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当午,水都的主街道上挤满了人,百姓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目光齐刷刷投向街道尽头。
那里,一队禁军押着一个身着破旧白衣的男子缓缓而来。
燕良双手被拷,铁链与脚踝上的镣铐相连,而他身后更是拖了一枚铁球,每走一步,铁球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他本就生得俊美,即便脸上满是血污,也掩不住他那双在人类眼中灵动美丽的狐狸眼,而此刻,那双眼中没有半分怯懦,只有不屈与冷冽。
“看!那就是北国的狐狸精!藏在水都里害我们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呸!战败的畜生还敢来我们水都作乱!”
“打死他!打死他!”
每走一步都是怒骂,烂菜叶、臭鸡蛋、石块纷纷朝他砸去。
燕良没有躲,他也躲不开,李承佑的目的就是侮辱他,这些人的喊骂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她的化身,这是他的劫,他受着就是了。
挺直了脊背,他平稳前进,目不斜视,仿佛那些辱骂和攻击与他无关。
可垂下的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指节用力到失去了血色,甚至微微颤抖。
突然,一块石头砸中了他的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模糊了视线,染红了衣襟。
鲜血滴落在白衣上,像冬日红梅。
他晃了晃身,低头看了眼染红的位置,稍稍整理衣襟便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走。
“这狐狸精还挺能忍啊!看他那张脸,高傲什么呢!”人群中有人冷笑不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燕良可以听见百姓所有的谩骂,他不回应,他知道,李承佑的目的不仅仅是让他受辱,她在等,等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同伴按捺不住,前来救他。
这个女人肯定派人监视着周遭的一切,他绝不能表现出半分痛苦或软弱,他要让她知道,北国的子民,他白狐一不会轻易屈服。
远处的高楼上,李承佑负手站在窗边,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燕良身上,看着他被百姓辱骂,被石块砸中,却始终不肯低头。
这么难堪了,还要维持自己的风度,很好,她很欣赏,宁折不屈会让她有征服欲,这样的人她折磨起来才更觉有趣。
三天过去,燕良亦是被押着游街了三天。
扑通一声,燕良被推倒在地,不知混杂了什么,腥臭又黏腻的浑浊液体从头浇下,浇得他浑身起了激灵。
几乎所有的发丝都沾上臭味粘在脸上,浑浊的水从脖子流进让里衣黏在了身体表面,他低垂着头紧紧握拳。
“快走。”
禁军踢了他一脚,催促。
镣铐磨烂了肌肤,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三天的游街让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紧咬着唇,他知道没人会来扶他,所有人都乐于见他的笑话,乐于侮辱他,这就是成王败寇。
他听了整整三天的辱骂,难听的、下流的、令人恐惧的,他很想让自己麻木,但奈何,他听力好,嗅觉好,他无法抛却这些话语,更无法摒弃这些气味。
败者就该承受屈辱,没有被扒皮吃掉已经算幸运了......可眼眶忍不住发热,他竟然感到了痛苦。
痛苦就是软弱,他不能软弱。
李承佑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人群,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来救燕良,更没有人接近他。
皱眉,但也欣赏,能够潜藏在水都这么多年,这些人的心志,或者燕良的心志确实坚定。
她不禁看向燕良,他还趴在地上颤抖着手臂试图爬起,让他游街了三天都不曾露出破绽,想必他手底下那些人也猜出了她的目的,如此,游街便没用了。
叫来青衣侍从,她对街上扬了下颌:“目康,够了。”
目康腰间佩剑,往窗外一望,答:“属下明白。”
拍了拍窗框,她准备回宫了,但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壮汉,手持木棍直奔燕良而去。
眯了眯眼,李承佑顿下动作向下望去,想看看这个壮汉是不是燕良的人。
燕良艰难抬头,那壮汉面目狰狞好似与他有深仇大恨非杀他不可。
也许吧。
这一棍子下去,他可能真的撑不住了,撑不住了也好,省得李承佑想别的法子报复他,她也不会抓到他的任何人。
闭上眼,此刻心中竟有一丝解脱。
撑着窗框,李承佑一跃而下。
“去死吧,你这个狐狸精!”壮汉怒吼着,举起木棍狠狠砸向燕良的头。
棍子破空声近在咫尺,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到来的,是一声断裂。
他睁开眼,身形挺拔,头戴抹额的人挡在了他身前,亦挡住了光。
李承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木棍便是断裂在她手臂上,她目光似刀,扫过那壮汉,吓得他直接僵硬在原地。
她并未言语只是看了一眼禁军,禁军立马扶起了燕良,又上前来抓壮汉,只不过那壮汉丢下木棍便逃了。
百姓被驱散开,燕良冷冷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嘲笑。
他喘着气用力道:“国主亲自来救我,真是......荣幸......”
李承佑没有回答,拍拍衣袖瞥了他一眼,随后挥手示意禁军将他带走。
她出现,意味着这场刑罚结束了。
他吐出一口气,转身准备跟上禁军,可铁球真的太重了,他走不动,只是一瞬,他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李承佑下意识扶住了人,见他软了身体微微一怔,立马探息。
脉搏微弱,但还活着。
身上沾染上了腥臭,她皱了皱眉,偏头就是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无助、脆弱却又如泥中莲,没想到脸上脏成这样,她都能看出美貌来,果真是狐狸精,不知道这狐狸精靠着这张脸窃来了多少情报。
“带回去,好好医治。”
白天的谩骂之声和唾弃鄙夷的目光终是入了梦,燕良脸色苍白双颊却泛着高烧不退的潮红,紧闭的双眼下,眼珠不停转动。
“良,你是我们狐族的骄傲......水都的情报,靠你了......”
亲族、篝火、灼灼目光......
“侄儿孟修,拜见姑父姑母......”
明堂、孟府、欢声笑语......
“长公主,此情此景容许草民献诗一首......”
权贵、情报、谈笑风生......
梦里的画面如水流般蜿蜒前进,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却无法控制梦境,他好似被困在了梦中,时而风度翩翩时而如履薄冰,他想醒来可他出不去,他只能一遍遍回忆而后重新体会。
金色的阳光下,匾额熠熠生辉,可很快,匾额被人取下、踩扁、染血。
“不......不要......”
突然,毫无预兆,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气出多进少,额上渗出细密汗珠,瞳孔收缩又放大,他的心还没完全脱离梦境,他还能看见梦里的画面。
孟府的匾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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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那个曾经庇护他的家族,早已被满门抄斩,而他,还活着。
“呵......”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昏暗的环境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抬手摸了摸额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他的脖子被拷上了锁链,而锁链另一端固定在床榻上。
锁链的冰冷带来清醒,望着窗外冷月,他不禁自嘲一笑。
他竟然梦到了孟氏,难道他愧疚了吗?愧疚又有什么用呢?
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罢了,所有人都是牺牲品,他也是,结局不过就是下地狱而已,他受得起。
“呵......”
压下心中情绪,他闭上眼,很快又失去了意识。
夜深了,宫中拂过阵阵风声,树影婆娑。
烛火一闪,一只罕见的体型巨大的乌鸦落在窗前,听候命令。
“进来。”
乌鸦落地,低头单膝跪在李承佑面前:“君上,所有可疑之人皆派了眼睛,现下还未发现他们有何不妥。”
批着奏折,李承佑喝茶润了润喉:“好,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烛火又一闪,乌鸦已然飞了出去,重新融入黑夜。
李承佑头也不抬又问:“黛容,冷宫怎么样?”
着素雅宫服,面容有些年纪的侍女进来回话:“回君上,世子殿下昏迷了一天一夜,太医早些时候回话,人还未退烧,灌不进药。”
冷笑一声,她摇摇头:“你亲自去告诉他,想死可以,让他自己考虑清楚北国能不能承受住第二次战败。”
“奴,遵命。”
初登位,朝臣与世家多有不服,但忌惮她手中兵,在她面前还是会毕恭毕敬,只不过这恭敬全在奏折上了。
问安、问安还是问安,民生水利皆无进展,看似忠心实则是在和她较劲。
她也是臣子出身怎会不知,做臣子的最爱从天子手上争权,那片刻低头和退让足以让他们兴奋而死,若是天子性子弱一些更是这些臣子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笑一声,丢了笔,她起身走动。
仰头,这大殿多空旷,若无翅膀便是怎么也碰不到头顶。
徘徊两圈她的心也宁静下来,罢了,她毕竟武将出身,自该有些气度,对一些老顽固虚心些便虚心些吧。
“丞相,您历经两朝,自然学识渊博,朕登位不久,还需丞相您多多帮扶。”
御道,李承佑在前丞相在后,她这话从容不迫但意思明白。
丞相弯腰:“老臣惶恐,君上前无古人,老臣已年迈恐与那布衣无甚差别。”
极尽贬低自己无外乎两者,一者是要得到更多拉拢,二者便是谁都不帮,置身事外。
她心中冷笑面上谦逊:“丞相说笑了。丞相自比布衣,那朕,岂不是如那黄口小儿了?”
停下步伐,她侧身看向镇定老臣。
“黄口小儿也无妨,不懂学也就是了。只是若要让孩子拿着刀枪,逢人便砍砍杀杀,丞相觉得,是这孩子的错还是父母的错?”
她靠近两步,谦虚道:“丞相可愿做帝师?”
丞相一愣,惶恐摆手:“老臣不敢,老臣惶恐。”
锁链从床板隔间被拉出,燕良坐起,缓了缓虚弱,起身走向食盒。
耳朵一动,寝殿外有一队脚步声,大概是往他这来的,很可能是李承佑。
他看了眼食盒,深呼吸一口,又折返回床榻。
刚坐下,李承佑便入了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