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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卿,我们成亲

作者:铁质蝴蝶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


    乐宅上下,红绸锦缎,尽是前来致贺礼的名家。


    周汇汇也应邀前来唱戏,却迟迟不见擎枝弟身影,下台后,搁底下问东问西。


    恰巧碰着乐家管事拿着纸笔,快步从面前经过,逮到机会就问:“敢问老先生,您可知乐擎枝乐少主身于何方?”


    小老头管事这会儿正专心清算着到场人数,给突然冒话的他吓一跳,耸耸肩。


    “周公子?哎哟真对不住,少主他正在会迎贵客,约莫晚些出面。”


    管事平日对任何客人可谓毕恭毕敬,奈何今儿忙得根本停不下脚,便只笑答几句,匆匆离开。


    另一边,这新娘早盖了盖头,在众人观望中,被扶上轿。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声势浩大。


    街上的平民百姓哪见过这等阵仗,推窗出户


    窃窃私语,投来艳羡目光。


    路过一村庄。


    “这哪家小姐啊?乖乖,搞这么大个队。”一胖妇人站门口儿,抱着个洗衣盆盆儿。


    “城里乐家那个小姐!”邻家一男子正搁地上收拾着柴火,答,“齐尚书你肯定也晓得吧,他嫁给齐尚书当媳妇儿!正妻!”


    “哎哎哎,她长什么样子?可好看?”


    “没见过脸,但据说长得高高瘦瘦,漂亮滴很!”


    花轿之中,红帏之后,盖头之下,是盘好髻的高高瘦瘦的擎枝弟。


    日。


    还从未发觉自己与堂姐身形竟能相像到如此地步。


    过会儿入洞房,远兄不会锤死他吧!不管了,反正已经准备好说辞。


    “堂姐去参加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了堂姐去参加十年一度的武林论剑了……”


    默念默念再默念。


    这句话在脑子里转了千遍万遍,直至轿子停于齐府前。


    除了上下左右一片红,什么也看不见,但耳畔一片喧闹,闹得他还是有点慌。


    须臾,一只手探入帐中,作邀请势。


    新郎?新郎。


    乐擎枝实在忐忑,运气好几下,才转头垂眸。


    尽管视线大部分被红绸遮盖,也依稀能透过眼底那狭小的缝隙窥得一二。


    这人右手纤长,关节处却布满老茧,必是长年舞刀弄剑之人。


    对,齐远现下虽为文臣,却也不能忘了他亦从过武艺。


    可视线随伸出的手再往前扩展,才看见这只手手心靠近虎口处却有一颗红痣,分外出挑。


    乐擎枝愣了愣。


    刚准备搭上去的手又倏地抽回。


    他知道,只有那人手中才有那颗朱砂痣——“是朱砂痣啦!”继而想起昔日静心亭那句话来。


    “伸手呀,小姐?我抱你走。”新郎见他半天没反应,把手又抬高了些,些许碰着了擎枝指尖。


    并且这“新郎”说话时有如刻意压低声线。


    不是齐远。怎么回事!


    乐擎枝诧异,但见不是远兄,倒是平下心——姐夫也没来,估计会更好解释了。


    搭上对方温热的手。


    红布挡眼,他没看清,一脚踏空。


    心也随之腾空一下。


    跌下来时,那人紧抓他手腕,顺势一拥,直接拢起他双腿。


    “……小心,脚可不能沾地。”被这所谓“新郎”抱起来。


    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抱起他,也没再夹嗓子,轻声道:“文文,手抱上来,不然装得不像。”


    哦吼,自己也被认出来了。


    闻言,乐擎枝脸又烫了,将手搭上他肩背,环抱着。


    心跳声咕咚得格外明显,咽喉又似乎被一块黏腻的甜食堵住,要呼不上气闷死之余还喝了大碗苦到哭的汤药。


    想笑,想哭,好齁人,好温暖,好苦涩,好冷。


    怎么是你呀。


    ……


    司仪:“直立花堂前——进香——”


    “跪——献香——”


    隐隐见对方跪下身去,擎枝便也跪下。


    “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拜吗?当然得拜。


    那我们是不是也算……


    爆竹鸣声,震耳欲聋。


    洞房前,这对“新人”牵着同心结并走,齐家有俩小女在一旁窃窃私语。


    小女甲:“嘻嘻……我刚溜进去搁那酒里掺了好东西,等着吧!”


    小女乙:“什么?”


    小女甲没鸟她,低声自言:“少夫人啊……真对不住了。”


    新郎官一进屋就反手插上了门闩,后搀引着“乐家大小姐”坐于床沿。


    安顿好擎枝坐下,新郎便拿起一旁玉如意,欲揭开另一人头顶朱红。


    “让我瞧瞧这是谁呀~”对方声音异常做作。


    那玉如意入了乐擎枝的视野,随后又轻柔挑起他头上名贵织物的一角。


    “呀,娘子长得真是可人。”男子终窥得“新娘”这双湛蓝纯澈的眼眸。


    “干嘛。”


    乐擎枝抬眼,故作冷漠地对上该人的眼,又把他手打一下,打走。


    早在看到那只手时就知道了。


    新郎是齐遐。


    “噗…哈哈!”齐遐不再沉着嗓子,抑制不住大笑起来,顺势将如意丢置一旁,“我还当你们家会派什么小姑娘呢!结果是你啊!”


    “笑什么!”


    见状,擎枝也直接用手揭去红盖头,落在床榻上。


    乐少主本就早上舍不得离开被窝,起来之后光为穿好衣服就花了不少时间,然后头发来不及收拾……哎呀反正也不用看脸,慌忙的阿怀直接给他盘成鸡毛掸子了。


    他揭下盖头后自嘲,笑道:“飞燕筑的巢,好看不?”这么一说,倒是文雅。


    因为晓得齐遐肯定会说好看,还没等对方回答,他自己又道:“堂姐她人参加武林论剑去了,给你们寄过了信,远兄呢?你怎来了,何以识出我的?”


    “那家伙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夜又开始咯血,这不,最近连地都下不了,今日本还欲要强撑着来,前天把一切都准备完善,奈何当晚收到澈漻姐的信,伤心的要死。”


    齐远见不是乐澈漻就不来了,但总有人得过来当新郎以维持表象,否则在外人那儿面子上说不过去。


    乐擎枝压着嘴角,有些酸涩:“非是你来?你们府上就没别的人了?嗯?你今儿本不得在朝中奉职?”


    阴沉沉盯着他,心有不甘。


    “是不是今日无论哪个姑娘来了,你都会抱起她,行夫妻之礼?你还真舍得这身家。”


    齐遐第一次想要开口,却没组织好言语,第二次想要开口还是说不上,在嘴里打转很多话都没说,最后长舒口气,留下一句:“那外人分得清我跟我哥吗?”


    ……说的没错。这俩兄弟常出头露面,这权贵们多少是认得的。


    乐擎枝这才反应过来自作多情,红热漫上面颊,垂下眼,黑着脸沉默半晌。


    齐遐眼睫翕动,无奈叹口气,双手交叉挽在胸前,面向他,倚坐于桌:“至于怎么认出你来的嘛……”眯起眼,笑而不语。


    乐擎枝:“……”


    何以识出自己?


    是,这句话属实多言。


    先不论孩童时期,单宣明同窗共读、同宿共眠了那么些年月,五指的模样、行走的姿态、夜半打水的脚步声,甚至连呼吸……


    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怎会只因不见面容就辨不出来?


    呀,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不知怎地万分自愧,再加上方才多情的羞耻,眼眶里忽生泪水,开始打转。


    滴答到手上。


    这小孩每次哭得莫名其妙,但都是不声不响的。


    而这份无声响,不论在哪儿,总能被一人察觉——何况这人现在就在他面前。


    齐遐探过头来,温声:“怎么了?”


    乐小少主觉得自己既已是大人,再像从前一样当人家面哭,岂不是很丢面?收得很快,抹抹泪,装作无事。


    好在齐遐亦不愿戳穿他这副犟模样,擎枝便也真以为自己哭了没被发现呢。


    轻幔幽纱,烛火摇曳,此间无话。


    “小半炷香不到,我就要走了。”


    齐遐开口打破沉默,步至床前,躺来擎枝身旁。


    因为是躺着,所以脑袋在文文背后,就这么理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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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又直勾勾地望着他背影。


    乐擎枝心里不知哪儿来的抵触,往旁边挪了一点,问:“赶着回京城上朝吗。”


    而后又散下自己的鸡窝头,以指缝为梳,顺理着发丝。


    “不是。”


    “……那去哪?”


    齐遐停了几晌,微侧了身子,偷偷勾来擎枝背后的几缕墨发在指尖玩弄,才说:“边疆的防线已被赫国攻破,大示与其签署了几日休战协定,后日便是最后一天。”


    这次离开倒直接面对面同他说了。


    战事啊……


    身后的声音明显缺了平时的笑意,乐擎枝闻言,心知肚明,已能肯定身旁人此次所行之目的。


    毕竟他是大将军。


    心更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悬了起来。


    齐遐:“两日过后,必是鏖战,顺利的话,估计不到半载就回来了。”


    若是不顺利呢?


    比如乱箭共袭,比如马革裹尸,或是身首异处,陨身糜骨、客死他乡……


    心头一紧,不敢再想下去。


    齐遐一下识破了他心中所思,笑道:“如果半年后你还没见着我,不必担心,我定是去统一这江山了,嘻嘻。”


    又在安慰他。


    “这话你也说,白痴。”


    乐擎枝嘴上虽毒了些,心里却明白,以齐遐的实力,许是真能夺下万里河山。


    而另一边的齐遐听到“白痴”这两个字,似乎很不爽,恰巧借机转移这个沉重话题:“你说说你,称齐远一口一个远兄,到我这基本什么称呼也没得,要不就是成了白痴、笨蛋、蠢人,我也比你年长啊!好歹有点敬重之心。”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遐兄?”乐擎枝跟别人聊天每回都是下套的那一方,可跟眼前这小伙聊天,每次都是直接中套的那个。


    齐遐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猛然摇摇头:“不好,遐哥哥,怎么样?这个可爱,你小时候可以喜欢这么叫了。”


    被逗的乐擎枝面红耳赤,飘忽着眼,巧是瞥见前面桌上那壶酒。


    “……不行,那是曾经,现今白痴和世先生你选一个吧。”


    语罢,他起身走向桌旁,提起那壶好酒往杯盏里倒,两盏都斟得满满的,其中一杯差点都要溢出来。


    “哎呀算了算了,不用选了,随你怎么连……”齐遐见状坐起来,笑言,“呀,还没见你喝过酒。”


    乐少主向来滴酒不沾。平日会客,得让家仆倒上茶水,在外参宴也只是假喝或悄悄换成果浆。吃过的东西中,酒味最浓的,也不过赤豆酒酿了。


    “没喝过,所以我尝尝……你喝不喝?”


    齐遐摇头:“过会儿就走,我喝不了。”


    而乐擎枝趁他说话间隙,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缓缓送到唇边,随即一饮而尽,毫不犹豫。


    这么喝,有够生猛的。齐遐心道。


    这是乐擎枝第一次喝酒。不好喝,一点都不好喝。酒就是这样的吗?又辣又痛,辣得烧心。


    之后,他呆呆站在那里,眼神雾蒙蒙,什么话也不说,站了有一会儿。


    小伙显然是个一杯倒。


    再加上这酒要比寻常的烈酒烈得多,这会儿差不多已经醉了。


    这晕晕沉沉的鬼状态下脑子一抽,他乍然生出来一个很决绝的想法。


    “……不喝?那我喂你喝好不好?就喝一点点,一丢丢而已……”擎枝自己嘟囔着,向左右晃走两步,都是差点要摔倒。


    “你说什……还好吗?”齐遐欲要起身来扶他。


    乐擎枝稳住自己,笑得很呆,跟小孩儿一样,一手扶额:“你,就坐那儿,别动。”


    齐遐心生不解,却很听话,坐了回去。


    文文这没重心的身体撑着桌板,又举起另一杯喝进口中——这杯盏不大不小,满酒恰好能一口闷进嘴。


    清色酒水部分沿嘴角漏落,滑下脖颈,洇了衣襟。


    “文文,你自己全喝了,要该怎么喂我……”


    此刻的乐擎枝,红嫁衣黑散发,跟鬼一样摇摇晃晃走近床边,靠近来。


    而当齐遐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如何喂他?


    喝酒的人弯腰,重重扶住他肩膀,死死摁着他,覆上他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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