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旁人问这段家小姐有什么可惜,喜轿便在一声长喝之后稳稳抬起四角,一路敲锣打鼓,呼声震天,直直绕着整个段府绕了一大圈。
唐家郎君一直坐在高头大马上,向四面拱手,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槲月有些不解:“人界郎君入赘,不说不情不愿,可总归是少了自家的香火,心里多少是有些疙瘩的,这位唐郎君倒是想得开。”
“嗐,什么想得开啊,他是瞧上了段家的财运呐。”身旁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她扭头瞧去,却意外地看到洛城客栈老板抱着猫站在一旁。
时临笑了笑:“娶了段小姐,就能拥有财运?”
老板睨了花轿一眼,怀里的猫此时瞪着眼睛,仔细地盯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
“娶了段小姐,未必会有财运,”老板似笑非笑,“但娶了段小姐,自有人会给他会给他钱。”
老板头上的红色珠花在太阳的反射下像一枚鲜红的宝石,又像是人滴下的一滴血泪。
槲月盯着她奇怪的脸色,只一眨眼,眼前的人便消失了。
她跟时临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
行至此地,仿佛一路都有人引导——
她转过头,却在此时天开始剧烈地变化,刹那间白云飘渺如烟,飞速散去,又有靛蓝色如画笔在天空晕开一片涟漪,眨眼间蔓延至看不见的天际。
须臾之间,天……黑了?
“这是怎么回事?”时临问道。
“轰——”
一声巨响骤然在天空炸响,耳边传来烈马嘶鸣般的吼叫,整个大地都颤抖了一瞬。
又恢复了平静。
槲月脑中嗡地一响,迅速道:“是忘川,我们进入忘川界域了,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谯明洲必能抵达忘川彼岸,必须加快动作。”
她抬起头,只见眼前什么花轿、人群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府邸,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快点,”槲月飞速奔跑起来,“我们得进段府!”
时临眸色一凛,瞬间浑身肃杀之气渐起,只见他脚下轻盈几步便行至段府大门前,那小倌儿此刻也因为夜色染上了几缕诡异,转过身来时脸上肌肉僵硬,苹果肌僵硬地突出,嘴里无机质地吐出几个字——
“入夜,禁访!”
“违者,生祭!”
“入夜,禁访!”
“违者,生祭!”
这声音带着诡异的笑意,听得人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冒起。
时临却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闪电般伸出手,卡住那小倌儿的脖子,狠狠一拧,只听咔吧一声。
那小倌儿的头竟是微笑着被生生掰了下来,然后瞬间在他手里化为一只纸扎的人头!
时临满脸嫌恶地丢出去。
“装神弄鬼。”
槲月惊异于他的效率,随口夸道:“干得不错。”
时临却睨了她一眼,“瞧不起谁,哄小孩呢。”
嘴上说着不稀罕,黄花梨做的极其坚硬的大门,却被他一掌震出两个一人高的大洞。
夸他他还喘上了,槲月心中暗笑。
在这种法术完全被抑制的地方,还是得靠时临这种肉身比石头还硬的。
但还没等她高兴两秒,眼前瞬间涌上无数嘴角都咧到耳根的小倌儿,全是手脚僵硬,面色死白,直直向他们冲了过来!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
“快跑!”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时临拉起她的手就开始狂奔。
后面传来含混不清的嘶吼声和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行的窸窸窣窣之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快跑,快跑!
他们绕开无数的花坛和盆栽,绕开一个一个的亭廊,直到院中摆的一张棺材让她强制停下了脚步。
“等一下!”
身后就是咧开森森獠牙的小倌儿,眼前却停着一张黑漆漆的棺材。
他们向棺材疯狂跑去,却见那些六亲不认的怪物骤然停下脚步,像是畏惧似的,只呜呜在远处鸣叫,却不肯近前一步。
这棺材肯定有猫腻。
槲月咽了一口唾沫,镇定地走上前,伸手即将触及棺盖的前一秒,耳边陡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建议你不要碰它。”
她扭头看去,却见老板抱着猫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走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槲月勾起嘴角,声音有些促狭:“我是该叫你老板,还是叫你……段千红?”
那红衣老板眉毛一挑,不承认也不否认,“你怎么这么确定?”
“从我们一进洛城,就是你在牵引我们一步一步发现段府和段府里的猫腻,看似毫无关系,又好像每一步都是你推动的。”
老板垂下眸低低笑了一声,“倒是挺敏锐。”
“只是我很好奇,你想要什么?”槲月双手抱臂,环视了一周虎视眈眈的小倌儿,“引我夜探此处,却不杀我。”
老板的眼神移到那棺材上,“不如,你打开看看,或许就有结果了。”
时临蹙眉,“我来。”
“不行,必须她来。”老板果断道。
槲月瞧了一眼那漆黑的棺材,轻笑一声,“打哑谜挺费时间的,我有点赶时间,不如让我来猜猜吧。”
老板不置可否。
“你不是段千红,段千红不在这里,棺材里躺的……是唐家郎君——唐世镜吧?”她一边望着那棺材上隐隐发射向天空的深黑色光影,一边低声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封在这里,每日重复屠城的惨状?”
那老板轻轻叹了口气,又自嘲笑道:“你还挺聪明的,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是小姐的丫鬟,我叫秋水。”
段千红,段家小姐,自他们从洛城大门进来开始便一直盈在耳边的一个人物。
每天都要成一次亲的段府千金,只能想象出自己曾见过的人物模样,所以只有大街上摆摊的摊贩有模样,家里却没有摆件,没有置物,因为她想不出一个平民家里应该拥有什么东西。
连客栈上房的灰也扫不尽,却能将成亲那日耳边传进的闲话都听的清清楚楚,过了这么久还能复述出来。
这座城就是她的囚笼。
槲月向前一步,却不是向那秋水说话,而是向她怀中精心抱着的异瞳白猫拱手道:“段小姐,可否出来一见?”
一段七彩光芒自暗夜划过,如流星飞逝,瞬间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月亮失去了光芒,整个天空笼罩在纯粹的漆黑之中,整个街道、绿植、房舍都失去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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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下一秒,一只红色的绣鞋便轻飘飘地踏在那漆黑的棺材顶上,一个身穿红衣的秀丽女子此刻正满目哀怨地望着她。
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却又说不出来。
“段小姐,”槲月感慨道,“你跟我想象中一样漂亮,只是……有些伤心。”
秋水眼中浮起水汽:“小姐是被封在这里的,每天只有一小会可以借助怨力离开封印。”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被封印在本该封印了神物的谯明洲,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段千红闻言,眼中有万千话语想说,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她急得眼中淌出血泪,划过她白皙的面容,一滴一滴砸在黑色的棺材上,激起滋滋的黑泡。
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像是在为她的眼泪而停留,空气中弥漫起呜呜的风声,像极了一个女子哀怨的哭声。
“小姐是段府千金,出生那天有霞彩降世,”秋水哽咽着开始讲述,“本来段府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儿,极为受宠,可是后来……在小姐六岁的时候,府里来了一个道士,他说小姐身怀神物溯业莲,就存放在她的胸腹之中,此宝可通天彻地,是稀世珍宝,但宝物与其身体合二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不能强行取出,唯有……”
“唯有什么?”槲月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追问道。
“唯有她……”秋水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她怀孕时将宝物连带着子宫一起剖出体外,才能保住溯业莲的根系。”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耳边瞬间嗡地一声,只觉得腿都有些软了,喉咙口有什么散发着腥气的东西欲喷薄而出,臭气熏天。
她干呕了几声,却怎么也呕不出来。
“段府本来是不愿意的,所以向外放出话段家女一辈子不嫁人,这样也能将宝物留在段家,小姐也不用……”秋水顿了顿,“当年知晓宝物之事的下人全都被处死了,留下的也都是想要瓜分宝物的人,所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向小姐透露半个字,她也从未出过段家门半步,若是能一直这样,倒也不错。”
“可是谁知那唐世镜,恬不知耻地翻进了段府门墙,勾搭小姐,甚至引诱小姐跟他做那种事……”秋水悲愤至极,怨恨的目光如钉子般甩向那棺材。
“别说了。”槲月制止。
段千红的眼睛已经变成一片血红,干涸的血泪沾在她雪白的脸上,像是一片梅花落在了雪地里。
后面的事她应该都能猜到了,负心郎和见宝眼开的家人,对弱小而不谙世事的女孩进行了一场围剿。
时临的嗓音有些干哑,眼底通红,他低声道:“溯业莲本是创世神的宝物,本应该在深山老林里出世,怎么会托生在一个女子胸腹之中?”
槲月冷笑一声:“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神的一次回眸。”
神落下一滴水,在人间就变成了湖泽大海。
神落下一颗籽,在人界就变成了良田万顷。
神的一次选址不慎,就让一个女子度过了不幸的一生,还害了全城的人。
她现在大概有些理解,为什么世界的神明完成使命之后,都要在天道的指示下陨落。
力量太过强大,对人世来说,随手一挥便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