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要出发的前一天,偷钱的小贼捧着没用完的银子送到了客栈,要还给谢木兰。
“姐姐,剩下的银钱用不上,爷爷让我还给您。”
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谢谢姑娘的大恩大德。”
谢木兰掂着荷包,里头的银子至多用了一半:“这是怎么了?”孩子脸上的苦笑,她不愿深想。
桑澜从货物上跳下来:“你跟着他去看看。”
谢木兰跟着小贼回小巷。
前两日在床上编草蜻蜓的孩子,如今被两卷凉席裹着,躺在木板车上。
一家子人准备推到城外埋了。
谢木兰拿着用了一半银钱的荷包,心里不是滋味:“不准备棺材吗?”
老翁嘴上说着:“两个孩子,又没成人,要什么棺材。”眼底通红,这两个孩子是他的亲孙子。
老妻和媳妇儿同谢木兰道谢,她那日留下的银钱给孩子买了药,但晚了一步,孩子没能救活。
他们推着板车,一步一步往城外走。
谢木兰跟在后头,她想送一送两个孩子。
“谢姑娘,你哭什么?”小萝卜从人群里窜出来,走到谢木兰身边,掏了块干净帕子,“擦擦吧。”
“心里难过。”谢木兰拿着手帕捂着鼻子,带着哭腔的音儿,“不应该这样的,他们还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小萝卜见得多了,没觉得有什么:“世道艰难时,早早下去享福,等上头的日子好过了,再投胎到好人家,也不失为一桩坏事,想开些。”
谢木兰侧目看她:“你说话好生冷漠,你难道就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吗?”
“嘿,我劝你看开,你怎么反过来戳我心窝子。”小萝卜一挥袖,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阵,一行人快出了城门,她才回来。
两个孩子下葬前,小萝卜往两人手里塞了新买来的拨浪鼓,朝媳妇儿解释:“大姐,小孩子下去之前,身上带个新玩具,排队投胎的时候,还能有个乐子。”
媳妇儿连声道谢:“谢谢你。”谢完,她又哭,她只教会两个孩子用稻草编小玩意儿,却没给孩子买过玩具,心里更愧疚。
洛城太乱,这一家普通人求生太艰难。
谢木兰向康平郡王求情,请他回南疆时,带上这一家子,至少去了南疆,能分到田地。又向桑澜借了钱,拿给老翁,请他一定要送三个孩子去学堂念书,不要再做坏事。
商队启程,与康平郡王一行人分开,朝东南方向走,去越州。
桑澜跟三个孩子一一道别。
莲池哭得极凶,他怕此生再也无缘见到桑澜,一手拿着小木马,一手抓着桑澜衣角不肯松开。
萧星野和岳蕊本来不想哭,被他一传染,客栈内哭声一片。
桑澜左右两腿两个孩子,身前腰上又挂着一个。
莫格见了哈哈大笑:“桑姑娘,三个娃不肯放你走,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南疆吧。”
桑澜无奈地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发:“我肩上担着差事呢。”她对三个孩子说,“不舍得我就多抱一会儿吧,敞开了哭,哭不动了,就不难过了。”
三个孩子哭得声嘶力竭,直到哭不动了,才肯松开桑澜。
桑澜骑上骏风,抖了抖被泪水浸湿的衣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总有再见之日。”一扬鞭,领着商队走远。
岳蕊爬起来,朝她离开的方向大喊:“我会在南疆开一家最大的香料铺子!”
莲池跟着喊:“我会成为南疆最厉害的法师!”
康平郡王打了个哭嗝:“我,我会写完南疆最多的功课!”
莫格:王爷,您的儿子没救了。
……
出洛城外二十里路,所见景色更加荒凉。
路边平坦处,都是胡乱搭起来的草棚子,这部分人是没钱进洛城的穷苦人家,比老翁一家更穷。
见到商队,有的人眼睛发红,但商队人手一把长刀,有贼心也没胆子上前。
天色暗沉,营地点起篝火。
热锅翻滚着加肉的米粥,小萝卜盛了一碗,敲了敲车门:“大小姐,吃饭啦。”
谢木兰推开门钻出来:“小萝卜,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故意的。”
小萝卜把碗放进她手里:“我晓得。”
桑澜拿着两个饼子过来,分给两人:“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小萝卜拿起饼子,咬下一口,嚼吧嚼吧,嘟囔着嘴说:“那家人的事,她想不通呢。要我说,她见过的事太少,没承受能力,还得练。”
桑澜挨着坐下,也劝解谢木兰:“圣人选拔人才,挑选有能力的官员,是为了安定一方百姓,叫他们安居业乐。而我们南下是为查清灾情,将事情传回京里,让圣人知晓,是哪一个狗官或是乡绅士族在为祸一方?再做派人妥善处理。”
“你在这里为老翁一家难过,却不去弄清他们的苦难从何而来?不去解决事情的源头,老翁家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两人同行一月多,桑澜看出谢木兰虽然高傲,但确实是个好心肠的将门贵女,这才有耐心同她讲一讲。
谢木兰:“什么源头,像程斌一样的人吗?”
桑澜与小萝卜对视一眼,想起一路过来的流民:“只怕,更坏。”
“我查到洛城盐价极高,老翁家两个孩子瘫软在床上,下肢肿胀,说话也没个精气神,有可能是缺盐的缘故。”桑澜摇了摇头,“等我查他们的脉象时,药石罔效。”
谢木兰:“你在城里为何不说?”
桑澜:“洛城的县令要有本事压下官盐的价格,不会有此情形,而洛城隶属于越州,我已将相关的情形,传回京中。”
谢木兰又察觉自己失言:“对不住,我还当这里是京城,不知外头是这般情形。”
桑澜掰下一小块饼子,望着远处的流民:“你无需道歉,谢老将军叫你跟着我们出来走动,是为了让你多看看底层人怎么活。”
谢木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们能送一点粮食出去吗?”
桑澜喝了口热粥:“可以,但你要小心。”
谢木兰拎起一小袋粗米。
小萝卜放下饼子和粥,跟了上去:“我去看着她。”
流民见到谢木兰提着米,眼睛放光,有的人甚至站起来了。
谢木兰将米搁在地下。
没走两步,有一小童上前拉住她:“姐姐。”
“怎么了?”谢木兰转身蹲下来问他。
小童猛然推她一把,几名成年男子拿着锄头、镰刀冲了过来,准备挟持谢木兰。
“站住!”小萝卜亮了刀子,“不识好歹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一道箭矢没入几人身前,桑澜在远处执弓。
谢木兰起身,愤愤道:“我好心送你们吃食,你们却想着挟持我。”她往回走,却没带上米。
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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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米袋子,不屑道:“你们车队那么多货,只舍得送这一小袋米,太抠门了吧。”
“你!”
谢木兰气得说不出话,小萝卜转了手中匕首:“想找事,可以。”
她突然冲上前,一跃跳到说话之人身上,将他扑倒,长臂一挥,拎起他被斩断的头发:“光我一人动手,杀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更不用说我们的商队里,全是像我一样的好手。”
流民噤声,没人再敢说大话了。
商队里的人,个个转身看着他们。
“拿起米,滚远些。”小萝卜起身拔出桑澜的箭,拉着谢木兰回营地。
桑澜接过箭,拿抹布擦了擦,装回箭匣:“谢姑娘,不要拿你的性命,在处境艰难时考验人心。”
“我知道了。”谢木兰捧起稍凉的粥,呼噜两口喝下。
不多时,五匹骏马在夜色中飞驰而来。
红杏和大华下马,两人前两日带着三名麒麟卫,先商队一步探路。
五人的脸色甚是难看,衣袖上也带着伤。
“小姐,前方过不去。”
……
京城派出钦差南下巡视。
廖大人向来与世家弟子不对付,极少接程烁的话茬,程烁想同卫安晏交好,却碰了一鼻子灰。
钦差队伍中,三人分乘三辆马车,唯有在驿站歇脚,才会碰头。
卫安晏看着吴、越州地图上的红圈,还有整理出来的灾情记录。
吴、越两州之间贯穿着一条江,便是这条江冲垮了堤坝,波及越州四个县。
情况好些的如仓县和谷县,仅被淹了田地;稍微差些的便是眉县,县令叫暴民给打死了;最差的是洱县,人和地全泡在水里。
这里头透着古怪。
越州近海,地势应更平才对。
洱县靠海,人和地却叫大水淹了。
就好比平口碟子中放一枚红枣,往碟子掺满水,告诉人,红枣被完全淹没了。
除非碟子中心凭空出现一个凹陷的大洞,让红枣带进坑里,不然这折子上的灾情说不通。
为此,卫安晏调出工部关于这条长江沿岸州县水防修缮的记录,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
从定下钦差名单到出发,苏相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他心想着:当真与苏党人无关?而是魏党的人在做鬼?
但无论哪一党人,做事总是为了谋利。
大水淹了越州四县,当中的人能获取什么好处呢?只要查到这一点,事情便清楚了一半。
也不知桑澜走到了哪里,查得如何,进展是否顺利?
这般念着,清风敲响房门:“主子,属下进来了。”
清风先是汇报暂时没有收到麒麟卫传来的消息,站在散落文书的桌前,见主子望着地图出神。
“廖大人是海州人,海州紧临着越州,主子不妨去问一问廖大人,他兴许知道些情况。”
卫安晏抬起头:“廖丰羽?他和他老上司罗大人一样,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自打他调去工部,除了皇家,谁的面子都不卖。”
他心里想着:虽然程烁跟着不干事,但他是苏相的眼睛,一路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一律告知苏相。之所以派清风去拦截消息,也是有这一层顾虑在。
清风继续劝道:“可廖大人是位做实事的人,至少目前是。”
敲门声响起。
“卫将军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