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玥白的确不知能照顾庄斯照什么。
自梧烈离开,他就没同她说过一句话,也不回房休息,就在桂花树下干坐着神游。
玥白端来汤药,他也不喝。
方才是抬头望着花枝,这会儿又低眉盯着地上的落花,一副伤春悲秋的冷寂模样。
“发烧这么难受吗?”
玥白搬来一张石凳,在轮椅旁坐下,“你以前没发过烧吗?都退烧了你怎么还这样难受?”
庄斯照没搭理她,探身去拿那碗汤药。
“都凉了,我拿去热一热。”玥白抢先一步拿过药碗,快步前往厨房。
罗丹娘上前来,试探着问道:“先生,是怕小白跟着那人离开吗?”
偶有几瓣桂花掉落。
落在斯照腿上,他拾起来凝眸看着,忽而喟道:“便是养得再好,开得再盛,也拦不住花飞花谢,因时而落。”
“可我瞧着,小白不愿意跟他走。”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意愿不值一提。”
罗丹娘不语,她深知那柄昭焱神剑的威力,遑论神剑之主。可是先生,先生难得有想要挽留的人吧?
几百年了,从不曾见他为谁停留过。
相识、相交、相知……无不落得头也不回地转身,哪怕对方如何声泪俱下,抑或歇斯底里,都无法让先生改变决定。
要走,要留,全凭他一时心意。
天生腿疾,从未将他困在一隅。她知他向往天地,所以自己主动离开,寻一处固定之所待着,总有一天先生会想起她,来此处小住。
这些年,他不就来了么。
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丹娘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好好陪伴……她有预感,若是小白走了,先生恐怕也不愿久留。
“来了来了,小心烫!”
玥白捧着药碗过来,一路上晃出不少药汤。丹娘瞧了忙接过去,颇有些数落意味道:“都被你洒没了,影响了药效如何是好?”
丹娘拿帕子擦了擦药碗,随后平稳地端给斯照,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小白,要是那人回来强行带你走,你跟他走吗?”
“不走。”
玥白坚定摇头,神色稍显烦躁,她忽而眼睛一亮道,“诶,要不咱们现在动身,去附近找个地方避避?去海里也成啊!”
斯照与丹娘不约而同望向她,这意思是想拉他们一起走?
“好主意!”丹娘立马应声,“先生,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刚迈出去两步,丹娘就听背后“咣当”一声,转头瞧见地上散落着药碗碎片,汤药淌了一地。
“先生,你这是?”
“……”
玥白不禁仰头,望向院落上空。
方才庄斯照将药碗随手往院外抛去,却被无形屏障弹回砸落在地——看来,风胡梧烈离开前,已将整座医庐裹在新结界中,任何生物死物都不得进出,他似乎早就预料到小白会生出逃意。
丹娘会意,立即朝天打出一个水泡。
那水泡飞出两丈高就被挡住,散成水花如雨坠落,丝毫没对结界造成伤害。
“喵了个咪的!”
玥白扶额,她怎么就忘了,她那位长年在冰天雪地中修行的第一任饲主,肩负着号令仙宗守护仙山的使命,她这点小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她不想回不周山啊。
待灵力恢复,她还要去西蜀找铛铛的!
玥白在前庭门前枯坐半夜,直到凉月中天才等到风胡梧烈回来的身影。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轻易就进入结界,而后缓步停在她跟前。梧烈居高临下,弯着唇道:“怎么在此处等我?”
瞧他这副样子,定是诛妖不费吹灰之力。
玥白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外面:“结界怎么回事?”
“结界便是结界。”他道。
“什么叫结界便是结界?”玥白跳起来,“不让进也不让出,你什么意思?是想把我们关起来吗!”
“没有,护你而已。”他坦言。
“骗谁呢!”她不信。
这可恶的结界,让玥白想起当年被丢出不周山,死活无法穿过山境结界回到凤悬宗的事。
凭什么,
凭什么啊?
不周山是你风胡梧烈一个人的吗?凭什么不让我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现在又巴巴地来寻我?
凭什么你想让我回去,我就要回去?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这座医庐,你特喵地就没有资格封!
梧烈不解地看着眼前女子。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同幼时一般可爱,只不过那眼神表情像是骂得很脏的样子。她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小白,此间事已了。”
“已了?怎么就了了!”
玥白听出他话里意思,忙打断道,“所以那个猫蛊藏身在哪?如何害人的?镇上可还有哪户人家遭殃?你确定那妖孽死透了,不会复活再害人性命?”
面对一连串的疑问,梧烈失笑道:“小白还是这样,对什么都好奇。”
好奇?
这两字对玥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她被梧烈丢出不周山前,就曾对她说过“小猫不能太好奇”之类的话。
梧烈道:“猫蛊佯作医师藏身镇上刘家,我寻到那处时,刘家院内之人皆已是猫蛊傀儡,内脏尽失。”
医师?
玥白猜想,或许是医庐未开诊期间,替镇上百姓治病的那位“神医”。可既然是害人的猫蛊,又怎会好心替人治病?
为避免这些傀儡离院伤人,梧烈将其当场诛灭。后根据傀儡身上掉落的猫毛气息,捉到了正欲窜逃的猫蛊——一只原身为棕毛黄瞳狸奴,神智已被控制的猫蛊。
“你是说,刘家人全成了傀儡?”
玥白想了想,又道,“可是这些傀儡只来过医庐,并未伤害镇上的百姓?”
“或许,是猫蛊力量不够。”梧烈猜想,毕竟他剑未出鞘,便已将其诛杀。
“也可能是操控猫蛊之人,巫术生疏。”
不知何时,庄斯照也出现在前庭。他摇着轮椅靠近道,“对方能下巫术操控一只猫蛊,将来也可能操控第二只,第三只。阁下既然出自仙门,理应除恶务尽,仅除去一只猫蛊又如何能算‘此间事了’?”
夜色里的医庐前庭,灯影微撞。
白日里,风胡梧烈就注意到这个坐轮椅的青年,看似病弱却气度不凡,不像一介寻常凡俗医者。没记错的话,他就是那一晚小白从海边背走的男子。
如此亲昵,看来相处的时间不短。
“仙门处事,自不必他人提醒。”说罢,梧烈掌心搭上玥白肩膀,语气不似商量,“小白,我已传书宗内弟子,届时会有人前来调查,揪出背后之人。我已离宗数日,需尽快回山,你去收拾一些贴身之物,我在此处等你。”
“等我?”
玥白只觉得无语之时真地会笑,于是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我说的是人话吧?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回去,你听不懂吗?”
“小白你?”
“小白如今已修成人形,有决定自己去留的权利,还请阁下尊重她的意愿。”
庄斯照的话梧烈并不理会,只当玥白是在耍性子,遂攥住她手腕道:“小白,听话。”
“放开,你放开!”
见挣脱不掉,玥白扯着嗓子骂道,“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我的饲主吧?风胡梧烈,你我饲宠缘分早在百年前,你将我丢出不周山时就断了!别再来烦我好吗?”
“我——”梧烈微怔,松了手,“那如今谁是你的饲主?他吗?”
棕眸扫过庄斯照时,目光里轻微染了些不屑,似乎在审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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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真有能力饲养小白。
审视过后,他收回目光道:“他不够格。”
无人注意到,庄斯照放在双膝上的手缓缓握了拳。
“什么,什么不够格!”玥白不禁用力推了把梧烈,“你看不起谁呢?我已经不是你养的那只小狸奴了,我就要他当饲主,他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
梧烈神情凌厉:“百年相伴,你当真说断就断?”
是啊,百年相伴,深厚情谊……难道是她想说断就断的吗?玥白心底的酸涌上眼底,眼眶里泛着湿润,颤动的瞳仁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当年那么狠心,她又何至于流落凡间,接连断尾丧命?
“就因为那个凡人?”梧烈不由分说,袭出一阵掌风。
那掌风擦过玥白耳畔青丝,直击庄斯照座下轮椅。刚修好没多久的轮椅顿时散架,如一堆废柴哐地散落在地,几乎辨不出原型何物。
“你干什么?!”
玥白瞪大了眼睛,慌忙转身跑去扶,“庄斯照,你怎么样?”角落里缩着的丹娘也匆匆上前。
斯照跌坐在地白面沁汗,嘴角溢出一抹鲜红,气若游丝却还逞强说着“无事”。
玥白怒瞪梧烈:“你明知他是凡人,还对他出手?!”
她着实没想到,堂堂仙门少主竟会偷袭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然而,方才梧烈一掌没有动用丝毫灵力,仅是靠常年修炼凝聚的气息推出一阵掌风罢了。在他看来,这一掌毫无杀伤力,那男人是纸糊的么,怎就吐血了?
“羸弱至此,你还觉得他比我强?”
梧烈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小白,我可以当你方才说的话不作数,过来我身边。”
玥白攥着拳头,若她当下能使灵力,高低要上去过几招。打不过,放狠话她总是会的:“你听清楚了,从今以后,我九尾白玉猫同你凤悬宗少主风胡梧烈,恩断义绝!”
话毕,她硬推着梧烈退后。
一直将人推到门外才吼了句“走啊”,便转身将前庭大门关上。
半晌没敢吱声的罗丹娘,此时弱弱问道:“这样,他就能走了?不会恼羞成怒,杀了我们吧?”
玥白垂头看着脚尖,点点头道:“不至于。只不过,他那个人最是骄傲,听我说了那样的话还被赶出门去,定是不会再来的。”
毕竟,那可是被小猫咪偷看一眼入浴之姿,就恼得将她丢掉的人啊,天之骄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
“小白。”庄斯照柔声唤她。
她抬起头来,弯了眉眼道:“我厉害吧?这么难搞的角色都被我弄走了。”
庄斯照叹了口气,幽深眼眸里映着少女那抹复杂的笑容,轻道:“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玥白眉眼一僵,垮下脸来。
——是啊,别笑了,心里并没有以为得那样高兴啊。今日一别,或许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丹娘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宽慰道:“不难过,有丹娘和先生陪着你。想吃什么好吃的?丹娘这就去给你做。”
玥白喃喃道:“桂花糕。”
可丹娘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庄斯照撂下一句:“今年桂花的花季过了,想吃的话等来年吧。”
“啊?”玥白站直了身子,指着那棵桂花树道,“还有那么多——”
等等,早上明明看到枝头上挂满了桂花啊,怎么,怎么都不见了?!
罗丹娘看看斯照,又看看小白,扁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晚间,先生明明喊她把树上的桂花收下来晒干的,不是拿来给小白做吃的吗?
那么些干桂花,总不能是用来入药吧!
她偷偷瞄了眼先生,见先生眼神示意她莫要多嘴,她只好又拍拍玥白的背道:“没事没事啊,丹娘还有很多别的手艺呢,比桂花糕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