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低头。”
燕良全身疯狂颤抖,他痛苦喊着,而李承佑冷静命令着,于是他依旧保持仰头的别扭姿态。
“住手、住手......”
“痛吗?”
痛,很痛,他张大了嘴又紧紧咬住唇,抑制痛苦,全力克制痛苦,犬齿咬破了唇,他只颤抖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痛,就喊出来。”
他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不想出声不想喊,他不愿让李承佑看见他这副脆弱无能的样子,他只能克制。
红盖在脸上摩挲,他感到泪水很快充盈了眼眶,很快又晕在了红盖上,然后滑下脸庞。
李承佑的手还在无情抚摸着他的另一边,铁链限制了他的距离,他除了挺起胸膛以外,别无他法。
“闻到血味了吗?若我用你的血画一幅红梅图,该有多妖艳?”
他不语,可她在他腰上猛掐了一把,逼出了他的闷重的哼声。
“说话。”
“闻到了......”
“我上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痛吗?”
他呜咽着沉默着,只用颤抖回答。
很快另一边也如法炮制。
他知道了,是她的耳坠,他感受到了金珠牵扯的重量。
“痛就哭出来。”
“不......我不痛......不痛!”
“真的吗?这样都不痛的话,这样呢?”
穿过是一瞬间的灼烧,灼烧过后便是钻心的疼,接着又是不属于疼痛的羞耻,她在转动在拉扯,在尽情羞辱他折磨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该问你,你想自毁,我便帮你自毁。现在回答我,痛吗?”
扭动身躯,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耻辱,亦或是委屈,他只感到由衷地难受,憋闷在心底的痛楚似乎在随着血液滴落而宣泄出来,关不住,止不住,他颤抖,他流泪,他真的太痛了。
金坠微微晃动,李承佑盯着那一滴滴血,沿着他的肌肤、骨骼,由内而外释放、倾斜,红盖边缘的金色流苏在剧烈颤抖,他呜咽着气声不断。
她转动金钩,彻底捅开一个空洞,而后,她听见了哭声。
“痛......好痛......我真的好痛......”
烛光被哭声震撼,剧烈摇曳,他太痛了,痛到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眼泪冲破闸门,即使被红布吸收也依然沿着脸庞滑到了下颌,滴落,融进了他的血中。
李承佑的心也有些疼痛。
她抚上他的锁骨,轻轻一吻。
没有掀开红盖,她想燕良这会大概是不愿被她看见他这副模样,隔着胸前伤痛,她轻轻抱住了他。
红盖丢到了一旁,面色惨白,双眼红肿,燕良坐在地上歪着头靠着石床,无神盯着地面的蜡油。
李承佑给他擦了血,又亲自给他的伤口上了药。
拔下金坠,只余金钩成环,她道:“别去碰,大约十天就能愈合了。”
“多谢君上。”
他哭了很久,此刻声音已经沙哑。
“十天之后,我带你出去。”
他无力地自嘲一笑:“原来我还能出去?原来我还有可去之处?哪?另一个监狱吗?还是荒郊野岭的坟墓?大约坟墓才最适合我,不如我去守墓吧?这样我就算死在那也......”
啪
李承佑打了他一耳光。
“说够了吗?”
这一巴掌,他无动于衷。
“君上不喜欢我说话了吗?”
“回答我的问题。”
“不够,远远不够,你又想不让我说话了吗?那可以啊,割掉我的舌头好了,反正我现在也毫无价值,我这张嘴不如......”
啪
又一巴掌。
他倾了下去,却因双手缚在身后也无法支撑,倒在床边。
既倒了下去,他便认命地躺在了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承佑没有再和他多费口舌,起身,居高临下:“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每天都会来,你每天都会见到我,我也每天都会变着法子来折磨你。今天只是开始,还有九天。”
她走了,留下一个背影。
燕良虚虚喘着气,他很疲累,想翻身但一动便牵扯到胸膛伤痛,金环被衣衫摩擦让他无时无刻不注意到疼痛。
这疼痛忽然让他心安,兴许血的惩罚真的会让他好受。
无声咧起嘴,他干脆闭上眼,默默享受着难得心安的疼痛。
身体有些灼热,头朝下让他意识不清。
眼前还是石板,他昏昏沉沉抬起头却被胸膛上的重量又扯得弯下了腰。
好疼啊,他定了定眼,两个金环之间竟然垂了链,链上是黄玉玛瑙。
怪不得这么重,怪不得扯得他这么疼。
“呃呃!”
背上滴落了滚烫,一滴两滴,烫得他忍不住浑身扭动。
“现在知道躲了?”
冷酷的声音响在头顶,他想抬头看清可又无力抬头,兴许看不见,他就能心安理得接受着这样的惩罚,不用去装出一副烈骨来。
想起来了,他“闲来无事”去撞了烛台。
大概是将自己撞晕了,醒来便是这副模样,跪在石板上,双手吊起,身前被坠了她送的玛瑙,身后承接着滚烫的烛泪。
红烛倾斜,烛泪如血,他的背上已经满是烫出的红印和凝固的蜡,覆盖在身上好似一层人皮。
他不语,她便一直滴着,滴在他背上,手臂上,后颈上,看着他因滚烫疼痛而颤抖,因凝固而窒息,却不发一丝仁慈。
早知他死倔,又是躲又是呜咽,但决口不提疼痛。
松开他的手腕,他像是一座轰然倒塌的山,侧躺在地大口喘气。
“还撞吗?”
额头有些痛,燕良苦笑一声,低低道:“说不撞,你就信了吗?”
“要撞怎么不把自己撞死?”
“我自己死怎够呢?我等着你赐死啊。”
说罢他又笑了一声。
李承佑面上没恼,可她轻轻踢了一脚他的肩让他平躺在地。
蜡还未脱落,他拧着眉抓着身下的衣衫,决绝等着她的惩罚。
“呃!”
如他所愿,滚烫的蜡滴上了胸膛,一滴一片,让本来就伤着的孔洞再次受到伤害,然后她踩了上来。
这会的他果真像是一滩烂泥,而李承佑也将他当成烂泥,无情烫着他的身体,又踩着他的身体。
厚厚的蜡衣凝在身上,他紧紧闭着眼全身冒汗,不住地发抖,可他还没松口,他没给李承佑想要的答案,她就会继续折辱。
他真的疯了,李承佑不留情面的折辱竟让他无比享受,无比安心。
眼泪从眼角滑落,他不知是在笑还是哭,李承佑没有管他怎么想,她只是命令:“脱。”
他这次脱得很痛快,甚至不算脱,而是撕扯,他自己撕扯掉了衣衫。
抚摸过无数遍的身躯又一次一览无遗,她不给他安抚,直接倾斜,让红蜡代替了她的手。
踩着他的膝盖,一滴下,没有留喘气的间隙她继续滴下。
冷眼看他跳动,看他痛喊,看想躲无处躲,她无情地用红蜡将他完全包围。
眼泪可能要将这个人淹没了,红蜡染白成了白蜡,可她依旧没有停手。
多久她记不清了,她只知道红烛只剩下一指长短之后,他终于受不了痛哭出声,喊了停。
她停手了,问:“够了吗?”
他只是流泪。
“我问你够了吗?够痛了吗?”
“够了......够痛了......”
吹灭了火苗,她亲自给他剥去凝固在表面的蜡。
他的身体已经通红彻底疲软了下来,连带着他这个人也失去了精神,无神盯着石壁一角。
取下玛瑙串却留下了金链,她深呼吸一口抱住了这个宛若死一般瘫软的人。
心里忽然很痛,即使这些惩罚是她亲手做的,她心里依然很痛。
“燕良,好受一点了吗?”
他不拒绝,不回应,只答:“不够......”
“还想要什么?”
“挖掉......”
“挖掉什么?”
“我的眼睛,让我瞎了吧......或者割掉我的舌头,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做一个哑巴......斩断我的手脚也好,让我做一个残废......”
他轻轻的语气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说完甚至笑了一声。
李承佑没有搭话,也许她终于厌烦了他这副腔调,松开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她被气走了,又被气走了。
燕良躺在地上,石壁上灯油又滴落在地,堆积起了红色的山石,他翻了个身,睁着眼,静静盯着灯油。
她确实每天都来暗室,先是给他擦药,而后便开始了对他的折辱。
李承佑就是李承佑,动起手来也不失风度,她的鞭子比目康的更狠,一鞭下去就能让他浑身颤抖,爬着远离。
也许她也知道她下手有多重,把他绑在案几上嘴里塞了布,又用红盖遮住了他的眼,硬是不让他瞧也不让他开口喊痛。
可一鞭打在腿上他终是再忍不住哭喊着摇了头。
原来还以为自己在她手上早就碎了一切尊严,没想到以往那些竟是她留了情。
他想象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浑身赤裸躺在她面前,以一种不拒绝的姿态向她祈求着惩罚,将她当做一个恶人,他自己便能心安地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扮演者无辜者,扮演者受害者。
而李承佑,她接受了这样的身份,不诘问,不讽刺,默契地让他做一个无辜者。
无辜者要做的,只是痛哭,只是痛苦。
上天为什么要他爱上这样一个人,又为什么要李承佑爱上他这样的人?
若只是一个君一个囚,那该多好。
解开绳索,李承佑脱下黄袍盖在燕良身上,轻轻拍着,等着,一刻两刻,她无声等着他平复。
她下手是重,燕良浑身都是红肿的鞭痕,但只有鞭痕并未皮开肉绽。
还是舍不得。
过往每一次燕良都会用自己的舌来清理泥泞,但在暗室中二人调转,她亲自给他清理擦拭。
掀开外袍,她轻轻在伤痕上擦药,道:“不会留太久,过两天就消下去了,只是会痒,别去挠。”
红盖之下,传来轻闷:“唔。”
答完便是一阵沉寂,两个人一起沉默。
给他仔细擦完药,李承佑留下了外袍,对着红盖轻语:“明天再来看你。”
“唔。”
她定下的便是暗室十日,一晃如烟,很快便是第十天了。
燕良身上的一切伤口如预料的一般,愈合了,不再流血不再黏连,留下了两个空洞。
他坐在床上呆呆地靠着墙,任由李承佑敞开衣襟,给他换下金钩,换上银环。
她轻轻拉动:“疼吗?”
他摇了摇头。
“说话。”
“不疼。”
“好。”
她亲手提他穿好干净衣衫,抚平褶皱,然后,又亲手取下了颈间镣铐,给他揉着锢了那么多天的脖子。
燕良抬眼静静盯着她的脸,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了她额间红痣,他又低头,看见的,是她指上的青蓝玉戒。
“走。”
她没有拉着他,而是让他自己起身。
颓丧了许久,又被折磨了许久,他的身体差了很多,下了石床跟在她身后,短短几步路他竟然觉得有些疲累。
但比疲累更让他难受的,是胸前衣物的细细摩挲。
他拧了眉,轻轻扯动衣襟。
离开暗室,他看见了天,看见了午后的阳光,可凉风吹拂,落叶孤寂,又是一年秋。
呆立在落叶下,光照眯了眼,他只觉恍惚。
身后李承佑靠近:“燕良,你自由了。”
忽然听到了什么,他转身,见她同样立于落叶下,神色平静,仿佛也在说今日的天气很好。
“你说什么?”
“你自由了。”
话语入耳,他一阵天旋地转。
缓缓定了眼,他又问了一遍:“君上说什么?”
“世子,你可以出宫了。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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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走。”
黄色的绿色的落叶不断遮蔽视线,他的心也越来越朦胧,越来越看不清。
要看清吗?或许沉下去,能让他舒服点。
于是那片落叶漂浮在水面,又缓缓沉了下去。
“谢君上。”
“想什么时候走?”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他压根没想过离开李承佑,亦没想过李承佑会放他离开,他从来都以为自己会死在宫里,抑或是余生都作为一颗棋子。
不过,若是棋子,也应当是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而他现在没了任何政治价值,若要放弃他,大约也说得通。
“朕不是因为世子失去了价值才放世子离开,相反,朕一直都欣赏世子,朕只是不愿世子日复一日苦痛,日复一日沉溺在自暴自弃中。你的苦,与朕有关,但朕仍希望世子释怀,更希望世子快乐。”
她像是能够听见他心中所想,向他解释她的用意。
缓缓走来,她轻笑着:“在世子身上留下伤痕,是希望世子时时刻刻记着,你的身体和命是属于我李承佑的,没有朕的允许,世子不可以自寻短见,更不可以随意伤害自己。”
“你,明白了吗?”
她的身形不算高大,但在很多人眼里,李承佑是高大的,强大的,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脚步,更没有谁能让她退步,虽然她这会是在前进,可燕良觉得,她让步了。
“君上是向我妥协了吗?”
“世子可以这么以为。”
“为何?君上不是最喜欢逼迫我服软吗?君上不是也在这样做吗?”
她坦然点头:“是。朕的确喜欢征服世子。”
“那为何还允许我离开?”
她仰头,想了想,又笑了笑:“谁让朕,偏爱世子呢。”
脚边阴影在拉长,燕良垂下了眼,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却淡淡道:“良,谢君上。”
“需要朕为你准备什么吗?”
“不用了......予我一些钱财和文书就够了。”
“好。要休养几天吗?”
他摇头:“今日黄昏便走。”
“好。与太子告个别吧,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太子很想你。”
又低下了头,他紧紧抿着唇,闷声答:“是。”
李承佑答应得很爽快,给他的文书也准备得很齐全,不像是突然准备的,像是早就备下了就等走个过场交到他手里。
镜子前的他,颓靡,沧桑,在暗室中是这样,出来了还是这样,就连即将获得自由也还是这样。
他的身体和心大约是已经死了,只有胸膛上若有似无的摩擦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他和李承佑的约定,他不能去寻死,他得好好活着。
镜子里忽然出现暗红色常服。
“要涂抹些脂粉吗?世子的脸色很不好。”
“涂一些吧,怕吓到太子。”
他拿起上妆的粉刷想往脸上擦,却被李承佑握住了手。
她取下粉刷,往他手腕上套了什么,暖黄色的。
“黄玉玛瑙,世子保存得很好,只是别再弄丢了。”
玛瑙依然圆润,通透,美丽。
盯着玛瑙,他的眼再次湿润。
李承佑从后抚摸着他的脸,镜子里,他肩膀颤抖,泪水滑了一道又一道。
黄昏与玛瑙相得益彰,他们出了宫,迎着落日在郊外长恨亭中告别。
长恨亭自古多离别,离别怀思念,思念却又得了“长恨”一名。
大约是恨比爱更难忘。
燕良蹲在太子身前,轻轻笑:“太子,太子要听太师的,听君上的,好好读书习武,早日作出一番功绩来,老师就算不在太子身边,也会为太子高兴。”
“老师去哪里?”
他抬头看了眼李承佑,又道:“老师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为君上和太子分忧,等太子长大了,就是太子为君上分忧了。”
太子懵懂点头,但眼里十分不舍,她抱着燕良,渐渐含泪:“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
这又是他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他答不上来。
太子抓紧了他的胳膊,糯声糯气道:“太师说三年后我有开蒙礼,老师可不可以回来给我戴头冠?”
“这......”
李承佑上前,揉了揉太子的脑袋,道:“凭老师的心意。”
她平静从容:“太子,向老师拜别。”
太子眼泪汪汪却懂事守礼,她吸了吸鼻子,向燕良行了专属师者的跪拜大礼。
燕良心底微震,垂眸回了同等大礼,只是这礼,是向太子,还是向李承佑,他不知。
叩在地面,他深深呼吸。
“去吧。”
他去了,驾着马向夕阳的方向离去了。
李承佑驻足一刻,转身牵起太子的手,背对这夕阳的方向离去。
三年后
长恨亭外落叶簌簌,微风掠过将碎草和落叶打了转。
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也褪去了几分稚气。
在宫外,她可以不用端着架子,像普通孩子一样和玄今在不远处的草地共同抓虫玩耍。
李承佑负手,唇角微扬静静注视两个孩子玩闹。
风过来吹起了衣摆,暗红色常服像夕阳的余温,穿透过层层白雾,落到身后茶水中。
水流倾出,茶香四溢,她回头,燕良低垂着眼动作平稳,将她那杯缓缓推了过来。
恭敬,又有着几载疏离。
她坐在案几对面,和燕良面对面,视线一寸寸抚过他的脸庞。
“一别三年,世子可还自在?”
“自在,却又始终不敢忘怀。”
“世子还有不敢的?何事不敢忘?”
他垂眼,抬手抚在胸膛,那里,衣料之下仍有银色。
“君上留下的印记,想忘也无法忘。”
茶水的热气缓缓上扬,区区几缕便模糊了视线,像薄纱,像鸿沟。
吹去热气,又放下茶盏,她轻轻问:“世子可要一道回宫?”
不远处太子的笑声随风而来,清脆如铃。
燕良抬头,四目相对。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