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电话接通了,那头说话的声音低沉平稳,听着不像是被吵醒的。“喂?哪位?”
这条加密线是接通老头子书房的,不经过任何人的手,绝对安全保密。凌峥嵘淡淡开口道:“爸,是我。”
电话那头忽然就没了声音。
自凌峥嵘参军离家,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喊爸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距离上一次喊他,是五年前为他手底下一个营长转业安排工作,因公致残的英雄被迫复员回家,安排的工作单位嫌弃他没有手臂迟迟不让他上班,凌峥嵘休假期间去探望时得知此事,喝了半瓶酒,思来想去还是给老头子挂的电话。
为了他这声爸,凌守豫一等又是五年。
好半晌凌守豫才开口,语气已然平和如初。“怎么,又遇到什么难处了?”
凌峥嵘用脸和肩膀夹住话筒,偏过头去点烟,“我会先登记结婚,后续酒席这些暂时不办。”
“你想好了?就娶那个小姑娘了?”
“对。”凌峥嵘想起那张冷漠又绝色的脸孔,唇角勾了勾,但很快又垂下去。也是可笑,她分明那么小,但心智却好似比自己还成熟。
“京都里已人尽皆知,她被派去负责某个绝密项目的研发工作,如果出成绩,对即将召开的国会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即便是不可能被监听的密线,凌守豫也秉持着绝对的谨慎,“你在部队也担任了重要职务,一旅之长,该有的政治敏感一定要有。现在中N海里也派系割裂得厉害,已然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经不起一点的风吹草动。”
“所以,这个绝密项目未必真的绝密,但绝对的是,有人不允许她搞成。”
凌守豫亦点了根烟,青烟缭绕中他坚毅的脸庞也显露出一丝倦怠,“这种层面的斗争有多残酷呢?一人倒,可能会从上至下,政界军部,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孟博士这颗棋是刘文进献上去的,成败与否都不重要,我们作壁上观未尝不可。但你要娶她,这件事就复杂了。”
凌守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这些话里头有多少个字被有心人听去了,枪毙十几次都绰绰有余。但到底这个儿子是最有出息,也是整个凌家三代里唯一一个靠自己爬上旅长位置的。个人能力强,政治敏锐度高,杀伐决断,又聪明又狠,尤其这几年圆滑不少,可堪培养。
他没有继续说,给他时间消化这里头错综纷杂的信息。
但很快,凌峥嵘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娶她不仅仅代表我个人,还代表着整个凌家的态度。所以我的结婚报告打上去钟家按住了,你和老爷子都没表态。那时候还没这么复杂你们都三思后行,现在牵扯叶老这样级别的人物,想必老爷子找你聊过很多次了吧。”
凌守豫笑了笑,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小子就不能叫我们省省心吗?尽出难题。”
“还记得那本被我扔出去的《史记》吗?袁盎晁错列传里写过这样一段话。”
凌峥嵘眯眼看着指间袅袅青烟,沉声缓缓开口道:“袁盎进曰:“陛下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绛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与在,主亡与亡……是时绛侯为太尉,主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畔诸吕,太尉主兵,适会其成功,所谓功臣,非社稷臣。”
“爸,你转告老爷子,不是我给你们出难题,而是时机到了,你们按兵不动甚至算不上良策,我只是推了一把而已。功臣与社稷臣有着本质的区别,《资治通鉴》是帝王书,里头这方面的例子更比比皆是。咱们领导们各个通读古今,博览群书,又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复杂局势里最需要的就是站队集中力量,这个时候不出力,等大家分好利益了,再想伸手可就不容易了。浑水摸鱼,乱世抢功;韬光养晦,盛世求稳。没有中立能得到重用的,甚至不遭清算都是好的结局。”
凌守豫抓着话筒瞬间坐直了身子,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儿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在他的预设里,凌峥嵘要么展现出强硬的一面一意孤行,要么退而求其次交换条件,独独没想到,他竟搬出了《史记》!
他眯着眼睛感慨万分,有子如此,凌家大约还能兴盛个几十年吧。
“好好好,你小子可以啊,看来这么多年不光带兵了,还读了不少书,都知道用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套来攻打你老子了。”凌守豫感慨着的同时又很生气,有这脑子不回来顶大梁在部队混日子,现在局势多复杂多艰难啊,他要肯转业回某部里干活,哪至于自己处处被人掣肘,每日算计着过,累得都不想回家应付媳妇儿孩子。
“只是,叶老与邓公是死死绑在一处的,从上到下,邓公可是主动请辞,要为干部年轻化做表率。叶老早过了耳顺的年纪,就算赢了这把,万一退下去又该如何,你想过没有?”
凌峥嵘挑眉,他想起了孟图南发表的军事言论,他斟酌着开口,措辞仔细。
“我媳妇儿针对未来战争说过这样的话,未来打得是科技战,我们现有的军事化模式并不能适应未来战场。拼人头,搞重装的时代过去了,她的设计理念是将战斗机配备电子设备,具备较强电子干扰和电子战系统。具体的技术问题我不懂,但她的思想是经过西化的,她甚至给F15做过电子改装。她的想法很触动我,但与主流思想相悖,甚至会在某些人眼里觉得大逆不道。”
“老头子你今晚别睡了,可以仔细想想这件事。”凌峥嵘碾灭了烟,抬手看表发现竟凌晨三点多了,他准备挂断电话,本来也不是商量,是告知凌家,万一有政敌拿这件事做文章他们接招就是。“这是柄双刃剑,又占了先机,您要是用不好可就丢人了。”
“滚!”凌守豫气得差点爆粗口,默然半晌低声说了句模糊的话,“这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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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隐约从小鼎那里听过一耳朵,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出个国想法就都变了。”
凌峥嵘蹙眉却没接话,这个小鼎,是叶家的幺孙,这一代里朝着领头人的方向培养的人物。“他也回国了?”
“有段时间了,古时候的钦差大臣懂吗?奉命在下面转悠呢,走访调研,还没定下来从军还是从政。”他捋了捋小平头,神色一冷道:“你与钟家那个姑娘怎么样了?断干净了吗?”
“够了!我和钟如意什么情况你一本清账,当年要不是你押着我认下来,给了她幻想,能有这么多谣言吗?”凌峥嵘毫不客气地打断凌守豫的话,周身散发着杀气,胸口呕着的那股气多少年了,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是时候做个了断了。“等我这次休假,我会去找钟家做个了断。”
“也好。”凌守豫轻叹口气。
凌峥嵘无所谓地撇嘴,“领证就不麻烦您二老过来一趟见证幸福了,但记得转钱给新媳妇儿转改口费。”
他说完就撂了电话,拿起衣服就走。
好些事,欲速则不达。搞研发也是一样,越是想要前进一步,就愈发觉得陷入了瓶颈,挣扎得筋疲力竭也无济于事。
徐老和苏云鹤商讨到凌晨,两个老友又悲又喜,回去睡了五个多小时就醒了,简单洗漱后吃完饭,迎着操练的声音去往司令部的会议室。
他们期待着与孟图南关于技术上的交流与碰撞,他们想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被权威盖棺定论,被言之凿凿,被有人不屑却肯定的方向去付出心血。他们的人生熬不起第二个八年了。
这会儿已是12月,早晚温差大,天气又干又冷,后勤部担心冻坏了他们,主送送了小太阳取暖器和一只装满水的大铁桶。
苏云鹤保温杯不离手,拧着盖子呡了口水,等着徐老推开门。李罗天抱着很多草稿本,他耳尖,隐约听见屋里有人声,忙按住徐老推门的手。
手是按住了,但他怀里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苏云鹤轻咦了一声,“小李啊,到底年轻,还是毛燥。”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里面人的警觉,门扇吱嘎一声从里头拉开,阳光直直打在身着军服的女子脸上,将她锐利严肃的脸孔打上一层柔和的金光,她大气好看的五官和笔挺的身姿瞬间攫住李罗天的心脏,扑通扑通疯狂跳动着,他忙闭紧嘴,低下头,深怕不安的心从嘴里跳出来。
严静姝扫了眼几人,眉尖微蹙,侧身让开路,徐老飞快瞥了眼室内,却见孟图南抱臂端坐在会议桌的东侧,鼻梁上的眼镜反射着冷光,瞧不见那奇怪的红色瞳孔。
苏云鹤率先开口,笑道:“我们老头子睡得少,所以起得早,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先聊,我们正好去活动活动一把老骨头。”
徐老示意李罗天放下东西,三人往外走。严静姝才刚来,话还未说完,不得不再次关上门走过去坐在她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