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枝在草原上站到了入夜,阴森森的风,时不时响起虫鸣蛐蛐声,朔北众将面面相觑,绕道而行,谁也不知他望着那片天想的是什么。赵醒来来回回劝了好几回,也没见他有所动作。
言栀被江潜劝去小憩,自己独坐一旁,远远望着这位挚友。
直到谢闻枝垂首轻笑,他洒脱十分,旋身来到江潜跟前,眉目含笑。
“想通了?”江潜扶着双膝起身。
“想通了。”谢闻枝道。
“想通什么了?”江潜再问。
谢闻枝没有吭声,眼神冷僵,四顾踧踖。
“怎么了?”江潜平和问,等他下文。
谢闻枝调整好促狭呼吸,笑面依旧:“在草原待久了,总会有鼓角争鸣的错觉,也难怪老人常说戍边三载,惊疑半生。”他自嘲般轻笑,转而平静道:“江潜,我有话要与你说。”
“好。”
谢闻枝与他坐在草地之上,风吹草低。
“魏籍窃居帝位,说到底也是我们的罪过,他手段狠厉甚于其父,但转念一想,如此也不失为是一个好皇帝。”谢闻枝直言不讳,“我等皆为‘异己’,又怎会有坦途?我已然看见了三道陆氏令牌,只是这其中恐怕牵涉过多。”
谢闻枝长吸一口气,道:“是在留州,我见到了留州军人与关阆缠斗,战力之强,战意之盛并非朔北能及,留州实乃是非之地,草原,裕都,还有突然出现的辛辞伤......我恐怕不久便有恶战。”
“实不相瞒,四天前你乍然失踪我便擅自做了打算,书信给了一人。”
“谁?”谢闻枝问。
江潜在他手心写下三字,谢闻枝了然,道:“没想到竟然是他......但眼下恐怕只有他。”
“恶战在即,想来又是一场血流千里,多少士卒之死轻于鸿毛?”江潜暗暗感叹。
谢闻枝轻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君心不宁,天下便无一日太平,这一战,打的不是余孽贼寇,打的是他心中壁障。若有神仙显灵该有多好?”
江潜低眉,哂笑道:“怪力乱神,神仙自身难保,信不过自己,怎会显灵去助他人性命。”
谢闻枝一时不语,被风吹开衣袍。
“花樾虽然确定陆相宜安然无恙,但说到底还是没有与他相见,万事皆有转机。”江潜转念一想,如此说道。
谢闻枝微微颔首,“我信他的为人,信他的品行与判断,陆氏代代忠良,他不过是年轻些,但也不会差。”
“是,我也信。”江潜道。
谢闻枝忽地双眸熠闪,道:“我便知道你的心思,定是与我如出一辙,那便听听我的计划,这可算是眼下的万全之策了。”
江潜点点头,二人的青丝被风吹起,一如当初同窗之时彻夜促膝,壮志满怀。
突然预感不祥,如同被毒蛇钉咬,言栀一惊,抽动而醒,他转身时瞧见江潜,他将额头抵在自己的脊背,环抱着自己一言不发,不知是否入睡。
但天已大亮,他不禁蠕动身躯,以便缓解四肢愈演愈烈的酸胀。
忽地一只手牵住自己的腕子,江潜以他粗劣的手串磨着言栀腕上的青玉珠子,他已然许久不再有这个动作,从前如此,让他觉得颇有耳鬓厮磨的暧昧,小别几回,这动作便愈发少了。
“醒了怎么不说话?”言栀侧首问,瞧不清江潜的脸庞。
江潜深深呼吸:“没什么,只是想靠一会罢了。”
“累了?”言栀问着,转而一想,说道:“能不累吗,昨日与谢闻枝聊了许久,有什么结果吗?”
江潜轻声道:“倒没与他说很久,后半夜我们去寻了赵醒,谈些军务。”
“朔北的军务与你有何干系?”言栀转了个身子与他对视。
江潜眼光躲闪,笑道:“终归是有些联系的......言栀。”
“嗯?”言栀摸上江潜脸庞,指腹细细摩挲。
江潜如鲠在喉,涩滞道:“言栀,我送你回池照吧。”
言栀眼皮一跳,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来:“什么?”
“我送你回池照,去寻言劭观,让你暂居沧海,待太平后我接你回家。我了解言劭观为人,他定会答应。”江潜沉默半晌,直言道。
“我不回去,我不愿寄人篱下,”言栀难得平和,温声道,“沧海不是我的家,月宫也不是,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只要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江潜愣了片刻,自顾坐起身穿戴整齐,言栀仰首望,江潜束起马尾,言栀伸手抽开发带,他的发丝便又如瀑散落,只听江潜轻叹,再次束拢长发,只是此番还未等扎起,便又触到了言栀的手背,他侧首时,后者正狡黠微笑。
“好,不走。”江潜无奈,拉他起身,言栀这才得偿所愿将发带塞入江潜手心。
孙澄音戴着斗笠回来,风尘仆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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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的尸身我与宣将军安置在了留州,还请人刻了碑,续了三年的香火。”孙澄音摘下斗笠。
江潜微微颔首:“告诉谢闻枝了吗?”
孙澄音摇摇头:“没见着人。”
江潜微愣,与言栀相觑一眼,顾不上穿上外袍便跑出帐子,言栀捧着袍子,让孙澄音再去找找。
不知过了多久,言栀马也喂饱了,方才见着赵醒晃着酸胀手腕径直走来,他手腕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还没找到?”言栀问。
赵醒颔首道:“找了一圈了,没见着人,不至于说又跑去留州了吧。”
言栀回望东方,“辛辞伤还没回来,他大抵是不会再去留州了。”
江潜此时迎面走来,汗水湿透衣衫,面色焦躁。
“没寻到?”赵醒拍拍他的肩头,道:“公主派人在边境搜寻,且不必担心。”
江潜目光复杂,紧皱着眉头,赵醒立刻会意,“你......你不会觉得他是?”
言栀大抵猜到二人心思,眼神忍不住往远处飘,“谢岷的孤坟,去找过了吗?”
赵醒登时牵起战马,正欲翻上马背,却听橐橐脚步,是魏阶带人回来了,她眸中幽暗,冲他摇了摇头。
“人......找到了。”魏阶道。
谢闻枝他面色如雪,白得醒目,一道道抓痕血迹蜿蜒脸上。静静躺在运粮车上,衣衫残破,马革裹着半身。江潜握住他垂落的手,一时无言。
“是在谢之悌的碑前找到的,去时孤坟已被挖开,里头只有谢岷的一件烂衣,一块佩,他躺在其中,伤口是被胡狼撕咬留下的。”魏阶艰难吐露。
赵醒看见这一副惨状,下巴不禁抖动,流下泪来,“不是说过最近有狼,不准夜出么......”
“他不是被狼咬死的。”言栀生硬道,他望着江潜捧着的那只手臂,腕上是一道深刻割裂痕迹。
江潜无声叹息,将他的袖子拉下,盖住手腕伤痕,“是回归园,还是留在朔北,他还没说过。”
跟随谢闻枝前来的侍者赶来,望见此情此景不禁号啕,哭喊声霎时凄凄惨惨,世家子弟,谢氏之主,军师之后,最后却落得个马革裹尸。
这原不是谢闻枝的命,更不是谢氏门楣的命,言栀不忍再看,他自顾离去,却在旋身时听见了四面边声,鼓角声起。
是一阵接天的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