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看人界的各种书,其中一本书里有句话,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好多人信以为真,但我却觉得,这只是个哄孩子的谎言。这个世道早就把三百六十行排出了高低。长晓,这点其实你应该比我有体会。据说在凡间的乐师,都是……呃,具体的我就不说了……反正活在最底层。”
夜色掩盖之下,思维变得混乱,废话就容易变多。文落诗不经意间吞吞吐吐,已经说了很多废话和语气虚词。意识到这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接下来一定长话短说。
这时,长晓忽然轻轻开口:“我听说过。”
“烦死了,不说人界的事情,说咱们自己这里。”文落诗叹了口气,继续道:“反正就是我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喜欢,就真的修露烟道至今。但是当今那一堆论调嘛,你也知道。我爹娘想修熙光,没成功,然后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没说熙光不好啊,但是我本身没什么兴趣,更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用去帮爹娘完成他们的愿望。之后我就跟爹娘吵架,一吵吵了快七百年,到最后,我离家出走,自己外出投稿,走了很多很多路,去了很多地方。再之后就碰上你了。”
文落诗说完,从长晓的肩膀上坐起来,深深看着他:“我的事情,只对很少的人讲过。但刚刚的所有话,包括那些牢骚和肺腑之言,我都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长晓没看她,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静静看向月亮。
文落诗以为自己说多了,悄然闭嘴,也慢慢平静下来,让远处的月光尽收眼底。
夜深人静,风也轻了许多。夜空如洗,明亮透彻,远山氤氲着轮廓,山的上方是一轮血月,透着淡淡红光。
在极度安静之时,风乍起,整个世界变得凌乱起来。
大约与风起同时,长晓开口:“落诗。”
“嗯。”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文落诗默了许久,垂眸道:“不喜欢。”
“那你愿意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吗?”
仿佛有什么撞击了她的心灵,她的眼睛瞬间睁大。
没有人问过她这种问题。
想了很久,她答道:“愿意。”
“那就好。”长晓语气极淡,带着一丝叹息声。
文落诗忽然看向他:“你呢?什么想法?”
风似乎吹冻了长晓那两瓣冰凉的唇。许久,他才道:“和你一样。”
伴随着这话一同到来的,是一阵呼啸而起的飓风,卷过月光残留在空中的血红色,吹来一阵阵黑云。这黑云并非浓墨重彩,而是透亮的淡墨,在眼前的画面中晕开,闷在天空的一角。
“好奇怪的天气,”文落诗沉默地看了很久风云变幻,忽而感叹道,“一半乌云密布,一半晴朗的夜空,很少见。”
“下雨了,我们就回去。”长晓回答。
“不用呀,我还从来没在屋檐上看过秋雨呢!”
“一会电闪雷鸣,小心劈着你。”长晓唇角勾起,故意逗她。
“这你就不懂了吧?”文落诗噗嗤一笑,“这种云和气流,是不会有电闪雷鸣的。顶多飘几个雨点,淅淅沥沥的。”
“你怎么知道?”
“可能我居无定所惯了,生活经验比较丰富吧!”
“这倒是。”长晓犹豫了一瞬,还是继续开口说道,“融雪城里,几乎每个日夜都是昏昏沉沉的,哪怕是白天,也都是暗淡无光的。”
文落诗来了兴趣:“我之前看书里说,融雪城白日里每天的天色都不同,时而是浓郁的紫色,时而是娇艳的红色,像是不停地有各色浓云压下来,不像别处那么清澈透亮。要知道,除了融雪城,别处的天基本上都是淡蓝色的。”
长晓轻轻点头,神色黯然:“所以,那里对你来说,会很压抑。”
文落诗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巧妙地没接话。
“但是,”长晓抿唇,“听说过雪灯节吗?”
文落诗一个劲点头:“当然听过。书上说的是,融雪城这个地方,大多数景致都是黑色的,房屋和瓦片是黑的,街道和宫殿也是黑的,就连远处的山都是黑的,导致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显得阴阴沉沉的,故而设立这么一个节日,在每四年中最冷、最阴、最黑的时候,过一个最温暖、最明亮的节日。”
长晓语气平静道:“融雪城很奇妙。雪灯节那三日,也就是最冷的那三日,定会下雪,千万年来从未有例外。过夜之后,雪全部消融,白日再下,夜晚再融。那时候满城灯火长明,无论日夜,美得惊心动魄。”他本还有些话想说,但没再开口。
——因为不知道她如何想,所以,他不敢作出任何许诺。
“在大雪纷飞间燃灯,听起来好美啊。”文落诗看着远方,开始畅想。
“嗯,是很美。”长晓轻声回答了这么一句。
至于“带你去看”一类的话,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下雨了下雨了!”文落诗感受到脑门上的几滴雨点,惊喜叫道,“看,我说得对不对,这雨很小,朦朦胧胧的。好漂亮的景色啊!”
长晓随着她的眼神望去,远处群山连绵,血红的月亮已经转到山的左边。而群山右面,则是覆盖着淡淡的墨色云层,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
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从视线的中间隔开了月色和雨声,将整个参商镇分为两半。
“半边秋雨,半边月。”长晓叹道,“我这辈子,第一次见。”
那一晚,他们紧紧挨着,看了很久的月亮。
从月升,到月落。
也淋了一场重寒之中的秋雨,湿了满头的青丝。
从雨落,到雨止。
回到屋中,已经不知是何时辰。恍惚间,不知是何年月。
*
自打舒允和云涯走后,文落诗觉得,自己的小日子又变得十分平静。伴随着日复一日渐增的冷气,进入秋年之间的季月,镇上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入冬了。
这天,她忽而跑到长晓的房间里,神神秘秘地把他的那块翠羽传意石要了过去。长晓莫名其妙,却二话不说给了她。
而后,只要长晓不在客栈内,文落诗就立刻开始鼓弄,偶尔房间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时而响起一声“轰”的巨响,吓得掌柜好几次上楼询问她怎么了,求她手下留情,不要把客栈炸毁。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落诗终于鼓弄好了。某天晚上长晓回来,文落诗去敲他的门,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我的血?”长晓懵懵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我想出了一个能把翠羽传意石改造的方法,但是需要它认主。”文落诗一脸坦荡。
“在我印象里,传意石是无法认主的。”长晓面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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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所以我鼓弄了好久,才研究出方法。”文落诗答得毫不含糊。
长晓没再犹豫,指尖抬起,念了个决,随即一滴墨绿色的鲜血从指尖涌出。
“够了够了,一滴就行。”文落诗迅速施法,将血装进自己的小瓶子里,“你也太信任我的了,也不怕我那你的血去干别的坏事。”
毕竟,很多邪术和禁术都是以血为引,若是想暗害一个人,他的一滴血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长晓当然知道这一点,而且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的血,是万万不能轻易落入别人手中的。如今政局风起云涌,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他出事,他在无数方面严防死守,绝不会在血这种原则性问题血出现纰漏。
但是她嘛……
长晓没想到文落诗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他莞尔道:“要是换作别人,我自然是不给的。”
言下之意,只有你,我不会怀疑。
“多谢啦!”文落诗当然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喜笑颜开,不再多言,离去。
这之后,长晓几乎没与文落诗见过面。每次他回来时,文落诗要么不在屋内,要么屋子锁着门。
直到季二月十六日晚上。
长晓白日里甚是忙碌,在外处理了很多杂事,直到天色已经全部黑下来,才回到客栈。
刚进客栈大堂的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楼梯口的桌子上,上面盖着毛茸茸的雪白斗篷,斗篷下面露出淡蓝色衣裙的一角。
彼时客栈的一楼已经打烊,早就没了其他吃饭的客人,掌柜也回后院了。甚至大堂内灯都息了,只剩下一盏楼梯旁边的引路夜明珠还亮着。
虚弱光线中,那婀娜身姿的轮廓变得模糊,她斗篷领口的绒毛也被夜明珠的光染得昏黄。
“落诗?”长晓急忙走过去,“怎么趴在这里睡?在等我?”
文落诗本是迷迷糊糊坐直身子,忽然感受到长晓身上那股冷冽的寒气袭来,顿时头脑清醒。
“呀,你终于回来了,累不累呀?在外面忙了一天。”她一觉醒来,嘴唇还有些干。
长晓毫不犹豫坐到她身边,心疼道:“就算等我,也别一个人在大堂里冻着啊。”
他很想抓过她的手捂一捂,却忽然意识到那样太过逾越,一时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我不冷,我当时缝这个斗篷的时候多加了好几层棉花,暖暖和和的。”
“你自己做的斗篷?”
“嗯,我这方面很厉害的。”
长晓嘴角扬起,嘘出一口冷气:“怎么不回屋里等我?”
一听这话,文落诗顿时委屈之意涌起:“我总不能去你屋里等你吧?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万一错过了,你熄灯休息,我也不好去敲门。我寻思着,干脆在大堂堵你。”
长晓心想,她算得倒是准,还真把自己堵在大堂里了。
“找我什么事啊?非要今天,这么着急。”他不经意间,语气中已经含了笑意。
文落诗却没直接回答,而是静静坐直,注视着长晓的眼眸看了一会。
长晓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什么也没说,内心似乎很是乐意被她这么看着,任由时间荒废。
许久,文落诗从斗篷里掏出一块小石头。昏暗的大堂中,羽毛般的小石头忽地一下闪烁起来,泛起透亮的层层绿光。
“送你的。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