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十七分,r中边上的一家电影院售票处,两个穿着r中校服的女生换完票,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大摇大摆地找了个位子坐下,等检票。
    正是本来应该坐在教室里上课的向芜和谭笑。
    “上午你说,听到追逐爱什么的,想到了这个电影里的台词,什么台词?”向芜挑了一颗裹了很多焦糖的爆米花丢进嘴里。
    “Iwantloveordeath.”谭笑说,她见向芜没反应,想到了她好像英语不太好:“‘我要爱,或者死’,里面一个角色说的。所以向芜,你不是借读生吗?你是哪里人?”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手里有钱,上午的向芜十分爽快地买了电影票。搞得谭笑更不懂了。
    爱,或者死。
    向芜总觉得谁对她讲过这样的话。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你看我像哪里的?”向芜反问。
    谭笑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看不出来。”
    “这个电影是闻负灯演的吗?”向芜问。她以为谭笑想看的都和闻负灯有关。
    “当然不是……哦对,你一说闻负灯,我突然想起来,化学课的时候我原本想和你说个事的,那个死月考一出成绩给我整得都忘了这事了。”谭笑一拍脑门。
    向芜问:“什么事?”
    谭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搬着椅子往向芜边上蹭了蹭,招呼向芜把耳朵凑过来,神神秘秘的:“我小声说哦,这个不能和别人说。星期六的时候,灯灯回京城来着,就是有一个大粉在商场碰到了他,说他带着妹妹逛宠物商店,而且我看他们拍的照片,灯灯的妹妹穿着咱们学校的校服!”
    “当事人”向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不是不能和别人说吗?”
    “哎呀,你不算外人啦。就是这个属于灯灯的私人行程,所以不能发在网上,但是粉丝群里聊来着。我在京城的后援会,自然能知道一手消息。”谭笑摆手。“主要是,一般闻负灯在进组之后就会销声匿迹,直到拍完电影。大家都知道灯灯敬业,他不完成工作是绝对不会休息的,可是他居然抽出来周末飞回京城陪妹妹逛商城……老天奶,咋这么好?而且据可靠消息,他现在又回剧组拍摄了。”
    所以,他是因为自己在家,才特意回一趟京城的吗?
    向芜漫无目的地切换着手机页面,同时想着。
    “不是,你咋一点也不激动呢?”谭笑用胳膊肘拱了拱向芜。
    “激动什么?”
    “闻负灯的妹妹在咱们学校啊!你觉得有可能是谁?卧槽,我以后在走廊里每碰到一个人,我都会猜她是不是我偶像的妹妹了。”谭笑有些抓狂。
    “闻负灯居然有一个妹妹?家里的妹妹?我的妈呀,超级小爹还是个妹控,卧槽啊,我光想一下就要不行了……”
    听着谭笑的长吁短叹,向芜有些心虚地往嘴里塞满了爆米花。
    她用空着的那只手,点开了自己和闻负灯的聊天页面,想说点什么。
    但是因为打字太过困难,最后放弃了。
    “两点三十五的电影可以检票了。”检票口有人喊。
    谭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票,把可乐往椅子上一塞:“你等我一下,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两分钟。”
    然后她一溜烟跑没了,向芜还听见她的鞋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这会儿谭笑不在自己边上,向芜重新点开手机,手机还停留在她和闻负灯的聊天页面。
    图省事,向芜发了条语音:“我有一个同学是你的粉丝,周六我们被拍到了,但我没被认出来,我是不是不能说我住在你这里的事?”
    闻负灯临走的时候和她说了,他工作的时候不会看手机,所以不会及时回复消息。如果有急事就直接打他的电话,助理会接的。
    电影院的信号不太好,一条语音转了很久才发出去。
    果然,如闻负灯所说,过了两分钟,向芜并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这时候谭笑回来了,她甩着手上的水珠,拿起来自己的可乐,还拿走了向芜怀里的爆米花:“你手受伤了,我来拿吧,走,咱们看电影去。”
    检票完了之后,顺着检票人员的指引,俩人很容易就找到了3号厅。
    电影院里除了她们俩,已经坐了两个人,是一对情侣,女生斜靠在男生的肩膀上。
    向芜和谭笑的位置在这对情侣前面,她们坐下后,听到了后面的女生说:“r中的?你说这俩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
    男生推测:“初中生吧。高中生咋可能这么早放学?”
    听着两个人错误的猜测,谭笑低低笑了两声。她趴在向芜耳边悄悄说:“翘课好爽。”
    “嗯。”向芜点点头。
    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厌恶遵守规则。
    -
    影厅的灯光唰地熄灭了,面前的荧幕上闪过一条金色的龙。后排的情侣噤声,于是向芜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嚼爆米花的声音。
    电影开始的镜头从天空移到小意大利街区,虽然画质后期修复过,但仍就能看出来拍摄年代久远。
    向芜盯着屏幕,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受。
    她耳边忽然就响起来谭笑复述的闻负灯的话:文艺作品可以影响人的内心。
    艺术的意义,在这里是被承认的。向芜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于是眨了眨眼睛。
    被生产部门排挤以后,向芜来到了艺术部。
    她在那里作为一个拥有正常智识的人,借助人工智能进行艺术创作。
    ai写作,ai作曲,ai作画。
    全部都是ai。主题也全都是一些大团圆的真善美,很单调,向芜觉得很单调。她试图做出些变化,但这让她遭受了惩罚。
    起初,被调入艺术部,向芜很高兴。看到ai软件画出来好看的图画,她对新同事说:“我也想学画画。”
    然后她却在新同事眼里看到了熟悉的不解,还有一点点震悚。
    向芜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已经很习惯被当成奇怪的人了。
    于是她会在工作之余,临摹那些人工智能做出来的图画。
    和一参加工作就被分配到艺术部的人不一样,向芜在某些方面比他们要高等——如果她和激素水平仪完全适应良好,她会是最完美的优生人。
    在艺术部工作的都是一些残次品,这是所有优生人心照不宣的。
    最开始向芜所在的核心研发部,汇集的都是最优秀的优生人。他们就像是生产线上的产品,质量好的被摆进奢饰品店,质量不好的扔在地摊上低价甩卖。
    核心研发部的员工,与其他员工不同的点在于,他们拥有更优秀的创造力。
    向芜记得自己在创造力测评上获得了很惊人的分数。
    当时给她做测评的培训员看了她一眼,只对着耳麦说了一句话:“你们毁了她。”
    “请问,我的分数有什么问题吗?”向芜不解地问培训员。
    那名培训员并没有看她,低头用电子笔在屏幕上勾勾画画:“记住,离开这里之后,不要提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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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向芜瞪大眼睛。
    “他们不会给你答案的。”培训员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向芜再也没有见过他。
    所以,思想是一种病。向芜在后来意识到。
    只有她会看着气象图发呆,只有她会提问研发出来的武器拿去给谁用了。
    就像后来,只有她说自己想要学画画,想要唱歌,想听见真正的乐器,而不是电子合成的声音。
    因为只有她会想这一切,所以她被停职了。
    所以,她现在算是被“清除”了吗?
    拔除了激素水平仪,似乎也摘除了芯片……向芜现在认识自己胸前的单词了,failure,失败品。
    -
    “它和我一样,没有根。”
    电影里的男主人公单手拎着他的植物,神情很开心。
    “如果你真的爱它,你就应该把它种在公园里,让它生根。”电影里的小女孩说。
    “你觉得什么算根?”向芜凑到谭笑旁边,小声问。
    谭笑咽下嘴里的爆米花:“家庭,亲人,爱人?能牵引住你的东西?”
    “没有根的植物也能活着。”向芜纳闷地看着那盆植物,产生了一丝亲切。她觉得那也是曾经的自己。
    在激素水平仪的作用下,她永远快乐;在规则的制约下,她从不发问。
    她也没有根,因为她没有家人,还没有过去。“其实过去才是一个人的根。”向芜说。
    “没有根的人会死。”谭笑十分笃定地说。
    -
    电影很长,在结尾的时候,男主角死掉了。向芜听到了后排女生的哭泣。
    但是谭笑没有哭,她的眼睛干巴巴的,低头在音乐软件上搜索电影结尾时播放的歌。
    “他们是爱情吗?”向芜并不懂。
    “不吧,我不愿意这么想。你就当男主在哄小孩玩吧,恋童癖太恶心了。”谭笑低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把可乐扔在了保洁阿姨拎着的垃圾桶里。
    她空出来一只手伸进校服兜里,摸出来耳机盒,她让向芜拿走了一只。“片尾曲好听,我们再听会儿。”
    这种有一些复古又沙哑悠长的调子,对向芜的吸引力太大。古早的韵味是一个黑洞,吞噬压缩着它所存在过的时间,在它再次奏响的瞬间里,重重砸在听众的心上。
    时间的质量无穷大,时间的力量是熵增,不被记忆的时间是虚无。
    向芜将耳机塞进耳朵里,感觉喉咙里有一个宇宙在膨胀。
    她感觉手机在衣兜里震了震,于是拿出来看,发现是闻负灯回复了自己的语音,只有三个字:“你朋友?”
    “不知道算不算。但她很好玩,我很喜欢她。”向芜非常费力地单手打字,这么简单一行字,直到她走出电影院才打完。
    闻负灯这回很快就回复了她:“那说不说随便你。只是,不要对朋友撒谎。”
    “为什么?”向芜下意识问。
    对面直接发过来一条语音,向芜转了文字。
    闻负灯说:“你喜欢被骗?”
    虽然没有听,但是她可以想象出来闻负灯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
    “去看个动画片,《小明和王猫》。”闻负灯又发来一条,这回是文字消息。
    向芜发了个问号,意思是,这是什么。
    “刚问的导演,说适合给不听话问题还多的小孩看。”闻负灯说。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坚信自己实际年龄远超十六岁的向芜,扔下串省略号后,就没有再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