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背着光,缓步而入。
是燕良。
他依然是素衣赤足,面色苍白却神色平静,手脚戴着镣铐,一副戴罪的模样一步步走到殿中央,俯身行礼。
“外臣燕良,参见君上。”
满朝寂静。
指尖抓着膝盖微微一顿,李承佑定睛注视着燕良,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她设想过他会留在北国,设想过他会彻底背叛她成为白狐王,设想过他会为了族内的责任与她对立,不管哪一样她都能毫不犹豫将他抹杀。
可此刻,他就站在这里,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平静地称她一声“君上”。
心中忽地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惊讶?欣喜?还是如释重负?
她自己也说不清。
御史大夫脸色骤变,不可置信地盯着燕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边境明明......”
燕良抬眸,目光清冷:“御史大人此言何意?我惹恼了君上故而一直被关押在宫中面壁思过,何曾去过边境?我虽是质子,但也不是随意就能诬陷的囚犯,大人请慎言。”
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平宁公主站在朝臣之中面色煞白,眼中满是震惊,而震惊之下又是恐惧。
她慌乱地在朝臣中寻找尹知安的身影,扫了一圈没看见,这才想起来,尹知安压根没有入仕。
李承佑静静注视着燕良,唇角微不可察勾起一抹弧度。
她缓缓开口,沉稳而威严:“边境之乱,朕自会彻查镇压。而爱卿所说之事,朕也传了质子上殿,可打消爱卿疑虑了?”
扫过御史,扫过平宁,最后视线落在燕良身上,她起身拂袖:“此事,到此为止。”
百官告退,唯独燕良下跪叩首。
今日的空气格外清新,李承佑深深呼吸,步入寝殿,挥手屏退众人。
殿内站着一个人,他早早等候在此,还是素衣赤足,脸上沾了些风土,可这风土也是平静温和,不失恭敬。
“动作挺快。”
燕良行礼:“既为侍官,总不能叫君上等着外臣。”
“不必装了,卸下吧。”
他手一抖,镣铐便被他抖落了下来,置于一旁。
李承佑站在殿门口,背后手指轻捻,淡淡道:“世子提前了六天。”
“外臣只是想知道父亲是否病重,外臣答应了君上不会见同族,便只在山内停留了两天,故而返程省去了许多时间。”
“朕让你过家门而不入,不怨朕吗?”
燕良垂眼,默了片刻:“怨的。”
“怨还要回来?”
他抿了抿唇,轻声回答:“外臣身上有了君上的印记,外臣已不被本族所容,只能回来。”
李承佑轻笑一声:“如此说来,算是朕逼你回来了。”
见他不回话,她又敛了笑意,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想着在君上用早膳前,但算错了时间,迟了点。正想去换替身,便见有人想闯掖庭,故而来不及回话便去找了目侍卫。”
“算你聪明。”
他淡淡一笑:“不聪明,怎么被君上瞧得上?”
这笑是心照不宣还是无奈,她不知,她只知燕良自己回来了,是活着回来了。
“世子,朕履行承诺。”
燕良抬起头,远远注视着她的眼。
“朕会好好待你。只要世子开口,朕会给你名分,即便群臣反对,朕也让你做后宫之首。”
握紧了自己的手,燕良张了张唇,惊讶不已。
这是君王的承诺,亦是君王的偏爱。
他从未想过以自己的身份能站到那么高的位置,他燕良,说到底也是敌国质子,与她,与朝臣与人族百姓都有不可化解之矛盾,他真的有那个资格站到她身边吗?
若真的和她并肩,她该遭受多大的非议?
摇了摇头,他没有那个资格,他只配站在她身后。
叩首谢恩,但回拒:“外臣谢君上,但外臣只有一个请求。”
“世子但说无妨。”
“外臣恳请君上,放了梧弟。”
“好。”
她答得很快很干脆,燕良心中一动,又抬头,见她缓缓走来。
“世子开口,朕就会答应。明日黄昏,朕会放了燕梧,世子可前去相送。”
他原本以为李承佑会讥讽两句,可她只笑笑,站定在他身前。
“替朕更衣。”
“外臣遵命。”
她靠得近,鼻翼微动,他没有嗅到松香的气味,她真的没有再熏松香了......但一种若有似无的,近乎刻在本能中的气味钻入脑海。
那是一种带着生命和传承的气味。
他抬着手臂愣愣仰头,讶异,不解,看向她的腹部又看向她的眼,疯狂嗅着捕捉到的异样气息。
李承佑垂下眼,与他四目相对,抬起手抚摸他的脸,点头。
“朕还未公之于众,希望世子替朕保密。”
他忽然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问:“君、君上......这是几月了......”
“四月多了。”
脑中嗡了一声,如此算来,行刺发生之时李承佑已然有孕,而他还在使性子惹恼她,与她争吵与她辨输赢。
负罪感与羞愧顿时如潮水般堆积在眼中,他竟是控制不住直接落了泪。
“外臣......外臣有罪......君上、请君上责罚!”
李承佑拭去他的泪,她知道瞒不过燕良,亦知道他在想什么,怨与怒已经过去了,她不是揪着不放的人,也没想在此刻再深究他的罪罚。
抚上自己的腹,她诚恳道:“世子,这是朕的继承人,亦是朕的理想。倘若朕向外公布朕已有孩子,朝中一切反动势力势必向李氏反扑,朕需要你。”
握住她的手,燕良颤着唇,摇头:“君上真要以身入局吗?君上可知,孕期的母体有多脆弱?稍有不慎,君上将满盘皆输!”
“朕知道。所以,世子更应该帮朕,不是吗?”
他想反驳,但李承佑捂住他的嘴,只问:“朕只需要你点头,或摇头。”
一面仰视一面俯视,多数时候他们皆是如此对视,她喜欢燕良仰视着她,很美,很安静,也很听话。
他点了头,但眼泪落入了她掌心。
是伤心?是不愿?亦或是悔恨不安?
说不清道不明,她只知这不掺杂情和欲的眼泪,是纯粹的,她动容了。
“世子,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朕很想你。”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肌肤上,暖意在燕良身上开了花。
以疤痕为枝,李承佑在他背上作画。
“朕给你香膏很有效,多涂一涂,伤疤很快就消下去了。”
镜子中的燕良脸色微红,他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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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视线,问:“外臣会用的......君上不需要吗?”
她专注着,闻言笑了声:“朕身上都是旧伤了,太久了,没用了。世子的是新伤,还能好。”
“嗯......外臣遵旨。”
画笔在他背上游走,微凉的颜料时不时让他轻抖。
“趴着。”
他动了动喉部,起身,无声趴到了桌上。
画笔渐渐往下,她开始在他腰上作画,但特意避开了那枚钤印。
“世子可知,朕在画什么?”
他可能有些痒,肌肤忍不住收缩:“外臣不知,请君上明示。”
“红梅。”
“为何是红梅?”
“世子在珊瑚行宫给朕摘的红梅,朕一直记得。”
他忽然一抖,脸直接发烫:“君上还记得......”
腰上忽然落下柔软,是那枚钤印的位置,李承佑吻了他的腰。
呼吸停滞,他攥紧了手,瞪大了眼做不得反应,若是今日的时光就此停住步伐,那她的吻也会留在他身上,如同她盖下的章,再也消除不去。
“君上......”
她离开了,结束了吻,也结束了作画。
“时间不早了,朕得去陪杏贵侍用膳。”
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顿时垮下了情绪,脱口而出:“君上可真是大忙人。”
李承佑没有恼,而是摸着他的脸笑了笑:“朕毕竟答应了。世子吃味了?”
他躲开,皮笑肉不笑:“外臣岂敢,君上临了杏贵侍可还要外臣在合乾殿洗干净等着您?”
本意是讽刺,但她但却真点了头:“好啊,不过世子可别把朕的红梅图给洗了。”
“君上还要画?”
“不是朕要画,是世子。”
燕良不解:“外臣?外臣如何......”
刚问出口,他便明白了,睁大了眼扭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承佑是要他自己在身上画画。
这是何等的羞耻。
“朕去待一会便回来,世子莫要偷懒。”
他愣神的一会功夫,李承佑已经放下笔准备走了,他下意识攥住她的袖子,仰头问:“君上不是在戏弄外臣吧?外臣会等到君上吗?”
她拍了拍他的手,点头轻笑:“会的。”
夕阳已被幽蓝取代,烛火在镜中摇曳,燕良紧抿着唇在身上落笔。
枝干,红梅,层层衣衫堆叠在腰带上,他一边痒着一边幻想着,幻想自己的手是李承佑的手,镜中人亦不是他,而是李承佑在作画。
按照她的性子,她画着画着便会在他身上作乱,对他又捏又掐,非逼得他疼出眼泪才肯罢休。
明明对郎君们如此是温柔体贴,为何偏偏对他如此粗鲁呢?
说了会回来,可他等到烛火燃了一半了,她还没回来,难道是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吗?
摇摇头,她食言便食言,眼巴巴等在这,倒像是他求着要侍寝一般。
摒弃杂念,他继续描梅。
红梅恰好开在茱萸处,他怔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个地方下笔。
若是被李承佑看见了,又要嘲弄他一番,说不定要掐得更狠了。
脸色发红,他赶紧放下笔,对着镜子捻了捻,擦了擦,只盼别让她看见此时的狼狈。
可天不遂狐愿,李承佑偏偏在此时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