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了鱼肚,孟修既没有往东走也没有往西走,他选择的是最不容易行走的北坡。
他的本体体型小,适合躲藏,只要挖个洞穴表面再用石头掩盖,除非李承佑让军队一寸一寸找,否则要找到他的藏身之洞定要花不少时间。
天光从石头和洞穴的缝隙中透进,他在安静等待。
光照越来越亮,地面的震动也越发明显,在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而去,他当机立断推石而出。
白色的身影如鸟一般俯冲在光秃秃的山岩,两边山石飞速后移,还有不少枯枝枯叶打在脸上,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一头扎进落叶堆,白狐胸腔剧烈起伏,喉间发出疼痛难忍的“呜呜”声,四肢更是疼到发颤。
他几乎是一边摩擦着一边奔跑,肉垫磨出了血,他想起身可没走两步又摔进了落叶堆。
沾满血的手扶着树干艰难爬起,他往后看了眼,暂时没有追兵。
看来李承佑的注意是被他故意留下的长公主吸引去了。
擦了擦唇边血,他闷咳了两声,继续朝北边逃。
只要翻过这座山,越过一道河谷,他就能见到接应他的人,这是早就定下的撤退路线之一,只要回到北国,李承佑就不敢轻易来追,他就能活下来......
可他的伤没有处理白白耗损着他的体力,腿脚已经发软,眼前时不时发黑,他几乎累到无法维持人形。
跪倒在地,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喘气声,他快坚持不了了。
夕阳给大地铺上烛光,隐约间,他听到有声音在唤。
“世子......”
世子......是来自故土的称呼。
四肢仿佛又重新灌进力量,他颤巍巍爬起,在一片芦苇荡中找到了焦急呼唤自己的身影。
不自觉笑了起来,他找到了。
“我在这......”
接应孟修的是他自己的旧人,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称呼,他的心终于稳下了。
嗖!
下一瞬,脸在眼前被箭矢刺穿,温热的血飞溅在孟修脸上,模糊了视线。
接应他的人倒了。
呼吸仿佛被扼住,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抬头。
四面皆是铁骑,为首的正是李承佑。
见到她的一瞬他拔腿就跑,化回原形钻入芦苇丛。
他需要冷静,他现在要冷静,只有一点点距离了,他离故土只有一线之隔了,必须要冷静......
疯狂从各腿间窜过,哪里安全他就朝哪里狂奔,焦急、慌张,他没法冷静,他迷失了方向!
突然,视野忽然开阔,他被赶出了芦苇丛,他的踪影全然暴露。
“本将军亲自来追,孟公子以为自己还能逃得了?”
幽幽鬼声,他朝李承佑的方向望去,然而还未看清她的脸,黑色箭矢朝他射来。
大步流星走向营帐,李承佑边走边卸下厚重的盔甲,入帐前还特地解下配刀。
走到床边,她恭敬朝床上之人行礼:“臣,李承佑拜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靠着床架虚弱出声:“免礼吧。”
李承佑颔首,关切问:“长公主殿下,您可有不适?侍奉之人可有不尽心?”
长公主微微摇头,整个人都像失去了颜色,眼底更是认命了的灰:“何时启程回都?”
“不急,末将总要待长公主好起来,才能动身。而且,那贼狐伤重,万一赶得太急,叫他死在中途,末将反倒不好交差。”
长公主眼波微动,抿紧了唇。
这是李承佑提到孟修后的反应,她注意到了,却不能太注意,便偏移了视线。
悔和恨同时出现在脸上,捧着汤婆子的手渐渐发颤,下一瞬,长公主怒而弃物。
李承佑挪了一步,垂眼便见汤婆子滚到了脚边。
她窥了眼长公主,默默思量。
一刻后出帐,她给了侍从一个眼神,侍从立马对守卫将士吩咐:“长公主抱恙,不得出营。”
疼痛,全身哪哪都疼,尤其是腿,无法动弹。
孟修艰难睁眼,还未彻底清醒便被全身痛楚折磨得绞紧了眉,轻轻一动,耳边传来阵阵锁链声。
他在四方铁笼内,伤口都得到了包扎,但四肢和脖子都被拷上了铁箍,而连着铁箍的锁链就缠绕在铁笼上限制着他在笼内的动作。
扭头,上座有个人,正静静转动匕首,好整以暇盯着他看。
眉间有点红痣,身着轻甲,一旁架着玄色盔甲和刀,这人就是给了他一箭的李承佑。
在围困他的情况下还要给他腿上来一箭,这个人果然是恶鬼。
醒来,就只是打量了她一遍,然后就安静地躺在原地,连挣扎也不挣扎,和别的囚犯倒是不太一样。
李承佑开口问:“不想问点什么?”
“大将军希望草民问什么?”
她嗤笑一声:“草民?你的本名叫什么?”
“大将军能抓到我,却还不知道草民叫什么吗?”
“燕良,白狐族的良世子。”
李承佑收起匕首,好笑道:“你们兽人真的很爱学习人族啊,建成了个北国,还建了个皇室。”
燕良扭头,出言讽刺:“我们可不像人族,你们虞国的皇室以血脉姓氏为枝,即使亲密如此却依然有数不尽的自相残杀。而我们北国皇室有各族,各族都爱护自己的血脉和子民,比起你们,我们才应该是世间正统。”
李承佑挑眉:“爱护?良世子,据我所知,你们白狐族好斗却地位低下不敌赤狐,若非你父亲送你来水都做细作立功,你们白狐族怕是要丢了王位啊。而且,你以为你是怎么被我抓的?”
燕良抿唇,她眼底满是玩味,她也在讽刺,只是她不说明白,而要他自己想明白,自己说出来。
“我被出卖了。”
李承佑笑了一声,起身朝笼子走去,居高临下:“血脉也好姓氏也罢,不过是托着欲望和权力的船,大家都是肉体凡胎,谈何正统与否呢?”
拾起缠在铁笼上的一条铁链,她提起燕良的脖子,道:“对世子的信念,本将军不作论,本将军感兴趣的,是世子在水都都认识哪些人呢?”
燕良拉着铁链咬牙坐起,但因着脖子被提起,他不得不挺直了背仰视她,但就算姿势如此难受他也要嗤笑。
“他人背叛,我管不了,不过想来也是受你折磨而不得不背叛我,但我不会出卖我的伙伴,你直接杀了我吧。”
“杀你?你可是我的功劳。”她又用力一提,“不肯说的话,我不介意划坏你这张脸。”
她往一旁的案几偏头,那上面摆着十几种刁钻的刑具,若是每个都用一遍,燕良不死也残。
低头,燕良看见那些东西果然白了脸色,嘴唇微颤,手指也用力攥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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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可想起什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刑具上,可焦点却落在桌上,似乎透过这些东西想起了别的。
忽然,他又抬眼,疑惑、思考、又闪过一丝惊讶,精彩程度反而让李承佑感到不解。
“北国战败,你定然是抓了俘虏才得知我的身份,但你回都却不率先向虞国国主禀明......”
李承佑挑眉。
看她反应,燕良笃定:“你是故意的。故意放走我,又故意在边境抓到我。”
她有些惊讶。
小风穿堂而过,帐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你很聪明。”
烛光落了一半阴影在燕良脸上,他压低了眉,低声道:“我帮你。”
“哦?”
“你需要一个理由。你大概没料到我会带着长公主出逃,但这个人不是很好吗?身份尊贵但脑子愚蠢,她对我痴心一片,我能帮你说服她。”
果然是狐狸,美貌是他们的武器,狡猾是他们的本色。
李承佑忽然觉得燕良有点意思,也很聪明,对付聪明的人最忌讳踩着他们的影子走,她可不想被狡猾又聪明的狐狸套了去。
松开铁链,他一下子躺倒在地,牵动了全身疼痛,疼得他呲牙。
“世子,作为一个阶下囚,太聪明可不是好事。”她笑了一声,起身,“来人。”
将士入内,同时手上拿着一团黑布。
燕良略有惊慌,但很快又被自信取代:“李大将军,这个节骨眼意气用事就是浪费时间。”
“本将军会好好考虑世子的话。”
她盯着笼内那双眼,两道视线隔空无声交汇,交锋,直到被黑布阻拦,分隔。
铁笼被套上黑布,燕良被抬了下去,关押在俘虏营。
水都,数十只黑鹰有序盘旋在宫城上空,引得百姓驻足。
其中一只体型最大的黑鹰振翅,在宫门前缓缓落地化出黝黑人形,片刻后,北国使团一齐入宫。
信笺被火苗燃烬,李承佑捻捻手指,唤人将燕良押了进来。
一把扯开黑布,燕良还不能适应光线,以袖掩面缓了好一会。
拍拍手,她像是与好友闲聊般语气轻松:“世子可知我这神鹰之名从何而来?”
燕良背靠铁笼,曲起腿,同样轻松:“听说你一箭就射杀了黑鹰族统领,拿着他的头得了赏赐。”
“不错。世子猜猜,你们北国派出的使臣,是哪一族?”
燕良微微挑眉:“这我便不懂了。”
李承佑耐心解释:“国主的后妃中有一位于夫人,这位于夫人身边有一贴心侍女,侍女曾经和某位黑鹰族公子有婚约,世子可知,这黑鹰公子是哪位?”
听完,燕良的眉拧得更甚:“荒谬,我从未听说过此事,若你说的是真,那国......”
他忽然止话,眼睛缓缓睁大,他用力盯着面前微笑的女人,忽觉头晕眼花,呼吸短促。
铁链绷紧,他紧紧攀住铁笼,尖锐的犬牙暴露了他此时的愤怒:“黑鹰族竟和你勾结在一起!”
李承佑大笑:“世子,血脉和姓氏有时也抵不过共同的利益。你不如猜猜,你们北国的使臣会不会私下勾结侍女勾结于夫人,而于夫人又会不会在国主身边进献妖言?若是国主蒙了心,又会不会让百姓寒心呢?”
她背手而立,望向帐外天光,轻声道:“是时候清君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