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谢衍知随意扯了个理由，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怎么过来了，嗯？”
“想来就来了。”
谢衍知的掌心抵着她的后颈，上下摩挲两下，“想来就来？陛下会许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苏栀略抬高了些许声音：“我不来你就死了！”
“嗯。”谢衍知描绘着她的眉眼，闷笑了声：“幸好。”
“是谁许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誓言？”苏栀直视他的眼眸，拳头在他胸口轻锤了一下，“结果呢，第一世就想食言。”
谢衍知胸腔震了几下，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哄着：“是，我错了，夫人宽宏大量，原谅我吧。”
苏栀被他逗的想笑，还装出一副高冷的模样，“那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嗯。”谢衍知喉结滚动几下，“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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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知醒来的第二天便没再歇着，战事吃紧，粮草还没到，平军吃了大亏，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苏栀坐在里屋，听着外头的将领们一个个吵得面红耳赤。
“反正现在城内也没有百姓了！老子害怕他们那群鳖孙？直接上！”
“刘大人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我们只有当时世子妃放火抢过来的这一点粮草？拿什么打？”
“再不打？”刘大人唾沫横飞，“再不打平军就要打进来了！”
商无妄烦躁的揉了一把脑袋，看向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的谢衍知，“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想的？”
谢衍知盯着地图上起起伏伏的地形，心中有了主意。
“按照世子妃所说，粮草应当最晚三日便可以抵达宁阳，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整理行囊，撤军。”
谢衍知一句“撤军”说的轻描淡写，房内顿时陷入安静，商无妄愣了许久才开口，不可置信道：“撤…撤军？”
“是。”谢衍知靠回椅背上，“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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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军近几日吃了大亏，宋子扬直到三更天还闷在书房里，盯着墙上挂着的巨大地图思索对策。
侍卫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进来，喘着气道：“殿…殿下。”
宋子扬皱了下眉，“怎么了？”
侍卫指着外面的某个方向，“宁军…撤…撤军了。”
“撤军？”宋子扬双手背后，快速的走到侍卫面前，再次确认道：“你是说，宁军撤军了？”
“是，整个宁阳如今宛若空城，我们派了一小队人马前去查看，并非空城计，方圆二十里，已经没有了宁军的足迹。看脚步的方向，应该是向后撤回了柳城。”
宁阳是北部最重要的一座城，不然两军也不可能僵持到现在，如今谢衍知主动弃城，宋子扬说不心动是假的。
更何况，他们撤军也不是没有可能。河州至今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有粮草，谢衍知有再多的谋略又能如何？
“殿下…”侍卫道：“我们…进城吗？”
宋子扬没有说话，内心陷入一片挣扎之中。
现在进城，大军控制了宁阳，北部两座易守难攻的中枢城池全都全都在自己的控制中。
这样一来，哪怕大宁有着人数和实力上的优势又能如何？一条粗壮的麻绳已经被自己从中切割成了两段，届时，自己完全可以直杀京州！
权衡利弊后，宋子扬一拳锤在桌上，咬牙道：“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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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空气还算清新，苏栀一觉睡醒，出了营帐。
谢衍知的想法很冒险，用宁阳为诱饵，让宋子扬看到了京州的巨大诱惑而摒弃安州。
以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宁阳，换一座资源充沛的安州，表面看起来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一旦行差踏错，真让宋子扬得手，那谢衍知就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这几日，大军四散分开在山野里安营扎寨，谢衍知每日睡得很少，大多都是在主帐和商无妄他们一起讨论布局。
探听情报的元翊快马加鞭赶回来，进了主帐。
“世子。”
谢衍知示意他起身，“如何了？”
元翊道：“辰王的人已经按照计划出发，预计明日抵达宁阳。”
谢衍知表情没什么变化，吩咐道：“传我命令，拔营，朝安州方向进军。”
元翊领命下去，商无妄拽了下谢衍知的袖子，低声道：“将咱们的人分成了这么几份到了其他边境城池，若是宋子扬察觉到了什么，反过头来，咱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道理谢衍知也懂，可也不得不顾及，万一宋子扬知晓了一切后，狗急跳墙，把怒火延伸向周边城池。
如今就是在赌，赌他到底是想要安州，还是京州！
更何况，京州的部署他也早就传信给了宋子慕，让他时刻做好准备。
这一战，谢衍知有九成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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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扬入宁阳时，看着荒芜的城池，心中多了几分不安。
他一直都觉得男人之间的战争，不该把女人牵扯进来。于是，他将苏依留在了安州。安州城里有密道，就算有异样，苏依也可以从密道离开。
他答应了苏依，等这场战争结束，等自己夺下皇位，便风风光光的册封她为自己的皇后。
想到这里，宋子扬心里软了几分。
主力被撤走，宁阳到安州的路畅通无阻，没过几日，谢衍知率兵顺利到达安州城外。
苏依坐在房内转动着佛珠，侍女急匆匆的话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元澈站在她的不远处，手始终呈戒备状态，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恭敬道：“辰王妃，请吧。”
苏依缓缓睁开眼，手上用了力，佛珠骤然散落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房内十分突兀。
宋子扬千算万算，却漏了一点，安州曾经是西辽的属地，而谢衍知，打入西辽的第一个驻地，便是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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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扬听闻消息的那一刻，情绪还算平静。在决定入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结果。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可是大宁的都城，京州。
“王妃现在到哪了？”宋子扬坐在榻上擦剑，头也没抬的问。
属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看着他们几个有口难言的样子，宋子扬擦剑的动作顿住，脸色沉下来，厉声道：“王妃呢？”
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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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下跪，手打着颤，“殿…殿下息怒…王妃…王妃她还没来得及撤出来就…”
还没听完，宋子扬额头青筋暴起，怒气冲冲的抬起剑，一把抹了说话那人的脖子。
温热的血液溅在周围人的脸上，几人吓得头低的更深。
宋子扬突然赶到有些无力，这场战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断断续续，也要有个小半年了，他第一次厌恶权力、也厌恶为了权力不顾一切的自己。
许久，宋子扬紧攥的拳头松开，推门出了房间，“回安州！”
平北的将领也跟着宋子扬打到了这里，闻言，自然是千万个不乐意。
“慢着！”一人往前走了几步，质疑道：“辰王殿下做此决定，怕不是为了辰王妃吧？”
宋子扬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人嘲讽的哈哈大笑几声，“多荒唐！千秋大业即将在手，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天下！辰王！你怕不是疯了！”
宋子扬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那人怒火中烧，直接跟了上去，拽住宋子扬的手臂，“辰王，我告诉你，昭华公主她……”
“放手！”宋子扬用力一甩，一把甩开了他，低吼道：“本王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千秋大业也好，万里江山也罢！都不及本王的王妃半分！”
说罢，宋子扬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他清楚回去的代价是什么，但他不能接受让苏依独自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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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栀看着面前三年不见的妹妹，当初心头窜出的真情在知晓她的真实目的后彻底粉碎，今日坐在这里的，只是叛臣宋子扬的妻子。
苏依见她一直不说话，笑了笑，“姐姐怎么不说话？这样好的计策，不知是姐姐想的？还是谢世子想的？”
“你从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苏栀淡淡道。
她全程参与了谢衍知的计划，可是自始至终，苏依会留下来，都是他们二人不曾想到的。
苏栀的笑意慢慢变浅，直到最后彻底不见。
“为什么要留下来？”苏栀直接了当的问。
“他不希望我再一次颠沛流离。”
“不止吧。”苏栀审视着她，“我们驻扎在城外的时候，你是有时间离开的。”
被戳中心思，苏依脸上神色微变。
“你拿着佛珠，是在为宋子扬祈福吗？”苏栀追问，也不管她什么表情，继续道：“恐怕不是吧，宋子扬会屠了那四座边境城，也是你无法控制的吧？毕竟你想要的，只是让宋子扬弑父夺位，为你报仇。”
听到这里，苏依彻底忍不住了，秀眉紧蹙，“苏栀！我看你才是疯了！你堂堂西辽的帝姬，居然爱上了让你国破家亡的仇人！我想要宋子扬弑父夺位有什么不对？”
“国破家亡？”苏栀心底冷笑，越发觉得苏依虚伪，“那四座城里的百姓和你一样流着西辽的血！一样是你的子民！你有没有考虑他们！苏依，你扪心自问，你想杀宁皇，究竟是因为他侵占西辽的国土，还是因为他毁了你的荣华富贵！”
苏依彻底说不出话来，瘫软坐在了椅子上，指甲攥紧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不想承认，可是苏栀她…的的确确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