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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第四四章 世事沉浮凭谁说

作者:谢不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了半月的雨,终在新岁的正旦日里放晴了。


    寿安殿内,太皇太后午睡将起,谢苏便将一封信送到了她榻边:“这是邓傅御从乌孙发出的信。”言罢,便开始如往常那般为她揉捏着那条早已毫无知觉的左臂与左半边身子。


    太皇太后面上尚有几分困倦,缓缓抬起右臂,才抬起一寸,她的臂膀便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最后无力垂了下来。


    她眉心一拧,却又笑了:“看来,我这条手臂也要废了。”又吩咐谢苏,“不要做无用功了,替我看看邓傅御究竟送了什么消息回来吧。”


    谢苏遂拆开了榻边的书信。


    太皇太后看她原本平静的脸愈来愈凝重,忍不住出声询问:“信里说了些什么?可有提及怀春在乌孙的近况?”


    谢苏将展开的信送到了太皇太后眼前,神色复杂地道:“你老自己看看。”


    太皇太后一字一句看下来,才看了一半,便被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更是怒火腾腾:“她真是出息了,竟背着我干了这样件大事!她莫非忘了,素光的长子还在我大汉为质?即便素光身死,那乌孙昆莫之位也轮不到明家那余孽来坐!”


    谢苏轻叹一声,一手为她拍胸抚背,一手仍举着信,温声劝道:“你老息怒,再往后看看。”


    太皇太后面色疲惫又痛苦地闭了眼,无力靠在了她怀里,有气无力地道:“我被她气得头晕目眩,你给我说说吧。”


    谢苏只得将信搁下,一面揉捏着太皇太后两侧的太阳穴,一面神色悲悯地道:“邓傅御在信里说,大女公子身中剧毒,若不尽快祛毒,便性命难保。但使团里的医工们对此束手无策,邓傅御便想着让你老物色些医工前往乌孙为大女公子解毒。”


    太皇太后气难消,冷冷嘲讽道:“她是她外大父亲自教出来的弟子,本事大着哩,用得着我派人去救她性命?我看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当初,她能忍辱负重去和亲,我还当她是个拎得清、能成大事的,谁知竟是个糊涂虫!她侯府的冤情才昭雪不久,她竟又跟那些逆贼纠缠不清,也不怕自己的行径会牵连到侯府!”


    她越说,气越盛,最后竟是恨铁不成钢地道:“她若真被毒死了也好,也算是以死谢了罪,省得牵连到侯府!”


    谢苏见她胸口不住起伏,忙为她轻抚着胸口,叹息着劝慰:“你老消消气。大女公子并非糊涂之人,亦非鲁莽之辈,帮明家那外甥夺位,并非易事,仅凭大女公子一人之力,是不能成事的。她能说服萧太尉、邓傅御和使团里的那些人助她,这背后怕是有朝中之人在推波助澜。”


    因这席话,太皇太后那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霎时冷静了下来。


    “阎公……”她借着谢苏的力慢慢坐了起来,目光忽变得幽深莫测,“我倒忘了这位万事不出头的天子师了。也不知这老太师凭何收买了怀春,竟让怀春宁可忤逆我,也要帮那明桥夺位。”又讽刺一笑,“我看她体内的毒就是她自己的手笔!她早便知道自己所行之事实乃大逆不道,想着用自己的命来换侯府的安宁和那明桥的安危。你没说错,她既不糊涂,也不鲁莽,她心机深着哩,已会算计人心了!”


    谢苏认真问:“那你老打算如何做?”


    太皇太后没好气地道:“她以自身性命和侯府相挟,便是算准了哀家不会再让侯府卷入这些事里!为今之计,除了承认那明桥乌孙昆莫的身份,还能如何?所幸,小驹儿的屯田军就要抵达乌孙了,这是素光那猢狲生前与我大汉商量好的,那明桥若是敢拒绝汉军在乌孙屯田,那便是他自己要自断生路,那也便甭怪哀家要对他赶尽杀绝!”说着便深深叹了一口气,紧蹙着眉道,“也算他时运好,正赶上了朝廷与匈奴战事紧张的时候。”


    思及章怀春体内的毒,她愈发愁眉不展。她既恼她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又怜她被迫与亲人孩子分隔两地,胸中那股因她而生的怒气,已是慢慢消了,只想着如何能救她的命。


    “谢苏,”她的声音已透露出了浓浓的疲惫,却仍强撑着精神道,“让雷鸣给哀家的阿兄和侄儿送个信吧。怀春与他父子二人同出自徐公门下,她下在自己身上的毒,多少会留下几分徐公的手法痕迹,他二人应能瞧出端倪来。”


    ***


    雷鸣奉命前往侯国,却被徐之茂告知:“犬子早两日便随人往西域去了。”


    雷鸣大惊:“令郎跟何人走的?”


    徐之茂道:“是我们侯国第一大善人金老板的郎君。”


    雷鸣又问:“那金郎君将令郎带去西域,所为何事?”


    徐之茂神色凄惶,幽幽而叹:“也是为了怀春身上的毒。”又捋须道,“实不相瞒,怀春中毒的消息,是金家女娘让金郎君带回来的。那金女娘与怀春是自幼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两人情同手足,她既将犬子接走了,便定会将他安然护送至乌孙医治怀春。雷卫尉回了雒阳,将此事如实禀知太皇太后便好,也好教她安心。”


    事已至此,雷鸣也不便在侯国多逗留,立时启程返回了雒阳。


    而徐之茂却是在将这人送走后,便往永宁巷而来。


    平日里本就幽深静谧的长巷,自将军府被查封后,已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徐之茂经过昔日的将军府时,仍是忍不住驻足停留了一会儿。


    曾恢弘气派的一座府第,已不见高悬于门楣之上的那块“一品大将军第”匾额。短短不过一两月的时间,那两扇大门上的黑漆便被风雨侵蚀得一片斑驳;那两尊石狮子,缺胳膊少腿的,铜铃似的眼睛不知被谁人砸碎了,威风不再。


    拐过一个弯,他又在拐角处停住了。


    他记得,这拐角处曾立了块齐腰的石碑,上书“文治武功千秋万代”八个红漆大字。那时,他经过那块石碑时,总能见到明家那小郎君蹲坐在这上头,亲热地与他打招呼。如今,那块石碑已不见踪影,那小郎君亦不再出现,这儿也只留下了一道凹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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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的深坑。


    看着眼前之景,徐之茂忽就生出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感来,暗叹一声,便不再在此停留,快步向侯府大门迈去。


    他今日登门侯府,一则是为了徐知春的病,一则是为了章莱的事。


    这半年来,徐知春的头疾便没好过。


    徐之茂为她诊治过后,便幽幽道了句:“太皇太后的人今日来了我医馆。”


    徐知春神色一紧,忙问:“为何事而来?”


    “为怀春而来。”徐之茂将雷鸣寻到医馆的事全盘托出,继而道,“依我看,太皇太后心里还是挂念着你们的。槐序的事,你同她说一说,她应不会阻拦,许还会相帮于你。这样瞒着她,若是她也派了人去乌孙,岂不是会发现槐序的踪迹?如此,槐序的事不就瞒不住了么?到那时,她定要怨怪你!阿春,这是欺君之罪,你可要三思啊!”


    徐知春神色倦倦地道:“我想得很清楚了。什么罪不罪的,不就是凭那些人一句话么?阿兄你也不必再劝我了,槐序已跟着金家的商队往西域去了,我会亲手杀‘死’她,让她再也回不了侯国。不过,阿兄大可放心,此事,我不会将阿遇与徐家牵连进来,你从此便当作不知情吧。”


    徐之茂知晓劝不住她,只能徒叹奈何。


    ***


    继位大典当天,天晴朗,除重伤在床的翎候乌克,乌孙各部落首领皆齐聚在赤谷城,萧太尉与萧期这对伯侄亦以汉使身份参与了这场大典。


    大典开始,明桥便杀白马歃血为誓,在祭台前高声宣誓:“吾秉先祖恩德,以眇身承先祖基业,夙夜兢惕,今以长生天[1]之名起誓:吾必使乌孙部族强盛而民自强,牛羊繁盛而民安乐。允公允明,不枉不纵。凡我乌孙臣民,皆当同舟同辑、戮力一心。对汉家天子,必践盟约、守信义,以通两国之好,共御匈奴。”


    宣誓毕,伽罗便将那象征着王权的金杖恭恭敬敬捧到了他面前,神情肃穆地道:“王承先祖基业,先祖授王以权柄,此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乌孙万万人民皆为王马首是瞻,还望王日后谨守今日誓言,强我乌孙部族,护我乌孙人民。”


    明桥颔首:“长生天在上,吾不敢食言。”


    “如此,”伽罗遂屈膝跪了下去,将手中金杖举过头顶,神色恭敬地道,“请王受王杖。”


    金杖乃红柳木制成,木杖外包裹着由金条捶打而成的金衣,杖身依旧錾着乌鸦与狼的图腾,杖首亦雕成了狼头的模样。经过了一代代乌孙昆莫的手,这根金杖的杖首已被盘出了厚厚的包浆,杖身的金衣也已剥落了好几处,如同一位经历沧桑后衣衫褴褛的老人。


    金杖在手,明桥的心情也变得愈发沉重。


    这是象征乌孙王权的金杖。手握它,他便与乌孙绑系在了一起,乌孙部族的命运与千千万万乌孙人的生死,将是他毕生逃不开的责任与使命。


    从此,他不再是大汉的子民,而是乌孙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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