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间心芥的空间,悬起了一座座高低不平的桥梁。桥梁细长绵延,接连着沉浮于云雾间。在这片视线不明的空间内,有一座断桥格外显眼。
断桥之上,伫立着两道人影。
身着浅色长衫的美人手执长剑,紧盯着眼前的玄衣少年:“怎么,这是我们的第几次照面了——既然都来了,你这次还是没有话要跟我说吗?”剑身环绕着银色的荧光,若有若无地映出四周的云雾……美人的笑容在剑的寒光落下时戛然而止。
眼见那长剑即将划过长空,路千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项真挑起了漂亮的眉毛,动作倏地一下,将长剑收回了剑鞘。
“算了,还是我先问吧。”杀气消失,项真转而和颜悦色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何会救我?你当时,是恰好出现在那里?”
元京会武中,以“不按常理”出名的项真只身闯入一处神秘小队的领地——灵轩内复刻的皇家园林,她在藏经阁附近发起了一场意外的突击。彼时,藏经阁楼顶,她用长剑钉住了那个自称是朔风门“影”级的少女花心远,却因过于自负不慎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几乎将自己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
虽然对面的红衣少女好像也是“孤军”,但对方显然比她更不怕死,更有会咬人的毒性。
至此,项真短暂地失去了和仙门联系的信号,四大仙门的初次合作计划生变——在元京会武的博弈中落入下风。
而被困于藏经阁顶无人问津的项真,在战局的紧张时刻被一位玄衣少年发现相救,才逃出了陷阱——有了在关键时刻反将突袭,为仙门迎来胜利曙光的一幕。
项真记得很清楚,彼时,那少年拔出了她的长剑,却在看见银光落幕后、红衣少女的残躯时微微一愣。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恭敬地将项真扶了起来,并告知了灵轩内的战况。
路千河的脸在云雾缭绕中,看起来有些不真切:“我确实不是恰巧出现在附近,是有人将我指引到那里。只是我没想过……那个指引我的人,原来是仙门的人。”
项真心道:哦,原来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郝师傅”。一时,项真有些头痛。她有时会对郝珍珠的种种行为感觉到后怕——原本“保险”和营救的工作都是郝师傅全权负责,那人却背地里开了个玩笑,将自己的责任“委托”了出去,这等于把她的性命也当成“赌注”了——郝师傅在赌这少年是站在哪一边的,要是她赌错了,彼时恰巧出现的路千河未必会救回自己,更大的可能是……杀了自己。
项真思索道:“行吧。这个问题我就当过了——第二个问题,你……是千鸟人?”
路千河:“……”
项真对路千河的反应很满意:“呵,我只听说过,却没真正见过。千鸟人因为战乱和迁徙在西境近乎绝迹,又是因何来到中原?”
“你可以当我不是。”路千河的声音像叹息一样轻:“因为,我也联系不到其他人。或者说,并没有你们理解的那种价值。不然,我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不是么?”
“哈,你这人真奇怪,救我的时候一言不发,我问你想要什么报酬,你却很难为情的样子。我听说朔风门近些年招兵买马,缺的正是像千鸟人一样有独树一帜能力的人才,所以我原本怀疑你是他们的人,结果……你给我了个惊喜。”项真伸出手来,一个状似蚕茧的物体在她手心展开——蚕茧内似乎有东西在剧烈挣扎、发出了“沙沙”的动静,下一秒,凌驾于上空的主人将掌心合十,阻挡了这种噪音。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项真继续道,“这蚕茧是用万象虫做的,里面还包裹着‘人证’。我想不通,这种东西,你就这么平白送了出去?”
路千河语气平静道:“过奖。是那位前辈给我的灵感。至于为何要留下‘人证’,前辈可以当做……这是我的‘投名状’。”
项真斜了他一眼:“是两边都有的投名状吗?若仙门落于下风,也可以顺利向另一边递出的……投名状?”
“我原本是想杀了他的。”路千河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个投名状,一开始就没有后路。”
“这还真是……出乎我意料的答案。”项真看向路千河:“你为什么要杀他?据我所知,你是靠混入朔风门名下组织才来到的元京。我能问问你为何没有选择那一边吗?是因为……你觉得朔风门是助纣为虐、造成千鸟族灭绝的罪人吗?”
路千河沉默了。他心想:原来我早就被注意到了。
接近朔风门是为了“复仇”吗?好像也不是。
那一瞬间,路千河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那个含有混乱泥土和香料味道的马戏团,曾经让他产生一丝错觉。脚踩银铃的赤足少女的关切,不问来路却又相互挤兑的同僚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双双警觉却又饱含野心的眼睛……他只是觉得那样的生活非常有秩序,甚至……很像他想象中的故土的生活。
他只是在刻意接近这种生活,好方便勾勒“故乡”的模样。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生活,他好像并不喜欢。
所以那天在元京,再次见到了乔相宜的他有如抓住救命稻草,想要逃离出这个无休止的困境。
“帮我……逃出去。”
进入元京会武后,在看见仙门的“秩序”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向来顺从命运的他突然产生了怀疑:为什么遵从那“三个诫示”去了更大更远的地方,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困惑和孤独?
于是,在跌进命运的缝隙中时,路千河看似无心地问了同样身处局中的乔相宜一个问题。
“我们身在局中,没有办法自己闯出一条生路,只能选择站边。你觉得这些疑惑,谁能够给你解答——是仙门,还是朔风门?”
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摇摆不定。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意见?”那天的乔相宜回答,“难道,你不是想与我站在一边吗?”
乔相宜近乎直白又笃定的回答,让他根本来不及摇摆不定。
“不用选了,知晓我秘密的人只能跟我在同一条船上,否则……就会跟他一个下场。”
……
路千河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他淡淡道:“那个人……不过是看出我的身份之后说了几句让我恼火的话,便让我动了杀心。及时反应过来后,我便打消了这种念头。我想,这么容易让我动怒的地方,恐怕不值得去。”
项真道:“那你……就没想过要复仇吗?”
“复仇?要向谁复仇?”路千河抬首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清楚。我从小被教育的版本是——我们千鸟族夺走了别人的力量,所以遭了报应、需要赎罪。后来我在西境遇见了很多人,我试图追问他们的看法,他们亦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既然这是没有争议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什么复仇。我唯一能为族人做的事,就是找到‘生魂铃’,让他们的灵魂早日安息。”
“哦……”项真来了兴致,“原来你来元京是为了这个。可我听说它不在中原啊,怎么,朔风门手里没有吗?”
路千河摇了摇头。
“那我换个说法。”项真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觉得仙门有?”
路千河顿了顿,望向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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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此时,元京上空,一只不懂事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闯入了西市的廊桥——误打误撞钻入了挂在栏杆处“画”中。
鸟儿一“入画”,便融成了水墨。墨色与晨曦的露水落下,划破了断桥的水雾,惊扰了此刻正在谈话的项真。
项真不动声色地望见了那只消散的羽毛,再转身面向路千河时,眉眼飞扬了起来:“好了,你的‘礼物’我们收到了。这说明……你方才并没有骗我。”
她继续道:“既然你是个聪明人,又于我有恩,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吧。此次朔风门在元京的突袭行动,对仙门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部分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确有所准备,但意料之外的是,朔风门的‘影’级战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为此,我迫切地意识到,仙门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依赖旧有的经验,而是需要一场自上而下的盛大改革。”
路千河垂下眼眸:“前辈,这些话……不适合在我面前说吧。”
项真摇了摇头:“不,我就是对你说的。你让我欠下了‘人情’,又通过行动让我打消了对你的顾虑,我没有理由还继续摆谱。经过方才与你的谈话,我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如果你是一个在仙门长大的弟子,应该或多或少听过我的名声——越凶险的想法越是有实现的价值——换句话说,我很欣赏你。如果朔风门想要千鸟人的力量,那么仙门也一样。即使你真如自己口中所说是个没有‘价值’的千鸟人,我也已然看见了你的价值。但你没有选择跟他们站在一起,就证明……我们还有‘合作’的潜质。”
“合作?前辈,你认为这是合作?”路千河失笑道,“我听说仙门等级森严,恐怕不会给我留有‘合作’的余地吧。”
经过灵轩内的风波后,路千河亦察觉到:如今的仙门,似乎对四方之神的“指引”产生了动摇。这等同于,原本他寄希望的、唯一能够找到“生魂铃”的线索也即将断掉。虽然他选择了站边,但并不想与这样的仙门达成更深度的合作,只是希望通过谈判换取有价值的情报。
“仙门不会,但我想试试。”项真当然明白路千河的顾虑,“我并不觉得你要的东西只有一条途径可以得到。就像我也并不觉得如今的仙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现在,我代表飞星剑派向你正式发出邀请,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路千河沉默了。半晌,他才道:“只是……因为这样吗?”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在他的印象里,拥有更强烈等级观念的大周人可没有那么热情好客。
项真笑了:“看来,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你——那这样呢?”她看似不经意的捋起常年握剑的那只手的袖口,长袖拂过后,雪白的手腕上露出了一道异域的陌生图纹。
“你不是周人……你是黎渊人?”路千河有些吃惊,“不对,这既不是月凉的标志,也不是黎渊。这是……”
项真打断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大周、月凉、或是黎渊?这世上有许多被遗忘的人,难道他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吗?”
闻言,路千河忽然觉得眼前这张明艳夺目的脸,逐渐演变成一个个久远的、熟悉的人。他想起了七叔,想起了憨厚直爽的林子,想起了时常照顾他、却未来得及饮下遗恨的骨头……
不对,这些画面,他明明已经选择刻意遗忘了才是。
项真:“你也好、我也好,我与你有着相似的过往,我们都觉得没有谁注定应该成为‘代价’,或者说……都在求一个历史的真相。在默默承受不公的命运前,有人曾帮过我一把,所以我觉得——你也需要他人的帮助。”
这一次,路千河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