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灵妖急促传来的信号时,正在巡视秋收的久安宁胸口一闷,当即抱起还在抓青蛙的神兽,闪去了凤栖山。
青油灵光于腕间生出并结环,贴靠白皙皮肤急促晃动。
急得她脑仁一阵疼痛。
这份透露着急的催促熟悉至极,似乎过往曾经历过类似情景,缺失记忆的大脑却又一时想不起。
即便如此,潜意识先身体一步告诉她,晚不得。
知晓灵妖们定是遇见了危险,久安宁动身前恐谷妖生乱祸害庄稼,匆忙为凤家庄布下法阵后,不要命地动用灵力瞬间移位到凤栖正殿。
极快的赶程颠得神兽化作了液体,长条身子挂在了少女胳膊间,嘴筒子不住吐露白沫,“呕哇……姑奶奶,下次移位前能先告吾一声吗?”
晕三倒四之际,归终格外庆幸方才自己放过了那只鼓囊囊的青蛙。
久安宁忙于探查情况,顾不上腰间的碎嘴子,收回的灵力表明空中暗藏危波。即使万分焦灼,她不得不缓步试探上前。
周遭静得可怕,凉飕秋风时不时贴上耳后,冷得骨皮生痛。
绢鞋踩在殿院整齐铺排的白玉岩石板上,近乎未出声的动静却牵得角落处蔫巴的灵草晃荡起来,生成青黄波浪景象。
草身茎干彼此摩梭,窸窣动静好似疯魔低语,痴狂地反复重述单调的骗语,“来人,来人,来人,来…”
夹杂秋意的雨滴砸入后颈,触碰皮肤的瞬间摔成几瓣散在衣衫里,一股寒意自后背爬上来。
女修神情不喜,淡定走过前院,指节分明的手覆上朱红沉香木门。
浸满殿墙的邪气嗅寻肉身气息飘出,直至最后一缕加入黑雾,裹满了人手。
黑雾如法炮制地想对付手的主人,欲趁对方放松警惕时,生硬将修剪整齐的指甲掀开。
以便它贴附上裸露的血肉,彻底生根。
长手翻转轻握,萦绕周围的黑雾察觉不对劲,此时再想钻回门内为时已晚。
随着五指收紧的动作,黑雾也逐渐缩化成一粒硬丸,瑟缩躺在女修掌心。
“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呕得差不多的归终醒神,望见久安宁手中物件,嘴里问着话,下巴却是已经搭在手腕处。
上空落下的两根手指及时扯住一双长垂耳,唤出灵火烧灭黑丸的同时,还顺手给软如发带的耳朵系成了蝴蝶结。
“别见着东西就往嘴里塞。”
“吾只是替你试试是否有诈!吾才没那么馋!”
讨嘴未成反挨一顿说的归终气闷,倒回人怀里就扯开嗓子一顿呜呜嚎。
没争来人的注意哄自己便罢,花圃里的那群邪草还不识脸色地搁那儿叽里咕噜,“来人,来人,来人,来…”
“来个屁,吵死了,闭嘴!”
头顶蝴蝶结耳朵的神兽怒骂,撒完气后身前朱门遭女修推开,一人一兽踏入内院,身后瞬时传来清脆动静。
在斜落细雨的秋夜,此声来得突兀且骇人。
归终随久安宁一同瞥去目光,先前经邪气浸染的灵草竟皆折腰。
枯黄泛黑的茎干对折戳在石板上立住,于是草丛相较以往宽出一倍,占去篱笆周围不少地方,实则却是空心木偶的假象。
阵风吹来,灵草尽数伏地消解。
明明是邪物湮灭,望着少去遮挡物的院角,久安宁却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就好像自己又失去了什么东西。
入了殿内,未生光亮的大堂较室外昏暗许多,走至避光纳凉的深处,温度近乎冬日寒流袭体。
本以为是还有邪物未清算干净,企图在大堂故弄玄虚,加之迟迟未见到两只灵妖,久安宁不耐生出大团灵光,心中暗自打量好速战速决。
女修手端的大团灵光洒满殿内所有角落,亮得挂在手肘间的神兽眼皮绷紧闭严实,这才没叫当场闪瞎。
“杀鸡焉用宰牛刀,姑奶奶可否收敛下灵力?”
“未用半成,仅随心使出。”
“……”
隐约察觉到光亮经人为刻意控低,归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试探,随后顺着胳膊跑到了久安宁臂膀处老实趴着。
当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距离当初对方生亮灵光未遂惨遭祂吓唬才过去多少年!
感慨时间流逝之际,高台玉椅背后生出动静,似有数团黑影探头探脑。
轮到自己耍帅的机会终于来了!
英雄救美的戏码在脑海中极速过了一遍,归终有力的前爪自信一跺。
撑住女修肩头昂首挺胸地厉声喝道:“滚出来!”
狐类的尖锐嗓音配上猞猁的爪牙体型,久安宁一时不知是该护住耳朵还是稳住肩膀。
殿内安静一瞬,随后两团黑影扭扭捏捏自椅背后走出,与拧紧眉心呆愣原地的人对上视线。
黑漆漆的五官似乎闪过委屈,黑影挂着眼泪花子就向一人一兽奔来。
身形勇猛且笨重,跑出了两头猛犸象袭来的气势。
虽瞧着其貌不扬的二位有些熟悉,但这架势仍是吓坏了归终。
祂完全不忍心想象久安宁遭这两丑家伙拽住布衫的画面——那可是祂在上好布料中几番比较选出来安排人给她裁的衣裳!
如此想着,归终自肩头跳下地化作人形,反应极快地起手生出一道刃锋。
正欲打出去时,身后响起冷冽的嗓音:“停手。”
不是,生都生了,这咋停啊?
少年来不及反问,硬生生将刃锋调转方向,随意甩去了殿里的其他地方。
锋利风刃将无阻破墙之际,极速追上的柔和白光将其包裹,一番运力调和,浩荡声势借力轻轻落下。
奔至身前的两团黑影见此情形,隐忍的哭声再也憋不住。
“哇”一声就给哭了出来:“哇啊啊啊归终大人认不出我等就算了,还嫌弃!”
被控诉的归终食指反指自己,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眼前这两糟心玩意儿是灵妖?
退一万步来讲,嫌弃是真嫌弃啊。
丑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这能怪祂吗?
“小鬼,虽然吾平时老这样喊你们,但真变成鬼样吓人不太好吧?”
两只黑化版本的灵妖呆立原地,小手无措地来回怼弄,惹人可怜的目光投向久安宁。
女修眉头拧紧,单膝跪地拿出绢帕在灵妖们脸上轻柔擦拭,却发觉满脸像灶灰一样的东西根本去除不了。
“是恶邪灵。已经根种在身,无法除去的。”灵妖齐声解释,委屈得眼泪再次满眶。
闻言,一旁看热闹的少年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上前认真观察覆在灵妖面部的黑雾。
“恶邪灵?亘古的妖物怎会突然出现在凤栖山?”
语毕,祂手指轻点。
两缕灵力贴合至灵妖面部,阻断了黑雾的蔓延趋势,以便可与旁人正常接触。
不过如今丑成这样……
应该没多少旁人想接触了。
归终面上认真,心里却在缺德总结。
“今日我等只是在殿内洒扫,妖物突然来袭,蹿遍了所有屋子,像是在找什么。一路生出破坏,还给我等洒下黑雾,事后发狂地跑了出去。”
灵妖绘声绘色说起所经历的混乱,捧住被嚯嚯的小脸一顿哭诉。
久安宁轻轻揉了揉两只小家伙的脑袋,眼里尽是心疼,“如今可有不适?”
“并无大碍。”
确定灵妖们目前性命尚未有险,她稍微放下心来。
旋即面染恼怒为小家伙们打抱不平:“将你们变成如今这副丑样也实在过分!可有变回的法子?”
旁柳和三尺拉紧小手站在原地,理解了一会儿女修的话。
直至归终笑出声它俩彻底听懂少女真诚中无意带来的中伤。
尽管难过得不行,抖成筛子的小嘴依旧故作坚强,自揭伤疤地开口解释。
“安宁君……我等……我等原本就长这个样子的,现今只是因为恶邪灵多了黑雾……”
久安宁:……是吗?其实原貌乍一看也挺别致的。
归终:那得多乍啊?
久安宁如往常一般将灵妖揽到怀里,看得归终五官拧紧,咂舌称赞爱的力量感天动地。
捋了遍经过,久安宁捧住灵妖的小脸,提出心中疑问:“旁柳,三尺,那你们为何平常示人又是另一模样?是己身魂识幻生出的吗?能自行变换回去吗?”
“不能……因为我等……嗯?好像就是不能。”
灵妖们顺口接下回答,说到一半却又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知道凭它们自己确实是无法变换外形的。
照这样说……
“那先前的样子是何人为你们捏诀赐的妖形?”
灵妖们激动望向久安宁,点头如捣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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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它们正推论至此!
久安宁额头落下一排黑线,单从灵妖们清澈见底的眼睛便可知晓得不出答案了。
只是她在想,灵妖们答不上来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忘了?
这份忘却,是时间使然还是人为操作?
探究的眼神移到不知何时挪去角落啃桌椅填肚子的少年,随后定住。
“归终。”
“啊吾、吾不知……”
“恶邪灵留下的黑雾对灵妖可有影响?”
没等来预想的追问,被桌腿呛到的归终光速小碎步挪回了久安宁身边。
咽下喉咙里的玉石,祂仔细搜罗了一番脑海里对恶邪灵这亘古旧物的印象,随后答道:“要说影响好像也没啥事,只是会将魂识锁住,可破先前他人赐下的灵术。”
“破灵术?”
久安宁下意识眉心一紧,一旁沉默的灵妖主动道出了她的担心:“可破妖形,可毁赐寿,起初赋给我等的灵术一并消失,连同当年延续下的寿命。”
“如今还剩多少年?”
“回安宁君,已不足一年。”
小家伙们嗓音仍如过往开朗,说出来的话却是叫气氛沉闷得不行。
“我等本为低阶器灵,能生出魂识已是毕生荣幸,后经高人赐下灵术,多看了数百年的风景,我等无比知足,请二位大人勿要因此忧心。”
“低阶器灵力所能及之事甚少,多年效劳未能为凤栖增添光冀,犹劳大人们分心照顾,琐渎清神,容当晤谢。”
旁柳与三尺跪伏于地,向久安宁和归终郑重行了大礼。
收起往日的亲昵与淘气,世间唯它们最知眼前人对自己的恩情,感荷高情,匪言可喻。
额头碰至玉岩地板生出的冰凉醒神,却挡不住黑雾下的眼睛落出眼泪。
若是知晓有今日这一遭,它们平时定不会心系玩耍。
将出游的时间拿去为安宁君裁衣裳,用来给归终大人织福绳,换成修缮维护凤栖殿坏掉的屋室……
哪样都好,可如今留给它们时间让哪样都做不长了。
两只小妖埋头在地,长久不肯抬起,一生本就是无数次起身与躺下,过了今日,以后不一定能有此机会了。
实心碰地的两颗脑袋边,是四只瞒不住心事的小手。
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肩膀瑟缩。
那日握入掌心将它们牵起的手,是止住它们面对离别生怕的退路。
扶起两只小妖,又替哭花的脸蛋擦去眼泪,久安宁和归终肆无忌惮地大笑了一番。
随后二人兀自聊起天来,平常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烧什么菜吃。
“何物可解恶邪灵的黑雾?”
“若吾没记错——引灵幡。”
殿内响起一声轻笑,久安宁戳了戳两只小妖的脑袋。
喜上眉梢笑道:“运气不错,今年就有这东西。”
灵妖们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说着又要跪下,膝盖却经银枪抵住。
“此会凶险,安宁君不可!”
“勿要因我等伤重或丢了性命!”
它们本就知晓久安宁早早拒了宗门大会的请帖,那便是对此无意。
何况,宗门大会是为胜者加冕,败者收尸的地方,风险极其的大。
天底下没有堂堂修士专为低阶器灵冒死赴会的道理。
“先前瞒了你们个秘密,”久安宁冲灵妖们神秘一笑,“十七岁那年我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下埋了一壶佳酿。”
灵妖们认真等着后文,喜酒的归终不知何时冒出兽耳,此时立直偏向女修方向。
“美酒十年可取,如今还剩六年。我早早留好两个小杯,想喝的灵妖现在要说‘欣然赴约’。”
久安宁伸出双手,摆出拉钩的动作,静静等待灵妖们的回答。
两只灵妖不争气地又流下眼泪,在脸部黑雾的遮挡下略显狼狈。
肥嘟嘟小手绕上少女修长的手指,指纹相贴盖下约定。
殿里响起了哭得哆嗦的话语,“欣、欣然……赴约。”
“说不明白就换吾来!”
眼前一人两妖其乐融融,一旁抱着胳膊的归终非要横插进来。
拉钩的队伍扩大至四人。
这一年,正是不识天高地厚的年纪,因此敢对至亲挚友许下诺言。
记住,我们说好了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