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娜侧躺在床上，手指紧紧攥着被子，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紧接着又凝结成冰霜，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意冻得她浑身发颤。
莫娜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沼中，冰冷滑腻，又无法脱身，渐渐的呼吸开始困难。
苍白的人影再次出现了，但这一次与她的距离却异常遥远。
他们以一种冷漠旁观的姿态注视着她，上半身轻轻晃动，像是在交头接耳，讨论她的惨状。
最后，人影一个个消失，莫娜身子猛然一颤。
她醒了。
卧室一片漆黑，窗帘透着微弱的光，汽车旅馆外的路灯还算明亮。
莫娜看了眼时间，才睡了一个小时。
灰度增效剂的副作用比她之前用过的所有增效剂都要剧烈，致幻不强，但对神经的负担很大。
莫娜把刚才的感受与身体数据记录下来后，起身去浴室。
她站在门口，偏头望向客厅，隐约能听见细微的嗡鸣声。
“这个声音…”
莫娜一步一步靠近收容箱，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
她把光学迷彩关闭，异形庞大的躯体出现在眼前，它的血肉不断收缩鼓动，发出类似心跳的声音。
怦，怦，怦…
在这道节奏感极强的心跳声中，莫娜却莫名听出了其他意思，像是摩斯电码一类的语言。
它在说话？！
莫娜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不是人类之间简单的语言对话，像是异能者之间的脑电波交流，但有一定差别，更接近两个物种跨维度的精神交互。
莫娜仔细听了一会，遗憾地发现自己只是隐约有所感觉，却不能完全听懂。
于是她凑近了些，目光划过异形0326的躯体，从它紧闭的眼睛到刨开的血肉…
“你在做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莫娜后退转身。
“你没听到吗？”她问。
尚卿怪异地看了眼莫娜和她身后的异形：“听到什么？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和它聊风花雪月人生理想吗，还是问被切成两半的感想？”
莫娜定定地注视着尚卿，见女人的疑惑不作假，才缓缓收回视线，重新打开光学迷彩。
“是啊，它说分身效率更高。”莫娜慢吞吞地抱着衣服走向浴室。
尚卿看她动作，瞬间明白了：“少磕增效剂，对脑子不好。”
嘭。
浴室门在她眼前合上，尚卿耸耸肩，转身回房。
莫娜站在浴室里，偏头望向镜子，里面是一张平平无奇到扔进人群堆里就找不到的脸，但眼睛却宛若日轮，怪异不似人类。
“原来只有我能听到…”
…
“米雅，你要先回公司还是跟我去废品回收公司？”
“米雅不着急。”
莫娜点头，抬脚走进面前的幽绿色大门，米雅抱着兔子玩偶跟在她身后。
裴尼语气诚恳：“希望你们以后也能在正常的时间喊我。”
莫娜觑了眼男人头上的眼罩，嗤笑一声：“正常的时间？在此之前你在干嘛？”
“睡觉啊。”
“一天到晚都在睡觉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裴尼打了个哈切，目光扫到米雅的头发时，那个晃来晃去的小啾啾让他愣了一会：“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个造型吧，为什么要扎一个冲天辫？”
“因为短头发不好扎双马尾呀。”
莫娜吊儿郎当地拨了拨米雅有些扎手的小啾啾：“就是——少管人家。”
裴尼：“…哦。”
他进行最后一次跳转，幽绿色的大门后映出了一间培养皿林立的房间，纯白的墙壁上刻着一个由绿色箭头组成的圆环符号。
废品回收公司到了。
莫娜一跨出穿梭门就放下了收容箱，由一旁等候的机器人上前搬运。瞧见收容箱，研究员便一窝蜂地冲了过来，激动的尖叫声几乎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莫娜活动着肩膀，自顾自往里面走，裴尼跟在她身侧，走一步打十个哈欠。
“你没有工作吗？”
“我的工作就是接你们…喏，老板来了。”裴尼努努嘴。
莫娜偏头一看，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快步走来，他的脸上难掩兴奋之情，张开的手臂似乎是要给她一个大拥抱。
“哦，好久不见亲爱的——”
莫娜侧身避开男人的拥抱：“安达亚老板，东西已经送到，我们也该走了。”
安达亚并不在意莫娜疏离的话，他笑着说：“自从知道是你接手任务那刻，本次任务万无一失，所有研究都可以进行下去。”
男人侧身，手臂扬起：“不来参观一下本公司的研究项目吗？很多产品将来都会用在你身上，比如生物能源泵与异形神经接驳网络，提前了解下也好。”
废品回收公司与石井安保公司在异形方面的合作相当密切，这项合作诞生出两个产物，第一个是清理队，第二个则是莫娜。
用忈非居的话来说就是，所有的合作都是建立在治疗莫娜的基因病上。
既然安达亚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莫娜也不再拒绝，就像安达亚说的，提前和自己未来的身体部位打个招呼，眼熟一下彼此。
“我不能回去睡觉吗？”裴尼打了个长长的哈切，泪花悬在眼角，他本打算送完人就回去睡觉，却被老板一个眼神给摁在了原地。
他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
米雅“咦”了一声，也仰起头，但不是看天花板而是好奇地盯着裴尼，似乎觉得他生无可恋的表情很有趣。
连接着天花板的巨大培养皿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异形，这些异形的躯体都是完整的，不完整的异形被放在另一间冷藏室。
莫娜注视着面前形似蝠鲼与水母两相结合的异形，巨大的透明触腕挤满了整个培养皿，它的腹部裂出一颗眼球，但眼神涣散，显然它已经死了很长一段时间。
忽然，莫娜瞥见周围的培养皿外壳上折射着莹莹红光，她绕过面前的培养皿，顺着红光走，在实验室中央找到了源头。
她微微睁大眼睛，一片浮着微光的红色液体映入眼底，这个培养皿的体积是其他培养皿的两倍大，它周围环绕着大大小小的检测设备与监控仪器。
“这是什么？”莫娜喃喃出声，在这个培养皿中她没有瞧见狰狞庞大的躯体，只看到了宛若蜉蝣的光点。
安达亚笑了一声：“你觉得这是什么？一罐水？仔细看，孩子。”
莫娜眯了下眼，瞳孔深处的齿轮状零件开始转动咬合，红色的液体在她眼中不断被放大刷新。
莹莹光点上下浮动，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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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体有节奏地收缩…
液体？
莫娜手掌贴在水晶外壳上，凑近一看，整片红海似乎在向她倾倒，她莫名觉得掌心有些瘙痒。不，这不是液体，而是…
她迟疑道：“触须？”
安达亚点头：“答案很接近了，记得我前面说的神经网络吗？它就是原型体，这些光点你可以看做神经节点，那些红色半透明的神经丝还具有活性，它是在孕育期被捕获的，我们让它保持着最低的生命体征。”
“孕育期？你们哪捕获的，很弱吗？”
这是莫娜第一次见到孕育期的异形，此前她见过最多次的是成长期与幼年期，成熟期的异形基本不会出现在人类居住地，它们在深海，在地底或者在大陆的污染区中。
安达亚上前一步，他近乎痴迷地注视着如海洋般起伏的神经丝，他没有回答具体是在哪捕获的，而是道：“目前猜测它的诞生地是地底，编号2077，会深度寄生人类，检测器无法检查出来，同时能借助神经丝影响他人的五感。
“每一个神经节点都可以独立存在，你可以把神经节点理解为大脑。”
莫娜把手收回：“再牛逼它也只有一个核，那是它的控制中枢吧？”
裴尼顺着莫娜的视线看去，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寻常人都会认为在培养皿里面…”
寻常异形不能离开自己的核，核一旦被剥离，五分钟之内异形就会死亡，故而维持最低活性的办法是切除三分之一的核。
但异形2077的核却被完全剥离，放在另外的容器里。
莫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这不是很简单吗？你有异能还感受不到？”
裴尼嘟囔：“这不是因为你没异能吗…”
“没异能也照样揍你——”
啪啪啪。
安达亚的掌声打断了他们小学生般的吵架，他赞许地注视着莫娜，仿佛在看一件杰出的作品：“这就是2077的不同，它没有具体的身躯，神经丝所及之处就是它的躯体，所以只要核在一米之内，它就不会死亡。”
莫娜：“所以它现在到什么阶段了？”
安达亚：“研究阶段的后期，我们在部分实验体身上观察到有觉醒异能的可能性，或许你也能因此拥有异能。”
米雅哇了一声：“好厉害！”
相比其他人的激情，莫娜反应平平，偏过头对站着睡过去的裴尼说：“开门，送我们回去。”
“啊？”裴尼倏然惊醒，听到莫娜的话下意识启动了异能。
幽绿色的大门后是石井安保公司的招牌。
安达亚正了正衣服，对莫娜说：“代我向忈院长问好。”
…
一回到公司，莫娜便瞧见江牧站在眼前，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早。”她长腿一迈，一手插兜，悠闲地打个招呼。
江牧刚上前一步，忽然被莫娜叫住：“蹲下。”
话音刚落，江牧便感觉后脑勺爬起一片鸡皮疙瘩，他迅速下蹲，紧接着头顶的发丝被风拨动。
只见莫娜上前一步，手臂如闪电般“嗖”的探出，抓住了飞来的东西。
江牧仔细一看，下意识咽了口水，冷汗从额角滑落。
莫娜手里转着匕首，一边说：“巫柏，下次搞点有新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