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有说话吗？
又，说了什么呢？
如深不见底的漩涡，眼神空洞的杭乐知一手抱着另一只被抓紧而又甩开的手。
有点疼。
举起手机拿到面前的手好似被绑上了数公斤的铅块，让她只是抬起手都感觉到无比吃力，拇指摇摇晃晃地点开群聊，大片大片将她的名字，与牲畜结合在一起的恶毒言语，大量充斥着“死”的词语用以形容她，雪花一般无止境的谩骂刺激着眼球......手机界面惨白的荧光与烈日眩目的阳光一闪，她眼前一时花白，一下漆黑，宛如利刃就这样在她毫无防备之时猛地刺向双目。
杭乐知闭紧双眼，把皮肤都烫红的日光，却无法照进心里，使得她也暖和滚烫起来，反而让她由内至外，只能感受到被阴冷，无穷无尽的恶意所包裹，寒冷刺骨。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脑子浑浑噩噩的杭乐知，她低下头，身子瑟缩着，双手捧着手机，她没有从群聊界面退出去，眼前充斥的恶意，戾气的消息仍然以每秒的速度增加而刷屏着，她点开对话框，她的手指抖动得飞快，但是却无法打对每个字，触屏的界面像是失灵一样，她点的字母，要输入的字，怎么也点不到......
心脏跳动的过快，让她呼吸都难受起来，她极力压下眩晕的感觉，打了一行字，还没有发出，不知道迎面来的是谁，撞上了她。
“哦哟，这眼睛怎么长得，都不看路啊？”
杭乐知被撞得后退几步，手中的手机也摔了出去，此刻，被人踩在脚底下，“我有印象，你就是那个杭乐知吧？在决斗场上给朋友加油的那个......你朋友呢？怎么不在你身边啊？”
“怎么你，一个人待啊？”那人故作困惑，可眼里的恶意，是那么直白。
“肯定是知道她背后竟然是这副德行就远离她了啊，不知道在背后怎么低声下气百般乞求讨好她搭档呢，不愧是没脸没皮的货色，仗着出名的搭档的势羞辱别人，自己有什么本事啊，谁想要跟她牵扯在一起，好被别人当作一丘之貉吗？”与踩手机的男人同行的另一个异能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扯着嗓门说到。
“是吗？”那人和他同伴一唱一和，“看看我脚底下踩的是什么？是你的手机诶！”他故作惊讶，随后又踩着它用力拧了拧，“求我呀，像求你搭档那样求我呗，没准我心情好就高抬贵脚了呢？”
“肯定会求你的啦，脸皮算什么，自尊算什么，你就是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下跪，她都做得到吧？”他指着杭乐知，“弱得要死的东西还翻了天了羞辱别人，是你该被狠狠侮辱才对，还让你混入了［TN激战区］来拉低我们的水准......怎么不动啊？跪啊！也不说一句话，是在想回头怎么哭唧唧地跟你搭档告状有人欺负你吗？来啊垃......”
向杭乐知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木然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杭乐知，围绕着她的周身，有比之前更扎眼流速更快的电流，绕着她旋转不休。
而正面面向她的两个异能生，谁也想不到被他们看作弱得仿佛手指一动就能捏死的杭乐知，竟然毫无征兆地出手了，他们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电流击中，浑身感受到犹如被上百根银针同时扎刺而动弹不得，失神地瘫倒在地。
想动一下，却发觉身体瘫软无力，沸沸麻麻的感觉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去，而眼神似可怖黑洞的杭乐知仍在向他们靠近时，这两个异能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凭借本能反应，他们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惨叫着逃离了她。
“......”
她弯下腰，捡起了手机。
“这不过是，我平常刺激自己训练自己的，不到十分之一的电流，就这样，也承受不住......”
杭乐知用手抹去了上面沾到的灰尘，如同灵魂出走，一切只是机械地反应动作，杭乐知木然地检查了一下手机，“还好，没有摔坏，能用。”
她在一些人或探究，或嫌恶的目光中，把背挺直，直起胸膛地往宿舍方向走。
直到看不到一个人后，关上了门的她，转身就晕倒在自己的宿舍房间里，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杭乐知也像没有知觉那样，昏了过去。
即便是在考试期间，即便学生们都被封闭化管理，除了一些特定的地方，如果消耗异能超过一定的限度，戴在手上的考试专用指环先是会发出警告，若考生执意使用异能力，相应地，会受到惩罚，予以严重警告，再犯将会进行扣分处置。
而杭乐知，从刚才就在硬扛受到的惩罚。
直至她的视野里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直至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到宿舍的她再也支撑不住，无意识地倒下了。
＊＊
“怎么可能有人才觉醒了异能，还能顺利度过第一场考试，又被分到［TN激战区］，她靠自己，可能吗？不如让我相信母猪能上树了！”
“诶诶诶，改改，是杭乐知能上树。”
“哈哈哈，我的我的，以后不会忘了，这肯定是酷拉皮卡太厉害了，这么强大的人却要带这样一个累赘，太冤了吧！她干了什么胁迫酷拉皮卡跟她组队搭档的吧？酷拉皮卡也太惨了！！！”
“这个战区里的人，哪个不是天资过人的异能生？参加异能高考的哪个异能生不是学了很久的，这个弱鸡自己捡漏了一个万能辅助就偷着乐谢天谢地好了，还敢去嘲讽别人，这种人好恶心，死不死啊！”
“我怎么就走不了这种大运，哎哟跟别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着哀求着别人，就会有一个瞎了眼的超强搭档圣母心作祟来拯救我了，我还努力个什么劲啊，直接躺赢就好了......”
“你要脸呗，我们和这种坑蒙拐骗毫无实力的小人不一样的。”
......
异能生群里，她想要发的消息发不出去。
显示，她被禁言。
这一段音频，之前，是她和那两个故意来刺激她，中伤她的女生的部分对话内容。没有她们事先的所作所为，没有她们恶毒的挑衅，只有她反唇相讥的声音；她们当时，在很少人经过的过道，看上去也是突发性的发生这样的对话，不欢而散后她都删掉了她们......
难道，她们的靠近，从头至尾，都是针对她而设下的圈套吗？
杭乐知自嘲地扯动嘴角，真是如此的话，还真是大费周章。
她闭上双眼，身子向后仰，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靠背凳上。
明明没做什么，却觉得好累好累。
她偏头看向宿舍门，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可是看着门把，却觉得已经丧失了拧动出门的力气。
“音频中的声音，是真的......？”紫色长发的男生双手搭在书桌上，他看向正使用笔记本电脑分析数据模组的柳莲二与乾贞治，原本笃定这个音频必定有问题的他，此刻气息微乱，金色的瞳孔中弥漫着不可置信。
注意到面前的二人微抬眼眸，似是在讶异他为何有此反应，紫长发男生一呼一吸之间，面上露出毫无破绽的表情，他谢过二人，从他们的宿舍里退出去。
在外头看到自己的搭档时，紫长发男生如同假面一样的无懈可击的表情褪去：“唯世，乐知不是这样的人。”
“即使过去了十年，二十年，她都不会变，这其中，必定有问题。”他掷地有声地，以不容置疑的态度，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到。
多年未见，藤咲凪彦依然觉得依然深信，她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从没改变。
他对于杭乐知的印象，全都来自于他搭档的口中，是以他并未接触过，也没有机会了解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作为旁观的第三方，他只是在想，流逝的时间，在彼此都缺失了对方存在的这段光阴中，真的会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更改吗？
边里唯世张了张嘴，还是合上了。
遗憾的是，只有你知道只有你了解，其他人，他们所有人都不会想要去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杭乐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惜的是，只有你会在乎。
＊＊
从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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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出来，排队的时候她一直被插队，别人嫌恶的眼神，阴阳怪气的言语让她失去了买东西的兴致，杭乐知转而走去食堂。
她快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就算是吃不下去也要吃，不然不能保证基础的体力。
端着餐盘走的时候，她格外注意地面，才躲过了想要趁她不注意时绊倒她而伸出来的脚。坐到座位上时，毫无意外地，有人坐到了她的对面。
“还真是厚脸皮啊，我是她我都躲起来了......”
“你说的那是见不得光只能生活在阴暗的沟渠里的老鼠啦，某人这不是能见光吗？”
“老鼠都比她要脸喽～居然还能吃得下饭诶她，这种废物吃了也只是浪费粮食吧？”
......
看来无论到了哪里，都还是，有“这种人”的存在。
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似的，杭乐知只是拿着调羹，将颜色不透明的例汤翻来覆去，不仅仅是汤，晶莹的白米饭，配菜，她都仔仔细细地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一遍，饭菜都被她搅和了，这样做过后，她好似才安心下来，在别人眼中淡定地吃着午饭。
三个人见自己怎么说，杭乐知依然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一人气得直接上手去夺她要喝汤的勺子，另一个人想要掀掉她的饭菜，却是被杭乐知抓住手腕，她手一转，往反方向拧，想要做恶的两人登时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却挣脱不开她的手。
如法炮制地赶走两批人后，只是在重复着咀嚼和吞咽，只是在摄取满足基本活动能量的杭乐知，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午饭。
她僵硬地扯动嘴角，跟以前不一样，目前她的食物里没有被放入恶心的东西，没有吃了马上就会过敏的东西。
也因为她没有让食物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吧。
“再怎么说，杭乐知都是才觉醒的新人，这可是高考，她搭档是圣人吗，这么烂好心，这都敢带着她来考试的？”一男生不解地跟身边的人说到，“你们看，一男一女啊，是不是他们私下已经......”
异能生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人会不会听到，他和身边的人脸上还挂着猥琐的笑容，他话还没有说完，可下一瞬，他们连人带桌被一股大力掀翻，重重地砸在食堂大堂的承重柱上。
听到考试指环上对他发出的警告与随即而来的惩罚，神威面上笑容不变。
“团长，你在干嘛！”只是去排队取餐的云业转身回来天塌了，自家的团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在食堂里动手，考试是有规则的，下次再动手，他们就会被扣分的！
他们可是抱着一定要考入前三名的目的才来参加异能高考的啊！
“啊咧，不是蚊子在吵嘛？”神威头顶上的呆毛很有活力地转了一圈，“夏天闷热虫蝇乱叫，很吵的嘛，只是随手拍飞了而已～”
面对云业笑眯眯的神威，他偏头看向犹如被嵌入承重柱里，鼻青脸肿牙都掉了几颗的几个人，半睁开的冰蓝色眼眸里毫无温度。
目击到这一场面的其他人则是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神威在说胡话，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敢点明这一点。
他第一场考试做的事迹太出名了，谁也不想被一个敌我不分又强大，现在看来还喜怒无常的疯子给盯上。
端着餐盘要去放餐盘的杭乐知同样看到了这一幕，那样大的动静，就在食堂里，想不注意到都难。
不过，她只是略略抬眼，又低着头端东西走了。
只是，在经过神威身侧要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
他没有刻意提高音量，而是如平常那般说话，却在此刻满堂的寂静里，将他的声音衬得格外清晰：
“原来你才觉醒异能啊？”
“......”
她脚步停滞片刻，又继续走。
“决斗对手是你的话，应该会很有趣吧？到时候，可要让我尽兴啊。”
杭乐知顿住，她转过身，如枯井一样的眼眸，兀的掀起一丝波动。而神威依旧是那副态度莫测，笑容不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