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色尚不分明,安兴坊南边的朱太保府门房上几个小厮刚换了职。
家中家主郎君一概上朝去,女眷们此时都在后院,换职的小厮们便生出几分懒散。
一时刮来寒风,守门的小厮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眼睛,正犯困得紧。
长街忽传来马蹄踏踏之声,听这动静阵仗不小,不由都好奇往外探视。
遥遥见两人打马在前,身后数位铁甲禁军骑马并坐六列,又有一二十个步兵随后。
乌压压的黑衣禁军停在太保府门前,看戏的的小厮们收回先前事不关己的态度,见了这浩大的阵仗心中不禁打起鼓来。
樊九下了马,挎着大刀往太保府门走去。
门房上两个年岁小的小厮见他肃容又来势汹汹,便都生了惧意。
四人中年岁稍长的一男子点头哈腰上前道:“不知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家家主与郎君已上朝去了,府中惟有女眷……”
“朱四娘可在?”樊九打断他的话。
那小厮听他提及四娘,眸中闪过惊异之色,见他似要硬闯,不由上前拦了两步,好言道:“将军且等小人禀了夫人……”
樊九不耐,将太子玉牌往他眼前杵了杵,厉声道:“我等受太子之命前来捉人,你要阻拦不成?”
见玉牌犹见太子。
几人忙跪地行礼,嘴上只喊:“不敢不敢。”
步兵们分两列把守在太保府门前。
四个门房的小厮早早退到一旁不敢作声。
樊九领着数十人进了府。
外院的小厮听闻动静,忙去后院传信。
如今府里掌家的是秦氏,便是朱四娘的亲娘,亦是太子妃的嫡亲舅母。
进来府中老夫人身子不大好,秦氏一早便去老夫人院中侍奉汤药。
眼下听闻婢女来报:“夫人,太子府的右卫率拿着太子的玉牌来咱们府了!说是要寻四娘,夫人快去看看罢!”
那人显然也被樊九一行的气势威慑,一通话说得又急又快。
秦氏听闻太子府派了人来寻四娘不禁心下一跳。
“可知他们是为何而来?”
那婢女摇摇头。
秦氏心中不安。
前日四娘随长媳赴宣王府赏花宴,回来后举止奇怪,嘴里嘟嘟囔囔想是着了魔一般。
四娘自赤北候府出事给她惹了不少麻烦,眼下又闻太子派了人来,十之八九不是好事啊!
秦氏这般想着,初春的天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秦氏一面回院换衣裳,一面派人往宫中给家主递话。
眼下恐怕还未下朝,秦氏知道此番四娘定是凶多吉少,颤着身子任婢女替她妆点。
“夫人,夫人。”婢女觑见她神色恍惚,连唤了两声,见秦氏眸子逐渐清明,才道:“夫人,梳妆妥帖了。”
秦氏望着镜中自己日渐衰老的容貌。
四娘与她最为相像,这个女儿,她当真是疼到骨子里了,可命怎就这般不好?
秦氏双眸含泪,心中此时却已有了决定。
她将自己心腹春云唤来,与她低低嘱咐几句便重拾仪态往前院正厅去了。
与此同时,春云往秦氏卧房里取了数张银票,又匆匆拾掇了些细软往云秀阁奔去。
朱府正厅。
樊九正盯着厅上悬挂的一副冬日狩猎图,陡峭凛冽雪山与如今的邙山并无二致。
画中率队一人威风凛凛,身后跟随的众人亦各有风姿,他知道这是元义十二年太保朱佑亭随圣上出猎的场景。
画中人物神态举止栩栩如生,谁也想不到这幅画竟是画师依照太保口述描描绘而成。
太保在大雪盖山的冬日多番携画师上邙山观景绘画。
圣上得知此事亦笑骂他是个痴人,对此却并不阻止,想来也是被他这片赤诚之心所打动。
此事曾在京中广传,樊九当年虽年少亦深受感动。
“将军请用茶。”
樊九思绪兀地被打断,一个着绿衫的婢女端来茶水。
樊九看她打扮应当有些脸面,便问:“夫人何在?”
婢女遇上他质问的神情并不犯怵,反倒得体的向他福了一礼道:“家中老夫人连日卧床,夫人方服侍了老夫人用药,还请将军稍等。”
婢女说出这番话,樊九便不好再催。
只看外头日头升起来,倘若晚了,怕殿下去了刑部却看不见人。
“将军请先用茶罢。”婢女见他仍站在画前,便上前替他倒了一盏茶奉上。
“多谢。”
婢女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表达谢意,便有些羞赧,微微冲他一颔首,拿着托案退下了。
又过了半刻,樊九有些不耐,冲外唤了人。
此时有人走了进来,却不是原先的婢女。
秦氏着一袭暗紫色襦裙款款走来,纵身上并无过多金银首饰,数十年当家养出的气度却叫人难以轻视她。
“秦夫人。”樊九当即向他作了一揖。
秦氏冲他往微抿唇,几步走到上首坐下,广袖一挥,笑着招呼樊九道:“不知右卫率今前来所谓何事?”
樊九不卑不亢,“朱四娘现可在府上?她意图谋害太子良娣与皇嗣,某奉太子之命来拿人。”
秦氏听罢,脸上的笑意一垮,强装镇定道:“此事太子殿下可查清楚了?四娘一内闱女子,怎会谋害太子良娣与皇嗣?”
樊九道:“此事大理寺亦受理,如若夫人不信,便将朱四娘交出来,若她当真清白,殿下与大理寺定当还她清白。”
秦氏不曾想竟是谋害太子良娣与皇嗣的罪名,这可是灭族的大罪。
一时心乱如麻,却也只能抵死不认,便假意唤身边的婢女道:“去云秀阁将四娘唤来。”
那婢女忙不迭退下。
又等了半刻,方才去喊人的婢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面用袖子拭额上细汗,一面回话:“回禀夫人,云秀阁的姑姑说四娘昨日出府顽到如今还没回府呢。”
“岂有此理!”秦氏拍案而起,“此事怎无人向我禀告?传我的话,云秀阁奴婢看护不严,纵主出府,上下奴婢罚奉半月。”秦氏大喘一口气,又道:“快派人出府找四娘,右卫率这边正等着要人!”
“是!”婢女应下,便要往外跑。
只她刚迈出门槛,却似见到甚可怖之物,嘴巴和眼睛都长得大大的,手指着前面说不出话来。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一人高声道:“秦夫人,末将替你府上捉了两个女贼,你看如何处理?”来人叫孔二,在禁军当值。
他身型高大,生得孔武有力,进殿便喜滋滋叫喊起来。
见上座秦氏面色不好,孔二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等在外面的禁军便将两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带上前来。
朱四娘和她的侍女青儿被粗绳捆住,嘴里因二人来时路上不住叫唤,便在后院随意叫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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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些布团塞住。
孔二自认为对她们二人已十分照拂,不若也不必寻人要来干净布团,直接从弟兄们身上取了汗巾塞二人嘴里了事。
秦氏见朱四娘可怜巴巴望着她,嘴里塞着东西说不了话,只能不断在地上匍匐呜咽。
“这……这,还愣着做甚?还不快给四娘松绑!”秦氏愤然开口。
守在厅里的婢女忙上前将塞在朱四娘口中的布团拔出,又要去解捆住她的绳子。
只她解了多时,始终没解开,婢女们也急哭了。
孔二爽朗地笑了两声,“别费力了,这事我们行伍人惯打的结,你们解不开的。”
樊九乜一眼躺地上不断哭喊的朱四娘,并不追究她这身婢女装扮的缘由,只对秦氏道:“既此人是朱四娘,某便将人带走了。”
“不!住手!你们胆敢不分青红皂白就带走官眷。还请右卫率等家主回府再做定夺。”秦氏此时也顾不得体面,伸手挡在朱四娘面前。
樊九目光微冷,将太子玉牌拿出来道:“殿下有令,若有违抗者,格杀勿论!”说罢一手抚上腰间佩刀。
秦氏握了握拳,软下来的胳膊在朱四娘一声“阿娘救我”中复又伸直,她咬着牙,目露凶光,直直挡在朱四娘身前。
樊九和孔二二人对视一眼,心知秦氏不想放人,碍于太保声誉,他们当真不敢伤了秦夫人。
既然秦夫人不讲理,孔二便也不讲理,他冲底下一人使了使眼色,那人当即领会。
趁秦氏不备,孔二手下一人扛起朱四娘便往外走。
朱四娘在禁军肩上不断扭动,不肯罢休,嘴上骂道:“放开我!放开我!阿娘,阿娘救我啊——”
秦氏亦没料到他们行事如下九流之辈,一时又气又恼,直直指着樊九和孔二说不出话来。
樊九依旧气定神闲,见状反而好言劝告秦氏:“秦夫人不必动怒,若朱四娘当真意图谋害皇嗣,您该操心的就是整个朱府了。”
言已至此,仁至义尽,说罢便带人离开。
今日并未休沐,李谡却说要陪庄姝一道用早膳。
庄姝怪道:“圣上当真允殿下今日不上朝?”庄姝与圣上并无过多接触,可也知道当今圣上勤于政事,而李谡作为国储,圣上轻易不允太子告假,今日怎会允他休沐一日?
李谡笑了笑:“孤难道会骗你?”
“殿下今日真不去宫里?”他亦勤勉,不去朝中的次数实在难得。
李谡道:“孤陪你用了饭便去一趟大理寺。”
见庄姝面如疑惑,李谡索性将马车被人下药一事说了。他知道庄姝不是那般胆小怕事之人,今日将真相告知她,反好叫她平日多加防范。
她虽在太子府,府外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听罢太子讲来原委,庄姝心下只觉庆幸,好在不曾伤到她府中的孩儿。
又疑惑道:“殿下可查到是何人下药?”
“眼下看来是朱四娘想要害你,亦或是想害我?只是她背后是否还有人,暂时不得而知。”
庄姝微微惊讶,“朱四娘?”她与她并无过节,遂又想起一事,难道她是为了太子妃?
因她入东宫而至太子妃失宠,故而想要害她?
又或是为的赤北候府?
她不禁看向李谡,目光中透着一丝对未知危险的忧色。
李谡摩挲着她的柔荑,“阿姝尽管放心,不管她背后是何人,孤都不会再教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