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张顿时不吭声,阴沉着脸不做反应。
云岁骛在桌下猛踹了蔺阳一记,后者拿眼把他上下估量了一回,便也无话可说,只听云岁骛轻咳两声,冲郑德张赔笑道:“手下人不懂事,不晓得内侍喜好,连好酒也没,只这一桌菜,您瞧着可还满意?”
郑德张方才将目光投入宴席之间,且不说些个山八珍海八珍,就连桌上碗碟也是今岁阙州新进贡的样式,经自己的手一一详细瞧了,方才摆至御案上,而眼下这些便是御案之外的,足见用心。
“这是陛下年初赏给云大人的那一套青瓷吧?”郑德张面色稍霁,端着碗眯眼瞧。
“郑内侍好眼力!”云岁骛笑道,忙执箸为他添了一筷子。
郑德张倒也不拘着,由云岁骛为其布菜,自顾填饱肚子,“可真是劳烦云大人,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在御前伺候,咱家这手都不听使唤。”
“不碍事,云大人乃武官出身,纵然为您老布一夜的菜,也不及他拉弓射箭那须臾的力气。”蔺阳没好气道,冲着陆惟演一扬眉,“陆大人,您说对吗?”
陆惟演冷不丁一激灵,陪笑道:“可不嘛,若不是此去朔北平乱,伤了筋骨,下官定当亲自为郑内侍布菜倒酒,如今便不是云大人代劳,您莫见怪。”
蔺阳如鲠在喉。
此时言栀推门而入,与之同来的还有三位姑娘,个个窈窕曼丽,腰肢细软,未进屋便听得笑语阵阵,“这可是宫中来的贵人,你们须得小心伺候着,快给郑内侍问安。”言栀催道。
姑娘们瞧见言栀所指,纷纷往郑德张身旁凑,郑德张一时忘乎所以,只牵着姑娘们的手直发笑。
蔺阳捂着嘴止不住的咳嗽,头一回瞧见香艳景色,被呛红了脸。
“您别急,奴为您倒酒,这可是兰香舫今年开封的第一坛梨花白,您可真是贵人呐,如此口福,旁人是羡慕不来的。”说话的是兰香舫另一头牌,与徐辞盈截然不同的气质,优娘妩媚动人,说话也带着娇憨。
言栀接过优娘手中酒壶,为满座之人皆斟上一杯,只是斟至蔺阳时眼神意味深长,并未满上。
“你晚些还要任职,喝多了恐要遭人弹劾。”言栀落座,压低声音。
蔺阳感激不已,端起杯假饮一口。
吃喝半晌,陆惟演起身执杯向郑德张去,笑道:“贵人,我敬您。”
“陆大人真是折煞咱家,您陆家满门忠良,陛下青眼有加,您才是贵人。”郑德张推开身旁美人,也端起酒杯与他相碰。
陆惟演二话不说便一饮而尽,郑德张瞧了直赞他豪爽。
云岁骛此时亦然起身,请了一轮酒,言栀薄饮一口,便晓得他们这是要说正事了,挥了挥手,只留下优娘一人伺候。
陆惟演擦拭嘴角,讪笑道:“郑内侍您是御前如今炙手可热的人物,连冯内侍也得敬您三分,我等皆是朝臣,若无陛下传召是极少能得见圣颜的,况且是一介武夫,这揣摩上意的功夫......您可是陛下青眼有加的人物,我等是万万比不上您的。”
郑德张倒也听明白了,放下酒杯,敛容道:“今日如此大费周章,把咱家从宫中请来,又是如此好酒好菜,美人招待,各位的心意咱家领了,有话不妨直说吧。”
陆惟演听此大喜,旋即又收敛颜色,换上一副忡忡模样:“这......便是战场上头的事了,朔北一战不仅陆氏,梁国公也损失众多,朔北因有歧砂关与破燕两处险要之地,先皇最为重视,如今这番变故倒让我等武夫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似那群龙无首......”
“诶,陆大人,此言差矣,”郑德张摆手道,“我等皆是陛下子民,只有明德殿那一个主子,何来群龙无首之说?”
“是、是,还是您说得周到。”陆惟演频频颔首,随即又犯了难:“陛下还未下令吩咐陆家军的去留......”
郑德张沉默片刻,道:“方才陆大人也说了,朝廷损失众多,新帝即位正是用人之际,陛下纵然有着雄图霸业之心,对于北方也不可操之过急啊,况且这里头关系繁杂,各方势力消长盈虚,谁也说不清呐。”
“可此番伊氏王庭势力大减,若不能一举攻下,往后定是后患无穷!”陆惟演面孔涨得通红。
言栀与蔺阳此时面面相觑,如此高谈阔论本轮不到他们置喙,却只稍忖便恍然,陆惟演求教不假,云岁骛可是魏籍的眼,此时正注视他们二人。
“那又能如何?陆大人,停兵不前是您擅作主张,陛下的旨意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的,您这是与陛下作对,草原里头的事情可还轮不到我等置喙!”郑德张拾起筷子咂嘴道,又漫不经心饮了口酒。
“我、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啊!”
言栀捏着酒杯垂眸,笑道:“陆大人本无意,但您也说了自己是武夫心思,保不齐要被人大做文章,朔北一战惨烈之至,下官是亲眼所见,梁国公损失火器数量之巨,暂且不论,但若只看军马,那恭将军损失的那些卒子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言栀比了个手势,笑着摇首。
遇事儿往亲爹身上推总没错。
“哼,一早便晓得他是个老猢狲!”陆惟演啐道。
郑德张侧眸望着言栀,意味深长:“怎么,言令使有何高见?”
言栀登时沉下脸色,嘲道:“高见?贵人有所不知,朔北一战下官劫后余生,唯一的兄长不知身在何处,只求他活着便可,我等皆是孑然一身,只一心为陛下所谋便可,别的倒也不必去想,更不必求都与那些世家子弟般个个清贵了。”
云岁骛此时道:“你这般想便好,先帝时你出入东宫自由,陛下视你为手足,往后便安稳度日,陛下定少不了你的富贵,从此做个富贵闲人岂非自在?”
郑德张见言栀神态悒悒,虽知晓上意,却也心生一丝同病相怜,他再饮一盏,道:“令使正值青春,若只是做个闲人,岂不可惜?”
陆惟演欲要开口再问询些什么,却被郑德张摆手叫停,“咱家晓得陆大人意图,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亦是疑人之际,莫要操之过急,赔了夫人又折兵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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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陆惟演本想借此手握朔北兵权,一举重振陆家。
郑德张道:“陛下命大人停兵篁里,既未收回您手中兵权,亦不曾令大人打道回府,这是有别的打算,大人还瞧不明白吗?”
“下官自是晓得的,只是哥哥受先帝重用,下官不过是个小小给事中,如今是陛下除我为都护,这恩欲之隆自是前所未有的,自是想着一片赤诚只为陛下一人。”陆惟演努力克制胸口波澜。
“您莫要忘了,陛下正值用人之际,您如今是代掌都护之职,如今在裕都,这皇城里头,您呐还是那门下给事中,断不可越俎代庖,招致陛下盛怒。”郑德张仔细打量陆惟演,陆氏兄弟二人,陆惟明人中龙凤,文武皆为大才,而陆惟演却是十足的庸才。
陆惟演一时哽住了,云岁骛不由勾起嘴角。
饭蔬酒肉狼藉,众人吃饱喝足,蔺阳借公事之名先行离去,郑德张瞧见了亦谎称不胜酒力,云岁骛不好强留,只好作罢。一行人离了兰香舫,陆惟演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如今,只剩言栀与郑德张站在兰香舫的赤金牌匾下等候小厮套马,云岁骛远远瞧着。
言栀想起徐辞盈原本素质淡雅的闺房如今只剩一室酒臭,心中厌恶难忍,却还陪着笑道:“郑内侍,方才多有得罪,您莫要怪罪。”
郑德张余光一扫,亦撑笑道:“无妨,您是清贵之人,哥哥又是先帝时的宰相,自是瞧不起咱家这等伺候人的奴才。”
“您这是哪里话?您晓得的,我哥哥风头太盛,如今是墙倒众人推,下官不受世人唾弃已是天大的福分,”言栀顿了片刻,侧眸观察郑德张神情,“贵人,您是宫中的贵人,方才优娘与我悄言,说瞧着您龙章凤姿,心生欢喜,想多留您一会呢。”
郑德张错愣片刻,笑道:“咱家瞧言令使对这些个风月春风,可是熟稔在心。”
“曾经与谢二鬼混,这些个小事下官还是能吩咐一二的,来前下官寻了小夏子,他愿意替您当值一日,不知内侍您意下如何?”
今日本无要事,却听言栀温柔语,郑德张不禁心中犯痒,努力沉住气道:“小夏子?那可是冯内侍的徒弟。”
“是谁的徒弟,不都是为陛下办事吗?小夏子是个聪明人。”言栀温笑道。
郑德张笑道:“你也是个聪明人。”
“优娘已在舫中等着了,美人歌舞,好酒佳肴,这可是与山珍海味截然不同的滋味,您一定要亲口尝尝,可谓是香艳至极。”言栀牵起郑德张的手,便往里头带。
郑德张哪还忍得住,回眸笑道:“言令使是个懂事人,只是朝廷中过刚易折,你兄长本无大过,只是不晓得迎合上意。”他凑近言栀耳边,道:“咱家自会在陛下跟前帮你美言,可你也要知道,为陛下做事,善柔才是不败之理!”
“多谢。”言栀笑容僵硬,送走了郑德张,他方才狠狠搓捻几下耳廓,说话时扑来的热气令他恶心反胃。
正欲往林随意驾来的马车走去,忽地余光一扫,猛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