“南朝皇帝已派人重新筹集粮草,不日便会送到吕县。”身着黑袍的男子站在沙盘边,对指点江山的扎西耶道。
扎西耶脸色瞬间肃然:“这么快?”
“原本会更快,你得感谢我们。”黑袍人说道。扎西耶闻言冷冷一笑:“弄丢了我借给你们的粮草还有脸让我感谢你们?”
“起码我们替你抢回来了。”黑袍人大言不惭。
“那有什么用!你看见这里了吗?原本吕县无粮,优势在我们,可你看现在如何?是我们节节败退,都是因为你,你们。偏偏粮草丢在了吕县,丢在了李熙手中,她可真是大方啊,那么多米说给就给了!若南朝朝廷的粮草再来,那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这一切都怪你们!”扎西耶拍案而起,气得咬牙切齿。
“吕县多少人,那些米根本吃不了几日,说到底还是你过于谨慎,若趁他们没米没粮时直接攻城,吕县不早就拿下了。”黑袍人嘲讽扎西耶道,根本不以为然。
扎西耶拳心捏紧:“原本是稳赢的局面,现在却只能叫做孤注一掷……罢了,都不说了,你可知南朝朝廷那边的粮草运来要几日?”
黑袍人倒是没因为扎西耶的抱怨生气,听到扎西耶问起来,如实道:“最多一个月,扎西耶将军,冬天快来了,吕县粮食也不多,你们还有机会。”
“那就孤注一掷吧。他们是,我们也是。”扎西耶目光锐利起来,直勾勾望着沙盘上错综复杂的局面。
“那就祝愿扎西耶将军凯旋了。”黑袍人笑起来。
*
“杀!”
炮火无情地轰打在城墙上,将千疮百孔的城墙一块一块击碎。
碎落的巨石砸在踩着云梯拼命向上爬去的稚蛮将士身上,将他们狠狠砸落,但是紧接着就会有更多的将士踩着战友的尸体往上爬,云梯上密密麻麻的人,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搬运食物成群结队的蚂蚁一般,可怖至极。
“放箭!”
吕县城墙上的南朝将士毫不畏惧,手上利箭如雨般下下来,一箭一箭射穿了敌人的胸膛,大战在即,他们都知道,不是自己死就是敌人亡,而他们,得活下来!
一天。
两天。
三天……
半个月。
战火越打越烈,丝毫不见停歇。
没有人知道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没有粮食。
城墙上灰头土脸的将士们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希望变成了绝望。
方起征看着几乎被逼到城门的方临煦,紧握拳头:现在缺一个好消息,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否则,会输。
而与之对比鲜明的是城下扎西耶的笑,他说:“成王败寇。”
方起征的拳头狠狠砸在城墙上:“可恶!”
城墙上的混战有多激烈,城中的百姓不是不知道,能跑的早就从另一道门往瑜州方向逃离,而不能跑、不愿跑的百姓只能整日窝在屋里瑟瑟发抖。
可是大半个月过去,城中的粮食已然不多了,而百姓家中的更是。
幸好吕县米铺的东家是个好人,日日熬了稀粥在米铺外布施,否则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傍晚,米铺外的炊烟已然升起,混在战火的硝烟中显得格外明显。
城外炮火声不断,震得人惶惶不安,也只有炊烟袅袅升起的那刻,人们心中还有片刻慰藉。
“好香的粥。”
刚刚进城,沧白藏就闻见这香味,他感觉十分惊讶。要知道,吕县缺粮现在是人人皆知,城中怎么可能有这么明显的米香呢?
沧白藏不由得拉住马,放缓了脚步。
“大人,听说方将军他们暂住于县衙内,我们现在就去县衙吗?”身边亲信紧跟着放慢脚步,走上前问道。
沧白藏翻身下马:“不急。”
亲信疑惑不已,之前赶路的时候大人可半点儿不敢耽误,怎么进城了反而不急了?
他将缰绳递给亲信:“前面围着好多百姓,咱们去瞧瞧。”
“是。”亲信虽不知道大人的想法,但是胜在听话。
沧白藏站了好一会儿,但是中间那一块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也挤不进去,所幸就站到最后一排,他拍了拍前面那老伯的肩,问道:“老伯,吕县不是在打仗吗?怎么外面围了这么多人?”
老伯侧身打量了一下沧白藏:“看你这身衣服,你是外头来的公子哥儿吧?”
沧白藏微微一笑:“是。我恰巧路过,听说这里在打仗,进来却闻见了米香。我想这仗打得这样激烈,怎么还有人有心情做饭,所以有些奇怪。”
老伯这才道:“是米铺的东家,那可是个好心人呐。若是旁人知道要打仗,早就将米涨钱了,可是东家她从不涨钱,前段日子实在没米卖了才关了门。后来,听说老百姓们都快饿死了,她就自己出去买米,回来给我们施粥,我们要给她钱,可是她是一分钱都不收啊!如果不是东家,我们早就饿死了,饿死了!”
老伯情到深处,眼泪都流下来。
沧白藏心中惊讶:“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人吗?”
“有的。”老伯前头的男子也说道:“不过喝粥可以,但要讲规矩,不能偷不能抢不能插队,否则东家旁边的那个拿刀的可不答应,轻的打一顿赶走,重的就记下,以后都不能来喝粥了。”
队伍越来越往前,沧白藏身后不知何时也站满了人,闻言道:“这姑娘也是个奇人,昨日炮都打到隔壁布庄屋顶上了,她硬着半点儿不露怯,有人趁势想偷米,她瞬间盯住,差点儿砍了那小偷的手。”
“姑娘?”沧白藏心莫名一跳。
身后那人闻言抬手一指:“喏,就是那两位。”
沧白藏顺着那人手指看去,下一刻,他就愣住了,只剩下心猛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只见米铺外的小铺中,两位女子亭亭玉立。
一位身着青衣,面戴白纱,手握葫芦壳往锅中加水。她轻轻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她专注而认真的目光,黑压压的睫羽有一下没一下地颤动着。哪怕她戴着面纱,沧白藏也能认出她。
是她。
果然是她。
沧白藏从未想过是她,可是当看见了她又觉得只会是她。
她没走,反而留下来给百姓们施粥。
沧白藏愣愣地看着她,炮火在耳边轰鸣,震得地面都发颤,那垒砌的灶也发抖得厉害,但是青衣女子却仿佛浑然不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她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一样。
沧白藏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感受,只觉得,不愧是她。
“青衣姑娘是不是好看极了?瞧你,眼睛都看直了。看看就行了,可千万别做多余的事,不然那位身着男装、手拿铜环大刀的姑娘可不答应。你瞧瞧那位姑娘,她可是个狠角色,若遇闹事者,不说话只亮刀,飒爽得很,也多亏了她,在这么混乱的时候,也无人敢做出出格的举动,所以我们也很尊敬她。好了,到你了,千万别做多余的事!”身后那人警告道,顺手推了沧白藏一把,沧白藏这才发现已经排到了他。
对面的姑娘头也不抬就道:“碗。”
沧白藏一愣。
“碗。”她又重复了一遍,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沧白藏就当真慌忙找起来:“碗,对,碗……”可是他再忙也不可能找到,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来喝粥的。
所幸他的声音很特别,李熙听了觉得有些熟悉,缓缓抬眸,眼中映入少年慌张的模样,她微微一怔,这个人,她认识的。
因为认识,所以更加不解。
“沧大人,你也来喝粥?”
沧白藏被问得耳尖一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大人,粮食是送到县衙吗?”还好身边的亲信及时挤了过来,替他解了围。
李熙闻言顺着亲信挤出来的空缺看去,果然看见了成群的穿着战甲的战士,他们身上的战甲颜色样式还和方起征那些手下有点不一样,紧接着,李熙看见了战士们守着的一车一车的粮草,她了然:“原来这次押送粮草的是沧大人,沧大人辛苦,但还是请您快将粮食送去县衙吧,方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沧白藏听着她这样疏离的语气,又听着她像是在赶人一样的话,心头顿时空落落的。他还想和她多说两句……想着,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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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道:“听说上次押送粮草的贺大人没死,此事可是真的?”
李熙闻言脸色一变,她将勺子递给刘秀,带着沧白藏走到一旁:“谁告诉您的?”
沧白藏道:“方将军的八百里加急。”
李熙闻言这才稍稍放心,但只是稍微放心,继而她露出了复杂的眼神:“此事一言难尽。”
“难道情报有误?贺大人已经死了?”沧白藏皱起眉。
李熙摇头:“没死,但是……”
“但是?”
李熙抿了抿唇,看着他送来的粮草,道:“沧大人,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您先将粮草送到县衙,我带您去李庄,您若见了贺大人,一切就都明白了。”
“好。”沧白藏一口答应下来。
李熙点头:“我先去施粥。”
她说完就要转身。
只听“叮当”一声。
沧白藏忍不住低头看向她声音发出来的方向,他一眼就看见了一只翩飞的红色蝴蝶。沧白藏微微一愣,这样精巧的手艺,他还没有在明康之外的地方见过,这东西……像是御赐之物,又隐隐像是在哪里见过?
沧白藏觉得很是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怎么了?”李熙看着沧白藏拉住自己的胳膊的手,疑惑道。
沧白藏这才发现自己的不雅之举,他连忙放开了李熙的手:“你这发钗……”
李熙笑了笑:“朋友送的。”
朋友?
沧白藏心中一苦:哦,是许舒宁吧。
他抿了抿唇,李熙却已经转身离去,而他再无立场拦住她。
“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沧白藏的亲信看了看李熙,又看了看沧白藏,拿不定主意。
沧白藏最后看了她一眼,继而翻身上马:“去县衙。”
“是!”亲信一瞬间变得气势很足。
*
紧跟着,城墙之上,灰头土脸的将士三步并两步往城墙上跑,人未到声先至:“报!”
“将军,将军!朝廷的粮食来了!”
方起征瞬间回头:“当真!”
“将军,您就算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都不敢撒这弥天大谎啊!”
方起征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掌拍在城墙上,声如洪钟:“好,好!粮食来了!兄弟们,听见了吗,粮食来了!打完这场仗,兄弟们一起吃顿好的!”
方起征实在太开心了,他摸了把脸,脸上却一花。眼角夹紧的细纹也在这一刻缓缓松开。这是个好消息,再好不过的消息。
方起征低头看向几乎已经爬到城墙上的敌人,挥刀瞬间斩断了对方的脖颈:“兄弟们,回家吃饭了!”
几乎一瞬间,精疲力尽的将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站了起来:“杀死敌人,回家吃饭!”
“杀死敌人,回家吃饭!”一声又一声响起,犹如这人墙一样,接连不断地站起来。
方起征一手握箭,一手握剑,两手不停地厮杀着,他趴在城墙上,看着方临煦,嘶喊道:“临煦,和爹一起回家吃饭!”
方临煦整个人就像是从血堆里挖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他手中长戟一转,将拥上来的敌人逼得倒退几步,才微微抬眸,用他那张满是鲜血的脸迎向自己已然哽咽的父亲。
他不曾说话,只是长戟用得又狠又凶。
他余光看向那乌黑的天空。
回家……吗?
但不过匆匆一眼他的目光就又回到了敌人身上。
忽然,他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
清冷的月光,绝美的琴声,还有她。
那日她从城墙上走下朝他一笑,是否还欠了他一句“你回来了”?
他想着又觉得好笑,脸皮有多厚才能想出她欠自己那样一句话?
明明……
她拒绝了他的庚帖。
方临煦想着心头有些不甘心,骨节分明的手指渐渐收紧,紧握着长戟,他看向杀来的敌人,目光渐渐锐利起来:“我可是方临煦。”
他有他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