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灰暗破败的街上有个人影穿梭其中，步伐慌乱、磕磕绊绊，时不时扭头往身后扫视，像是在被什么恐怖的东西追赶。
银白的月轮高悬，犹如一只凝视人间的巨眼，它目光所及拉扯出了一片淡白色的光幕，扫开了街区的黑暗。
一道浓黑的影子从天而降，穿过冰冷的月光，金芒在脸上一闪而逝，径自踩到那个人影上，结束了这段慌乱的逃亡。
咚！
肉.体沉闷的撞击声中夹杂着清晰的金属脆响。
“我我，别杀我！别杀我！我，我可以给你双倍酬金！别杀我！”男人脸色苍白，冷汗在地面浸出湿痕，心脏怦怦狂跳，语速飞快，大脑一片空白，张嘴便开始求饶。
他能感受到对方居高临下的视线，冰冷戏谑，背上的压力增加了几分，脊椎噼啪作响…自上而下挤压内脏。
就在男人因缺氧而晕头转向时，头顶传来一声戏谑的轻笑。
“双倍酬金？”
“对对对！双倍酬金！只要你能放过我…还有！你告诉我是不是埃文沙那个老狐狸要买我的命？！”听到她的话，男人紧绷的表情骤然放松，转而提到后面的名字时变得异常愤怒，咬牙切齿恨不得啃下对方一口肉。
这时悠悠响起的声音漫不经心，如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了他复仇的欲望。
“你是在跟我谈条件？”
他表情一怔，刚才消失的恐惧再度袭来，他慌忙否认，急切的想要挽回这次失误——
“不，不——”
噗叽。
粘腻的血肉碎裂声响起，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人将脚从男人身上挪开，在对方衣服上蹭干净后才落回地面，金色的眼睛瞥了眼光脑，通讯页弹出。
接通后，光脑传出一道女人的声音，“莫娜，来一趟实验室。”
“知道了，记得让他们来处理垃圾。”莫娜抓了把头发，嘴角依旧翘着，悠然的笑容中透着几分无趣。
“已经到场了。”
话音刚落，莫娜便感觉周围多了些人，旋即蓝色的灯光如地府冥火幽幽亮起，悄无声息地靠近她。
“您好，我们是编号QL-01小队，我是队长卡尔斯。”
领头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朝她点头，蓝色的灯光源自他们胸前图标。
莫娜微微扬起眉毛，打量了对方几眼，黑兜帽加防毒面具，身后背着棺材样式的黑色大包，以及金属义体，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貌。
“换人了？”
卡尔斯瞬间听懂了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他的声音在面具的扭曲下有些失真：“并没有，黑鸟市发生恐怖袭击，死亡人数较多，所以阿瑞女士暂时停留在那边清理。”
得到答案后，莫娜在这待着的最后一丝兴趣消失，随手一挥，转身踏入深沉的夜色。
卡尔斯注视着被黑暗环绕的街区，特制的面具远远看去就像某种昆虫的复眼，半晌，他收回了视线。
那具趴在地上的尸体脊背上有一个形似脚印的窟窿，他透过那个窟窿甚至可以看清地面的纹路。
不算难清理，碎肉和血液都不多。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阿瑞女士总是接她的清理任务了，比起喜欢折磨任务目标，肢解或碾碎对方的人，她确实干净利落许多。
清理小队的队员熟练地打开背后的长方形大包，露出里面形似吸尘器的清理箱，手往清理箱上一摸，拉出插接管，把盘吸口对准尸体的头，选择【进食模式】——
咕叽一声，插接管宛若蛇类吞吃猎物，倏然胀大，下一秒便恢复正常。
清理箱亮起的螺旋状纹路随之黯淡。
只有一具算得上完整的尸体，收尸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另一个队友选择【清洁模式】，盘吸口便吐出一滩浅蓝色的粘液，下一秒粘液自燃，道路上的血迹和组织物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卡尔斯看了眼光脑消息，指挥道：“下一个任务。”
漆黑的夜晚中，这几抹跳动的幽蓝色火焰消失在了下个街口。
…
莫娜走在公司中，明亮的灯光充盈着整个空间，从外面看赫然是尘埃区最亮的地方，像迷雾中的灯塔。
公司二楼是客服部门，用来处理他们的订单；三楼是清理部门，进行清理队员的培训，不过公司的清理队是与别的机构合办的；四楼到五楼是休息区，六楼是资料中心，通常上着锁。
七楼也就是她现在所在的楼层，公司最顶层，研发部门（又称实验室）就在这里。
“哟，回来调整义体？”
迎面走来一个女人，灯光打在她脸上，闪着金属的冷光，一看，小半张脸都镶嵌着金属覆面，没有加任何涂层的原始钢铁，直视中便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冷酷的压迫感。
莫娜懒散地抬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她与同事的关系并不亲密，日常见面打招呼也很敷衍。
艾琳耸耸肩，偏过头望向窗外浓厚的黑暗，嘴角抽动：“居然停了一天电，长鸦市这是要烂了吗？”
莫娜瞥了眼，接着打了个长长的哈切，含糊着说：“…不会比我们这更烂了。”
艾琳收回视线，转头一看，对方已经走了，紧接着光脑亮起，新的订单出炉。
研发部门的大厅里人来人往，除了机器的吭哧声，偶尔还伴随着痛呼和尖叫。
“我靠，大出血了！！”
“md，我心脏快停了，你们倒是给点力啊！！”
“姐，姐我求你了，别用上电锯好吗，就一个金属脑壳啊！！”
莫娜熟练地绕过挡路的医疗机器人，路过一个正在进行义体拆卸的男人，吱哇乱叫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机械臂运转的噪音，她随手拿了团纱布直直塞进对方嘴里——
“唔唔唔！！”
“卧槽，我的腿！”
惊呼声从斜前方传来，一只跳动的机械腿挡在莫娜身前，她看也没看，直接一脚踹了出去，机械腿在空中旋转一圈，最后飞回主人怀里。
那位短发妹子感激的朝莫娜挥手：“谢了啊！”
穿过吵闹的大厅，莫娜来到研发部门最里边，对着标有实验室字样的大门进行虹膜扫描——
吭哧。
大门打开，里面明显比外面有序，布局也截然不同。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人数比外面少，但都专心致志地做研究，无声的默契流露于他们之间。
莫娜习以为常地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机器在她身前晃动，上下扫描。数据屏前站着一个女人，她就是在光脑上通知莫娜的人，实验室的最高研究员以及公司的所有者——忈（rén）非居。
“老师，前几天换义体的时候才做过检查吧，现在又有什么事吗？”
忈非居睨了眼站没站相，懒洋洋的女生，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莫娜所有的身体数据她都了然于心：“上一次的数据变化趋势有问题，最近有幻听或者头晕之类的吗？”
“没，好得很。”
身体扫描结束，莫娜跳下平台，脚尖朝前一勾，拉了把椅子过来，很自然地压着椅背跨坐上去。
就像应了她的话一般，在最新的数据里，忈非居没有发现一点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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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娜看着老师变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结束了，她顺走桌子上的苹果，咔嚓咔嚓地咬着，一双金色的眼珠四处乱转。
视线扫过实验室里的培养皿，里面装着一些形状怪异的生物，其中一个她很熟悉——异形1008，清理小队的标配，他们的清理箱就是生物机械的研究成果。
苹果不大，莫娜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三两下就啃完了，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忈非居叫住了她。
“去躺着，准备进行治疗。”
这句被她刻进DNA的话一出，莫娜脚下一扭，熟练地拐了个弯，走到手术台前，利落躺下。
“这次又发现了什么？”她问。
忈非居和几个研究员走了过来，他们把一个浮着蓝色荧光的罐子塞进实验桌上的一个端口里。
忈非居戴上口罩，垂眸注视着她：“从异形1777号提取的修复因子，它的修复能力比前面捕获的异形要更强。”
莫娜耸耸肩，身为基因病重症患者，往身体里缝各种异形或异能者的因子已经是日常了，就为了争取那一丝长命百岁的机会。
机械臂悬挂在眼前，装着各种刀刃以及注射器，为了避免更多的变量产生，她所有类似实验式的治疗都不打麻醉。
看着从身体里摘出来的义体，莫娜只想叹气。
早知道今天要有治疗，她就晚一点再买了，还能赶上新品预售，听说是个会发光的肾，多酷啊——
导管与刀刃没入体内，血肉撕扯的痛感袭来，莫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无聊。
她的视线从忈非居脸上转到异形身上，巧的是隔壁实验台正好也有一只褐色，长满疙瘩的异形在接受改造，各种机械被缝进它的躯体。
莫娜看了一会，对上异形血红色的眼睛，她扯了下嘴角，心里说道——什么丑东西。
下一秒，丑东西就朝她竖了根中指。
局势变化飞快，没等莫娜做出回应，那根挺立的中指被一刀切了，连带着手臂被扔进了分解器里。
莫娜：嘿，小垃圾。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莫娜的义体被一个个安装回去后，治疗才结束。
机械臂贴心地扯了根吸管塞进她嘴里，莫娜喝着药剂缓和神经末梢的阵痛。
忈非居照常对比数据，确认没有产生排异反应后，偏过头对脸色苍白的学生说：“晚上吃炖牛肉可以吗？”
莫娜缓缓点头，等到她可以活动的时候，拨开吸管，慢吞吞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至少这一次没有把我的脊柱给挖出来。”
一旁正在装东西的研究员听到她这话，转头问道：“你一定要装那条镶金的脊柱吗？”
“镶钻的太贵了，我还在攒钱。”
“镶钻还是镶金有什么区别吗？它能对你的身体提供哪怕多一丁点的保护？”
而且无论哪种都很丑。
“实际上我看上了纳卡的金镶玉脊柱，但是他不换，我想着等他哪天死了，我再捡漏。”
这话听得忈非居眼角一抽，她抬手在学生头上敲了一下。
莫娜有恃无恐，晃了晃头，依旧笑嘻嘻的。
研究员看了莫娜一眼，意义不明道：“皮尔斯有一根正在测试阶段的发光水晶脊柱，温控变化版。”
莫娜：懂了。
“回头我去敲他。”
忈非居瞪了一眼下属，无奈地揉着眉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酷爱往自己身体里装没用的装饰物。
心脏蒙皮也无法为身体提供更多的动力，加亮片的大脑更不会让人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