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气消了？”
林和谦开门，沐予不紧不慢地问。
她两分钟前给他一条信息，手机只剩1%电，有缘再会咯～没说多余的话，他就坐不住了。
坐在鞋柜旁的凳子上，沐予又换回了手机玩《黑暗之心I》，情绪安定。
“明天去吗？”
“去呀。”
她面无惊色，恍若从未发生争吵。她不主动道歉，不主动问行程，睡觉时间了茶茶地发来句没电。
他好像无可奈何，甚至傻傻思考她在门口等了多久。
“我好贱，一次次哄你求你。”
林和谦叹了声气坐到沐予身边，抢走她的手机，夺走她的注意力。
她笑容掺有坏意，“察觉到了？多贱几次，你就会从我这里毕业了。”
他冷眼反对，“我不。”
“好吧，随你。”她意兴阑珊地说。
“等我的心被你千刀万剐，我就离开了。”他说话有赌气的成分。
沐予看出来了，他今天受伤有点深。自顾自说起了矫情蠢话，难听且刺耳。
她没义务理会，爱情留恋在前任身上是最愚蠢的行为，等待她提供情绪价值更加异想天开。
可她确实于心不忍。
狠话不过三，是她心底保留的原则。
“明天我摸一张亚莉。”沐予做了一个爱心手势，温笑覆盖了冰霜脸，“这样的亚莉，可爱吧？”
林和谦麻木对着她出了会神，很久之后才把手机放回她的手，加上一把钥匙。
“明早八点出发，主角，别睡过头。”
“放心，我从不迟到。”
他起身，回到玄关内喊了一声，“小雪，走了。”
-
林和谦把小雪送回大学，然后独自回到家。
他家依旧冷冷清清，大平层只有他和保姆两个人住。他不想见父亲后妈，也不想打扰哥哥嫂嫂。
[真夜，东西收拾好了吗？]林和谦问了问。
他先前联系了沐予的群友，真夜和湘湘，问她们有没有意愿搬来南城。
真夜以前留学日本，和沐予同居一年，感情很深。他近期看她朋友圈说离职了，想来换个邻市工作应该不难。
至于湘湘，是群里唯一的女主播，常年在B站直播，有一批稳定的粉丝。主播换个家更容易，她很爽快地答应了，收拾几天后过来。
[不好意思，我忙着劳动仲裁，还没收拾行李！]真夜回复。
[不行我们明天帮你]
[好，明天再联系！]
真夜比晴宝温柔很多，林和谦已经串通好她。只要真夜愿意来同住，沐予大概率不会搬出他家。
《黑暗之心II》的项目，沐予负责人物立绘，真夜可以协助她画场景原画。
等项目内测和正式上线，再让主播湘湘直播多宣传。
林和谦又困又头痛，不知自己为了这碟醋还得包几盘饺子。
[你睡了吗？]沐予发来的。
[没有]
[把你强制关机。]
[？]
他心情终于恢复了一点，对手机说声晚安，没有回复她。
-
沐予失眠到半夜还做了一晚的梦，早上起来头痛欲裂。她发誓以后尽量不和他争吵，不然受苦的是自己。
她一直很想把自己这台身体义体改造，首先改造脑子：情感-50%，智慧+30%，抵抗+30%。
其次改造躯体，机械脚代替她脆弱的双腿，机械心脏让她24小时不睡。
梦里的前任太好了，他干净帅气，温柔深情。
不好的是，当他快要吻到她时，梦就醒了。梦好像总这样，发财做到中奖那一刻就没了。
沐予被梦勾起了一些欲望。她甚至想尝试下，真人吻起来滋味如何。那感觉她都快忘了，不知他有没有空窗期。
不好问，也没必要问。
梦里那人出现，沐予内心的渴望又强烈了些。
林和谦从进门起就显得心情不好，神情又傲娇又冷淡。沐予知道他脾气是这样，再说昨天平白无故挨了喷。
沐予笑着招了招手，用某游戏的播音腔来了一声，“早上好！NPC——”
林和谦听出a的句子，回应，“主角，你想当个无名小卒，还是名扬天下？”
“……”沐予眼皮跳了一下，“不许立死亡flag！”
林和谦笑了，“没有，我不是JACK。”
如果前任再坏点，或者单纯利用她，她一定上去调戏他。
为什么一个梦能让人回味无穷？
她对他的生理性喜欢，竟在清晨无声蔓延。
吃着早饭，沐予又想到。
林和谦说不定也梦见她好几次，漫长岁月里一直遐想。他拐弯抹角，曲线救国，行为无一不在试探，就等她一个回应。
可沐予不想复合！
林和谦对吃很马虎，他随手从桌上面包袋里拿出个红豆小餐包塞嘴里，然后走到打印机前。
一张新的任务卡。
沐予轻松地打开，沉重地和上。
“什么鬼，赚到100w，认真的？”
“主角，我们的暴富目标可是1e。”
豪门阔少口气就是大，沐予作为小康阶级，把任务卡扔到一边，大声骂他，“公司狗！”
林和谦又问一遍，“主角，你想当个无名小卒，还是名扬天下？”
“无名小卒，快乐游戏人生！”
“……”
沐予不按他想的排序出牌，他可无语了。
他急了，“说好的做游戏呢？”
“做啊。”沐予也啃着红豆小餐包，作出一副天然呆懵懂的表情，“我并不一定要做大游戏，精致小游戏就好。”
精致小游戏，林和谦干笑了一声，那不是大学的稚嫩作品：《拉菲的农场》。
一分钱没赚到！
他自私地把她布局到到网中，目的只有一个——赚钱。
赚到了钱，她就有底气和自信在大城市生活。
赚到了钱，她可以买自己的房子，永远不用怕被谁赶走。
赚到了钱，他才有机会和她平等在一起。
沐予悠闲吃面包喝咖啡，偶尔抬头看看他眨眨眼。她知足常乐，欲望低下，毫无那些想法。
“不行。扬名立万，干单大的！”林和谦开始上压力。
“哦。”沐予配合她的NPC热血一下，“干单大的！差不多可以出门了。”
林和谦如饮酒般把咖啡一饮而尽，“出发，大名鼎鼎的沐老师。”
沐予今天仔细化了化妆，不似昨日毫无装扮。林和谦注意到这点，酸溜溜说了句，“主角今日居然重塑了面容。”
“难得的工作嘛。”
他宽慰自己，反正她美丽的样子他见多了，重视赚钱总是好事。
沐予拖出她的行李箱，林和谦瞬间呆住。
“你……去旅游？”
“我们不是去出差吗？”沐予茫然不知，“不是跟你去谈……一百万的大单子？”
这么误解……行吧。林和谦不想做多余的解释，直接接过她的行李箱。
虽说他空手出发，对比显得她很呆。
地下室，沐予略带惊喜地说，“你终于换车啦。”
生意对象虽然也做手游，但开痛车总归不好，沐予浅薄的社交常识如此认为。
林和谦今天开了辆低调的宝马SUV，还好开了SUV，他把她的大行李箱扔进后备箱。
“痛车，51漫展再开了。”
“干单大的，那我的T-BUG在哪呢～”
沐予心情飞扬，看向窗外。好久好久，没和他一起出远门了。
林和谦的心情随她水涨船高，这样的宁静岁月真难得。
沐予拿出昨天没打完的存档，《黑暗之心I》流程不短，让人越玩越上头，只卖6元可惜了。
如今的市场容不下短小精的游戏，除非天降紫微星。大部分厂家都卷氪金点，能捞捞点。
他们的起点，也从黑暗恶堕开始。
精致单机→氪金垃圾手游。
-
沐予到现场才发现，事情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黑暗之心II》的团队，只有5个人。往前推，I代团队只有3个人，主创俩人是同学，拉了个美工入伙。
目前团队组成如下：一个什么都会但都不精，可以当0.4个码农的主策划阿清；一个码农不说话；一个美工不太会画画；一个运营兼测试；还有个点外卖喊加油的宣发。
可以说烂完了。
沐予暗想，林和谦不会傻傻接了个烂盘吧？
“林老板，专程来一趟，荣幸之至！”老板阿清热情迎接。
他们的工作室很简陋，很老的写字楼租了一间大办公室，5个人挤在里面。
“其实你们的游戏挺好，但这个时代，你没有流量就没有一切。”林和谦先给沐予一个座位，他再坐下。
“是啊，可惜我们没有宣发能力。”阿清据实以告，“上□音发条广告要百万，靠玩家自来水又没有体量。”
省城又闷又热，他们办公室为了省钱没开空调。
沐予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老板注意到细节，把电风扇转了过来。
落差感很大啊。
沐予去大厂新风科技面试时，被他们豪华的办公室给震惊了，心想做游戏的公司真有钱。
来了小作坊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么不容易。
“我知道营销很难，所以我请了知名画师给你们革新美术。”
林和谦说到这，沐予心咯噔了一下。
“林老板……”阿清面露难色，点了跟烟，“木小刀老师听说非常高冷，而且一稿难求，好多手游大厂都排队等皮肤档期。”
高冷……吗？沐予问自己。
“不用担心，她已经同意供稿。”林和谦当面又和阿清保证了一次。
沐予听得大气不敢出，她的马甲可能即将被揭开，裸奔般的羞耻感和焦虑感冒上来。
“让小刀老师负责美术，你们不能指指点点，必须全部放手。”林和谦补充要求。
“没问题。”阿清态度很好，“我们现在跟没有美术一样！”
运营点好外卖走过来补充，“我们肯定尊重大神，大神的立绘大厂都不敢改，我们怎么会多嘴嘛。”
“有木小刀画宣传图和立绘，宣发钱直接省了。”阿清又说。
“加个微信吧。”林和谦给沐予一个眼神。
沐予紧绷的神经还未舒展开来，阿清已经把手机二维码递了上来。
“林老板，你助理吗？真漂亮。”
“不是。”林和谦往后一躺，翘上二郎腿，“她是木小刀老师的助理，小南。”
沐予头皮如电流滑过，麻了一下。
他竟然帮她捂好了马甲。
“南老师好，麻烦您了。”阿清客客气气加上她微信。
“不麻烦，以后同我对接就好。”
沐予没上过班，工作交流很生疏，稚嫩。就连加个微信，与合作方面对面交流，她都有些紧张。
林和谦q上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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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消息给沐予：[千万别指点他们的屎山代码，你只负责美术]
沐予收到后朝他点了个头。
隔行如隔山，代码有好几种语言，她没能力指指点点。
林和谦和阿清谈合作入股的事，沐予来到美术小伙软软身边，坐了下来。
“……”软软僵硬，身边的女孩美貌不可方物，不像是出现在这的生物。
“I代是你画的？”
“不，我只画了点树、武器、宝石、基地，人物立绘外包的……”
“噢，明白了。”
I代的画工非常细腻，野蛮人画得十分野蛮，鲜血獠牙充满诡异。但不符合市场主流审美，谁都不想氪金好几单抽出这玩意。
画成玩家内心的“老公”、“老婆”，游戏流水才有希望。
“简直不敢想，老板能请到木小刀画立绘。”软软转头唠嗑，“老师画风超细腻超唯美，又纯又媚，老师是神仙……对吧？”
沐予被他说得脸红了，“是……是吧……”
心一直咚咚猛跳，不真实感始终包围着她。
想来，见见世面也挺好的。
沐予太宅了，尤其独居日本的那一年。除了上课和见导师，哪有一点社交。
林和谦同样不爱社交，但他毕竟出自豪门世家，人情交际很多。他谈完合作，带沐予离开闷热的小办公室。
出来一趟，沐予发现自己与他的差距很大，她得多学一点社交上的从容。
沐予的社恐非一朝一夕能够缓解，她胸口闷闷的，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才好些。
烈日当头，沐予问，“林少爷，中午吃什么？”
“求你别叫少爷，听着想死。”林和谦以前，只有脾气差被她骂的时候，才会被喊少爷。
“那老林，吃什么？”
“喝茶吧。”
理论上，“出差谈生意”的部分已经完成，他们可以回家了。
林和谦就不知道她带个行李箱干吗。
上了车，沐予询问。
“NPC，主角当主美的报酬呢？主美和画稿件的报酬分开算吗？”
她有一肚子问题，“不会要等游戏上线才有吧？他们的办公环境，看起来像发不出工资的样子。”
“主角，首先，你靠画稿件是很难赚到100w的。”
“那请问——”
“你作为投资人去分游戏流水，才能登上新高度。所以你画立绘时需要思考，什么样的立绘能骗钱，这是为你自己而画。”
游戏《暴富模拟器》是这样玩没错，沐予到处投资，或买卖货物。
三次元敢这么玩，不愧为林氏集团的二公子。
“在A游戏赚到了100w，你就可以投资B游戏，然后C游戏，一步步赚到一个小目标。”
林和谦把自己的简单布局告诉了沐予，并收获了她的不屑。
“如果钱有那么好赚，那人人都可以成为马□□了。”
林和谦同意道理，但他依旧呐喊，“干票大的。”
“我就不能是无名小卒吗？”
“你是主角。”
“主角开局一只碗，把系统赔到err。”
“创业投资，大不了赔一亿。”他口出狂言，“我赔得起。”
沐予叹气，她怎么一不小心上了贼船，节奏被他带着走。
NPC难得露出狡诈的目光，狮子大开口，欲图吞噬主角。
“所以我建议你投资，50-100w。”
沐予听到这个数值不敢置信地恍惚了一下，而后慢慢抹开淡淡的浅笑。
“主角哪来50w？噢，你再开一次修改器是不是，坏蛋NPC最喜欢作弊了。”
坏蛋？
林和谦被她说得心头发热。
茶楼停车场，林和谦停好车。他微微侧头，她的手指却突然触到他下巴，而后顺下颚线往下。
他没反应过来，谁是坏蛋？
沐予存心的，她认为林和谦反复提一亿这件事太过离谱。既然他觉得没一亿天都不会塌，那小小玩弄下他感情是不是……
她凑上前，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皮肤，引导他也向前。
“我昨晚梦见你了。”她声音轻柔，“可惜没到关键时刻。”
林和谦凝神琢磨她话里的意思，犹豫未动。沐予没等他纠结结束，整手抚上他的左脸，轻轻吻上他。
最后一刻他才回过神，大脑空气陡然被抽干。云朵般的触感掀起他久远的思念，梦里的柔软。他低头用力回吻她，触到她的舌尖，忍不住拼命勾缠。
反复地吻，他不舍分开。她心更薄情一点，主动脱离了他的包围。
他顿生不满，“好绿茶的前任，你想这样蒙混过关？”
沐予摇摇头。
“50w我倒是有，你敢相信，去日本留学两年，钱越留越多。”
林和谦好失望，她干嘛攒那么多钱，他明明可以为她提供一切。
“为什么突然吻我？”他忘了下车和吃饭，贪恋她嘴边空气到跟前。
“哄哄你呀，你昨天不是气急败坏。”
他承认他确确实实被哄到了，她笑得茶茶的，好可爱迷人。
分手两年，依旧被前女友迷得晕头转向，太差劲了。
“笑了，下车吧。”
林和谦立刻收起笑，“哄完了？”
“哄完了。”沐予陈述一遍，“我早上醒来时，想不起接吻的感觉了，于是找你重温一下。”
“重温后的感觉呢？”他不依不饶。
沐予抽身很快，“感觉——我们还是聊回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