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便有两只喜鹊飞到长吉殿寝宫前啼叫不止。
皇后不耐地皱了皱眉,道:“那几只鸟一早吵甚么?教人把它们轰走!”
沁玉往外觑了一眼。
她晨起便注意到殿外两只喜鹊,冲殿门口的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去处理。
一面替皇后梳妆,一面逗趣道:“听着像是喜鹊报喜呢,莫不是咱们宫中要添喜事了?”
皇后昨夜没睡好,双眼略显浮肿,不甚在意地笑笑:“咱们宫里有甚喜事?”她指尖轻轻一点,从妆匣里挑了个金簪。
待她上了妆,从铜镜中望去,气色已好了许多,便由沁玉扶着起身。
殿外,几名内侍宫女拿着长棍要把树上鸟赶走。
此时殿中一名小内侍跑了来,满脸喜色,顾不得失态,只一心要将好消息禀了皇后。
沁玉正服侍皇后用膳,见他提着衣角着急忙慌跑了进来,仪态全无,不由冷着一张脸。
那小内侍将奔跑时偏了帽子扶正,跪地给皇后道喜:“奴婢给皇后报喜!今早太子府派人来传话,道庄良娣有喜了!”
小内侍的声音又尖又细,听着令人难受,此时却也掩不住语气中的喜色。
皇后一愣,继而眉宇都舒展开,她放下筷箸,将他唤起来回话。
“太子府几时派人传的话?阿姝有孕,这倒是件喜事。”说罢,她扭头看了看沁玉:“你这丫头,真是有一张巧嘴。”
沁玉也笑,亦附和小内侍在皇后面前说了几句吉祥话。
小内侍喜滋滋:“太子府的宫人前脚传的话,奴婢后脚就来给皇后报喜了。”
皇后甚是开怀,连说要赏,便将长吉殿中的一众宫女内侍都赏了。
又道要给庄姝送去赏赐,一时高兴得竟顾不上用膳。
不多时各宫嫔妃前来请安,便都知道庄姝有孕的消息,纷纷对皇后贺喜。
皇后十分受用,也无心应付众人,只留吕妃同她一起挑选送去太子府的赏赐。
未到晌午,庄良娣有孕一事便在宫中传开了。
圣上下了朝从内官口中听闻了此事。
他自书案抬头,见太子端端正正坐在小案前,正凝神翻阅昨日的邸报。
圣上不清不重咳了一声。
李谡听见声响,抬头欲唤人进来倒茶。
圣上却冲他摇摇头,示意他走近,道:“朕听闻你府上良娣有喜了。”
李谡肃穆的神情略微松动,微微勾唇道:“儿原打算午膳时再将这个喜讯告诉陛下,不想教人登先了。”
圣上重重哼一声,指责道:“这样大的喜事,三郎你竟要藏着。”
李谡微微一笑,道:“儿府中家事哪里比得上国之重事。”
南边不平,圣上愁绪颇多,一上午接连见了几个大臣,仍是没有定下要派何人出征。
圣上闻言短促一笑,捋须道:“三郎此话非也,你是太子,你的子嗣便是国之重事。”
李谡依旧自持只颔首称是。
圣上欢喜,他心中亦高兴。
未几,便见圣上笑意逐渐消失,换作一副愁容,“南国来犯,此次出征,三郎心中可有人选?”
李谡思忖半晌,终是开口:“平阳王世子穆竣有胆有谋,可堪此任。”
“平阳王世子穆竣?”圣上重复着穆竣的名字,忽地又想起庄良娣便是他的义妹,看向李谡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审视。
李谡面上并无异样,倒教圣上辨不清他的用意。
平阳王手握五万精兵,若再派穆竣出征,重兵在握,难保他们一族不会生出二心。
况庄良娣如今有孕,如此放权,只怕不妥。
李谡自然明白圣上的顾虑,便道:“吕严长居南边熟悉南国地貌形势,由他挂帅最为妥当。其子吕广牧虽年少却也是个良将,他与穆竣各领都尉一职,想来稳妥。”
圣上默不作声,一时也顾不得李谡,站在案前兀自沉思起来。
李谡不打扰他,回了案前继续翻阅昨日邸报。
不多时便听圣上吩咐内官将吕严父子与穆竣一并宣进宫。
吕严几人在宣政殿面圣,一聊便忘了时辰。
待几人退下,已过了午时。
圣上自三人离去后,对吕广牧和穆竣亦有赞美之词。
见李谡神色淡淡,圣上不由多了几分笑颜:“三郎心中怕是一早便有人选了罢。”
事实如此,李谡也不扯谎骗他,只是将心中顾虑说了:“吕广牧和穆竣终究不曾上场杀敌,儿虽心中认同他们,却也不敢拿此事儿戏。”
圣上亦点点头,“朕瞧他们二人倒是机敏,吕严一贯小心谨慎,有他做主帅也好稳定军心。”
他拍了拍李谡肩膀道:“你们这些年轻的儿郎虽有本事却也还需历练。”此话意有所指。
李谡恭敬颔首。
眼看时辰不早,念及他府上有喜,圣上索性放他回府。
却见李谡面上并无喜色,圣上佯装怒气道:“怎的,朕准你回去,你倒不高兴?”
李谡对他作了一揖,“儿深谢阿耶,只儿眼下还不能回府。”
圣上板着脸问:“为何?”
李谡便说要先去大理寺走一趟,又将昨日庄姝街上出事之事说了。
圣上听闻有人故意加害太子良娣,勃然大怒,一掌便将案上砚台打翻了,对李谡道:“此事一定要严加察看,胆敢谋害皇嗣,其罪可诛!”
“是。”李谡又是一礼,他要的便是圣上这句话,又回道:“樊九已拿了儿的玉牌前去查案。”
圣上点了点头,“朕这没甚么事,三郎你且去吧。此事关系到皇嗣,定要查清楚。”
李谡一揖,退出正殿。
此时宫中的赏赐陆续送到太子府的映月居中。
雁远自一早便因庄姝有孕这个喜讯高兴坏了。
继而才知此事,她竟是三人中最后一个知道的。
只她顾不得吃醋,京中各府送来贺礼;宫里皇后吕妃,亦送了诸多赏赐,便是连不相熟的好些宫妃也派了内监来送贺礼。
她与云映忙着接待来人,收物造册,半天脚不沾地,混似陀螺一般。
长琴替庄姝端来安胎药,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方才安远侯府也派人送了东西来,世子妃亦有话叫人带,只说昨日她睡得早,竟不知良娣去了侯府。又道此番未见,世子妃对良娣甚是想念。”
庄姝轻轻笑起来,“倒像是阿蘅会说的话。她如今月份大了,不好走动,待我坐稳了胎便去看她。”
知道她们二人要好,长琴闻言遂点了点头。又看向庄姝小腹,不免忿忿道:“安远侯府的女医说良娣身子好,本不用吃这安胎药,若非昨日马受惊,良娣也不必遭这罪。”
想起昨日一事,庄姝觉得有些蹊跷。
只平日马受惊也是常有的事,好在她与腹中孩儿都无事,便也不作多想。
长琴见她将药尽数喝下,忙将小盘的蜜饯递了过去,庄姝却摇摇头:“这药还好,不算苦。”
听到外面吵闹,便问:“外面是作何?”
长琴一脸喜色,“良娣有孕大家都高兴坏了,宫里送了好多赏赐,各府也都派了人来贺喜。云映姐姐和雁远正在外面接待,下人们将赏赐的东西都抬去库房,估计是有人旁看热闹,故而这般吵闹。”
她觑见庄姝面上神色不快,赶忙道:“良娣若是不喜,奴婢这便出去叫他们安静。”
庄姝颔首,“此事不要太过张扬。”
“是。”说罢,长琴出去说了一通,院中顷刻便安静下来。
长琴回到庄姝榻前,见她眉目淡淡,方才的喜色已全然不见了,不由问:“良娣可是哪里不适?奴婢去将御医请来。”
“不必。”庄姝道:“我小憩一会儿,若是殿下回来了唤我起来。”
长琴颔首,服侍她睡下后便退出了内室。
长琴端着药碗出来,当下就有宫女自廊下凑过来与她说话。
长琴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便走开说话。
待二人走得稍远些,宫女道:“方才我见太子妃院里的翠儿在咱们院前探头探脑,也不知在瞧甚么。”
长琴拧了拧眉,眼下良娣有孕,府中一切事情都要万分小心才是,从前一些大家里的腌臜事她们这些下人亦有耳闻。
当即说:“你带几个人守在院门前,除去咱们院子里的……不,除去我们几个不准其余人随意进入咱们院子。”
宫女一脸难色,踌躇道:“这……这样可以吗?”
长琴立即想起昨日太子对她与云映的吩咐,毅然颔首,“为了良娣和小主子,咱们当然要有所防护。”
那宫女便也点头。
长琴安排好她的任务,径直去了厨房,阿福那边也要好好嘱咐一通才是。
却说翠儿回了院子,宝瓶将她逮过来道:“如何?映月居是何情形?”
翠儿颤颤巍巍,方才被人瞧见她在外打探便已被吓去了半条命,回来又被宝瓶粗鲁拉走,愈发害怕。
宝瓶见她像个木头一样不说话,不耐烦又问:“究竟如何?”
翠儿便道:“奴婢不曾瞧见良娣,倒见云映姐姐和良娣身边的雁远在外忙碌,府外送进来好多东西。”
宝瓶知道庄良娣有孕阖宫必然会送来赏赐,想当初她们太子妃有孕时也是这般。
可她要知道并不是这个,思及此,不由瞪着眼问翠儿:“你没进去?”
翠儿忙摆手,退后一步,可怜兮兮道:“奴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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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用的东西!”宝瓶怒叱。
翠儿垂眸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宝瓶看她这般怯懦的姿态,鄙夷地冲她哼了一声便离开。
宝瓶径直去了佛堂,往常这个时候太子妃已在佛堂里念经。
今日佛堂里却没有太子妃的身影。
宝瓶知道太子妃定是伤心了,她叹了一口气,唤人问了太子妃现所在何处。
一名宫人道:“太子妃方才来佛堂略坐了坐便回内室了。”
宝瓶又往内室走去,果然见太子妃趴在衾被上啜泣。
“娘子。”宝瓶见她哭得伤心,亦十分动容。
刘中蓉穿一件素色襦裙,衣裙的颜色似她如今的心境,已是一片惨淡。
宝瓶抚着她的背,细声安慰:“娘子莫要再哭了,没的伤了自己身子。”
刘中蓉只顾哭泣,听见宝瓶的安慰,心中的酸楚与痛苦再也摁压不住,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她倒在宝瓶怀里放声痛哭:“宝瓶,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拿孩子去威胁殿下,我害了孩子,我也害了我自己。殿下再不会原谅我了。”
宝瓶像是安慰孩子一般抚慰她:“娘子是无心的,娘子不曾想要害小殿下,一切都只是意外啊。您是东宫太子妃,时日长了,殿下知道娘子心底的苦楚,会原谅您的。”
刘中蓉满脸泪痕,闻言痴痴抬头问:“真的吗?殿下当真会原谅我吗?”
“会的。”宝瓶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道:“今日各宫都往映月居送了贺礼,您是正妃,也当表示表示才是,奴婢陪太子妃去库房挑选一两样物件送去映月居可好?”
刘中蓉不想面对,又俯身将脸埋在衾被中痛苦起来。
宝瓶当真无法,见太子妃只一味哭泣,再要劝解已是有心无力。
毕竟太子妃这般也不是一次两次,人的耐心和怜悯终有告罄的一日。
宝瓶悠悠叹一口气,自作自主张去库房挑了几样老参并一柄玉如意,亲自送去了映月居。
“两位姐姐,太子妃身边的宝瓶姐姐代太子妃来给良娣道喜了。”
云映和长琴闻言相视一眼,云映说:“将人带进来吧。”
宝瓶跟在两名宫女身后,满含笑意踏进屋,见屋内只有云映和雁远,说道:“我代太子妃来给良娣贺喜,怎只见你们二人。”
这倒怪了,往常宝瓶不屑与她们院子有往来,便是在府中遇见,她也不拿正眼瞧她们,如今倒是巴巴送礼来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二人见宝瓶这般,便也客客气气。
云映道:“良娣方睡下,倒不好此时叫醒。”
如此,宝瓶不好勉强。她一个奴婢,没道理要请主子来见她的。
宝瓶将礼品呈上,屁股黏着凳子却不肯走。
眼下已没什么人来,只她们几个,倒也好说话。
宝瓶作关切状:“我听外边人说昨日良娣乘坐马车在街上失控,还好位未伤及良娣与腹中胎儿。”虽是关心的话,从她的眼中却看出另种期盼。
云映和雁远心知肚明,只顺着她的话颔首,一脸庆幸。
云映道:“这事你竟也知道了?万幸菩萨保佑,良娣有福,此番与胎儿都无恙。”
宝瓶闻言脸上笑意一僵,还想问问安胎药的事,踌躇着,着实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云映见她似有话要说,知道她此番前来并无甚贺喜之意,便只客气笑着招呼她吃茶,以此来堵她的嘴。
宝瓶在映月居坐了半个时辰,离开时灌了满满一肚子水。
宝瓶离开,雁远站起来对她背影啐了一句:“打量我们是傻子?她哪里会有这般好心?我瞧她方才眼底明晃晃就是看热闹的神色。”
云映见她这般只觉好笑,“你莫非是长琴变的?”雁远平日也算稳重之人。
雁远被云映这般取笑倒也不恼,有时候她倒喜欢长琴骂人的嘴脸,“换了长琴哪里还会容姐姐与她在此周旋?还喝我们院里的好茶,只怕她送完礼便被长琴赶出去了!”雁远说到后面声音也不由拔高许多。
说罢,院中传来长琴的声音。
她小跑着过来,一脸不解:“作甚作甚,雁远你喊我?”
屋内二人对视,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李谡至晚间才回来,他在外间洗浴后换去满身血污的外袍。
到了院中得知庄姝一觉从午后睡到现在,便轻声进了内室。
室内燃着微弱的烛火,庄姝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
内室仍放了一鼎暖炉,李谡一进来便觉有些热,眼下见庄姝两颊都起了淡淡的红晕,只觉可爱得紧。
他的手轻轻抚了上去,指腹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不由自言自语好奇道:“怎么这么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