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绿藤蔓不知何时爬上窗台，然后沿着窗棂逐渐向两边蔓延，数朵娇嫩的小花点缀着窗台。微风徐来，藤蔓和小花轻轻摇曳，给厨房增添几分自然之美。
咔咔咔——
百目鬼空身穿一条白色围裙笔直站在砧板面前，手拿菜刀切个不停。
如果仅看切菜的熟练程度，百目鬼空在外人眼里的第一印象大概是一个厨艺很好的人。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百目鬼空在厨艺方面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一手还算不错的切菜能力。
洗完菜又顺便切完的百目鬼空娴熟地把青菜都装进盘子里，转身看身旁在煮味增汤的四月一日，“君寻先生，我切好菜了。”
四月一日放下盐罐抬头看他一眼，“这么快？”
百目鬼空扬了下眉，骄傲道：“熟能生巧，切得多速度自然就快。”
在店里蹭饭总不能干等着把所有活都给君寻先生做吧？若是让在天堂的父母知道，半夜都能托梦教训他一顿。
尽管他对去世多年的父母只剩一点模糊的记忆。
百目鬼空把盘子放到四月一日左手侧，“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我想想啊，”四月一日看着咕噜噜沸腾的汤锅，“味增汤快煮好了，你先洗一下碗筷，我再炒几个菜就行了。因为这会儿已经一点多了，我担心大家饿过头没胃口，所以午饭就做简单点，等晚上有时间再做丰盛的。”
“我都可以，反正以君寻先生的厨艺，再简单的食物也很美味。对了，我看到厨房里新鲜的食材不多，待会吃完饭我让绘去一趟超市。”
百目鬼空十分自然地安排好百目鬼绘接下来要干的活。
“哦，你们可以多买一点，晚上能带回家给芽子和明晴两个孩子吃。”
“那就辛苦君寻先生了，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做菜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给一家子做菜。不能因为君寻先生喜欢料理，他们就心安理得地接受。
百目鬼空认真道谢，想到什么忽然笑出声，“说起来，我和芽子、绘三人基本都是君寻先生养大的，所以君寻先生要对我们三个负责。”
“啊？”四月一日没明白百目鬼空的逻辑。
百目鬼空摊开手，理不直气也壮：“没办法，谁让君寻先生厨艺高超，我们从小吃到大，胃口都被君寻先生养刁了。还有明和晴那俩孩子，他们吃多了君寻先生的饭，芽子带他们去高级餐厅吃饭，他们都不乐意去，天天问芽子能不能来店里吃饭。”
“明和晴都太小了，不来店里是好事。”四月一日微微颔首，倒是没有说去餐厅吃有什么不好之类的话。
谁让百目鬼家三个大人的厨艺都是炸厨房的水平，只是炸的严重和不那么严重罢了。
“我也这么跟明和晴说的，然而明和晴太小，只知道自己不能天天吃美味的饭菜，为此还会偷偷掉眼泪。我拿相机拍下，改天拿来给君寻先生看看。”
四月一日望着满脸笑意的百目鬼空，嘴角微抽，“你注意点，省得哪天惹哭两个孩子，芽子一气之下把你赶出家门。”
百目鬼空大笑：“没关系，要是芽子赶我出去，我就来店里住几天。”
“……”
四月一日沉默住了。
“总之，都是因为君寻先生做的太好吃了，我们每次进厨房想学做菜都不自觉把君寻先生当做目标，学着学着就放弃了。”百目鬼空一锤定音。
四月一日怔愣片刻，眯起异瞳幽幽道：“谢谢夸奖，不过请不要把半途而废说的这么光明正大。”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百目鬼空装作没看到四月一日的无语，耸了耸肩，“我和芽子都快五十岁了，这辈子厨艺早已到尽头。至于绘，他应该很高兴自己在厨艺方面没有丝毫天赋，多了一个来店里蹭饭的正当理由。”
“别光顾着说绘，你的厨艺哪里走到尽头？你有离开过新手村吗？”
“咳！”百目鬼空的脸瞬间垮了，眼神飘忽，努力为自己挽尊：“起码我菜切得还不错。”
四月一日言辞犀利：“你前面才说了熟能生巧，切了几十年还切不好，那就别进厨房添乱了。”
“君寻先生别嫌弃我啊，我其实还能帮忙洗菜的。”
百目鬼空顿时慌乱起来。
要是他一人在店里还好，可现在店里还有儿子在，万一让儿子知道他被君寻先生赶出厨房，比被芽子赶出家门还要尴尬。
“看你表现。”
“保证做好每一件事！待会我负责洗碗！”
顺带一提，百目鬼空也很会洗碗。
“好好好，都给你洗。”
四月一日笑得无奈，见汤已煮好，连忙把火关掉，一边准备炒菜一边说：“说起来，我记得百目鬼也不喜欢做菜，他还挑食得厉害，还好有小羽和我，不然他早晚能把自己饿死……”
百目鬼空安静倾听那段遥远的过往。
他虽然也是百目鬼，但他清楚君寻先生口中的“百目鬼”指的是君寻先生曾经的高中同学，也就是他的先祖百目鬼静。
先祖百目鬼静和五月七日小羽结婚，生下孩子陪伴君寻先生……不知不觉已过去数百年光阴。
百目鬼空有时会思考，君寻先生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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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代代百目鬼从小孩长大成人，再到老去时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是难过？悲伤？沉痛？亦或是后悔……
百目鬼空最后也没有问，决定将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底。
他们是普通人，寿命如同深秋里的落叶会在冬天飘落，若是君寻先生能有更多选择……
百目鬼空低垂眉眼，静静凝望忙碌的愿望店店长，低声开口：“其实，我觉得君寻先生可以考虑给它们取名。”
白猫头鹰是魔法生物，森送来的小秃鸟大概率也不是什么普通小鸟，寿命应该会比他们还要长。
只是取两个名字，就能换来两份陪伴。
百目鬼空认为这对君寻先生来说并不亏。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四月一日没有看百目鬼空。
“家里正在改建寺庙，拆了一些房屋，我意外找到一本父亲写了几页的笔记本。”
四月一日隐隐猜到百目鬼空想说什么，“然后呢？”
“上面有三个人的字迹，涂涂画画地写了几页百目鬼的名字，最后圈中‘空’字，这是父母当年与你商量给我取名的记录，对吗？”
百目鬼空定定看着君寻先生。
如果君寻先生能给他取名，那么自然也能给小咕和小秃鸟取名。
“两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的名字我只是给了一些建议作参考，真正做决定的是你的父母，‘空’取天空之意，你父母希望你像晴空一样开朗自在。”四月一日摇头，“就像你和芽子给明和晴取名字一样，饱含你们对两个孩子的深深祝福。”
百目鬼空愣了愣。
“这很简单，你和芽子收养双胞胎，并为他们取名，便代表你们已经决定好负责他们的一生。他们不管多大，以后上学或工作，都会有百目鬼家的痕迹。”
四月一日将炒好的菜倒入盘子里，转眸看窗外的天空。
一只小鸟恰好飞速掠过。
“有人说，当你养了一只小鸟，你就与天空多了一份羁绊。换言之，当小鸟多了一个主人，它就无法自由翱翔于天空之下。”
四月一日转眸，对上百目鬼空似有所悟的双眼，“名字之于小咕它们远比之于人类还重要，对它们来说，一旦改名轻则会力量锐减，重则甚至会对灵魂造成难以恢复的伤害。”
百目鬼空看到愿望店的店长缓缓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总不能因为自己孤独，就剥夺它们的自由，对吧？”
百目鬼空张了张嘴，半晌才闷闷点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