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叙为西平川重新添茶，他没有开口，安静地等待着老爷子的下文。
历尽沧桑的老人有一双不再清亮的眼睛，他叹了一口气，“孟先生，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
孟叙知道西平川想要说什么，先行跟老爷子做出承诺，“您放心，我一定会保下西凝。”
“我不是不相信您的能力。”西平川看着这个和自己孙子没差多少的年轻人，只觉得命运无常，“现在按着辈分你也该叫我一声外公，我今天就倚老卖老一回，斗胆在您长辈的位置上坐一坐。”
孟叙的态度很谦和，“当然，您现在自然是我的长辈。”
西平川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点笑，无奈又温和，“凝凝这个孩子还是很不错的吧，我想孟先生应该挺喜欢她。”
已经凉掉的半盏茶被孟叙重新端起，他抿了一口才回答，“您既然放心让我去接她，想必早就猜到了。”
“是，也不是。我活了大半辈子但也并不是事事都能看清。”西平川看向对面的孟叙，语气坦然，“你们俩个的事说起来也怪我，如果不是我当时起了歪心思想与孟家合作，便也不会有你和凝凝的这件事。”
老爷子看向孟叙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真诚，“但这也说明你和凝凝两个人是有缘分的，情投意合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这世界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孟叙默声没有回答。
西平川浑浊的眼睛浮起一点急切，希望能够挽回一些，“好孩子，不管是金钱、权利还是地位你现在都不缺，凝凝和你又相处的这么好，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呢？人这一辈子能拥有这些就已经很难得了。”
孟叙的沉默让西平川的心里微沉，许久没有体会过的无力感深深地侵蚀着这位老人的心，“凝凝是我最心疼的孩子，实话说我不放心将她交给任何人，但她若能和喜欢的人相守一辈子我自然也乐见其成。”
“我知道这么说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也是为了你和凝凝都好。”西平川叹息一声，“何必要让你们两人最后走向决裂呢？你心里都清楚结果可还是喜欢上了凝凝不是吗？这就说明天意如此，老天给你了其他的选择。”
“好孩子，收手吧。”
—
被赶出来的西清航溜达到后院，浅塘里几个帮工正在抓着藏在淤泥里的鲈鱼。
浅塘平静的另一侧西凝正坐在小马扎上拿着鱼竿安静地垂钓。
西清航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妹妹，“还生气吗？”
“气啊，你都不知道季池灿有多难缠。”西凝钓鱼的姿势都没变一下，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对哥哥的责怪。
原本认真钓鱼的女孩子突然反应过来，她抬头看向闲散的哥哥，“你怎么出来了？你们谈完事情了？”
西清航挨着西凝在干净的草坪上席地而坐，“没有，爷爷在和孟先生谈事情。”
“啊？”西凝一下就没有了钓鱼的心思，心里有些惴惴，“他们谈什么啊？”
“肯定是谈你跟孟叙的事呗。”西清航看着妹妹侧头笑了下，“你知不知道爷爷已经看出来你俩的事了？”
“什么意思？”西凝惊诧出声，她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脖子。
西清航看着妹妹的动作不明所以，“你干嘛？脖子疼吗？”
还好，还好，她的脖子并没有暴露。
西凝跟哥哥打马虎眼，“不是，有点出汗了，我擦一下。”
“真没想到，你跟孟叙还真能成。”西清航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鱼线被西凝放长了些，她睨了一眼身旁的人，“哪怕我跟孟叙没什么你也不能出卖我的行程啊，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结婚了，你这和怂恿小三撬墙角有什么区别，简直太缺德了。”
“哪有你这么骂哥哥的。”西清航用手肘戳了戳妹妹，“我哪知道你还真那么猛把孟叙给拿下了，那个季池灿别的不说起码年纪和你相仿，我是觉得你们可能会更有话聊，想让你别在孟叙这棵树上吊死嘛。”
“拜托，季池灿之前追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有点什么我又怎么会和孟叙结婚。”西凝不大高兴地撅嘴，“哥，我觉得你还是接受爷爷给你安排的相亲吧，别犟了。”
西清航挑眉，“怎么，你不是跟我站一边的吗？”
“我又不是单身人士，我哪里需要跟你站一边。”西凝乐呵了两声，“我是觉得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说不定你通过相亲就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呢？”
西清航看着平静的湖面哼笑了一声，“说的好听，你不就是想借这个事出气吗？”
被拆穿的西凝吐了吐舌头，转了两下手里的转轮，“嘿嘿，被你发现了。我的好哥哥你就放心吧，我行动上肯定站你这边，但同样我也很希望看到你能收获幸福呀。”
西清航轻笑了两声，问她，“这鱼还上不上钩了？这么久了也没动静。”
遮阳帽被往下拉了拉，西凝的耐心倒是很足，“这你着什么急，就算钓不到张妈他们不是正抓着吗？肯定能让你吃上的。”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会，西凝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来，“不对啊，外公是怎么知道我跟孟叙的事啊？难道他派你跟踪我们？”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闲吗？”西清航嘴角无语地抽了一下，转而耐心地跟自己的傻妹妹解释，“原本爷爷是想让我去交北县接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中途突然改了主意和孟先生打了一通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去接你一下，打完之后老爷子估计就发现了。”
西凝眨了眨眼，“打个电话而已，这怎么就能发现啊？”
“那孟叙是什么人啊？”西清航扯起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单不说他本身就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关键是他当时可是在绍州出差呢，绍州离交北县少说也有一千多公里吧，为了去接你还把原定好的行程削减了三天，他要是真对你没意思不上心，你就是被淹在那了我估计人家眉头都不会动一下。”
西凝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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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一下，但颤动的鱼竿让她回了神，没来得及接话。
她快速地转动鱼竿上的转轴，但拉了几下却都没有拉动应该是一条很大的鱼，西凝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招呼身旁的哥哥，“哥，快帮我一下，今晚绝对有口福了。”
有了哥哥的帮助，西凝收杆轻松了不少，钓上来的鲈鱼比张妈他们抓上来的两条都要肥多了。
两条小一些的幸运的被放回了浅塘里，肥嫩的大鲈鱼在鱼桶里扑腾着弄出了好多水花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张妈拎走的命运。
兄妹俩回到前厅，躲在门屏后面往里看，好在场面没有想象中的窒息，孟叙和西平川正心平气和地下棋。
两兄妹一左一右好奇地凑过去，孟叙落下一子后抬头笑了一下，“我输了。”
西平川挑挑眉，笑意温和，“承让了。”
“哟，您老这次没悔棋吧。”西清航看了一眼明显被放水了的棋盘，没忍住调侃了一声。
西平川握着拐杖的手敲了一下地面，没有当着孟叙的面给欠揍的孙子一脚，“没大没小。”
老爷子的眼睛在孟叙和西凝的身上滑过，朝着一旁的西清航伸手，“坐的有点久了，扶我去外面走走。”
“好，我陪您走走。”西清航一下就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主动给剩下的两人留下空间。
西凝看了看门庭大开的前厅，轻拽了下孟叙的胳膊，“我有话跟你说，跟我来。”
二楼的最里间是西凝的房间，即便西凝这段时间不在这里住，张妈依旧每天都会用心地打扫一遍。
小姑娘的房间装潢很温馨，有一个柜子里装满了西凝的各种荣誉证书。
孟叙的视线回落到将门反锁的西凝身上。
男人的眸子里带了点笑，“你这是干什么？别忘了我们还在你外公家。”
西凝没有理会孟叙不大正经的话，抬步跳到了他的身上，两条腿紧紧地缠在男人的腰间。
小姑娘突然的动作让孟叙怔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接住了西凝并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小臂上。
男人的询问在西凝的耳边响起，“怎么了？”
女孩子搂着男人的脖子，小脸蹭在他的耳边，“孟叙，原来你很早就喜欢我了。”
黑沉的眼睛低垂，压住了其中的暗光，孟叙没有应声。
男人抱着西凝在她从小一直睡着的床边坐下，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你哥哥跟你说什么了？”
与男人分开了点距离，西凝两只小手轻捧着孟叙的脸，“你能去交北县接我，我很高兴的。”
没等孟叙开口，西凝又问他，“你跟我外公都谈了些什么？”
男人的神色如常，淡声回她，“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个小冒失鬼。”
西凝捧着孟叙的脸，主动在他的唇上轻吮了一下，雪白的耳尖上溢出不难发现的粉，“那你可要好好的照顾我，对我不好的话我就不跟你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