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照耀,沈喻醒得比往常还要早。
头有些昏沉,眼前一片白光朦胧,五指还泛着些许酸软。
他撑了起来,一离开床那股沉重的感觉便越发明显。
明明昨晚还喝了醒酒汤,怎地这一晚睡得这样难受?
他捂着头,脑中回想昨夜的事......醒酒汤......
猛然睁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又四处找了找外袍,昨夜披着的外袍正好好挂在衣架上。
他掀开被子起身朝衣架走去,这是他的习惯,前一夜将自己第二日要穿的衣裳规规矩矩撑在衣架上,就如眼前这件。
是他自己挂上去的?他怎一点记忆都没了,难道真是喝酒太过,宿醉了吗?
摇了摇头,他只记得昨夜让秋洄离开,而后自己便很快睡了过去,其余的......应当也不曾发生什么,一切都和平常一般无二。
简单熏香,又换了衣裳,他用过早膳后便在天彻底亮起来前出府入宫。
这会还很早,东家出去后,府内下人是允许回去歇息片刻的,所以这会没人发现秋洄也起了。
两指探开窗户,白狐钻入窗内,落地,是秋洄。
鼻尖微动,屋内还有香气未散,是文旦的味道,是义父的味道。
她靠近香炉,让还未湮灭的白雾围绕在身体四周,转动,白雾亦随之飘扬。
抚平床榻褶皱,她很失望,失望义父不够警惕,没有发现她昨夜的小动作,若他发现了一定会暴怒的。
他会拧起眉,严厉地斥责她,甚至对她动手,可她已经长大了,义父现在已经打不过她了,他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轻而易举打掉她的武器了。
躺在义父的位置,她侧身嗅着枕上留下的气味,又抚摸着被褥静静思量。
到底要不要义父发现她的越界?
若义父足够关心她关注她,便会发觉她总是躲在暗处的窥探,即使不能抓她个正着也总该察觉到不对劲才是。
可他就是没有。
她叹息了一声,又难过又欣喜,难过他的忽视,又欣喜她能继续窥视。
窥视吗?
似乎只能偷看不能碰触已经无法满足她了。
打开沈喻的衣柜,果不其然都是些深色的衣衫。
她左右扫着,翻动着,凑近嗅着,想象着这些衣衫穿在沈喻身上......
义父的手会穿进袖袍,他的指尖会滑过布料,然后从袖口伸出,他会低头捋平褶皱然后规规矩矩整理衣襟系上衣带......
他的后颈会被衣物遮住,别人看不见,她也看不见,可她能嗅到,嗅到文旦的香气,嗅到义父的香气......
不敢抱住衣物,她会弄皱,弄皱会被义父发现,被发现义父就会恼火,她只能伏在衣物上嗅闻......
脑中又开始不自觉想象他恼火时的神情,双眉紧拧,眼神凶狠......
不,义父没有对她凶狠过,他会如何呢?扬起手打她吗?
若是打她,她的脸便能接触到义父的手,她会闻到浓郁的文旦香,这香味让她沉醉......
脸碰到衣物,她猛然惊醒。
她在想什么?她竟然在对义父不敬。
夏末快入秋了,在秋收前国主会前去城外万福寺祈福,与万民共同感念上天仁德。
在宫中,沈喻无法接触到国主这样的贵人,只有在万福寺他才有让秋洄现身的机会。
而如何让秋洄避过禁卫便是他要谋算的事。
清晨,打开衣柜,他换上了浅色常服,这能让他看起来有些精神,也能给人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不经意一瞥,他忽然皱起眉头,在衣柜中上下上下翻找。
似乎有件里衣不见了,他记不确切,只依稀记得交给了下人,之后有无再穿便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
莫不是洗坏了,下人还没上报?
先前也有过洗坏的情况,不过也并非什么大事,他也不甚在意,坏就坏了吧。
出门前,他又低头闻了闻衣袖,清香环绕,对着镜子又摆了摆头冠,他应该长得也算看得过去,干净整洁,能给人留个好印象。
到正厅,秋洄也打扮得体,面带黑纱正等待着他吩咐。
“走吧。”
“义父,你今天穿了浅色。”
他微微点头,边走边嘱咐道:“一会别乱走,就跟在我身后,也别乱说话。”
“义父说什么,小洄就做什么。”
“嗯。”
忽然有道吸气声落在侧颈,沈喻激灵一顿往后瞥去,秋洄恭敬低头,视线正看着地面,见他停步朝他不解望来。
“义父,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上了马车和秋洄面对面,他已经忘了怎样与她相处,也不知该如何相处,便干脆闭了眼。
秋洄原本不喜欢沈喻闭眼,但是现在她喜欢了,因为沈喻不看她的话,她便能正大光明打量他了。
今天的义父非常罕见地打扮了自己,不仅换了好看的新衣,连熏香都浓了几分,甚至还描了眉扑了妆粉,若非气质沉稳,她差点以为回到了数年前,见到了还是少年的义父。
他的手稳稳伏在膝盖上,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
她微垂着头,视线却逐渐上移,移到他的腰间,移到他的手臂,更移向他的衣襟移向他的颈间,她不忍心开口打断这片刻的静谧,她只能像义父一样,安静着沉默着。
沈喻没有告诉秋洄今日出行的目的,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那个人会帮他,这会只能在心里默默演练着一会要说的话。
若是失败他便只能走另一条路。
这会想着不免有些紧张,从手到面都有微微针刺之感,这不适让人难以忽略,他动了动肩膀,睁眼,秋洄也闭着眼歇息。
似乎是听到了他在动,秋洄亦睁眼询问:“怎么了义父?”
有时他很讨厌秋洄的敏锐,明明他只是稍稍动一动或微微皱眉,可她总是能感知到这点变化,出声询问。
他不需要这种关心,也不需要秋洄总是将注意放在他身上。
“没什么。”
义父又不高兴了,她晓得,虽然很快虽然只是一瞬,可义父皱眉了,皱眉之后他又闭上了眼。
马车很小,但他们之间,很远。
秋洄没有再问了,安安静静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了,她先下了马车,给义父掀起车帘,而后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了山。
万福寺,顾名思义是万民祈福的庙宇,来来往往的百姓有很多,只是今日天气不佳,故而前来的人不多。
“戴上,越少人见过你越好。”
面纱不够,义父给她递来幕篱。
秋洄顺从接过,以幕篱掩面,像极了深闺小姐。
上了山,她先是一同与义父拜了神,而后又绕去了后山,一路上虽有幕篱遮挡视线,但她的双眼始终巡查四周,将这一片地形牢记在心。
后山有一处水池,池中养着几条肥硕的鲤鱼,四面空旷不见有人,可义父却停在了水池前,显然是等着谁。
她耐心陪着,不一会,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秋洄比沈喻率先发现来人,手一翻,一柄细匕首出现在手中。
银光闪过沈喻的眼,他知秋洄会随身携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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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却不知藏得如此隐蔽,连他都没发现。
收回视线,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冷下语气,道:“收起来。”
“义父,我担心......”
“这里没你的事了,去护卫。”
又是这般冷冰冰,秋洄僵硬收起匕首,无言望着他的背影。
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她只能听令:“是,义父。”
轻声后退,她朝来人的方向走去。
那是个女人,穿着打扮低调却绮丽,面容年轻气质沉稳,路过时目不斜视,一看便是个贵人。
秋洄看向那人的手,纤细却有劲,不是普通的妇人。
默不作声擦肩而过,她守在不远处,以防有人来。
“李夫人。”
沈喻缓和神情,恭敬朝妇人行礼。
“沈公子不必见外。”
沈喻尴尬一笑:“如今除了您,也不会再有人称我为公子。一想到我沈氏带李氏带去的灾祸,我便夜不能寐,羞愧万分。”
李夫人缓缓摇头,语气温和:“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初的事不是公子的错。沈氏遭逢大难,我亦替公子惋惜。”
沈喻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翡翠金钗,双手呈上:“这是在下一点心意......”
“沈公子,这不合礼数。”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李夫人抬手打断,一时有些窘迫。
“沈公子......”
李夫人走近一步,低声道:“我知公子暗中替家父来往书信是有求于我,公子但说无妨。”
他笑得谦卑小心,甚至带点讨好的意味,那眼角和唇角上扬的弧度是秋洄多少年都不曾见过的,还有那手呈上珠钗时的恭敬相握,不是,这个人不是义父。
一个谨小慎微但笑意温和,一个光看背影便知是落落大方,她死死咬着牙,掩在袖中的手攥着匕首用力到发抖。
幕篱虽能遮住视线,可归根究底也只是白纱,白纱挡不住秋洄的怒火。
窥视和冒犯的羞愧在此刻被一把火烧去,这怒火是潮湿的,阴冷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寸一寸燃烧血液的,像那些蜿蜒的疤痕一般牢牢攀附在身上。
犬齿咬破了舌尖,她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她恨沈喻。
自从下山她从没收到过沈喻给的任何首饰和任何好脸色,更别提他手里价值不菲的翡翠珠钗,而今日,今日一来他就要送给这个女人,凭什么?
凭什么要送礼物给她,还要对她讨好卖笑?
有什么是她秋洄不能做的,凭什么义父不来对她笑,凭什么他不来要求她,转而去找外人帮助?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沈喻感到一阵激灵,那种针刺之感从脚底腾起直上脑海,他怪异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是完好的,那这异样从何而来?
“沈公子,我已言尽于此,今日我没见过你,亦不知晓你的企图。珍重。”
李夫人朝他微微福身,转身离去。
她没有收翡翠珠钗,不知怎的,沈喻反而心里轻松了一些。
这珠钗是他特意请老师傅打的,样式精致,花费不小,若是折卖出去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以后可解决些燃眉之急。
心里总算落下了一块石头,他招呼秋洄一起下了山。
马车上,秋洄还戴着幕篱,他疑惑一瞬:“怎么在车上还戴着。”
她的双眼隐隐从白纱后透出,恍惚间,似是让他瞧见了捕猎的猛兽,锐利阴冷,让人头皮发麻。
这怕是错觉,秋洄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再要细瞧,她又垂下了头,语气不明道:“不给义父添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