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便是何其接了这样一桩定制绣品的生意。
那何其也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事儿的,得了这样一桩大生意,转头便打了酒,逢人便说此事。
被这戴嫣听到了,她便留意了此事。
于是,便有了后来偷盗绣品一事。
鸡鸣狗盗之事行的多了,难免出纰漏。
今次偷盗便是如此,被那何其逮了个正着。
她拿着绣品逃,何其拼了命的追,这戴嫣鸡鸣狗盗之事干的多了,练就了一双跑的极快的飞毛腿,硬生生的将何其甩开了些距离,跑回了家中。
而那胡翠翠也当真是冤枉,她无非就是买了菜家去,恰好她的家也在那出巷子里,又因为二人都用了胡乩的焕颜符咒,有了一副九成相似的容貌,也便被何其认作了那偷盗之人,扭送至了衙门。
后来一番波折,到如今也是真相大白。
那戴嫣被橠白那般一吓,直以为自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惹怒了神明方才被绳之以法,被提到了公堂上不等发问,只瞧见了橠白便已是瑟瑟发抖,不只对此桩案情供认不讳,甚至连以往的偷鸡摸狗之事都统统自首。
如此,此桩案子依照律法,审理落判。
料理了这第一桩案子,便是那令人无从下手的错入洞房案。
原本以为这桩案子已是足够挠头,不成想,竟又出了岔头……
昨日一番拉扯,陈家父亲急火攻心晕厥了过去,此案只好暂时搁置,先行各自回了家中。
那陈家女儿自是不必言说,跟随父母回去了陈家。
那云儿却不尽然,出了这样的事,陈家父母觉着她是有意勾引,否则怎会在瞧出了与自己入洞房的是万家大哥儿也不出言告知,反而将错就错与其入了洞房,因而很少责备于她,所以她便也不能回去陈家,只好跟着万家人回去了万家。
当夜,便又出了神来之笔。
那云儿哪里见过公堂上的架势,本就害怕,那陈家二老又是一通指责,扬言要将她重判,她心中害怕,夜里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万家人都是无心睡眠,大哥儿自然也是不例外。
夜里大哥儿听见了那云儿的哭声,便起身前去查看。
那云儿见了大哥儿,哭的是愈发的梨花带雨。
大哥儿一见那泫然若泣、桃花含露的模样,当即便心软了,上前安慰了几句。
那云儿一见万家大哥儿动了恻隐之心,当即扑倒在他怀中,又是哀求又是诉苦,言说了一番自己的为难处境以及陈家让她一并嫁过来的目的……
万家大哥儿本也不是个无情之人,耳闻着那云儿如泣如诉的娇柔之声,当即便心软了,继而心中便开始了一通盘算……
洞房错入之事已成事实,横竖那陈映芝已然是自家弟弟的人了,饶是他先前的确是为她心动过,但此事之后若再改回做他娘子,他心中总归是有了龃龉,再看云儿,虽是用了那胡乩的符咒方才有了如此容貌,可那陈映芝不也是用了符咒方才有了这般容貌的?且今日里,那陈映芝大吵大闹,难免让他心中生厌,哪敌云儿这般柔情似水。
而且这云儿的处境又这般艰难,若是自己再不要她了,她的身契在陈家人手里,可想而知会是何种结果。
男人,面对姑娘家之时,都想做些救苦救难之事。
如此,万家大哥儿当场反悔,当即拉着云儿去往了父母那处,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父母。
那二老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便开始了权衡利弊……
那云儿察言观色许多年,一见他二老的神情,心中已是了然,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的同二老保证,以后一定孝顺公婆、以夫为天。
云儿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万家二老仍是有几分犹豫。
云儿见此,秉持着豁出去的心思,一狠心,直接言说,若是以后大哥儿高中得更好的良配,自己甘愿做小。
这一句话,无疑是说到了万家二老的心坎上,他们因何急忙忙的给儿子成了亲?还不是怕儿子若是不能高中娶不得娘子,定了陈家这桩亲,也是因为想要留着后手,担心儿子一直未能高中会娶不上亲……
至于高枝儿,他们二老自然是想让儿子攀的,若是娶那陈映芝,那这攀高枝儿的机会自然是没了,先前他还想着知足常乐,如此一门亲事倒也甚好,可当云儿把这个机会又送回他们面前时,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动摇了……
可是如此行事,又觉着有几分不地道……
然而一想到儿子的前途与希望,万家二老一狠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儿子的前途,就这么办!
于是今日里到了公堂上,万家一家交通云儿一并反口,直将陈家逼迫的不得不妥协。
万家给了陈映芝两条路,要么将错就错做自家二儿媳,要么婚事作罢,嫁妆退还。
陈家先是呆愣不已,而后也猜出了其中门道,虽是对那云儿憎恶不已,可万家若真的就此不要他们的女儿了,那陈映芝日后还怎么做人?
被迫无奈,陈家一家撤了状告,选择了息事宁人。
如此结果,颇有些出人意料。
不管如何,这桩棘手的案子也算是了了。
伴随着陆归舟一声深为无奈的退堂,陈家与万家一行人齐齐退了出去,就此离开了县衙。
再无人击鼓鸣冤,也再无诉状要审,陆归舟与橠白便回去了书房,为这两桩案子归档结案。
黄昏时分,二人将书写罢了的案棕盖了官印,拿去了案棕室封存罢了,就此散值。
晚膳罢了,各自回房。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斜阳也退去了。
房中幽暗,陆归舟燃罢了灯盏,却见橠白仍是站在窗棂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泼墨般的一隅夜色映衬着橠白赤色衣袍,像一朵夜幕中绽放的芍药花。
陆归舟“噗”的一声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将其收好,抬足来至了橠白身后。
橠白出了神,全然不曾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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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甚呢?我的粉团子。”陆归舟蓦的出声,将橠白惊了一吓,登时回过了神来。
粉团子?橠白微微一怔,瞬间便猜想到了陆归舟是在说她的肉肉脸,不禁莞尔,抬眼侧目。
陆归舟已是抬起双手,一环一收,自身后将橠白拥入了怀中。
胸膛上的温热感自后背传来,橠白只觉着连心头都跟着一热,她索性侧过了身子,依偎进了陆归舟的怀中,回答道:“我在想胡乩。”
提到胡乩,陆归舟醋意满满:“想他作甚。”
橠白耳闻陆归舟那满是酸气的话,不觉又是一记莞尔,继而道:“我是在想他弄出来的那焕颜符咒,那符咒确有奇效,能换一张美人的面皮,引得这方圆几十里的姑娘们趋之若鹜,可弄出来的容貌竟然是千篇一律,说不得一模一样每一个竟有九分相似,这方才几日就弄出了这两起案子,这日子久了,只怕是还要生出旁的麻烦来。”
耳闻此言,陆归舟面上轻松不再,认同道:“这不过才几日就冒出了事端,往后还真不知道该要如何了。”
橠白将头抬起几分,抬眸望着陆归舟的下巴,又言道:“这再过上几日,岂不是满大街都是模样一样的姑娘了?”
陆归舟顺着橠白的话一想,亦是觉着不无可能,陈映芝乃是汝焉府人士,亦是前来求了这符咒,虽说汝焉府距离此处算不得多远,可这胡乩弄出这焕颜符咒的时候也不长,如此短暂的时日便能让汝焉府的姑娘特来一求,可想而知其影响力是有多大。
假以时日,姑娘们人手一份焕颜符咒,还不得人人得以改头换面,成就美艳容貌?
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也无可厚非,能无痛无伤的变成美人,倒也是一桩好事,就连橠白后来都接受了他弄这等障眼法,只要能让姑娘家重拾自信,怎么着也算是一件功德。
可是,那些个改了容貌的,怎得都变成了九成相似的容貌,堪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到此处,陆归舟忍不住开始肖想行走在街上的姑娘们人人顶着一张极尽相似的容貌该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场面……
甫一肖想,陆归舟便忍不住一个寒颤,那画面,可着实堪比灵异话本中所讲的故事了……
怀中的橠白感觉到了陆归舟的寒颤,忍不住抬眼问道:“你怎了?”
陆归舟垂眼望去,凝视着橠白疑惑的面容,照实将心中所想说了与她。
橠白听了,脑中亦是浮现出了那满大街的人尽顶着同样一张面皮的恐怖景象,不觉间,便打了一个寒颤……
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颤栗,陆归舟环着她的手臂登时一紧,连忙道:“莫怕……”
橠白没再言语,只动了动身子,将那粉团面容往陆归舟的颈窝处一埋,陆归舟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的恐惧暂缓,可心中却怎得也安定不下来,隐约有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陆归舟虽是也有同感,却是再未同橠白言说此事,转而将话岔去了别处,聊了一会子无关痛痒的话,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