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阶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当日的猎猎风旗,赵醒与她差不多的年岁,彼时正飞扬马背,满腔报复为国开疆拓土,守一方百姓安宁,朔北寒风如刃,割在脸上竟生快意。
在一众皇室子弟,世家贵胄之间当属二人军功最甚,赵醒如愿继承朔北家业,授职在京,魏阶自己却在两个兄弟间脱颖而出,得了谢岷“何不立太女”的戏言,魏煦昭笑着揭过,心中几分动摇。
“羌邕一战,破燕城后,一切都不同往常了,”魏阶回忆着再次陷入惆怅,“那时羌邕军阀王氏势力大不如从前,父亲有心历练,便留下一支精兵令我肃清王氏余孽,谢大人是有心留下助我的,谁知......”
“父亲才思敏捷,想必是洞察出了端倪。”谢闻枝声音清冽。
“事后想来,大抵是如此吧。”魏阶垂首,略显消沉。
谢闻枝抿嘴思忖,道:“公主返回求援可借到精兵?”
“当时便是我带兵返回杀敌,去时战场一片狼藉,唯有残兵厮杀,数不足百,鲜血争流。”赵醒说道,回忆起当时,少不经事,那般惨状记在心间,直到此时依旧忍不住皱眉长叹。
“可寻得我父亲骸骨?”谢闻枝涩滞问。
“寻到了,谢大人殒命阵前,寻到他时,大人身上刀伤无数,双手死攥旌旗,目犹望北......”魏阶不忍道,北方是草原,外敌未除,还有未收复的留州。
谢闻枝不禁一颤,“寻、寻到了?那为何不与我母亲的灵柩一同送回归园?”
见魏阶空自消沉,赵醒替她说道:“你且听我说来,我们将谢大人停灵破燕城,那时日晚,我们整顿军队打算次日继续赶路,追上大军,可当夜......贼人盗走谢大人尸身,不知下落,我们起初本以为是军中看押的俘虏余孽所为,但几番调查未果,想必是从外头来的,此人身法利落,想必是武功高强。”
谢闻枝强撑着保持清晰,他阖眸问:“是吗?可有追查?”想来此人便是谢之悌,但他为何要盗取谢岷尸身?此事说不通,须得再问。
“自然是有,只是......”赵醒也沉默了,如今四下肃穆无声。
江潜忖着,打破寂静,“谢大人受齐人敬重敬仰,却是军阀外敌的一生之仇,偷取尸身者唯有外敌,只是这敌在军外军中,却不得而知了。”
“断不会在军中!”魏阶此时道,“三军会和,是我的手下与赵氏族人,皆是忠良之士!”
“殿下,三军会合,还有一军呢?”言栀小心翼翼问道。
魏阶蹙眉,道:“父皇派魏籍前来接应,魏籍手下是父皇的亲兵,怎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言栀微愣,他不愿听“魏籍”二字,不久前身缚枷锁,被囚暗室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但那时魏籍尚且年少,品行大抵......想到此他呼吸一滞,脑海中浮现出言倾澜诉说的面容。
“想到什么了?”谢闻枝撑着扶手问道,他坐在太师椅中仿佛被圈禁的傀儡摇摇欲坠。
江潜在案下紧攥言栀的手微微用力。
言栀恍然,诓道:“我想着三军皆是忠良,那么那盗贼定是自外而来,能瞒过三军耳目,想必是厉害至极。”
“是,我们事后多次寻找未果,时间有限,只好将大人衣冠置于棺中,一同带回裕都。”赵醒道。
魏阶此时眼眶泛泪,她强忍道:“是我们谎称未寻得大人尸身,将衣冠和夫人带回裕都,但我们身在裕都却多次派人寻找......皆是无果而终。”她声音渐弱,到后逐渐呜咽,赵醒鼻尖泛酸,拍着魏阶的肩头安慰。
此时帐内已然大暗,江潜起身点燃一盏油灯,火苗如豆,照亮一方角落,“咯噔”一声,他将油灯置于案上。
“军匪勾结,是魏邤所为?他在裕都,手竟也能伸得这般长?”江潜冷不丁道,将谢闻枝的矛头转向已死之人。
“魏邤监国,彼时魏邤才几岁?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魏煦昭不过是找了两个老臣同台较量,一个前朝臣子,三朝元老,一个当时的世家之首,许氏家主。魏煦昭回到朝廷可用之人大多死于战场,世家与前朝旧臣,谁可用,谁要杀?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场试探罢了,朝廷是不见血的战场,衣冠禽兽比比皆是。”赵醒冷嗤道。
魏阶整理仪容,说道:“谢大人的那句太女之说,此时想来不知是戏言亦或是有意为之,当时我却也有几分傲气,沾沾自喜,回都细细想来,谢大人一向谨慎,或许此举和父皇是同样的心思吧。”
“许望涔想扶持魏邤?操控朔北势力,意图刺杀殿下未果,所以杀了我爹?”谢闻枝冷笑一声,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魏阶不敢对视他阴郁的眸,一时缄默。
“皇族将此事瞒下,托辞说我父亲不知去向,死于战场,实则是为保魏邤?”谢闻枝拍案起身,眉目间怒不可遏,“为保我亲弟弟的至交好友,魏邤?”
“谢闻枝,你......”赵醒正欲开口,却被魏阶按住了手。
“魏邤已死,若你心中恨难解,等朔北战事平息,我替他赎罪。”魏阶起身道。
“赎罪?”谢闻枝笑音森然,“你有什么罪?是包庇奸佞还是构陷忠良?”说完,他不再营帐过多停留,大步流星径直走出,掀开帐时迎面对上了青梧的脸,二人皆是心中一惊。
谢闻枝并未好气道:“在此做什么?我让你去探查敌军动向,追查手书,这桩桩件件你可做了?”
青梧屏声敛气,垂眸退至一旁,为谢闻枝让出路来。
天色已然大暗了,赵醒见魏阶空自消沉,二人相顾唯余叹息。
“将军,时候不早了。”江潜提醒道,他与言栀正欲离开。
赵醒吩咐手下燃起了灯,“给谢大人多做几个好菜带去,莫要委屈了。”手下一时为难,军中并无好酒好菜,对付一顿便是一顿,见赵醒不愿多说便只好赶忙下去,或许从城中送来还能赶上时辰。
言栀同江潜并肩回帐,他见四周无人,方才敢问道:“事多蹊跷,谢之悌如何找到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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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在其中又是什么关联,为何陆相宜会在府上寻到陆惟明的手书?”
江潜微微颔首,感叹道:“你都知道了,谢闻枝肯定也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太多蹊跷之处了,恐怕将军与公主彼时年轻,一时被蒙骗也不一定,要想追查当年之事,除非有知情人尚在人世可全盘告知,或是抓得真凶,找出真相。”言栀胡乱猜测道。
“青笮。”
“嗯?”言栀摸上江潜的眼,“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江潜的身慢慢倾倒,他靠在言栀肩头,“世间就无真正的凶手,大多真相实则是假,赵醒一介武夫,但有自己的考量,公主虽是武人,但心思依旧缜密细腻,不可妄下结论。”
“真相是假......我知道这个道理,就像他们都以为真相是我弑君弑父一样。”言栀侧睨他道。
江潜此时坐直了身,道:“我且问你,月神缠绵病榻,你独自一人伺候了整整十八日,依你所见,殿下如何而死?”
“怎又说到了父亲?”言栀不解问。
“你且说来便是。”
言栀忖了片刻,往事历历在目,尤为诛心,他不禁蹙眉:“父亲死时口吐鲜血,我照顾他多日,觉得他是......力竭而亡,他久病在身,平时也时不时咯血,看着倒也骇人。”
“他们为何一口咬定是你下毒,可还有人在其中出入宫殿?”江潜再问。
言栀摇首:“我不知,父亲不愿见旁人,阿姐担心他人冲撞,将宫门锁下了,这十八日我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江潜的眼神在烛光中迷离起来,“你还不懂吗?”
“你是说言桐,是她诬陷?”言栀并不意外,他仿佛早已不在乎所谓真相,“我猜到了,毕竟我实为戚氏余孽,她方才是嫡系血脉。”
“我再同你说一桩事,是陈川告诉我的。”江潜突然提起陈川,这个月神的昔日挚友,“他说言霁自打你们出生便早有安排,他要你继承月神之位,至于言桐,只求她安稳一生,长乐未央,一切苦难重担尊荣非议皆由戚氏子继承。”
言栀垂首,父亲爱自己,他愿将一切交由自己继承,但他更爱言桐,因为他要言桐快乐,父亲吃过的苦,决计不让言桐再受一次。
“阿姐听见这个消息了?倒也难怪......”言栀自哂一声。
江潜抿了抿嘴,道:“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师叔陌潇自始至终全都知晓。”
言栀一愣,“哦。”他难掩悒郁,一方又怪罪江潜揭他伤疤。
“我不是有意让你难受,”江潜拨弄言栀发丝,温和道:“我想让你由己及人,想想谢闻枝。”
“谢闻枝?”言栀微怔,仔细在心中回想,“我好像明白了,又不太明白。”
“不必着急,此事须得他自己想清楚,是否要将真相查出,也由他自己打算,个人所求皆是不同。”江潜说着,目光顺着烛光往帐外去。
真相是假,黑夜寂然,唯有几声鸮啼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