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宜从戚予处得到了单子,当晚便坐不住一一探查,起先不过是借着即将新居的由头去西市置办些家当,却听得流言与日俱增,愈演愈烈,便愈发笃定源头定将出自于此。
罗叔今日随陆相宜一同采办,他方忙空,道:“少爷何苦亲自采买,吩咐我便是,况且宅子您还未亲自去看,怎着急忙慌地便要购置家具?”
“省得住进去家当全无,总住在陆府不像话。”陆相宜心不在焉。
“陆府是您的家,住在自己家又有什么不像话的?”罗叔性急,直言道,“再不济还有个谢宅,您不是将那宅子也买去了,空着没有人气。”
陆相宜顿足不前,冷冷道:“那是闻枝的宅子,是谢氏的,谁也不可染指。”
“是、是。”罗叔打了自己的嘴巴。
“您为我置办的宅子呢?”陆相宜岔开话题。
罗叔道:“千文、万贯已经动身去打扫了,只是那宅子不大,只胜在地处尚善坊,离从前的相府是极近的,东西贯通,繁华十足,许多达官显贵住在旁,您这一搬呐已然被盯得紧,往后恐怕更是要小心度日了。”
“不打紧。”陆相宜淡淡道。
“我还为您留意了一处宅子,比眼下这个大上两倍多,只是地段稍偏些,再从前的赵府附近,可距离笠山和相国寺都是要方便许多,您瞧?”
“不必画蛇添足,”陆相宜从袖中抽出两张单子,道:“这是我前些天置办的,你且去取来,先送回宅子离去,你亲自盯着,免得手下人做事不利索。”
罗叔忖了片刻,见陆相宜心意已决,只得“诶”了一声,收起单据去取货。
陆相宜刻意放慢脚步,在西大街逗留许久,留意所提到的每一家铺面,待一一详细逛了,单上最后一家铺面急挑起灯,陆相宜方才发觉天色已暗。
兰香舫就在不远灯火荧煌处。
“一壶酒,上些时令的菜色,再吩咐两个歌妓来。”陆相宜摸出碎银来置于桌案。
“啊、好,好嘞!”小厮忙不迭接过,慌乱之际多瞧了他两眼。以往也算世家清流的陆公子如今往来风月场倒是熟稔至极。
而这兰香舫随着徐辞盈的逝去也逐渐堕入尘泥,与旁的秦楼楚馆并无异处。
乐妓来得早些,坐在陆相宜对面弹得一手柳琴,泠泠动听,待菜色上齐,歌妓姗姗来迟,向陆相宜赔了礼随即唱些眼下红火的词。
陆相宜夹起一筷子香椿塞入口中。
“频年做事都是如此,时局动荡,银子也动荡。”
“你还是做生绢的行当么?不是说裕都的铺子已经打点停当了吗?”
“别提了,先前托人找了关系,是从前那位的门生,借着人家的势方才拿下的铺子,如今那位下落不明,大势已去,铺子也跟着打水漂喽。”身后人压低声音说道。
“那这铺子便白白空置着?”
那人放下筷子,摆摆手,“瞧着上头那间厢房没有,据说是被宫中的一位贵人包下的,如今督院街将近一半的铺子都在他手上攥着,我那间啊......就甭想了!”
“嘶,那贵人是什么来头,与我说说。”
两人细碎说着,陆相宜难以听清,索性拍了筷子冲歌妓道:“唱的聒噪!赶紧收了赏钱下去。”
歌妓稍愣,见他面色不虞,接过赏银便走,而那乐妓只躯着身,不知是走是留。
陆相宜长叹一声:“弹些清净曲子,先前的那些就很好。”
“是。”
饭蔬食尽,陆相宜缓缓喝着酒,借着酒力侧首望了眼方才那两个食客,二人早已猜拳行令,吃得满桌狼藉。
“那,包一晚上要多少银子?”陆相宜指了指,再喝一口酒。
乐妓手上略加了些力,月琴声盖过陆相宜的语调,她方才温言道:“那厢房本是花魁徐姐姐的,人走如灯灭,如今贵人用着,我们实在不敢再外借旁的客人,实属无奈,今日贵人还在里头,公子慎言呐。”
“贵人?哪里的贵人?宫里的?”陆相宜压低声线笑道。
乐妓不由脸红几分,微微颔首,“贵人姓郑,奴只知道这么多。”
陆相宜将酒饮尽,将钱袋抛给了乐妓,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守口如瓶,“多谢姑娘,下次再来寻你。”陆相宜故作孟浪般虚握乐妓的手,随即拂袖抽身离去。
郑德张是一个多时辰后出来的,此时陆相宜早已换了行头,他压低斗笠,在脸上抹了灰,佯装晚归的脚夫。马车辘辘,好在走的不快,陆相宜能够跟上。
穿过西大街,绕去尚善坊,再是□□街、督院街、蛟塘巷,马车停下了,没有回宫,是与宫门截然相反的两条路。郑德张一身酒气,打了酒嗝被扶下马车,谁知马车自他转身便辘辘离去,陆相宜躲藏巷中,见郑德张独自前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一盏孤灯如豆。
他等了片刻,兀自推门而入,而陆相宜摸至廊下猫着腰听里头动静。
“我今日......兰香舫......”
“流言......是否?”
陆相宜皱起眉,仔细将耳朵贴上墙根。
“依旧......您......宫中那位意下如何?我......不求......只......早日还乡。”
“世事难料......您......何苦......”
而后是久久的沉默,陆相宜摸索着,心中如悬千斤石。
“暂且别过。”
陆相宜猛然一惊,正欲退后时被一只手捂住口鼻,香气顿时扑面袭来,“别动!跟我过来!”那女子力气不大,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另一只手勾着蹀躞将自己向后带去。
郑德张逐渐走远,屋里头的人熄灭火烛,陆相宜被拉至后巷,一个不稳摔倒在地,那女子忙蹲下捂住他的嘴,此时月光熠熠,陆相宜勉强看清她的容貌。
“别动,里头的人你得罪不起!别去查,和我合作!答应就点头!”
陆相宜不知所谓,生怕惊动旁人,只好生滞点头。
“你先别出声。”
陆相宜复又点头。
而那女子也慢慢松开,在放开手的一刹自己被陆相宜勾住了脖颈,同样被捂住了口无法动弹。
“唔唔!”
“别乱叫!”陆相宜的低沉道,“祁施微,你来这干什么?”他在教坊遥遥见过她许多回,自然也知晓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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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施微满腹愤恨,恶狠狠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早该明白我与你所图相同,这又是做什么?嗯?”
“以牙还牙罢了。”陆相宜笑道,一把推她起身。
祁施微踉跄几步,拍了拍衣袖灰尘,道:“若非我将你拦住,你若闯进那屋子,今日便是我替你收尸!”
“你跟踪我多久了?”陆相宜神情淡漠。
祁施微沉默片刻,目光偏至一旁,“三天。我一直在找时机,谁成想你找到了这里,你在哪里见过我?”
“西市、教坊,你找我干什么。”陆相宜反问道,“合作?”
祁施微扬眉,“对,合作。”
“里头是什么人?”陆相宜警觉问。
祁施微复又压低声线:“大官,我们都惹不起的大官。”
“叫什么?我不怕什么大官,谁若阻我,我便杀谁。”陆相宜目不转睛盯着祁施微道。
祁施微不说话了,半晌,只说道:“我不认得,但这回不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陆相宜又问。
祁施微忖了片刻,深深呼吸,抬起头凝视着他:“你认识何汝良么?”
这回轮到陆相宜沉默了,如今的何氏家主,自己的嫡亲外祖何汝良,自两年前云水匆匆一面,他们至今还未见过面。
“不认识。”陆相宜调谎道。
祁施微看破不说破,她抽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抖开,笑道:“你去西市做什么,查铺面么?我这里有一张单子,你瞧瞧是否眼熟。”
陆相宜谨慎接过,是与自己那张一模一样的单子,“言栀给你的?他与你也有联系?”陆相宜蹙惊疑问,不由开始头疼发胀。
祁施微从他手中夺回单子收好,插着腰道:“长话短说,我已经知道这些商铺的主家各自是谁,有近一半是叫那个何汝良的,你若是认识就早早点头。”
陆相宜嘴角勉强一牵,“认识,如今最负盛名的巨贾何汝良,他有这么多铺子不稀奇,若是有人有意嫁祸倒也不出所料,管他有钱没钱,裕都里最不缺的就是替死的鬼。”
“不,不是嫁祸。”祁施微望了眼月光,她提醒陆相宜道:“我得赶快回去,眼下时辰还早,你若是认识,就该自己问个明白。”
江府已经换上了言府的匾额,言栀劳累一天,此时正抱着软酪在院子里乱逛,他闻见了栀子花香。他原本不认得栀子,问了林随意方才晓得,眼前这皎如月光的正是栀子。
他觉得有些头疼,抱着软酪同猫儿讲话,忽地又看向花骨朵,捂着疼痛胸口缓缓蹲下,咳出血沫来。
“公子,客人来了,在书房候着,公子?”管家遥遥望见言栀背影。
“好,我马上,马上就来。”言栀慌忙擦了擦手上血迹,抱着软酪的手也沾了血迹,鲜血染在洁白的狸奴腹部。
“你、你受伤了。”言栀抱着软酪,盯着猫儿道,又抽出帕子煞有介事地在软酪后腿上缠了一圈,倒像是真的受伤一般。
“对,你受伤了,不是我。”言栀擦干净嘴角,抱着猫儿往回跑,“王叔,软酪划伤了腿,弄脏了衣裳,这样不好见客,先去为客人沏茶,我、我稍后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