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都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了我的人。
从神社回来之后,由里真的展开了她对互换身体相关轶闻的深入探索。但是都市传说毕竟是都市传说,往往是描述了互换的过程但没有描述结束互换的方法。
在大部分故事里,互换就只是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就好像不怎麽严重的一场感冒,可能患者还没有来得及针对病情服药,感冒就康复了。她很希望自己和佐久早也是这样,但是不到真正恢复正常的那一天谁也不会知道这一切什麽时候才能结束,她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吧?
有那种跨越时空需要解决对方在另一个时空里的问题的灵魂互换故事,她反复核对了几遍自己和佐久早的年龄以及现在的时间,确定他们就是处在同一个时空里的人——幸好是这样,要是解决了问题她就得回到自己的时空里等待多年后再次遇到佐久早,那她真的会很舍不得他的。
有那种对神明许愿要求互换身体,感动了神明所以成功的故事,最后主角们是感受到了自己原身的珍贵,对神明许愿要求换回来的。这个和他们的处境好像有点相似,都和许愿有关。但是他们的愿望从来都不是换一种性别来生活,更没有见过神明,所以也没有什麽参考价值。
由里甚至真的有样学样画了一个网上的人推荐的许愿魔法阵,但最后发现那只是漫画里的一个图像设计而已。
居然有她没有涉猎过的当红漫画!由里感慨自己最近对漫画研究投入的时间好像是比以前少了,看来人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爱情确实是会占据掉一些时间。
由里对互换身体的研究以失败告终。
佐久早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他们这种现象本来就不是一般人会遇到的,假如有人真的遇到,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在互联网上发布,毕竟没有人会相信。
不过他们总归是在一起了,交换比以前更方便也更不让人尴尬了,似乎也没那麽让人难以忍受,所以随着两个人都重回生活正轨,他们都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
由里把自己新婚的事情告诉了奶奶,没想到本来准备新年才过来和她见面的奶奶立刻就动身前往大阪来见她了。
由里之前和小雪合租,房子里的地方很小,没有空间加床。由里大学毕业的时候,奶奶来看过她一次,她是专门给奶奶在宾馆订了房间的。
但是此时此刻家里有空房间,似乎可以不再这样做了。
想起佐久早曾经四年不允许自己亲妈亲爸进入他的私人空间,由里决定还是向佐久早确认一下这件事。
佐久早午休的时候回复了她。
【臣臣:我的家人都住过我们家了,奶奶来了当然也是住在我们家。】
【臣臣:我是说如果她不介意的话。】
【臣臣:她什麽时候到?我们一起去接她吧。】
他说了“我们家”哎。
由里反复地品味了半天这几个字,把它们截图保存在了相册里。
第二天他们在车站等到了由里的奶奶。
奶奶一见面就对佐久早说了声“你这小子”,佐久早以为大事不妙,正准备郑重地鞠躬道歉,但她只是继续说:“还真是说到做到。”
佐久早稍微松了口气,接过她的行李一边往车上拖一边说:“您不怪我未经您的允许就……”
“这孩子自己会拿主意,”奶奶摆摆手打断了他,“再说了,她小的时候我因为和我那个倒霉儿子关系太烂,没怎麽关心过她,差点害了她。现在她都这麽大了,我倒来干涉她选择自己的家人,那叫什麽事啊?”
由里跟在佐久早身后打圆场,顺便伸手想接过奶奶的手提袋:“奶奶只是那麽一说,她要是真的觉得你不好的话不会放任不管的。”
奶奶不给她,把袋子换了一边手提着:“我可是认真的,你都这麽大了,总不能什麽事都让我给你拿主意吧?”
由里笑了起来:“你们两位还真是挺像的。”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从不同的角度扭头看她。奶奶问:“我跟他一个小夥子有什麽像的啊?”
由里答:“都是那种又关心别人又假装没在关心的样子。”
佐久早无言地扭过头去了,他此时此刻大概有点不服,但是因为奶奶在就什麽都没说。
奶奶就没什麽可顾虑的了:“你这孩子,我哪里是假装不关心你啊?我真正关心你的时候少吗?”
由里笑着和佐久早一起把她的东西都装进后备箱。
她补充道:“也都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了我的人。”
这两个人相遇果然属于是口是心非界的小王见大王,一听到由里这句话,都得意地沉默了。
“你们别无视我啊。”由里瘪了瘪嘴。
佐久早站在副驾的车门旁边给她拉开了车门。
由里小声说:“在我奶奶面前就不用演了,她不在乎这些礼节性的行为的。”
佐久早俯下身,也压低了声音:“我没有想演,但是你不是让我别无视你吗?”
话题不涉及佐久早的“坏话”,由里的音量也回归了正常水平:“那你回应一下我的话就好了,不用这麽夸张。”
“我就是来回应你的话的。”佐久早摘下口罩,飞快地在她耳朵上啄了一口。
由里现在也只能幸福地沉默了。
佐久早选手其实还挺会谈恋爱的。
而佐久早其实没有他看起来那麽淡定,因为他起身的时候发现奶奶也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
虽然她对佐久早很满意,但是再好的人也配不上自己真心关爱的人。佐久早也明白这个道理。
比起忧虑或者不快,他更多的是感到开心,因为由里在那样的时间里还有一个爱护她的奶奶一直支持着她。
什麽时候把万事都做到尽善尽美的佐久早也能顺理成章地接受别人的“质疑”了?
他好像真的产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动了他的轿车。
来到佐久早倾情打扫过的房间,一向严于律孙女婿的奶奶难得地发出了不少赞叹:“你在清洁方面真是有一套啊,听说你在这里住了几年了?这些家具看起来简直像新的一样。”
那些家具还真是新的。
还是佐久早为了骗由里留下专门换的。
但是由里见过替换之前的家具是什麽样,确实也光洁如新,所以她只是含笑地和佐久早对视了一眼,并没有揭穿他。
“而且这些收纳也安排得很有条理,你这方面真是比我孙女厉害多了啊。”
怎麽夸臣臣还要损我啊!由里暗自腹诽着,收回了笑意盈盈的目光,转而跑到奶奶面前:“奶奶你怎麽不怀疑是我做的家务?”
奶奶眯了眯眼:“你打扫房间是什麽水平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晚上佐久早也决定亲自下厨,回馈那顿奶奶请他吃的她做的饭。
奶奶跟他进了厨房,看着他仔细地处理食材:“家里平时也是你做饭?”
佐久早回答:“是的,因为我对厨房用品的卫生要求比较高,一般也不太让别人碰这些厨具,并不是您来了为了特意表现才这麽做的。”
“我看得出来你是经常做饭的。”奶奶点点头,“你做了这麽多,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麽偏偏是由里得到这一切呢?”
佐久早思索着他的答案:“她很尊重我的界线,也很包容我的表达方式——虽然最开始好像是因为她习惯了过度忍受别人,她很勇敢,很坚强,很擅长在逆境中改变。而且……我喜欢照顾她,她的反应让人感觉很好。”
“这些事情其他人做不到吗?”
“我不知道,”佐久早很坦诚地回答,“相似的人很多,或许也有其他这样的人吧,但是我现在并不会考虑其他人了。其实我们之间能够创建起缘分,好像没有什麽绝对的原因,我只能说我很感激,很感激那种牵引着我们遇到对方的力量。”
饭菜做好,由里便来端盘子。在属于他们的新家里,第一次招待最关爱她的奶奶。
奶奶不喜欢城市生活,而且她也放不下她的小院,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长时间地停留在大阪。来这里转了一圈,知道了由里的生活环境,听他们两个描述了一些以后的打算,就打道回府了。
由里本来打算带她去玩一圈,但是她把由里赶回了书桌上:“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了,想玩也不需要你来陪我,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画你的画。”
于是最后她能做的只是再次送奶奶回去,并约定好自己得了空就会多去看她。
回了家,等待佐久早输密码开门的时候,由里看到门外的墙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臣臣,这里以前有这样的痕迹吗?”
佐久早看了看由里指向的位置,墙上似乎是被中性笔划了小小的一道印记:“我记得没有。”
“好奇怪,这层楼现在除了我们只有古森君常住吧,我们应该都不会不小心划到墙面啊。”
“可能是快递签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佐久早回想了一下,他们最近都没有订购什麽东西,就只有真希他们寄来成箱的新婚礼物的时候有人送货上门过,“最近真希他们寄东西的时候有出现过这个笔迹吗?”
由里摇摇头:“我都是在房门里边签收的,没注意到。”
“确实有点奇怪,”佐久早打开门让她先进去,又看了看那处奇怪的标记,“回去之后我去订一个摄像头吧。”
第32章 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
佐久早从俱乐部那里得知了造谣他的人的来路,对方真的就只是一个通过曝光体育明星丑闻赚封口费和流量费的狗仔。
虽然大家心里都尚存疑虑,但是对方坚称是他的个人行为。最终他们也没搜查到什麽有关的信息,这件事就只是处罚了他一个人。
真希提醒了他们最近要留意一些身边的状态,她会继续帮助他们关注这件事的。
由里和佐久早在那之后必须要在外面互换身体的时候也更加谨慎了一些,好在之后他们只要低调一些,回避狗仔就好,不需要再担心向自己人解释的时候会遇到麻烦了。
还有发现门前的奇怪笔迹之后,他们真的装上了一个摄像头,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古森,他们两家现在都连接上了这个摄像头,可以观看其中的实时视频。
目前为止,并没有什麽奇怪的人出现在他们家门外。
他们的生活又回归到了以前的样子。
但是也和以前不太一样,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之间可能会出现的肢体接触范围比以前大得多了。
佐久早会在由里画画的间隙走过来捏捏她的肩膀——他的按摩技术超级好,由里以为是因为他会和队友互相按,但是据他所说他只是学习了一些按摩方法给自己按,队伍里有专门的康复训练师,不需要他在这方面做出什麽贡献。
由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第一个体验的人。
作为回报由里偷偷在网上学习了很多按摩胳膊的视频,准备给训练回来的佐久早一个惊喜。
佐久早发现之后却说“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然后把自己交给她作为了由里首次按摩的练习对象。
两个人都在家里休息的时候,佐久早会在客厅里看排球录像或者其他的电视节目。为了增加一些共处时间,由里也会拿着自己的手机到客厅里看最近流行的条漫,看着看着她就会歪到佐久早的身上。
佐久早说歪着看手机对身体不好。由里灰溜溜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然后被拉回他的腿上了。
由里像平躺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一样平躺在佐久早的腿上,幸福地想着,之前只看过粉丝们赞美木兔选手的大腿,但是躺过之后才会知道佐久早选手的大腿也是人间一绝啊!
他们的物品也逐渐交错着摆放起来——洗手间的瓶瓶罐罐也好,冰箱里的各种食物和饮品也好,甚至就连衣柜里的衣服,一切都不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
有一次由里刚起床还没有睡醒,不小心穿错了衣服,把佐久早标注着“星期三”的全套服装里的短袖穿上了。
衣摆晃晃荡荡碰到她腿上,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衣服。
她想起佐久早曾因为惠子把他预备要穿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和她大吵一架,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准备偷偷把衣服脱下来假装没动过的样子。
但佐久早这时候从卫生间出来了,他盯着由里看了一会儿,说:“这个颜色还挺适合你的。”
是吗?可这个颜色是黑色啊,佐久早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是这个颜色。
佐久早用这种没话找话的方式告诉了她自己并不在意她穿自己的衣服。
由里还是解释了一下她是不小心穿错了,可以马上把衣服还给他。
他摇摇头:“你想穿也可以,反正我还有差不多的衣服。”
由里不禁有些恍惚——原来正式一起生活之后,他甚至可以接受到这个程度。
她干脆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臣臣你不在意我就这样穿了你的衣服吗?我还以为以你的卫生习惯会有点介意呢。”
“没关系,你很干净。”他说,“只要注重清洁,不把室内和室外的衣服混穿,把贴身的衣物洗过烘干消毒,把外穿的衣服多次及时清洗,不让灰尘进入室内,还有……”
佐久早喜欢用尽量完备的* 语言来描述他想描述的事情,倘若不打断他,他恐怕会把自己全部的保持干净策略都讲解出来。
由里赶紧表示了全然的理解:“好了臣臣!我知道我很干净了!”
至于曾经用来交换身体的吻,它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早安吻——佐久早变得没那麽注意接吻之前是否刷牙的问题了,有时候看由里很困的话他就会直接在被窝里亲她,然后留她继续睡。
如果是佐久早自己打比赛很累的话,也会换回来就再次入眠。
不用起床洗漱也不用换房间,一切都飞快地在床上完成,两个人都变得放松多了。
这天早上互换过身体后,由里以身体柔软出名的丈夫就像没有骨头一样融化在她的身上了。
佐久早的身体很温暖,靠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像一床被子,但是他显然比市面上最重的被子还重。
说真的,这很可爱,但是重量确实也有点让人难以长时间地承受。
由里轻轻摇晃着他:“最自律的运动员怎麽也会赖床啊?”
佐久早不理她,只是把脸埋在她颈窝里继续睡,被她吵得烦了,遂抬起头在她脖子上吮出一个红痕。
由里本来准备任由他亲,但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捧住他的脸躲闪了一下:“臣臣,我今天还得出门呢。”
佐久早终于肯抬起眼睛看着她了,但是是以令由里大为震撼的眼神——她第一次知道佐久早圣臣的脸上居然还能流露出称得上委屈的神情。
他黑曜石一般的双眼可怜地眨了眨,小声地对她说:“你是不是后悔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有这样的美人在侧,自己却一味地劝他起床,还拒绝他的吻让他如此不安,由里此刻体验到了堪称愧疚的感觉:“没有,我就是觉得一个太少了,要不你再多亲几个,显得你特别爱我的样子,我好向大家炫耀一下。”
佐久早从她身上起来了。
但是他以一种不妙的方式笼罩在了她的上空。
顶级运动员即使经历过漫长的比赛的消耗,体力也仍然是普通人中顶级的水平。佐久早圣臣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一点。
看来人再心动也不能乱说话。
最后,由里在脖子上涂了两层粉底液并戴上了围巾出了门。
可是这也不能算是她的问题吧,哪有人能够拒绝一张无比俊美的脸凑到自己旁边问“真的可以吗”?
哦,对了,她现在知道佐久早所谓的另一颗痣在哪里了。
除了额头上和腹肌上的,还有一颗在他的大腿内侧。
怪不得那天他问她要不要自己去找找看呢。
由里这次去出版社是要和樱小路编辑商议她的新连载前几章的分镜修改方案。前几章是连载之后新读者认识她最直观的方式,她决定用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来细细打磨,已经修改过很多遍了。
这次去出版社算是最后确定,只需要对已有的分镜稍作调整,她就可以深入刻画,完成精细草稿和线稿了。
不同于以往画的改编漫画,这一次是她自己最想要画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故事即将推出。
由里感觉高兴又紧张,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己的作品和市场产生真正的碰撞之后会发生什麽。
回来的路上,她的脚步都情不自禁地比平时走得更轻快了些。
佐久早下午才去训练呢,这时候应该还在家。她可以和他一起吃个午饭,然后给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走到自家楼下,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对方是个男人,此时此刻背对着她,徘徊在楼门口,似乎是在找人。
但是她在这个小区里并没有熟识的邻居啊,怎麽会觉得对方看起来熟悉呢,也许是认错人了?
由里奇怪地打量了一会这个背影,最后还是准备像往常一样上楼。
可是当她路过那人的时候,她却完全怔住了,几乎感到一种想要立刻呕吐出来的冲击感。
好恶心,好恶心。
那是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她,他先是嘲讽地笑了一下:“我说你怎麽能一个人在外面混那麽久,原来是傍上大款了。”
由里不回应他,收回目光往前走。他们每栋楼都是有楼管的,只要走到有人的地方就没事了。楼管会拦住他的。
男人还在继续说着令人厌恶的话,由里光是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非常抵触:“一个人住这麽好的地方,你有没有把我们这个家放在眼里?”
看到由里不理睬他,男人走过来扯住她的手腕。
由里一把将他甩开:“别碰我!”
似乎没想到她敢用这麽大的力气反抗自己,男人在原地愣住了。
但震惊也好,反省也好,在这个人身上都只是那一瞬间的事。
他要是能这麽简单就知道自己的问题,他们这个家也不会有今天了。
很快他又追上来,用让人发疼的力气拽着她:“碰你怎麽了?在外面捞到钱了就不认我这个爸了是吧?”
由里拼命从他手上抽回手:“你不是我爸爸,我和你早就没关系了。”
第33章 很疼吧?
由里坐在警车上,一位女警用车上的医疗急救包给她止住了血。
警察问:“远藤小姐,现在感觉还好吗?”
她想点点头,但理论上她的头部这时候不应该剧烈晃动,于是她只是微微颔首:“还好,谢谢。”
警察表示了解:“可以描述一下案发过程吗?”
由里简单描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他扯着我的手要和我说话,我想回家,就甩开了他。他想把我拖走,我打了他的脸,然后他用酒瓶打了我的头。可能因为声音很大,楼管听到动静出来确认了情况,然后报警了。”
“你刚才说他是你的父亲?”
“是的,但是我们早就不联系了。”
警车停在了急诊科室的门口,警方留了由里的联系方式,告知她后续有进展会找她跟进。
由里等待叫号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佐久早问她还回不回家吃饭,她还一直都没有回复。
下午一点,佐久早独自驱车赶到了医院。
由里刚从急诊室出来,本来打算自己回去,却看到熟悉的身影奔向自己而来。
她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刚才发消息时就说过不用他过来了:“臣臣怎麽还是来了?不是有训练吗?”
佐久早无视了她的问题:“吃东西了吗?”
由里不想他就这麽缺席训练,于是扯谎说:“吃了。”
但是她空荡荡的肚子在这时候叫了起来。
佐久早叹了口气。
他带由里回到车上,让她坐到副驾驶。把手里提着的袋子轻轻放到她腿上,里面是从便利店买的饭团、矿泉水和水果茶,水果茶似乎刚从保温柜里拿出来不久,还是温的。
佐久早大部分时候都是少言寡语,但此时此刻由里觉得他沉默过头了。她试图说点什麽缓和一下气氛:“臣臣,我以为你不愿意别人在你车上吃东西呢。”
佐久早什麽都没回答。他先把两瓶水都拧开了,然后开始仔细地打开饭团的外包装。
“我自己来就行,我的手没事,就只有这里受伤了而已。”由里指指她的额角。
佐久早头都没抬,不声不响地继续拆着,最后把饭团交到她手上才好好端详了她额头上的伤处。
楼管替她报警了,而警察送她去了医院急诊室。由里在警车上接受了警察的问询,那之后她才有时间发消息告诉佐久早自己不能回去吃饭了。佐久早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由里额角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了,佐久早其实看不到伤得到底有多深,但是仅从纱布上也能看出上面渗出过不少血。
他的表情实在太沉重了,由里都有点害怕了。
“臣臣,那个男人现在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现在是你重要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冲动。”
佐久早似乎在沉思着什麽,听到她这样说才点了点头,短促地“嗯”了一声。
由里想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没光让他打我,我也打他了,他这里也被我打红了呢。”
佐久早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有眼泪从他的眼角径直滑落下来。
“怎麽哭了?”由里赶紧从车座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他给的饭团无处安放。
原来真的有人的眼泪是一颗一颗的,像珍珠一样的——由里早就习惯了,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委屈,此时此刻比起伤心,她甚至在想她的爱人说不定在某一次转生的时候当过美人鱼。
她用指尖捏着饭团,小心翼翼地不让它掉下去也不让它蹭到佐久早,伸长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真的没事。”
佐久早又是好一段沉默,接着搂住了她的腰,他怕她的头撞到自己身上会碰到伤口,所以也只是点到为止地圈着她。
他在她耳边问,声音有点沙哑:“很疼吧?”
由里摇摇头,但是想到佐久早正抱着自己可能看不到,于是用没拿着东西的手轻轻摸了摸他脑后的卷发:“不疼,就这麽一点伤,早就没感觉了。”
“都这样了还说不疼。”佐久早一向都是不喜形于色的,很快就平复了呼吸,他又这样待了一会,才松开手让她回到车里,“快吃吧。”
由里刚才经历了和她的倒霉爹的搏斗,又匆匆奔往医院处理伤口,都没顾得上感觉到饥饿,这会把饭团吃下去,倒是真的产生了一些食欲,她很快把第一个饭团吃完了。
佐久早就坐在她旁边,把另一个饭团也给她撕开了。
他问:“你知道他是怎麽找到你的吗?”
由里思索片刻:“嗯……我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最近我们结婚的新闻被他知道了,所以他按臣臣的日常路线找到了这里?”
“我最近没有感觉到被尾随,按理说最近应该是比平时更小心的才对。”
“那也有可能他跟踪了奶奶?奶奶不是前不久才来过家里吗?”
“似乎有这种可能,等之后警方调查的时候拜托他们问讯吧。”佐久早继续问,“你知道他这次为什麽会来找你吗?”
“应该是为了钱吧,他说了一些我傍上了大款之类的话。”由里一边吃一边回想着。
她往身边瞥了一眼,佐久早的眉毛嫌恶地拧紧了。
由里立刻开解道:“臣臣别生气啦,他那种人说什麽话都影响不到我了!”
佐久早的眉头展开了些,侧过身来看着她:“出了这样的事,我不是想要你来安慰我。”
由里吃着迟到的午餐,视线和他认真的眼神交错在一起。
虽然佐久早很容易给人留下不近人情的印象,但是他仿佛有自己独树一帜的情绪触角,很多时候对她的失落感都有很敏锐的感应。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能够坚持下来,由里不得不练就一些屏蔽负面信息的能力。只有告诉自己不去看不去听,把她所谓的父亲当成一个不存在的、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她才能把精力收回到自己的事情上。
可是现在佐久早真心地关心着她,出现在她身边只是为了替她分担一些被封锁多年的伤心、惶惑甚至恐惧。
她还在吃着东西,只好用手稍微遮住嘴巴含含糊糊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动:“要是我能早一点认识臣臣就好了。”
佐久早撇了撇嘴:“你就不能吃完再说话吗?”
她的感动也戛然而止,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吃完了才开口:“臣臣这就是你安慰别人的态度吗?你的温柔都超不过三句话的吗?”
佐久早沉默了一会,说出了他能说出的最好听的话:“我下次注意。”
“开玩笑的啦。”由里笑了一下,她手里还握着他刚才塞过来的暖暖的果茶,怎麽可能有人真的为了一句话就生这样好的恋人的气呢。
“不要总是乱开玩笑,”佐久早把塑料袋拿起来让她把垃圾扔进去,“我下午要见一下真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由里一边吃一边问:“真理是?”
佐久早回答:“喔,我没有和你说过真理的名字啊。他是我的大哥,正在过来大阪的路上。”
“那岂不是结婚之后第一次和臣臣的家人见面……”由里看了看后视镜里自己的额头,“我现在这样去见他会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啊?比如臣臣的新婚妻子喜欢和别人打架之类的?”
“不是为了让你见他,如果只是为了见面打个招呼的话当然是你的意愿优先,”佐久早摇了摇头,“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去,因为我让他把他的律师请来了。”
“是为了今天的事?臣臣的哥哥不是特别忙吗?”由里还深深记得之前真理没有过来就是因为他作为集团真正的掌权人有太多的公务要忙,不由得为此感到有些抱歉——为了这麽一件事就让他直接从东京总部折腾过来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那个人都可以追到家里来伤害你,我总不能什麽都不做吧。”佐久早发动了汽车。
为了保证私密性,也为了能不让真理他们奔波,他们和真理约在大阪分部的会议室见面。
只在照片里见到过的佐久早真理先生就这样在现实世界出现了。他今天上午刚忙完其他的事务,直接穿着正式的西装就过来了。
和他文质彬彬的气质不同的是,他请来的律师山田先生倒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如果不提前说明的话由里几乎以为他是一位警察。
此时山田先生临时有电话要接,就先出去了。真理十分礼貌地同她问了好:“由里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听家人说过你的事情了,但是因为我一直在各国出差都没能和你见面。”
他正式的口吻让由里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她马上回答:“哪里哪里,今天能见到您已经非常荣幸了。”
“圣臣已经和我说过了,您父亲的事情有任何需要法律援助的地方我们都会全力帮助的。等山田先生回来您可以和他商议后续的打算。”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感谢了。”
“我们是家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就这样连续客气了几个来回,真理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件好奇的事情,只是问问,希望不要给由里小姐带来压力才好。”
由里一时不知道有什麽事情是能让对方这样的人来请教自己的,只是表示了自己将会知无不言:“您太客气啦,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好。”
真理笑了笑:“你和圣臣准备举办婚礼吗?目前有相中的日期吗?”
第34章 我喜欢被你麻烦。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由里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没有讨论过婚礼的问题——一方面是从表白到结婚再到现在一共也没过多久,之前佐久早还遇到了舆论危机,现在他们的生活才刚刚恢复正轨,并没有来得及讨论未来的事,一方面是由里和佐久早都不是热衷于成为视觉中心的人,婚礼对他们而言算得上是有点压力的事情了。
还没等由里说出她的迂回话术,佐久早就打断了他们:“问这个干什麽?她都这样了当然是先养伤再说。”
“问问怎麽了?”真理刚才对由里那种客气礼貌的语气荡然无存,“圣臣你可别因为不想见人就不跟人家办婚礼啊,哪有女生会不想要盛大的婚礼的?”
原来兄弟相见之后看面相无比文雅的真理先生也会流露出有点幼稚的一面啊,由里不禁笑了笑。
“少拿那些一概而论的腔调概括所有人,”佐久早同真理针锋相对,“更不要说得像你很了解她一样。”
臣臣这样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帅,由里想着,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选择了拉架:“我真的怎麽样都没关系的,要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我也在忙一些工作上的事,不如等我们都闲下来的时候再好好商量吧。”
真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语气在面对不同的两个人时无比跳跃:“由里小姐说得有道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由里小姐想办婚礼而他不答应的话,就马上联系我,我会过来收拾他的。”
由里立刻接过名片:“如果我们确定好婚礼日期的话一定会邀请真理先生的。”
“邀请他干什麽?”佐久早嫌弃地说,“连真希都能做到进门洗手,只有他不能。”
真理对他的评价表示非常不满:“我一个人在海外奔波很辛苦啊,要是所有的细节都由我自己亲自处理那这个集团的事业能运行得下去吗?我遇到的问题又不是像你那样逛逛健身房就能解决的。”
排球的问题好像没办法在健身房里解决吧,真理先生好像不太关注体育赛事啊。由里小心翼翼地看了佐久早选手一眼。
佐久早还没说什麽,倒是真理先对由里说:“见笑了,由里小姐,我这个弟弟说话总是不看场合的。”
佐久早这回抓住了反击的把柄:“你不是说她和我们是一家人了吗?一家人说话还要看什麽场合?”
真理被他噎住了,只好说:“你这是求我帮忙的态度吗?”
由里再次紧张地看向佐久早,在心里设想情况愈演愈烈之后的对策。
佐久早却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抱歉。”
这是由里第一次看到得理不饶人的佐久早选手做出这麽彻底的让步,而佐久早是为了她才这麽做的。
她赶紧把帮忙的事情揽回自己身上:“都是因为我才麻烦真理先生跑一趟,应该说是我求真理先生帮忙才对。”
真理充满赞许地看着她:“由里小姐你真是一位温柔的妻子,让我想起我和我太太刚结婚时的样子了。”
佐久早对他的感慨不屑一顾:“你和你太太不是商业联姻吗?你结婚之前天天在家里抱怨,现在这麽说是当我们那时候都是聋子吗?”
真理立刻反驳:“我那时候不了解她,我认识她之后马上就被她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折服了,我对她是有真正的爱情在的。”
佐久早白了他一眼:“那怎麽了?我喜欢上由里的时间比你喜欢上你太太的时间早多了,我才刚认识她就喜欢上她了。”
由里很小声地说:“有这种事吗?”
但两个如火如荼地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争吵的男士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话,只是越吵越触及一些需要“看场合”的话题。
真理争辩道:“我那怎麽不算刚认识她就喜欢上她了呢?”
佐久早毫不客气地揭短:“刚认识她就喜欢她了你还跟她签一年离婚协议?”
这是什麽小说情节啊?臣臣的哥哥好像是一位各类元素俱全的真正的霸道总裁。
事关真理先生这样的集团总裁的隐私,由里赶紧扯扯佐久早的袖子:“臣臣,好像不是我可以听的内容了……真理先生,要不你们聊我先出去吧?”
“不用!”真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对由里的语气有些激动了,调整到了相对温和的模式才继续对她说,“由里小姐你不要听他乱说,我和我太太现在没离婚,我们感情好得很。你也看到了,我弟弟就是这样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很不容易吧。”
由里摆摆手:“不……不会,臣臣很温柔的,对我特别好。”
真理总结了一下自己获得的信息:“妈妈说圣臣找了个特别溺爱他的女友的事情看来是真的,正如马太效应一般,爱总是流向不缺爱的人。”
“似乎也不完全是这样,我应该算是个很缺爱的人……”由里只是把心里想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这下刚才吵得热火朝天的两位都安静下来了。
真理也知道,自己今天之所以到这里,就是因为由里的亲生父亲找上门来把她打得头破血流。
由里的本意不是把话题引向自己的伤心事上,一时间有点尴尬,赶紧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有亲人帮助我,认识了朋友,还有和臣臣在一起之后,臣臣和臣臣的家人们都这麽照顾我。”
真理的脸上并没有事不关己也没有同情可怜,只是一脸感动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现在就来商量怎麽收拾那个男人。”
语毕,山田先生处理过自己的事务进来了。真理主动询问了需不需要留点时间让山田和由里单独讨论案件的事,然后他们兄弟两人一起d出去了。
这位在法庭上仿佛可以以气势取胜的彪形大汉十分可靠地向由里打了招呼:“让您久等了,远藤小姐,这次来得比较突然,有些工作是在旅途中才交待下去的,所以花了一些时间沟通。”
“哪里?本来就是我麻烦您临时跑一趟。”
“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远藤小姐目前的打算是怎麽样的呢?”
“我希望他能受到法律应有的惩罚,我不会选择和解。”
“我明白。这次的验伤报告医院应该已经帮您开具了,可以在开庭时作为证据。但我还有一件想确认的事情,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父亲恐怕不止有过一次这类的恶性事件吧,您在和他断联之前是否有保存过其他的证据呢?”
她还真的有。
由里在高中的时候选择了寄宿,除了假期不得不回家,其他的时候算是躲过了要跟她的父亲共处的时日。至于不得不忍受父亲发疯的时间,虽然当时没有人教她留存证据,但是她并没有放弃查找办法,最终她采取了最隐蔽的一种方式,就是录音。
她有时候会被限制通信,所以不能使用手机来录音,有可能会被发现,有可能会被删除。帮助她留存这一切的是一支夹在衣服内侧的,小小的录音笔。
除了这次的恶意攻击,那些难以搜索证据的时间也有了能证明它们存在过的东西,幸好她这样做了。
山田先生详细指点了她哪些证据是可以提供给警方辅助调查的,并表示一定会全力跟进这个案子。这天他和真理还有其他的事务要处理,所以用最高效的方式进行了沟通之后就一起回去了。
佐久早也带着由里回家,他今天只请了下午的假,在由里的强烈要求下他同意了剩下的时间会立刻赶到俱乐部,但是前提是他要亲自送由里回到家里才行。
“我觉得有很多你的事情我现在还是不知道。”佐久早无端地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可以说是有些沮丧,由里不明白这种失落感来自于何处,或许是今天知道了自己过去的伤疤,所以心情不好?
她试着宽慰他:“臣臣的很多事情我也是慢慢才知道的,虽然我们很快就确定了心意,但是在我们认识之前还有那麽长时间的人生呢,会需要时间慢慢了解对方也很正常呀。”
佐久早摇摇头:“可是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也没有马上告诉我。”
她解释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当时确实有事情要做嘛,而且臣臣还有训练呢。”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成为更可靠的恋人。”
由里侧过脸看着佐久早,他开着车,阳光随着车的位移从他的脸上经过。
他说:“我在想,如果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能马上想到我就好了。”
由里愣了愣:“臣臣愿意帮忙当然好啦,但是我觉得自己也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麻烦你。”
“我不觉得麻烦。”佐久早说。
“如果总是这样的话多少也会有点麻烦的吧,臣臣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路灯变成了红色,佐久早缓缓停下了车——他开车一直都很稳,这一点也让由里十分佩服。
他想了想,转过头来看着由里:“我喜欢被你麻烦。”
他还在继续解释着自己的话:“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被你所信赖的人,是可以帮到你的人,我会觉得我们之间更有连接感,所以……”
真想亲他一下。
由里觉得自己不是在这次对视中唯一产生了这种冲动的人。
因为佐久早的话戛然而止。他也向她靠近了。
后车的方向传来了鸣笛声。
原来路灯在这时候变成了绿色。人的确不应该在尚未停稳车的时候接吻。
由里飞快地啄了一口他的嘴角,两人都端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35章 婚礼……你有什麽想法吗?
佐久早松开刹车,很快就恢复了刚才平稳的驾驶。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他又问:“对了,今天真理说的那个……婚礼的事情,你有什麽想法吗?”
想到刚才他们为了这件事展开的争论,由里笑了一下:“我还以为臣臣会不喜欢那种场合。”
佐久早皱了皱眉:“确实不太喜欢,那麽多人一起挤在一个封闭空间里,要和所有的人打招呼,忍受他们的飞沫,还要一直被围观,怎麽想都很不舒服。”
这完全就是佐久早的风格,一点也不令人意外。由里说:“臣臣果然是这麽想的。”
佐久早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当然愿意办,婚礼不是整个人生中只会有一次的事情吗?我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忍受的。”
“我其实也没什麽期待……”由里坦诚道,“不是说我不期待和臣臣在一起的意思,但是婚礼不是有那种爸爸牵着女儿送到新郎手里的环节吗?因为这一点我从小就很讨厌婚礼。”
佐久早的嫌恶立刻就摆在脸上了:“他确实不配和你分享这种时刻。”
由里点点头:“对吧?他根本就没有管过我,凭什麽可以像我是他的所有物那样把我交给别人啊?而且,就算结婚了,我也不是……”
她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了,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说出来会不会有点伤感情?
反而是佐久早替她接了下去:“也不是我的所有物?”
“嗯,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臣臣,你知道对吧?”
“当然,”佐久早回答,“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什麽不能说的。”
“但是臣臣不会觉得有时候应该为了浪漫的气氛说一些好话吗?”
“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由里想了想:“嗯——臣臣说话确实一点都不看气氛呢。”
佐久早瘪了瘪嘴:“这是什麽话,如果你真的特别想要听假话的话……我也可以对你说啊。”
由里立刻凑到他身边:“真的吗?那臣臣说你是我的。”
佐久早深吸了一口气。
良久,他郑重地说:“我在开车呢。”
由里只是逗逗他而已,盯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立刻就笑出来了。
她本来也没想让佐久早说——她自己也是一个能做到什麽程度就承诺到什麽程度的人,并不习惯于为了暧昧的气氛夸大自己的感受。而且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佐久早,她早就知道他是什麽样的人,比起一句好听的话,她更在意的是佐久早本身。
幸运的是,他也是这样想的。
佐久早试图把对话拉回刚才的话题:“这麽一说,通常意义上的婚礼对我们两个都不好。”
“是呀,所以就算没有也……”由里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
佐久早不知道为什麽她突然不说了,有点奇怪地问:“怎麽了?”
由里分享了从她脑海里跳出来的新点子:“如果是只有我们两个的,不需要按照通常的流程来完成的婚礼呢?”
“听起来还不错。”佐久早表示了认可。
“对吧?这样我们不喜欢的环节就全都可以省略了。而且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可以不需要去礼堂或者宴会厅,想要在任何地方举行都很方便。”
他笑了笑:“话是这麽说,你不会最后因为懒得出门只想在卧室穿着睡衣举办吧?”
“那样也太夸张了吧!虽然不喜欢传统意义上的仪式,但是我还是很有仪式感的!”由里立刻表示了否认,以示诚意她开始挑选城市,“臣臣这些年不是去过很多国家和城市了吗?有没有很喜欢的地方?”
他们驶入了停车场,佐久早要开始停车了,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他在车位前踩住刹车回想了几秒:“每次出门基本都是在比赛,我其实没有对哪个城市留下过特殊的印象。”
“我的话没有去过很多地方所以也差不多……不过这样可以选择的地方就特别多了!我们可以慢慢选。”
“嗯,等你的伤好了,天气变暖的时候,我们就去办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吧。”佐久早停好车,陪她一起上楼回家去了。
虽然由里父亲已经被拘留了,佐久早也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为她做到最好了,但是由里还是有种淡淡的隐忧。
她的父亲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酒鬼,他能读到由里新婚的新闻并不奇怪,认为她有钱了想来要钱的动机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是他一个并不具备任何追踪技术的人,这麽多年没有由里的消息,到底是为什麽能找到这里来的呢?
由里翻看了这几天楼道里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爸爸应该是没有成功上楼过的,因为会被楼管拦住确认身份信息,而且如果他有能力蒙混过关的话,也不会只是堵在楼门口等她了。
也就是说,她爸爸有一定的可能性并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户,楼道里反常的标记也大概率和她爸爸没有关系。
接下来,她去找了楼管,询问能不能调取最近的监控看看。
楼管的答复是警察已经调过监控了,但最近一段时间她爸爸就只出现过今天这一次,而且确实没有进入过这栋楼的记录。
所以他之前有可能甚至都没有来过,今天是他第一次过来。
早上佐久早休假,没有去俱乐部,他肯定也不可能是通过在公开的地址尾随佐久早找到这里的了。
她回到家,想了想,实在想不通是怎麽回事,于是还是给奶奶打了电话。
“奶奶,爸爸来找过你吗?”
“没有啊,我都多少年没跟他见过面了,他怎* 麽会来找我?”奶奶提起这个儿子就来气,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些不对,“为什麽突然问我这个?他联系你了?”
由里怕奶奶担心,拿出了自己提前想好的托词:“因为我最近和臣臣结婚不是上新闻了吗?我害怕他看到之后来找你问我的事情,那样的话奶奶那边不是会很麻烦吗?”
奶奶却根本不吃这套:“你都结婚多久了才想起来问这个,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已经找过你了?”
虽然奶奶一个人过着独居山林的清静日子,但是果然什麽都瞒不过她,说到这个地步再瞒下去倒是平白惹老人胡思乱想了。由里只好承认了事实:“是。”
奶奶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这个混蛋想干什麽?”
“应该是想要钱吧,他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他打了我,但是我现在已经处理好了。”由里简单地概述过后也迅速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但奶奶还是难免变得十分担忧:“他打了你?什麽时候的事。”
她实话实说:“就今天。”
“今天的事你就处理好了?”奶奶似乎站起了身,因为她那边发出了衣服摩擦的声音,“我要坐今晚的车过去找你。”
由里自然是劝她安心:“不用不用,真的没事,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不严重的。臣臣和他的家人帮我找了很厉害的律师,我也递交了很多证据,不会有什麽问题的。”
“他在这种时候倒是靠得住,可是……”奶奶还想继续说。
由里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奶奶,我这次打电话是有要紧的事想确认一下。”
“什麽事?”
由里问:“你确定他没来找过你,也没有跟踪你的可能是吗?”
奶奶回答:“我们这麽小的地方他要是真来了不可能没人知道的。”
“这就奇怪了,他为什麽能找到我呢?”
由里安抚了奶奶,挂断了电话,她这边一无所获,只好寄希望于警察那边能够撬开她爸爸的嘴,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她继续拨打电话,把同样的问题向警方复述了一次。
接电话的人是今天和她见过的女警,她回答说已经帮她确认过这个问题。
“他有说是因为什麽吗?”
“远藤小姐,这件事情我想当面跟你确认,你现在伤势如何?可以接受后续的调查吗?”
“可以的。”
由里给佐久早发了条信息说明了情况,接着两位警察来到了她家里。
“远藤小姐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和您父亲切断联系的呢?”
“是五年前的四月,升学的时候。”
“在那之后您就没有再以任何形式给他发过信息了吗?”
“是的。”
“在这件事情之前您并没有和他联系过吗?”
“没有联系过。”
“那您见过这条短信吗?”
女警给由里展示了一条手机短信,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自己和有钱的国手结婚了,告诉了他现居地的地址。
署名是她的全名远藤由里。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发的,我平时发信息并不是这样的语气和格式,您可以验证的。而且我也不会这样称呼我丈夫,这很不尊重。”
“我们看到今天的情况,也是这样想的,或许您对发信息的号码有印象吗?”
她留意了一下这个号码,但是这是一个虚拟号码,她完全没有见过。
“我了解了,如果您后续有想到什麽有关的信息可以联系我们。”
由里向两位警官道别,如同之前一样把最新的进展发消息更新给了佐久早。
恶作剧吗?在她认识的人里似乎没有人会这样做啊?
第36章 由里的脑后传来一阵钝痛。
“你的意思是,有人以你的名义把我们的地址透露给了他?”佐久早结束了训练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提起愈发离奇的案件。
“从警方提供的短信来看,是这样的。”由里也百思不得其解。
“你有什麽怀疑的对象吗?”佐久早问。
他刚从外面回来,手好像有点冷,于是由里把一杯热的大麦茶递给他。
由里摇摇头:“完全没有……知道我家里的事情的人不多,而且我整个大学需要填写家庭住址的时候都没有填过我爸爸那边,需要提交家人联系方式的时候也都没有填过他,就算知道我的家庭情况的人也很难通过一般的方式找到他的。”
佐久早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会不会有人用非法的手段去调查了这些事情呢?”
由里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她实在理解不了任何一个认识的人会对自己暗藏这样严重的恶意。
“虽然目前看起来这样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我想不到谁会为了让我陷入窘境费这麽大的心思,我学生时代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工或者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和任何人交恶过。”
佐久早也只能沉默了,根据常理来看,她说得一点没错,但正因如此,线索也彻底断在了这里。
最后他从其他角度切入进行了提议:“最近你要出去的时候我请一位保镖吧?”
由里犹豫了一下:“这件事情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吧?就算真的有想通过家庭关系的事情在暗中攻击我的人,我爸爸都被逮捕了,对方也没办法再对我怎麽样了。”
佐久早还是忧心忡忡:“可是我们毕竟不知道是谁做的,为了防止对方还有后续行动还是留心一点吧。”
由里今天已经受伤了一次,也确实不应该再大意了,她最后同意了这个提议。
佐久早直接向家里借调了一位保镖,是平时担任惠子的安保工作的保镖安部先生。佐久早替他安排了临近小区的住处,所有由里需要出门的场合他都会陪同,包括她需要陪佐久早一起去外地比赛的时候。
不知道是因为事情本就到此为止了,还是安部先生的保护真的威慑到了想对由里图谋不轨的人,这段时间没有再发生任何特殊情况了。
由里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坚持画画。她对于工作的响应一向很快,编辑对她的进度也很放心,听说她最近受伤的事情就立刻建议她将线下会面转为在线会议了,所以她不再需要前往出版社,只需要安心养伤就好。
小雪知道了她的伤情来看望过她两次。由里家里的事情小雪是知道的,除了一些细节她不愿意给朋友造成情绪负担所以没有提及,大体上的情况小雪都听她说过。
她知道由里的爸爸就这样跑来找她也很生气:“他怎麽能那样说你?他自己才是毁了这个家的人,现在还反过来怪你?”
由里有再多的恶心也都在当时就发泄出来了,现在更多是因为朋友对自己的维护而感动,所以她只是在旁附和,并没有继续渲染当时的情景。
“他还敢说你傍大款,他就是见不得你过得比他好。你本来就是要跟佐久早选手这样又帅又有钱又厉害的男人在一起才最合适!”小雪继续义愤填膺地输出着,“他呢?要是他能傍得上他肯定第一个去,以前靠母父现在又想靠妻子和女儿,可是有人要他吗?”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我不是故意提起那个……女士的。”
由里摆摆手:“没事呀,我和她从之前那次见面之后也没有再联系过了,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小雪问:“她知道你结婚的事情了吗?”
由里回答:“应该知道了吧,就算她没有看到新闻,我们的编辑是同一个人,这麽小的交际圈很难不被她知道。”
她又有点小心地问:“那这次的事情也是?”
“这次我没告诉樱小路编辑我受伤是因为我爸爸,只说了是因为摔破了头。”由里说,“如果他也找到了我妈妈,我确实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但是现在他都被捕了,我也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去联系她了。”
“由里酱居然还想着要提醒她注意安全啊……”
由里指了指自己额头的纱布:“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换做你你也会这麽做的——不是说真的要换成你的意思。”
“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人真的太好了——对了对了,我这次路过学校门口的时候去那家店买了苹果酥,给你!”
和朋友共度的休息时间在繁忙的赶稿日和无趣的养伤时光中让由里的心情好多了。
当然,和她的爱人真正展开的恋爱时光也为她找回生活步调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由里正在倒一杯水,佐久早突然叫了她一声。
“由里。”
“嗯?”
佐久早修长的双臂从她的腰间滑过来,把她环抱在了怀里。
佐久早最近担心正面拥抱她的时候碰到她的伤口,所以总是从背后抱住她。
但是佐久早做什麽事情的声音都很小,走路的时候也像猫一样安静。如果他在一片寂静中突然抱住她,有可能会吓到她,所以他每次靠近都会叫她的名字。
佐久早轻轻把下巴贴在她肩上:“明天又要和AD比赛了。”
由里现在已经知道了,AD有很多佐久早在国家队的队友,是非常强劲的队伍,其中更有佐久早最看重的对手。
她把属于自己的水杯轻轻放下,给佐久早的水杯也倒了水——他才刚回家不久,由里感觉他可能也会想要补充水分:“臣臣比赛之前也会紧张吗?”
“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任何重要的事情开始之前,我都会控制不住地一直思考相关的事物。”
由里表示理解:“因为臣臣是希望万事都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的类型嘛……不过赛场上是瞬息万变的,就算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我相信臣臣也一定有能力去应对。”
佐久早说:“说得就好像你是教练一样。”
这是什麽话?由里从他怀里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只是真心地在表达对臣臣的认可!臣臣不要一害羞就变得阴阳怪气了!”
佐久早稍微松开了些让她能跟自己错开身,但双手仍然留在她腰后,看起来很真诚:“我也是在表达对你的认可啊,觉得你说得很好才这样说的。”
由里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表情顿时在她脸上浮现:“臣臣原来会说夸奖别人的话啊。”
“我以前不是也说过吗?”
这一幕怎麽有点熟悉,由里不禁提起了往事:“我也经常夸臣臣长得帅,可是臣臣之前也说我没有夸过。”
佐久早用手指卷着她的发尾玩:“那我们正好扯平了。”
由里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还没扯平呢,臣臣也要说出我的优点……嗯……至少三个。”
佐久早“喔”了一声,垂首向她靠近了。
她立刻捂住了佐久早的嘴:“臣臣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不能靠出卖色相蒙混过关的!”
但佐久早只是笑着,鼻息轻轻碰到她的手——他拿起了放在她身后的水杯:“我渴了,想喝点水再说。”
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三个会不会太少了?”他喝着水问。
你看,一个人总是很难真正地生佐久早圣臣的气。
佐久早很快就放下了杯子——毕竟这本来就是他拿来虚晃一枪用的——然后他宣读了他的答案:
“你是善良的,坚韧的,不受束缚的我的爱人。”
佐久早总是能说出这样的话,音量不大但掷地有声。
由里有点不好意思:“这好像是在漫画故事里才能看到的对白啊。”
佐久早看着她,思索了一会,然后给了她来自他的解释:“现在你也身处在一个好故事之中了,所以你也可以听到这样的对白。”
“臣臣我真的最最喜欢你……啊!”由里试图给他一个拥抱,但最终还是撞到了头。
佐久早也瞬间从恋爱漫画一般的情节里脱身,化身成了安全教育片的一份子:“还好吗?我就说了还是从后面抱比较好的。”
这次去东京也有安部先生陪同着由里一起,当然,早上他陪伴的其实是从由里的身体里苏醒过来的佐久早。
他们直接拜托安部先生开来了一辆车,这样就可以在车里接吻互换了,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之前为什麽不这样做啊?”
“之前家里也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如果要租车就需要你去开,你会开吗?”
由里大学的时候认为自己距离买得起车还十分遥远,所以当然没有花时间去学习开车,至今还没有驾照。
“臣臣去开好像也可以。”
“可是在你身体里的时候我是一个没有驾照的人。”
“对喔!”由里好像现在才想到一样,“幸好现在有臣臣的家人和安部先生帮忙,等连载的事情稳定下来我也去学一下开车吧?”
“那我就期待着了,晚上见。”
他们没有在一起待很久,因为佐久早得去为今天的比赛做准备了。
佐久早邀请了由里来现场看这场他非常看重的比赛,由里当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晚上她早早就来到了观众席。
一位工作人员叫住了她:“请问是远藤由里小姐吗?”
她点点头:“是的。”
工作人员向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位置:“佐久早先生有事情想请您去一下候场区,您能跟我来一下吗?”
“他有事情找我?”佐久早从来都没有在赛时要由里去过后台,由里不想影响他的状态让他忙于照顾自己,所以也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如此着急会不会是真的有什麽要紧的事情呢?由里不禁有点担心。
她看了一下安部先生:“我现在过去一下。”
安部先生立刻起身和她一起前往,但是到了工作区的门口却被拦住了。
工作人员抱歉地说:“先生,我们的证件有限,一次只能带一位进去,您看您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再回来接您可以吗?”
由里对安部说:“里面有臣臣在没关系的,那就麻烦您在这里等我吧。”
她跟着工作人员拐过弯,被带到了一个会客室一样的房间里。
工作人员示意她可以在里面等一会,他会去叫佐久早过来。由里点点头,进入了这个房间。
然后,一声闷响在她耳边爆炸开来。
由里的脑后传来一阵钝痛,她眼前一黑,立刻倒了下去。
第37章 你根本就不配评价他!
由里从混沌中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在一片漆黑中。
她试图动一动,但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腿也被绑住了。她低下头查看自己的情况,但由于太黑看得不太清楚,经过一番触碰她才确定了自己是被宽胶带绑起来的。
她应该是被人打晕后带到这里来的——她本来就在养额前的伤,现在脑后也疼得不得了。
而且从身体的感受来看,现在这个黑漆漆的封闭空间是移动着的,她很可能是在一辆行驶中的货车上。
由里试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兜,手机还在里面。也许绑架她的人行事匆忙,没来得及把她的东西收走。
还有希望。她按亮了手机,试图凭借感觉解锁来报警。为了刚才的比赛,她的手机静音了,所以此时此刻按到按键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完全无法判断自己有没有按到正确的位置,因此花了一点时间才听到微弱的电话声响起。
拜托让她拨通到正确的号码吧。
但或许是密闭空间的缘故,也有可能和这里的位置有关,电话因为信号太弱自动挂断了。
她叹了口气,想至少借助手机的光打量一下四周有没有什麽可以用来自救的工具,但货车在这时停下了。
恐怕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终于要和她面对面交谈了。
货车车厢的门被打开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和温度变化让她打了个冷颤。
由里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其实还挺冷的,她走的时候以为自己不会离开太久,就把衣服留在座位上了。
但是她显然没法向一位很有可能给自己制造了连环困境的凶手求助。
男人这时已经不再穿着体育馆工作人员的服装了,而是换上了一套物流公司的工装:“我知道你。”
这一点她当然看得出来,不然抓她来这里干什麽呢?由里不想因为自己主动输出暴露太多信息,所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每次佐久早去各地比赛的时候,你都会跟着他。我还知道你早就和他住在一起,顺便找到了你们的家。你一定也是一个被他所迷惑并因此爱上他的人吧?”
他为什麽要用“也”?
由里有点犹豫地问:“你也……喜欢他吗?”
所以他做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难道是爱而不得对情敌的报复?
“你这女人在说什麽?”男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顿时怒火中烧,“我是要向所有人揭穿他的真面目。”
由里不解地看了看他。
他说:“你为什麽不问我他怎麽了?”
由里愈发迷惑了,他好像有一种戏瘾,即使所有人都理解不了,他也有一种信念感要把这个坏人表演到底,他把由里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看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戏吗?
出于安全考虑她也只好配合出演:“他怎麽了?”
“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夺走了我的一切。”
这种和佐久早圣臣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到底是怎麽得出来的?有一瞬间由里都忘记了对于可能会被伤害的恐惧,只是单纯地感到荒谬。
男人愤慨地展开了叙述:“在我国中的时候,我也曾经是队里的王牌,但是到了高中,就因为有他在,我连正选都当不上。”
要说这个男人有运动经验由里是相信的,第一,他看起来确实很高大,只是不像佐久早他们那样有鲜明的肌肉线条——或许从失去了正选位置开始他就没那麽热衷于锻炼身体了吧;第二,随着灯光进入货车车厢的空间,由里注意到车厢里放着一根棒球棍,可能她就是被那根棒球棍打伤的。
“都是因为佐久早圣臣,没有人再像以前一样无条件信任我,我明明和他一样每天都参加了训练,付出了那麽多辛苦,但是得到奖牌的人却只有他。”
那是因为他确实打得太好了啊……竞技体育不看得分能力还要看什麽呢?
“还有,他抢走了我的女朋友。”
这就更奇怪了,佐久早以前好像没有过女朋友吧。
“我本来都要和我的女朋友上垒了,他却过来拆散我们。从那之后我的女朋友就不跟我说话了,我看肯定是因为她被佐久早道貌岸然的外表迷惑了。”
“他……为什麽会在这时候出现呢?”
“我和我女朋友正在学校的校园里走着,我只是很普通地想要拥抱她而已,这在情侣中不是很正常吗?可是那家夥跑过来说什麽‘不经过女生的允许就这样做是很失礼的行为’,还叫我走开。”
这听起来完全是一种正义行为啊……他该不会觉得这样说能让由里站在他那边吧?
男人可能回忆起那时的事情太气愤了,一时间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喘着气。
看他暂时不说话了,由里只好试着把话接下去:“那你女朋友到底有没有允许啊?”
他理直气壮地说:“她明明就说了她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啊,这难道不就是默许了吗?”
怎麽越来越离谱了?由里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了。
“冒昧问一句,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的过程是?”
“我写了情书给她表白,她没有回应我,我知道那是因为女生都很容易害羞,需要男生主动,于是鼓起勇气约她到操场见面。”男人十分自我陶醉,“当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交往的时候,她就说了上面的话,她那麽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怎麽可能是不喜欢我呢?”
由里终于明白了两件事:一件是佐久早选手因高中时太过优秀还阻止了一起性骚扰案件被记恨至今,甚至连他的妻子都遭到了迁怒,另一件是她恐怕碰到的是一位有钟情妄想症的罪犯。
她忍着恶心试图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听起来你还挺深情的,那你被他横刀夺爱了,我被他骗了,我们不应该同是天涯沦落人吗?所以你绑架我的目的是?”
“我当然知道你只是被蒙蔽了,佐久早那种人才不配得到真心的爱慕呢!”男人终于得到了肯定,十分激动,但很快话锋一转,“你还不明白吗,我要毁了你,让他也尝尝重视的东西被夺走的滋味。”
啊?
由里毫不理解,但事已至此多拖一点时间她就有更多的可能获救,她只好和他扯皮下去:“你真的觉得这样就能伤害到他吗?”
“你这是什麽意思?”
由里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她说:“佐久早选手那种条件的人,想找什麽样的女友找不到?他选择我无非就是因为我无权无势,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是被说服了,随后说:“你很聪明。”
对吧?她也是这麽认为的。由里神情紧绷,不让自己颤抖的双手暴露。
男人阴沉着脸朝她晃了晃手机:“我知道你想借这个理由劝我不要伤害你,可是我不得不这麽做,因为他是真的爱你,他为了你缺席了今天的比赛。”
由里呆滞了一下。
安部先生肯定会发现不对,佐久早也肯定会很快就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的,这都不令人意外。
她刚才因为太专注于思索逃脱的事情,没有展开想这件事,可现在她才想起来,昨天还对自己述说着对今天比赛的期待的佐久早完全有可能就这样突如其来地缺席了这场比赛。
不能再想下去了,一味地为臣臣的事情难过并不能让她回到他身边,她得先想办法活下去。
但现在她连这件事也没有时间思考了。
因为男人拿起了她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过的棒球棍。
“你要怪就怪佐久早那家夥吧,是他的爱害了你。”男人说,由里注意到他拿球棍的手和她一样也有几分颤抖。
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让球棍落到了她身上。
由里侧身让头部避开,球棍击中了她的手臂,她闷哼了一声,被打中的地方像被灼伤一样剧烈地发痛。
但是她被绑着,再怎麽挣扎也不可能永远躲开每一次攻击,球棍最终还是打中了她的头,本就疼痛不已的脑子发出嗡鸣的声音,有鼻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她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了。
她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没有错……”她用残存的意识拼凑出了这句话。
如果真的要死,她也不能让这个杀人犯心安理得地活着。
“你说什麽?”男人停了下来,甚至退开了两步,为她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佐久早圣臣没有错。”
“你……你凭什麽这麽说?”
“你们既然是一个学校的,你难道不知道古森选手也打过主攻手,可是为了不被他的光芒掩盖,从不同的赛道成为最好的选手,转型打了自由人……”由里咳了一声,有血流了出来,但她还是要坚持说下去,“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们那样的顶尖选手,但是一个人只是想要留在赛场上多的是办法,可你做了什麽呢?”
“如果真的喜欢,哪怕去打几场业余的比赛也好,可是你把时间全都花费在报复一个根本就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你的人身上,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由里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脸上因为血液变得黏糊不堪。
男人终于听不下去了,拿起球棍再次向她走来。
“你根本就不配评价他!”她几乎是喊了起来,“技不如人的人是你,不被爱的人是你,连正面竞争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对一个手脚被束缚起来的无关人士动粗的人也是你!就算你今天杀了我你也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她挨了最后一记重击,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38章 她很快明白了佐久早不肯和她换回来的原因。
由里再次从黑暗中醒来。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的其他部位完全没有知觉了。
她拼命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察觉到用来绑缚自己的四肢的宽胶带并没有被解开,只是多了一条用来封住了自己的嘴。
光线的缺失和在遭遇连续重击之后已经不算十分清明的视线导致由里并不能准确地判断自己身处何处,只能判断出自己被塞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而且这次没有在进行移动了。
或许那个疯狂的杀人犯以为她死了,这里是他选择的抛尸地。
如果真是这样,只要能出去,她或许就能逃走。
由里拼命向四周触碰了一圈,终于在头顶上顶出了一个可以移动的空隙。
她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筒状的空间里,头顶上是一个盖子。
但是这个盖子似乎被重物压住了,任凭她怎麽移动都没有任何用处。她的身体本就在极寒天气和多次重击之下脆弱不堪,没有办法在受到束缚的情况下对抗如此沉重的东西。
由里最终脱力地瘫倒下去。
她想起和她约定好等她的伤好了就要一起举办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的佐久早,他为了这件事缺席了自己重要的比赛,此时此刻不知道该有多麽焦急痛苦。
但是也许他们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她一直都不相信自己也可以拥有幸福,直到遇到了佐久早,她终于有勇气去正面对抗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一切事情。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好起来,怎麽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呢?
也不知道她晕倒了多久,从那之后又过去多久了。
如果到第二天的话,他们会不会再次互换身体呢?
如果到那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的话……佐久早会怎麽样?
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由里突然想起自己与那个疯男人正面对话之前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此时此刻手机还在不在自己手里。
她急忙伸手摸向自己身前的口袋,每一寸被牵动的肌肉都很疼,但是她还是拼命拿到了手机。
电池在寒冷的地方原本耗电的速度就会更快,不知道她的手机现在还有没有充足的电量来维持开机。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屏幕,无数个未接电话涌上了界面。
她注意到时间已经是淩晨五点半。
最后一通电话是佐久早打给她的。
这说明离开了货车这里终于有信号了?她滑动手机界面立刻回拨了佐久早的电话。
电话刚打通就被人接了起来,她听到电话那边的人飞快地说:“由里?是你吗?你在哪?”
听到他的声音,由里几乎要哭出来了,她不能说话,只能用残存的力气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能说话……”佐久早还在电话里追问着,但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由里的手机耗尽了最后的电量,自动关机了。
她一瞬间又回到了黑暗中。
但至少打通的电话有机会让警方定位到她的位置,他们就可以更快找到她了,也许,也许会没事的。
她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她实在太疼,太冷也太累了。
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突然从一个十分明亮的房间里醒来。
“怎麽了?没事吧?”她看向声音的方向,发现是古森在对自己说话。
佐久早的母父也在不远处,一边等待一边针对一份材料交流着什麽,或许他们也为了查找由里推迟了一些工作事务。
她的身体变得轻松多了,只是有些轻微的疲惫感,刚才被困在黑暗中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场梦。
“圣臣,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古森继续问,“你的脸色太差了,先睡一会再起来找人吧,电话都能打通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她了。”
由里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麽——这一切根本就没有结束,只是她刚才承受的那些现在换佐久早去承受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但已经无暇去思索最差的情况。
由里飞快地思考了一遍自己在货车上和塑料桶里接触到的全部信息:“冷藏库。”
“什麽?”古森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表亲。
“在冷藏库附近的一个桶里。”
“谁啊?”
“臣……由里在冷藏库附近的一个桶里。”
古森茫然地看着由里,一瞬间茫然便转化成了惊恐,他飞速地拉起由里到了室外。
由里不理解为什麽他要这样对自己,一心只想快点去救佐久早:“到底怎麽了?”
古森十分严肃——由里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这几乎让她有点害怕——他问:“圣臣,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麽会知道?”
由里堂皇地摇了摇头:“不是那个问题,我们应该快点去救人啊!”
古森根本不听她的:“是你做的吗?”
“你在……说什麽?”
古森几乎要大喊起来,但却还是拼命压抑着,保持着微弱的气声:“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能告诉我实话吗?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麽会知道她在哪里?”
“我没……”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现在马上订票离开这里,我会跟他们说我送你回去睡觉了。”古森拉起由里飞快地往自己的车上走。
由里不明就里,只能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拉住他:“我们真的得去冷藏库救她!”
古森眉头紧皱:“我们只能去机场——我不知道你是害了她之后……又反悔了还是怎麽样,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我的表兄弟进监狱吗?”
啊?
被他这麽一说,由里渐渐明白,对此事本该毫不知情的佐久早突如其来地报出了爱人遇害的地点确实非常令人怀疑。
但是她只能尽可能简单地向他解释:“古森君,首先臣臣没犯罪,犯罪的是他高中和他一样打主攻手的同学,其次你为了亲情包庇犯罪嫌疑人的话自己也会遭殃的,最后我不是他!我们真的得快点去冷藏库不然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古* 森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噎住了:“你不是圣臣还能是谁啊……”
这时有警察出来打断了在寒风中站在警署门口的两个怪人:“我们查到远藤小姐所在的方位了。”
古森急忙询问:“她在哪?”
“达尔冷藏库。”
古森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现在我们立刻部署警员去救人,两位可以随行前去搜救。”警察说完就进去了,留下古森和由里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由里先开了口:“我的意思是,我是远藤由里……我的灵魂是远藤由里,我和臣臣互换身体了。”
古森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圣臣,你是不是太累了?”
“我真的没有!”由里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除非真正发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但还是极力证明着自己的身份,“那天臣臣家里的长辈和我一起去看比赛,在看台上有粉丝送给你一个柴犬挂件,这件事情臣臣不是不知道吗?”
“就算你这麽说……”
“你难道不奇怪我们是怎麽认识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互换身体,我一个能在家里宅一辈子的人怎麽可能会和两点一线的国家队运动员认识啊?”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救人,我在被绑架之后被殴打了很多次,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如果我们不能马上找到我的身体的话,臣臣他……”
古森立刻回身进门:“我去叫他们一起。”
达尔冷藏库的距离不近,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到达。得知全部情况的由里和古森已经心急如焚。
搜救很快开始。由里只知道自己在一个桶里,但是不知道这个桶的位置和外观,她只好一个一个地去翻存储物品的桶,最终在垃圾站里看到了一个被胶带封锁住的垃圾桶。
她从佐久早的口袋里拿出钥匙,借助钥匙飞快地划开了胶带,看到了被紧紧束缚住的,自己满是血迹、淤青和冻伤的身体。
佐久早还醒着。由里把自己的身体抱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他因为吃痛不可抑制的吸气声,她顿时泪如雨下。
“臣臣……”由里想要撕开全部的胶带,但那样也会让他无比疼痛。
她只好先飞快地撕开缠在自己嘴上的胶带,试图通过亲吻换回身体,却吻到了自己的侧脸。
佐久早说话的声音嘶哑而微弱:“不用……”
“什麽不用,你在说什麽啊?”由里十分着急,捧着自己的脸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佐久早还是有些抗拒,但是他现在身处一具无比虚弱的身体之中,而且束缚他的胶带还未曾解开,他不可能再作出什麽有效的反抗,最后还是让由里亲吻了他。
好疼……
实在是太疼了。
由里很快明白了佐久早不肯和她换回来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疼痛,她也无法放任对方就这样独自忍受。
她靠在爱人的肩膀上晕了过去,只记得昏倒之前佐久早还在亲吻她的嘴。
但是他们没有因此再次互换。
第39章 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由里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佐久早正坐在她的床旁边。
她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听到了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医院的病床。
佐久早本来在对着空气发呆,但他的手拉着由里的手,因为她突然的动作,他不由得惊了一下。
由里也有点被吓到了,从她晕倒开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她的意识彻底迷失之前,她刚从九死一生的环境里脱身。
被封闭在垃圾桶里刺骨的寒冷,被重击的剧痛,还有那个罪犯疯狂的话语她似乎都还能再次体验到。
“你醒了。”他说,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也足够由里听清。
佐久早非常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用比任何时候都轻的力度抱住了由里。
由里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渐渐地意识到,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很大一部分佐久早也在她的身体里体验到了。那种劫后余生的惶惑里顿时夹杂了心疼。她也用手臂轻轻勾住佐久早的脖子,几乎是安抚性地摸了摸他卷翘的发尾。
虽然佐久早的头发是自然卷,相对于直发是相对无序的发型,但是他平时也会认真打理让头发看起来整齐一些。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或许也没有回到家里或者任何可以休憩的地方去过,所以头发的外轮廓里比平时多出不少微微翘着的碎发。
“我……睡了多久?”由里问——她觉得喉咙有点干,于是清了清嗓子。
佐久早把准备好的水递到她嘴边:“快要有一天了。”
“那你睡觉了吗?”由里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了一点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找回了一种存活的实感,“我们上次互换的时候臣臣就已经一晚上没睡了吧。”
“白天有护工照顾你,你做完全部的检查之后我睡了一会,放心吧。”
话虽这麽说,佐久早的眼下分明就有着从来没有过的乌青。像他这样作息规律的人什麽时候以这样的脸色示人过呢?
由里轻轻推了推他:“臣臣明明看起来就很累……我现在醒了,再去睡一会吧。”
佐久早没有管她,只是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座椅,同她靠得近了一点:“我没事,现在感觉怎麽样?”
“已经好多了,”由里想起案件的重要信息自己都还没有告诉大家,猛然从床上支起身来,结果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臣臣,那个人说他是你的高中同学,你们找到他了吗?他没对你怎麽样吧?”
由里的伤处太多了,随便移动一下都很容易碰到,佐久早赶紧站起身帮她躺回原处,示意她不要乱动:“他已经被带走了,人赃俱获,他也没有什麽可以为自己辩解的,之前关于我的谣言,家门口的标记,还有你的……那个男人的事情,都是他间接造成的。”
由里听说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这才松了口气,乖乖回到床上:“那就好……大家都没事吧?”
“嗯,”佐久早想了想,又说,“我没有注意到过他的恶意,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我才对你出手。对不起,没想到是因为我的事情害你被卷进来。”
“臣臣不要道歉啊,又不是你的错。”由里轻轻拉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且不说你都没有继续和他联系,想不到他太正常了——他把那些问题归因于你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思路。”
佐久早回握住她的手,她身上的伤痕他已经看了太多次,此时此刻不需要反复打量也完全记得住,所以他就只是和她这样静静待了一会。
“对了,元也知道我们互换的事情了。”
由里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揭开真相这件事是她自己亲自参与的:“因为去找你的时候太着急了,就说了出来。”
佐久早看起来也完全知道了前情,他点点头:“我也和他解释过是每天的淩晨会发生互换的事情了。”
“说起这个……”由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惊奇地抬起头看向了佐久早,“今天到现在都没有互换。”
佐久早光顾着关心她的身体状况,现在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件事。他也像她一样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是这样。”
“难道真的像传说里那样,互换自动结束了?”由里思索着,“今天好像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距离我们互换开始的那天间隔的时间也……不是特殊的数字。嗯……突然觉得头好疼啊。”
“如果你现在不觉得头疼那才是真的出问题了。”佐久早用指腹搓了搓她的脸颊,很轻地笑了一声,但是在安静的病房里由里还是听得很清楚,“先不要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吧。”
“嗯。”由里靠在枕头上看着他,“臣臣。”
“怎麽了?”
由里问:“现在这些都是真的吗?”
佐久早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当然。”
他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都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好的。”
俱乐部给佐久早放了一周假,但排球是一天不碰也会影响手感的运动,就算佐久早自己不回去,由里也会一直赶他回去。最后他只多休息了一天,把觉补足就回去训练了。
由里也只在东京多停留了一天,就在大家的照看下转院到了大阪的医院。
由里平时专注工作的时候都没有在一小段时间里见过那麽多人,结果最近凡是能来的朋友都来看她了。虽然身体受了伤,但她一天说的话比往常多出不少。
她原本跟奶奶约好了新年时要在大阪见面,现在新年马上就要到了,她却还在医院里。这件事总归是瞒不过奶奶的。奶奶火急火燎地跑来照顾她,由里本来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还偶尔会觉得恐慌焦虑,但是有了疼爱她的亲人作伴心情轻松多了。
佐久早则是在工作时间比平时还要更加全神贯注地训练,把加练的时间腾出来照看由里。
由里知道现在也是对佐久早的赛程来说非常关键的时期,他本来就为之前的案件缺席了一次比赛,她不想再让他的竞技状态受到影响。她于是又赶了他几次,但看他实在放心不下,也就不再坚持。
她靠在病床上和佐久早聊天:“我们最近待在一起的时间好像比以前都要长。”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佐久早只要出现在由里身边就常常会牵住她,就好像他很害怕她突然消失一样。他说:“以前我们都太忙了。”
“我现在也很忙……”由里瘪了瘪嘴,“我想画画了。”
佐久早便絮絮叨叨地念起了她的身体状况:“你现在的状态不能维持同一个姿势坐太久,正好连载还没有开始,还是稍微过一段时间吧……还有,你的手臂不疼了吗?”
由里可怜兮兮地说:“疼。”
“所以果然还是……”
由里担心这是佐久早即将开始碎碎念的下半程的预告,急忙打断了他:“臣臣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我在认真地跟你说话呢。”佐久早皱着眉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也是认真的。”由里前倾了一点身体同他凑近了。
虽然是刚结束训练就立马过来,但是佐久早仍然保持着他超乎常人的卫生习惯,身上只有沐浴露清爽的香气——和他冷峻的外表不一样,他用的沐浴露就是很普通的柑橘味,此时此刻温暖地萦绕在由里的鼻尖。
佐久早也缓缓低下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由里的眼睫毛在颤动着。
他们的鼻尖轻轻碰到一起,然后是嘴唇。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像这样认真感受过他们之间的吻。
不是紧急情况下的逼不得已,不是为了互换身体的例行日常,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或许是为了防止自己碰到由里的伤处,佐久早吻得很轻,就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的嘴唇上,柔软又让她微微发痒。
由里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身体和他贴得更近,小心翼翼地加深了这个吻,然后她感受到唇尖湿润的触碰,有些惊讶地睁开了眼,发出含混的气声:“臣臣……”
那个光是想到会和别人交换细菌都会黑着脸躲到社交场合的边角去的佐久早,他真的愿意……
佐久早也睁开眼,稍微错开点距离,眼睛里带着笑看她——他肯定知道由里为什麽停下来了,但是却故意逗她:“你不愿意?”
由里想摇摇头,但是这两天下来为了养伤她终于习惯说话的时候让头保持不动了:“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他们之间也不必再多说什麽。
佐久早也揽她入怀,再次与她唇舌相交。
窗外平静无风,月色如银。
由里马上就可以出院了,他们会一起度过跨年夜,许下很多对新年的心愿。
就这样一直到冬天结束,春天来临,好像会很好。
第40章 情侣在吃烛光晚餐时会讨论什麽话题?
由里在跨年夜到来之前就回到了家。
在那之后她和佐久早真的再也没有互换过身体了,由里想或许一切就像那天在神社里管理员先生说的那样,两个人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验证了关系的日久弥坚,所以用以创建缘分的灵魂互换也随之结束?
因为不再需要每天早上接吻把身体交换回来,他们可以不再像之前那样费心费力形影不离,各自都有了更多的时间。这对两个习惯了独处的人来说其实不算坏事。
住院的时候佐久早还是会每天晚上来医院看由里,但是由于他们的家距离俱乐部远比由里所在的医院近,在由里的强烈要求下佐久早最终同意了晚上回去睡。
这期间佐久早去外地参加过比赛,由里认识他之后还是第一次没有随行,只是在病房第一排观看了他的精彩表现。
佐久早选手并没有因为临时遭遇的变故影响状态,还是之前那个对关于排球的每一件事都一丝不苟的优秀球员。
她到排球相关的社群里转了一圈,球迷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这让她为佐久早松了口气。
在佐久早不在的时间里,由里偶尔和其他来看望她的人见见面,大部分时候则花费在慢慢拾起画笔这件事上。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般,没有办法去进行很精细的作画,但是她很快发现借此机会多留意一下画面大关系的塑造也不错。人只要想在一件事情上投注精力总有办法做下去的。
她发消息给佐久早。
【由里:我突然觉得我走到今天得再次感谢由里选手的坚持。】
佐久早人在异地的时候只要没在训练或者比赛回消息都非常快。
【臣臣:虽然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说这个。】
【臣臣:得给由里选手举办庆祝仪式。】
跨年当天,佐久早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在事前调研中曾经记录在册的情侣浪漫活动——烛光晚餐暨由里选手康复庆祝仪式。
离开家带着长长的采购单去采购食材的时候,他问了由里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由里自然是欣然同意。
佐久早的计划永远都是十分稳妥的,实际上每次采购都花不了多久,他现在正对照着手机备忘录里的购物清单无比迅捷地拿起全部他所需要的东西。
由里本来只是跟着随便看看,但是走到调料区看到他拿起一瓶新的料酒的时候突然出言打断了他:“臣臣,我上次来的时候买过这瓶了。”
“你已经买过了?”佐久早有点犹豫,“但是我把它放在清单里是因为家里的那瓶见底了。”
这段记忆由里也有,她于是十分自信地点点头:“我记得我也是看到家里的那瓶没有了,所以才买的。”
佐久早感到有些奇怪,但是看她这麽信誓旦旦不禁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印象:“你买过之后没有替换掉原来的那瓶吗?”
这一问让由里也陷入了思索:“那可能是因为当时那瓶还没有彻底用光?我也记不清了。”
佐久早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清单,决定给予难得对于清单发表意见的恋人一些信任:“嗯……如果你确定的话就先不拿了。”
由里虽然确实有购买过的印象,但制定清单的人可是事无巨细的佐久早,她不由得变得更加犹豫:“好像也不是那麽确定……要不还是拿一下吧。”
“但是料酒消耗得没有那麽快,没有必要囤积太多在家里。”佐久早习惯精简除清洁工具以外的大部分用品——这是由里早就清楚的,“你确定要拿?”
“拿吧!”由里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最终下定了决心。
相信最可靠的佐久早能有什麽问题呢?
然而,回家后他们在由里风衣的挂鈎上看到了装着一模一样的料酒的购物袋。
他们沉默地看了看对方。
由里张了张嘴,想先发制人进行一个道歉,好让佐久早无法太苛责她。
但佐久早还是抢了先,他不无责怪地问:“你是怎麽想到能把料酒藏在这里的?你想举办厨房用品展览会?”
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他现在吐槽别人的话都有点由里的精髓了。
明明以前由里要给他创建清洁用品博物馆的时候他还完全不明白她的幽默呢。
做好晚饭之后佐久早拿出了一个脉冲点火器。
由里以为他只会拿出一个普通的打火机,或者干脆使用购买蜡烛时店家赠送的火柴,但是看到他拿出没在家里见过的设备时有点好奇:“这是专门用来点蜡烛的那种打火器吗?我都不知道臣臣还有这个。”
“很久以前买的,”佐久早说,“以前睡不着的时候会点香薰蜡烛。”
“臣臣作息这麽规律原来也会被睡眠困扰啊……”由里回想了一下和佐久早认识以来的事情,好像没有留意到过他有什麽休息不好的时候,虽然他们不是从一开始就睡在一起,但是每次她自然醒的时候都刚好是几乎一样的时间已经足够说明佐久早的睡眠有多规律了。
“最近没有……很少会有了。”佐久早严谨地说,如果要说完全没有睡眠障碍的话,那必须得排除由里出事的那次才行,“在刚进入职业球队的时候,产生了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感觉。”
“臣臣从那麽小的时候就是那麽厉害的球员了,居然也会为了比赛紧张吗?”由里关上灯坐在餐桌边,看着烛光在佐久早脸上摇曳。
“也不完全是,只是感觉不太一样。”说话间佐久早开始替她切她盘子里的牛排——他今天做的饭比平时还要精细漂亮,加上此时此刻特意布置过的环境,就算说他们此时此刻是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里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学生时代和职业时期比起来,能够聚集在一支球队和一场比赛里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在学校的时候,能聚集在一起的人最多只差两个年级而已,虽然水平会有高下,但是能够长居正选位置的人都是能力相近的人。”佐久早把她的盘子递回给她,“而进入V联盟的话,从那一刻起这个行业所有活跃的选手,无论年龄、积分、战绩和名望,他们全都会成为你的对手。”
由里忍不住插嘴道:“这一切的前提似乎是你一进入职业球队就能上场比赛吧,好奢侈的烦恼。”
佐久早白了她一眼。
这个表情当然激起了由里的反抗:“臣臣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烛光晚餐,你不能再像这样用对待路人的态度对待你的妻子了!”
佐久早笑了一下:“我对路人很有礼貌吧。”
好像还真是。
由里本来还在绷着脸试图假装生气,但是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不过这种感觉确实是很合理的,后来臣臣就有了独特的方式来让自己心安吗?”
“试了一段时间香薰蜡烛,但有一次我发现自己没有熄灭香薰蜡烛就直接睡着了。”
由里担忧地问:“着火了?”
“没有,”佐久早说,“但是我不需要等到失火才能意识到这件事有一定的安全隐患,所以后来就没有再在睡前用过香薰蜡烛了。”
由里点了点头:“防患于未然确实是臣臣会做的事情。”
他们发散性地聊到这里,这些话题差不多也就结束了。两个人都安静地吃了一会。
佐久早有点突兀地打破了平静:“一般的情侣在享用烛光晚餐的时候都会讨论什麽话题?”
“嗯……我不知道?”由里在这之前并没谈过恋爱,对此当然毫无头绪,她只是有点费力地从自己的文艺作品储备里掏出了一些情境,“可能会讨论食物——我已经说过了真的太好吃了——还有讨论电影,也有可能聊一些人生观念和关系的未来发展之类的话题吧?”
“如果不是我现在在看着你我会以为这是你刚在搜索引擎上搜出的结果。”
“我说得有那麽公式化吗……”由里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由于她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着佐久早精心制作的美食,她看起来并不可怜,甚至还像过得很好。
佐久早不准备和她就这个话题展开争论,他问出这个问题是出于其他方面的担忧:“像我这样一直说我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才没有!”由里立刻表态,“臣臣本来就很少把自己的事情拿出来夸夸其谈啊!我还希望你能多说一些好让我更了解你呢。”
得到这样的回答,佐久早也自在了些,但惯于吐槽她的本性还是没变:“对于伴侣来说现在才开始了解会不会有点晚了?”
她晃了晃脑袋:“不会呀,了解伴侣是永远在进行时的动作。”
佐久早挑了挑眉:“你有时候说话还真挺像个作者的。”
“我就是个作者啊!”由里这回发射了一个有点生气的眼刀,但是由于上述原因看起来仍然毫无威慑力。
佐久早因为她的反应轻轻勾了勾唇角:“快点吃吧,等一下我准备了线香花火,我们可以一起去阳台放。”【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