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莉卡太兴奋了。
能有一笔自由支配的金钱，她已经超过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小朋友。
她激动的小嘴叭叭，把想要买的东西报了一遍。
波卡纳夫妇听得满脸问号。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唯一的感受——啊，女儿嘴皮子更利索了，感觉可以去尝试学习明波共和国传统艺术。
“相声。”
“快板。”
夫妻面面相觑，跳过这个话题。
他们观察了一下，莉卡想买的东西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便任由她花钱了。
莉卡快乐花钱，然后越买越发现，戒尼可真不禁花，东西卖的真贵啊。
这时候就对小镇八卦顶端的揍敌客家族羡慕嫉妒，怎么那么能赚钱？——虽说赚的是人命钱——但是只要赚不到她头上也懒得管。
大约揍敌客有什么被念叨就会出现的超能力。
这天周五，莉卡放学早，跟着小黄帽队伍自己回到了甜品店，就发现明明店门前标志「闭店」，柜台前却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人。
是游客吗？
她像一只摇晃的小黄鸭，推开门，晃悠着慢慢靠近。
期间偷偷观察少年，果然被对方抓包。
那一瞬间，莉卡有所感悟，这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莫非是职业猎人？
她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少年露出一个单纯灿烂的笑容，若无其事的继续往柜台后面走。
然后莉卡踩着小板凳，站起来只比柜台高那么一点点，刚好够把眼睛露出来。
“大哥哥，你要买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看着她，语气倒是很活泼，来了一串报菜名。
莉卡：“……”
莉卡眼神死：“大哥哥，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我妈妈一般不会做那么多东西哦。”
然而大哥哥非常自信。
“我如果拿不到点心，你母亲就是违约了，后果很严重哦～”他晃了晃食指。
莉卡胳膊上突然起了鸡皮疙瘩，后脑勺凉凉的。
虽然对方说话的语气轻松，甚至很是幽默，但聪明的莉卡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蕴藏的冷酷。
她闭上嘴，不再试图反驳，而是很乖地道：“好吧，那我帮你看看妈妈准备的怎么样了？”
“再好不过。”他理所当然地点头。
小朋友的可爱攻势对这个少年毫无用处，莉卡偷偷鼓起脸颊。
但直觉的作用下，她依旧是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小朋友：“那大哥哥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需要来一杯饮品吗？”
“免费吗？”少年秒速接话。
莉卡被问得噎住。
啊，啊这个人。
点那么多东西，应当很有钱才对，为什么在喝的问题上突然抠门。
莉卡小大人一般悄悄在心里叹气，不由得脑补起来。
比如说，这位少年其实生活拮据，买点心只是为了带给家里人吃，让家人开心……如此这般。
“你似乎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陈述句。
莉卡看着少年，总觉得他毫无表情的脸比刚才更恐怖了一点，就像是爸爸妈妈又怕又爱看的恐怖电影中，女鬼出场时带给人的压迫感。
莉卡给他一个单纯乖巧的眼神。
她只是一个小朋友，她能想什么呢？
“大哥哥你坐，莉卡给你倒牛奶，这个免费哦。”
妈妈店里的东西，她不能决定是不是免费的，但是她能决定她的牛奶。
所以这位少年人，虽然你个子已经很高了，还是只能喝这个咯。
少年：“……可以。”
莉卡下了小板凳，屁颠屁颠跑去了后厨。
丽莲女士对厨房的掌控向来精细，莉卡只是探头探脑了一下，没有往案台那里凑。
“莉莉，你回来啦。”丽莲女士看到自家聪明可爱的宝宝，放软了声音和她说话，“妈妈在忙，你自己从冰箱拿吃的吧。”
莉卡乖乖点头。
软乎乎的婴儿肥随着动作颤抖，像是包着奶油的大福。
“妈妈，柜台那里站着一个好看大哥哥。”
“嗯……莉卡要对哥哥有礼貌，好吗？妈妈就是在忙大哥哥的订单。”
“好哒。”莉卡眨巴眼睛，“我来帮妈妈招待大哥哥，请他喝我的葡萄牛奶。”
一直没有停下手上动作的丽莲女士终于惊讶地停了两秒：“是那个哥哥，
想喝牛奶？”
“是哦！”莉卡骄傲地挺胸抬头，没有丝毫偷换概的愧疚。
明明人家少年只是想喝免费的，她在脑子里做了一个等式，便直接永久把“免费”替换成了“牛奶”。
哼哼，免费才是最贵的。
付出的金钱便是个人形象！
丽莲女士的表情变得有点怪异，最后还是说：“好，麻烦你招待他了，再拿点你的小饼干。妈妈在忙，快去吧。”
莉卡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哒哒哒打开冰箱，抱出葡萄牛奶，将之放到属于自己的小推车上。
紧接着，两只玻璃杯，两袋牛奶味裹了巧克力脆壳的手指饼干也陆续进场。
她推着车车出了厨房。
她环顾一圈，才发现少年坐到了很角落的位置，像是不喜欢太阳蘑菇，专门在植物密集的阴暗处寻了一个窝。
莉卡推着车车过去，又有所感悟。
这好像是一个不易被人察觉，却又适合观察所有人的好位置。
她眼睛亮了。
以后每周五，要不要干脆让妈咪用玩具狗狗占据这里，这样她一放学，就能来坐在这里观察人类啦！
莉卡是一边想，一边忙着把推车上的东西转移到桌子上的。
她人小，一切力求稳，因此动作慢吞吞。
冷酷无情——是的，莉卡已经确定了，他不但面部神经坏死，还冷酷无情，不然哪个行动能力正常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三头身小孩忙碌，却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他就算是只把自己的玻璃杯接过去也行啊——的少年将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姿势优雅，神情恬静闲适，用那双无高光的好看眼睛居高临下看小不点儿的发旋。
莉卡放好东西，爬上对面的椅子，哼哧哼哧帮他倒好一杯牛奶，推过去。
还没给自己也倒一杯呢，少年就举起牛奶杯，一饮而尽。
他又把空杯子推回来了，抬了抬精致好看的下巴。
莉卡：……
莉卡鼓起脸颊，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次也不准备给自己倒了，反而盯住他的动作，准备好再来一次。
哎，她知道，这是她造谣他的爱好应当的代价。
就让这代价来得更猛烈些——
“你为什么看我，你不喝吗？”少年这么说，声音清越，“饼干味道不错。”
他表现得像是无事发生。
莉卡：。
莉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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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对准自己的杯口，把牛奶盒倾斜四十五度，就发现少年举起了杯子。
莉卡紧急刹车。
却发现少年只不过喝了一口，就放了下去。
莉卡：(｀へ?)=3
强烈谴责！
她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把1.5升的大牛奶盒放到桌子中间，示意少年有需求自己倒，便不再管他，美滋滋享受自己的下午茶。
吃得美的同时，记仇小狗狗心中暗自盘算。
总有一天，不管这个冷酷哥哥到底是谁，只要还有机会见到他，她都要报今日的捉弄之仇！
莉卡和少年心里在想什么，无人得知。
总之，忙完的丽莲女士推着包装好的点心们出来时，就看见绿植半遮半掩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分外和谐。
两人都在看书，一个捧着投资学专业书籍，另一个破天荒的居然在看漫画！要知道，那可是她爸爸的爱好，她过去都称其为“只有堕落大人才会看的书籍”，从来都是抱着她生物学大部头对之不屑一顾的。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丽莲女士暗暗感慨。
但出于对宝宝面子的照顾，她没有出言点破这一点，只是喜欢地摸了一把莉卡毛茸茸的脑袋，接着向自己的大顾客交付外带的甜品。
于是，莉卡就瞧见自己妈咪颇为郑重地将这些东西递给冷酷无情少年，那种态度，就和约翰先生每月得到自己限定的零花钱一样，重视得过头了。
莉卡看着两人，陷入沉思。
少年接过袋子，并没有清点，就好像笃定店家不敢耍滑头，或者，就算缺斤少两了，他也会有最有效的解决手段。
他只是拆开巧克力糖球，往嘴里塞了一颗。
莉卡发现丽莲女士的身体紧绷起来，紧紧盯着少年，很紧张他即将给出的评价。
少年面无表情地嚼碎巧克力糖球。
莉卡可看不得妈妈被他这面部肌肉坏死的家伙吓。
短时间接触，她已经了解了这家伙恶趣味的一面。
她果断做一个坏宝宝，伸手抓住妈妈的手，插话：“大哥哥，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少年黑黝黝的、深渊一样的眼睛瞥她。
丽莲女士都快跳起来了，但又不敢乱动。
莉卡倒是眨巴眼睛和少年对视。
她的眼睛圆而灵动，眼珠如同浸在溪水中波光粼粼的宝石，像是山间不谙世事的小鹿。
小不点儿能有什么坏心思？
连恐惧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年纪，更不可能害怕一个只是在吓唬人的人。
少年遗憾地放弃自己的恶趣味，给出了中肯评价。
巧克力糖球里加酸甜果酱的想法很好，让味道更丰富了，他觉得挺不错的。
丽莲女士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赶紧上前半步护住莉卡，同时让她和大哥哥说再见。
莉卡乖乖照做。
因为她发现少年又看了她一眼，微微歪头。
她察觉到了他对自己淡淡的兴趣，就好像一直很无聊的猫咪，发现了似乎可以打发时间的玩具。
这种预感让她背后一凉，起了鸡皮疙瘩，这是本能和直觉的预警。
于是她更认真地藏起自己的聪明，表现出普通小朋友的单纯。
少年似乎没看出什么，提着东西走了。
他就如一道幻想中的影子，出店门后，莉卡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就像这个人从没有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