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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崖底

作者:东习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无尽压抑的暮霭笼罩天穹,黑夜如帷,难寻星月。


    林间狂风肆虐,吹响枝头挂的零碎树叶,刺骨寒意渗过衣物,缠上肌肤。


    模糊中,一个影子正缓慢挪动,身形与地面极近,半晌才走出数十米。


    “吃啥长大的啊,沉死了——”


    肩膀上耷拉着两条胳膊,手里捞着两条长腿,一番挣扎,背上人的脑袋终于被拱得偏了个方向,垂下的青丝中冒出乔十安龇牙咧嘴的脸。


    “看着那么瘦,怎么背着这么重,呸,头发还这么多,呸。”吐出吹进嘴里的头发,女孩尝试蓄力将快掉地的敞笙掂高一点。


    回想以前上课时讲到的用力技巧,乔十安先是深呼吸,随后双膝弯曲重心下沉。


    背上发力将人耸高了些,后又稳稳捞住两条脚尖沾地的长腿。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直腿起身就大功告成了。


    “哼,就这?完全难不倒我……呃!”


    起身过程比想象的吃力,发酸的腿一软,两人皆摔跌在地,女孩直接一整个被敞笙压住。


    沉甸甸的臂膀横在上方,让她翻身都难。既然这样,那就不翻了,当咸鱼有什么不好的。


    扔走咯人的石子,乔十安扯出敞笙左臂垫在脑袋下,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发起了呆。


    “呆在客栈不好吗?非要来平月山等久姐姐。”


    现在好了,没等到人出山,还差点被天雷当肉串烤了。


    双子雷落下的余波殃及平月群峰,辛夷十五山震起漫天花瓣,刮过飞鸟翅羽,飘降泥泞之中,犹如此间供奉给春日的第一场雨。


    风吹来花香,残余辛夷细蕊间的苦涩。


    何处最伤游客思,春风三月落花时。


    这场粉色雨来得不合时宜,迷得乔十安眼睛都挪不开。


    等她回过神,身边敞笙不知何时倒地,呛咳出大滩血迹。


    乔十安此生手速从未如此快过,惊险间回忆赐湘教过的法术,她勉强画出一张移位符,成了最早退出平月山的一拨人。


    没了可画的空白黄符,她只能背着人漫无目的赶路。


    一炷香过去,还没从移位符终点走出二里地。


    以前打发时间看的野外求生指南,此刻全都用不上。


    不是记得住方法但忘了结论,就是想得起结论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伸进背包的手摸索许久,掏了个空,只好兴致缺缺地收了回来。


    叼在嘴里的狗尾草一甩一甩,乔十安两指掐住根茎,面带忧愁吐了口并不存在的烟。


    不应该啊。


    牙到现在还没疼,照理说带出门的糖还有一些的。


    平月山内,一人一兽巡山闲逛,一路蹦跶捡了数颗糖的归终直呼大自然的馈赠,旋转跳跃间甩出不少浮毛,让跟在身后久安宁默默走到了另一侧。


    神兽一边嘴里嚼嚼嚼地吃糖,一边唧哇控诉不许嫌弃祂换毛期。


    静养时不可受风,披着斗篷的少女趁神兽转身,指尖生出一股灵力,踩在她脚下的一张黄符迅速进了她袖间。


    歇久了怪无聊的,乔十安吐出狗尾巴草,翻身撑着腮帮子,打量起身边的人。


    “敞笙,你还好吗?”


    对方自然是没法回应的,周遭安静得只剩鸱枭嘀咕鸣叫。


    “敞笙,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呀?”


    乔十安手没闲着,替人编好一条两股的麻花辫,麻利地摘下自己的绢带系上。


    “敞笙,长生,你这名字取得还挺好。”


    辫子编得差不多了,人却迟迟没有转醒的迹象,乔十安开始有些害怕了。


    “不是都吃过金丹了吗,怎么还不醒?”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她又倒出一粒成色极佳的金丹。


    此乃符音宗独门擅制的聚灵丹,可锁住离体精血,护全心脉,素有在阎王殿抢回人的威名。


    十年熬炼仅得三粒,这三粒中品质又还需进一步筛选,往往百年难攒一瓶。


    临行前,赐湘子一脸神秘将乔十安拽入内殿,郑重其事地把小瓶塞入她的小背包,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弄丢。


    老人花白眉毛下的眼睛努力睁圆,不似往日笑眯成缝。


    不过二者并未有过多区别,直到赐湘子唠叨完,乔十安也没发现师父超刻意扑眨的眼睛。


    “若黄符未能护你周全,伤重难愈时务必服下此丹。”


    “嗯!”


    “用时不可无顾忌,物稀,留之护己。”


    “好!”


    “安安记住了吗?”


    “记住了!”


    见女孩答应得极乖,赐湘子满心担忧少了一分,打消了临时反水放敞笙鸽子的想法。


    世上没有谁能一直护着谁。


    总牵在手中的纸鸢,去不了云层之上的地方。


    有了保命的物件,又经一番耳提面命嘱咐,想来安安定会记住他说的话,此行顺利。


    “那就再吃一颗!”


    乔十安拍了拍眼前的俊脸没等来反应,便捏起了那枚金丹朝人嘴里送去。


    梦里莫名遭赐湘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敞笙悠悠转醒,正疑惑为何又挨骂时,他瞧见了越来越近的金丹,瞬时受宠若惊。


    难怪,这骂挨得不冤。


    费力扶住的人突然动弹,吓得乔十安以为诈尸当即松手。


    猛然倒回地上的敞笙虽后脑吃痛,不忘及时止损:“在下已无大碍,此粒金丹不必了。”


    “都贴到你嘴了。”


    “……”这么嫌弃的话,那他再吃一粒?


    补精血还是掉脑袋,敞笙算得清楚。


    在他再三表示自己已经缓过来后,乔十安只好将金丹收了起来,“既然没事,那你带路吧。”


    见对方愣着,女孩以为是人嘴硬身体受不住,手又要摸向瓷瓶。


    “且慢,”敞笙面上得体一笑,嘴角却是抽动了几下,“在下只是……左手无故有些麻,还请再缓一会儿。”


    扫了眼他右手托住的左臂,乔十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那个“故”。


    她摸了下鼻尖,大方表示:“没事,我不急,你慢慢来。”


    “小乔妹妹性子真极好,这一路过来,在下倒成了累赘。”


    “呵呵,还行吧。还有,别叫这么叫我。”


    确认了乔十安没有受伤,敞笙一双桃花眼盛满笑意,满是崇拜地夸起她临危不惧。


    真诚且不重花样的夸夸不停,乔十安一脸受用抬头,陡然与敞笙身后那双泛着恶光的眼睛对视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个锃亮阴鹭的红点定定望向两人所在的地方,缓慢向前挪动,近了一寸,又一寸……


    意外与少女对上视线,红点滞留一瞬,随即兴奋闪烁了几下,森冷如迫不及待索命的厉鬼。


    这邪物不知蛰伏在附近多久,若是再晚一会儿,恐是要贴立在敞笙的背后。


    “小乔……呃十安,你怎么了?是不舒……”


    话尚未说完,敞笙身形已被乔十安拽到了百米开外。


    二人身后瞬时追来阴风狂啸,撵人追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拉住的手突然反握,乔十安只觉胳膊猛然遭人一拽,撞回了敞笙怀里。


    反应过来的男修立马调用灵力,登时甩开那邪物无尽远。


    时间一久敞笙便觉得不对劲了。


    这邪物好似神机妙算,总能精准无误地奔向二人的方向,能骗过半数修士的障眼法竟对它毫无作用。


    受天雷余波影响,敞笙灵力不似平日充沛,长久躲逃中体力迅速不支。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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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雾气蔓延,沾染肌肤时带来阵阵灼烧,让一心甩掉邪物的他大脑空白了一瞬。


    这是瘴气?


    先前见着分明为夜雾的气体不知何时成了毒瘴,长久追逃中二人悄无声息摄入不少。


    抽空低头望去,怀里的女孩脑袋低垂,已被毒得神志不清。


    乔十安眼神迷离,嘴唇微动:“不停吗?”


    敞笙心急如焚,没顾得上对方说什么,施了层灵力纱盖在人脸上,“十安你撑住,我尽快甩掉这邪物。”


    有了面纱的阻挡,瘴气不再入鼻,难受症状不再加深。


    听完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乔十安迷糊点了点头,眼睛疼得刚闭上时又猛然睁开。


    不是,前面是悬崖啊!


    待她再次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刹不住脚的敞笙带着她跌向了不见底的深崖。


    身子陡然一轻,伴随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先前摄入的瘴气阻塞鼻息,让她此时完全换不上气。


    这崖底才是瘴气的来源,飞速掠过的气息越发浑浊,如同虫蚁见缝插针漫入衣衫间隙,灼噬蚕食着肌肤。


    内脏犹如要从喉咙里涌出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一旦张嘴尖叫,狂风便会灌入呛得人窒息。


    脊椎传来阵阵刺痛,四肢末端充血僵硬,断了依靠调整姿势缓解不适的念头。


    凌厉的风刃掀起灵纱,倒盖在了乔十安脸上。


    生死攸关的时刻,灵纱下的脸除去不可避免的血肉痛苦,没有半分恐惧。


    甚至,还有几分解脱。


    又不是没死过,以为再来一次她就会怕吗?可笑。


    强风肆虐下,灵纱猛地被掀起,迅速盖上了双眼。


    短暂挡去了外界的视线,她瞬间陷入了朦胧未知中。


    狂风又一阵波动,将面纱粗暴地从面上刮走。


    重新得见景象的第一眼,乔十安撞进上空直奔她而来的一双幽暗绿眸。


    无尽黑暗中,这双眼睛化作了荧荧鬼火,只要允它碰上一瞬,荒野便会燎原。


    乔十安眼睛一亮,努力出口的呼唤湮灭在风中,却让来人听得清晰。


    那日她喊的名字是,冬睦。


    身子落至柔软的蛇身,极速下坠的不适感如同海浪褪去,蛇尾缠上腰间将人护稳,送至靠近蛇首的位置方便俯靠。


    翠虬色灵力生成新的面纱,重新挂回了乔十安的双耳和发间。


    女孩环抱蛇身的手很紧,紧到白皙细腻皮肤下的所有鳞片都能感受到来自人类的体温。


    滚烫且让他依恋。


    无法接受日后再次长久不见的依恋。


    或许人类说得没错,妖就是言东而西,言恶而善的矫情饰诈之流。


    冬睦反悔了。


    他忤逆了过去的自己。


    乔十安一向小动作很多,手从来都不会老实,此时也是一样。


    环住他脖子的手无意识上下摩挲,一会儿紧几分,一会儿松几分。


    手的主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扭身坐稳后便不再动弹。


    放在往日,不出三个来回,冬睦便要躲去最高的那棵樱树上了。


    可现下,这条臭脸蛇不同以前冷脸呵斥自己不知礼数便罢,缠在她腰间的尾尖竟还左右悠悠晃着。


    感受到身后人贴近想说什么,大蛇的脑袋瞬时后仰,以免女孩过于费力。


    温热的呼吸扑在颈间,腰间的尾巴晃得更加欢快,甚至几次扑腾轻打至人身上。


    冬睦余光瞥见乔十安歪出的小脑袋,她眼睛亮亮地看向自己。


    “咱们快去救敞笙哥哥吧!”


    听清话语的那刻,摇成扇车的尾巴尖瞬时静止,懒懒地躺回了缠绕腰间数圈的蛇身中。


    不是哥哥吗,哥哥怎么会需要别人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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