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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不忍

作者:莘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凤姨像是料到陈窈会拒绝,她美艳的五官依旧春风满面,“我们又不是杀了他,辱了他,他来了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不用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像是我们要虐待他似的,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生得滋润,活得快活!”


    陈窈一哼,缓缓说:“青楼中人,看似光鲜但眼中总含几分悲伤,何来滋润一说。”


    凤姨美睫轻轻一颤,笑意微敛。


    陈窈手托着下巴,凑近瞧凤姨的眼睛,“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美,但美则美矣,却缺少一抹人性。”


    “人性?”凤姨眉梢挑起,“楼中的姑娘哪个不是我将她们从火海中救出,你们口中一个个的妓院青楼,却不知道这地是她们遮风避雨的庇护所!”


    接着,她又言,“我凤望仙虽爱财,但这里的生意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你若不愿我自不会强求。”


    话落,换陈窈蹙起眉来,凤姨这般铿锵有力的话似乎与她所想殊途。


    不过,来了都来了,陈窈便一次问个清楚,“能卖艺不卖身?”


    凤姨一听有戏,又换上一副笑脸,“自是可以,卖艺卖身我都赚钱。”


    陈窈眼底划过疑虑,她不信。


    凤姨起身,请她去窗边观望。


    “我这里的玉兰姑娘,如兰花似的冰清玉洁,我都不忍叫那些俗客近了她的身,只远远听她弹一曲琵琶,我这儿钱也挣到了。”


    往下望去,一女子正弹古琴,下面的看客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侧边有两名高挺的男人守候,这是陈窈第一次来没注意到的。


    凤姨:“看没看到,若是有人敢肆意妄为,坏了楼中的规矩,我凤姨也是容不得的!”


    陈窈眯了眯眸,女子乌发蓝衣,姿态清雅卓然,不难看出她骨子里透出的高洁,要不是在这勾栏,陈窈还以为是哪家贵府的小姐。


    陈窈回到桌前说:“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裴照七来?”


    她原以为凤姨要人出卖身体,可听她这番话曲艺也可,但裴照七一傻子学什么都学不会,要来也是没用。


    “他不仅长相俊俏,重要的是他听话,很听你的话。”凤姨说:“只要你哄他说赚够五百两黄金,你就会回来接走他,他自是情愿学艺,不怕傻男人只怕不听话的男人。”


    陈窈沉下眸子,看来凤姨是知道裴照七是傻子,还把整个的后路都打点好了。


    如若单单卖艺的话,这何尝不是一桩好买卖。


    陈窈眼中疑虑比刚才浅淡了些许,凤姨看出她的踌躇,转而说:“你带着他只能拖累你,一个女人养家糊口都不易,这些日子你也经历了,要不是我,你那相公还不知道要把晕倒的你带到何处栖息呢?”


    陈窈数了数日子,垂下眸说:“我们四年夫妻,突然让我抛弃他,多少有些不义。”


    凤姨游走江湖多年,老练成熟,看陈窈这样子便知她已动摇,想卖掉裴照七了,现下只需得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说什么抛弃不抛弃的,之于你,有他没他都一样,之于他,跟着我们吃香喝辣,你不仅没有抛弃他,反而给了他更好的生活。”


    凤姨倾身,往陈窈喝了一半的水杯里添了点水,端起水杯悠悠走到一朵花前,“这水你喝一半解渴,既已达到目的,剩下的多余一半用来浇花,花日益滋润。”


    “两全其美,又何乐而不为呢?”凤姨将空杯放到她眼前,笑着说。


    陈窈盯着那空空的杯子,像是将他们四年的感情的抽干一般。


    “做人嘛,不能光感情用事。”凤姨坐下,摇起团扇说,“你光有情了,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吗?”


    是啊,要是能住在大房子里,谁愿意住冬冷夏热的草房。


    片刻后,陈窈缓缓启唇:“我考虑考虑。”


    凤姨微微一笑,十拿九稳了。


    ——


    “客栈给你续了,三日后我希望看见裴照七出现在我的望月楼!”


    临走前,凤姨给她丢下话,五天是期限,也是她与裴照七此生最后相处的时光。


    她和凤姨“谈生意”时,裴照七在另一雅间已用过饭,都是些他从未尝过的佳肴美馔,回去的路上他一个劲儿地问她。


    “你也吃甜糕了吗,很甜,我吃了好多呢,还有蜜枣和蜜饯。”


    陈窈甚觉稀奇,“你平日里素爱吃肉,怎不见你说肉香呢?”


    裴照七撇嘴说:“那里的鸡不好吃!”


    陈窈:“……”


    她刚接裴照七时,就见他被几个美人左右簇拥,抢着喂他果子吃,那场面真是凤姨一贯的作风。


    陈窈没直接上前,而在一旁站了半晌,那美人身上软软一倚,想靠着他,裴照七像是避毒般侧身,左边躲了还有右边。


    裴照七百般推辞,眼看石榴就要放到他嘴里了,他蓦地眸光一晃,好似看到救命稻草,喊她,“娘子!娘子!”


    陈窈想到这一幕不由一笑,问他,“只吃了糕点,没吃石榴吗?”


    “你说那红红的小果子啊?”裴照七想了想,“没敢吃。”


    “为何不敢,你娘子我有那么可怕吗?还会计较一果儿?”陈窈来了兴趣,故意问他。


    “窈娘,你不生气吗?”裴照七眼巴巴地看她,黑眸中似蒙了一层薄雾,忧悒不乐。


    她想,若是裴照七不是个傻子,他应是妻妾成群。


    “不生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会随便接别的女人递来的果儿。”


    陈窈说着情话,可她眼底却不见任何笑意,快要分别的夫妻,她实在没工夫与他谈情。


    裴照七贴过来,“娘子,你真好!”


    “你若想吃,我们这几日在客栈多点些肉。”留给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这几天她什么都会应许裴照七。


    “好。”裴照七一听有能多吃肉,连连拍手叫好,但转念一想,蹙眉道:“咱们不是没银子吗?”


    “现在有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陈窈说。


    回到客栈,凤姨给她们换了个大的房间,一推门便是一张大床,都能躺下三人,屏风后还有一个沐浴桶,足足能装下两人。


    陈窈扯了下唇角,青楼的老鸨真是贴心。


    裴照七直接滚进床,躺在上面笑说:“有了银子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陈窈随着他,沿床边坐下,“对,这几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啊?”


    裴照七起身,在脑海中搜罗着大餐说,“我想吃肘子吃烤鱼吃大虾。”


    陈窈答应:“好。”


    裴照七拉起的手,露出两排白牙,嘿嘿一乐,“和窈娘一起吃!”


    陈窈笼起一个浅浅的笑,不真却也不假。


    她对裴照七的笑,是假。


    她不舍这几年的感情付出,是真。


    这晚,裴照七吃得很饱,陈窈却没怎么用饭,她黑沉的眼眸比夜色还要浓,装着难以抒予的沉重。


    许是裴照七吃了几天以来最饱的一顿,睡前亲了她一口,便抱着她呼呼大睡。


    他这一抱,把能容下三人的大床又睡成了小小一张……


    陈窈扣着他的手往外来,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他睡得死,搂着她腰的力量更是死,怎么也拉不开。


    她只好作罢,闭眼入睡,心中暗想,该怎么甩开裴照七这个麻烦。


    入了冬,陈窈先带裴照七先去店铺置办几身行头,穿上新衣服人看着也机灵些。


    裴照七挺起胸脯,转了一圈给陈窈看,“好看吗?”


    陈窈淡淡扫了一眼,嗯了声。


    第三天,两人来到望月楼。


    陈窈有意想把他直接丢在此,等他陷入一片温柔乡时,她已不动声色地离开。


    趁着裴照七吃肉听曲时,陈窈跑到二层与牡丹姑娘知会了声,牡丹心领神会地帮她安排妥帖。


    裴照七沉浸一大桌子的美味,左一口熏鱼片右一口水晶皂儿,甜咸混合,他吃得好一个畅快!


    陈窈回来,见糖渍蹭在他嘴角,边给他擦拭边问他,“相公,你听她们弹得好听吗?”


    裴照七嘴里有一块鸡腿肉,含糊不清地说了句。


    陈窈没听清他说的是好听还是不好听,为了丢下他就当是好听,她放下帕子,“这么动人的曲子,你不想学嘛?”


    裴照七咽下去,对此兴趣不大地摇摇头,“不想学。”


    陈窈料到如此,她轻轻靠在他肩头,抓着他的手,楚楚可怜地学着可人的温婉小调,“可我喜欢,你不想为我学,弹给我听吗?”


    裴照七身子似僵了僵,没回应陈窈。


    “相公?”


    陈窈手抚摸他硬挺的胸膛,缓缓挺起身来,凑在他的耳廓唤了声,盛满媚态眼波一眨,似春江翻涌。


    裴照七被她撩拨得耳尖发红,反扣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娘子叫我学,我就学!”


    一切如所想那般,陈窈笑了笑,“真乖。”


    接着,陈窈从他手中抽开,拍了几下。


    门被推开,几名穿着花红柳绿的女人向裴照七扑来,一时间裴照七仿佛又回到了昨日般,夹在中间畏畏缩缩,瞪着大眼睛向陈窈求助。


    陈窈早在她们到时,先一步为她们腾出地,站在桌边等待时机溜走。


    她怕裴照七跑了,嘱咐他说:“只是学琴,不会喂你吃石榴,放心吧相公。”


    “好、好。”裴照七被几个女人拥着很不自在,半信半疑地说。


    陈窈见她们弹起琴来,裴照七的注意渐渐被琴声被吸引走,她转身便要离开,这时裴照七眼尖地叫住她,“娘子,你去哪里啊?”


    陈窈身子一顿,眼露慌张神色,尴尬地笑了下同他解释,“等你把琴学会了我就来接你,好不好?”


    裴照七挠了挠不争气的脑子,懊恼地说:“要是学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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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窈扯住嘴角,“……这”


    裴照七身边的女子们,左边右边各一个握着他的手往琴上按,声音柔柔地说——


    “公子卓然身姿,不会学不会的。”


    “是啊是啊,公子你来嘛~


    “指尖要像这样……”


    裴照七躲也躲不过去,他的手硬是被她们拉扯着去,想呼喊陈窈却被女人们阵阵嬉笑盖住。


    陈窈悄然离去,而神情似比没银子时还要寂寥,她就这么把自己亲相公往火坑中丢,确有些不忍。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栈,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霎时间还难以适应身边少一个人的陪伴。


    如果计划顺利,明日一早她便会离开这里,重新生活,一个没有裴照七的生活。


    天一点点暗下去,像个空洞的漩涡。


    陈窈望向窗外不太圆满的月盘,眼神恍惚,


    想必牡丹姑娘已牢牢将裴照七留在望春楼了吧。


    她不伤心,一点也不!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为了金钱与银两可以出卖自己枕边人。


    越想鼻尖酸楚涌上,泪湿润眼眶,陈窈扬起头努力不让泪掉落。


    “咚咚咚——”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响起。


    陈窈凝眸,她记得一个时辰前刚叫小厮进来加炭火,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再来叨扰她了。


    这个点还能有谁找上门。


    随着门外越激烈的敲动,陈窈心跳动得越快,她黑黑的瞳子快速转动,骤然一惊。


    不会是……?


    陈窈一开门便如她所想那般,裴照七那张面孔清晰地出现在她视线中。


    下一秒,他如林间野兽般瞬间朝她扑来,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似对她的一种惩罚般。


    她不受力直直后退,腿窝挨到床沿,身上的力量过于重,两人躺倒在床上。


    裴照七死死地抱了她一会儿,旋即撑起身来,双肘放在她两侧,垂眸盯着她说:“窈娘,我想死你了!”


    这种姿势让陈窈觉一股压迫感盈满周围,似将她置之一处不透风的房子,四处皆是瓦砖厚土,令她喘不上气。


    陈窈手推了推他结实的肩膀,“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裴照七没听她的话,直视着她反问道:“你是不是忘记接我了。”


    陈窈点点头,顺着他说,却始终不敢对上他清澈的双眼,“对,我去给你买糕点,然后……不小心睡着了,正要去接你,你就回来了。”


    话落,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两人沉默不语,案面上一盏烛火映照彼此脸上隐现的暗影,好似笼上的假面。


    良久,裴照七低低地哦了声。


    陈窈侧目尽量不去触碰他的视线,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前男人犀利的神情似要透过她这张面皮。


    “怎么了,相公?”陈窈见他迟迟不起身,许是心虚,冷汗早已渗透手心。


    裴照七这才缓缓从她身上下来,坐在床边又恢复天真无邪的神情说:“我就说娘子肯定不是不要我了。”


    陈窈心一跳,努力湾起的唇,毫无笑意,“我怎会不要你呢。”


    “她们都说你不要我了,说你要过上好日子就得把我先抛弃。”裴照七抱住她的胳臂,亲昵地靠着她,“我不信她们的话,我要一辈子黏在娘子身边,与你不分离。”


    陈窈四肢僵直,要是真裴照七如愿景,她就要吃一辈子糠咽菜。


    想通这个道理,陈窈已然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她脑中快速转动,若说牡丹她们已和裴照七摊牌,那他又是如何回来的呢?


    陈窈把胳臂从他怀中抽出来,他力颇大,她用了几分力气,勉强站起来问他。


    裴照七对她的疏离莫名其妙,歪着头说:“我、我学完就回来了。”


    陈窈怒喝:“你说谎!”


    他绝不可学得会,望春楼也绝没把到手的肉放回的道理。


    裴照七起身慢慢靠近远离他的陈窈,俯首站在她面前,声音越说越小,“我……我偷偷跑回来。”


    陈窈就知如此,“你不好好在那里学艺,跑回来干什么!”


    裴照七出逃,她的银子会不会因此减半,没有钱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能让裴照七出望月楼。


    “我想你,想你就跑回来了,你不想我陪……”裴照七说。


    “滚开!”


    陈窈看着他这张脸就心生厌烦,胸中怒火翻腾,不等他把话说完,“啪”的一声甩了他清脆的一巴掌。


    裴照七彻底噤了声,难以置信地捂着火辣辣的脸。


    一道红印清晰地显露在他侧脸上,陈窈眼底掠过一丝悔意,想伸手触摸却被裴照七躲开。


    他慢慢仰起头,眼中充满不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窈娘如此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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