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西庆二十三年的最后一夜。
之前燃起的大火被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灭,风雪飘摇,城池破碎,白照城如五百年前遍地尸骨生灵涂炭,街道上流连着无家可归之人,孤魂野鬼般寻找自己原先的归处。
尤知言已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在废墟里捡了一件沾满土的灰衣,又将自己的束发解下,在脸上抹了一把黑灰掩盖了自己本来的面容。
他与燕雪时行走回了嘉兰街,跟在她的身后寻找到了那处“典当行”,在路上她已经慢慢向他叙说了她幼时在白照城的过往,从她口中他终于知道了原来他们先前误闯的那栋小楼叫做浮生阁。
在楼间遇见的几人都各自拥有神力,他们组成了一个秘密组织,因神威强大,被人们奉称为十殿仙。而雪时的父亲燕界尘原先便是十殿仙的其中一员,她也曾作为候补,从小接受了特殊的训练。
她此次回来,不是为了落叶归根,他知道,她是为了寻找应星的踪迹。
他心中虽有不祥预感,可见她神情坚毅真挚,他还是举着火把,努力为她照亮眼前之路,与她一起在暴雪中的废墟里翻找着。
吃力抬起一块又一块石板,在满是灰尘尖石的碎石堆中拼命寻找,不放过一丝微小的线索,直到手指手掌的皮肤被磨破,手被血浸得打滑,一个个无力的血手印印在再也抬不动的石块上。
燕雪时再难自抑,怎么都搬不开那块巨石,猛然蹲在地上开始哽咽地哭泣,一开始还在不甘地抽噎后面哭声越来越大声,直至彻底嚎啕大哭起来。
她自暴自弃地捶打着面前的石板,混身颤抖得她跌坐在了地上,就像笃定应星就是被压在这块儿她抬不起来的石板下一样,仍由尤知言怎么劝怎么拉,她都不愿离开此处:“我不走,应星就是被压在这地下的,我不能走,快去叫人帮我把石头搬走……快啊……应星……还在底下……”
凄厉绝望的哭声引来周围之人的注意,尤知言捏紧双拳,眼泪早已无声流了满脸,被刺骨寒风吹过,一阵透心地冰凉,他拿袖子擦泪,可不管怎么擦,面上仍是湿润一片。
见燕雪时力气像被抽干了,无助地在风中摇晃,好像这凌厉的寒风都能将她卷走一般。尤知言本就血肉模糊的手掌被他用力握得流下汩汩血流,他咬紧牙关恨自己的无力,将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擦干,蹲下身一把将趴在地上痛哭的雪时拽了起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本欲开口将她从悲痛中唤醒,她本就虚弱,这般在风雪中哭下去,就算不死也会去半条命的。可当看清她失去生机的一双眼,里面一丝光亮也无,全然泯灭在了这暗无天日的极夜里,他心如刀绞,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里。
雪越来越大了,雪粒落了他们满身,面颊上的泪痕正在结冰,他不能再放任她继续在这里钻牛角尖了,不顾她挣扎,他又一次将她背在了背上,双手用了力才将她身形稳住,尽管她对他又捶又打,他都没有松手,背着她去寻今晚的避风港。
因着渐大的风雪,整座城池很快便被厚厚一层雪覆盖,路上了无人烟,早已力竭的尤知言满身狼狈,吃力地驮着失魂落魄的燕雪时,走在漆黑的雪乡,一脚一步,在雪中踏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燕雪时眼泪流干了,此刻也不再挣扎,无神地趴在尤知言背上不再言语,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凝望着前方。
尤知言喘着气,将背上往下滑的人颠了又颠,脚步愈加缓慢,不停出声去确定背后之人的情况,虽然自始自终他都没得到任何回应,但是他知道她一定在听:“雪时,燕雪时,再怎么都不能自暴自弃,你身体还没完全痊愈受不了这么折腾的……”
“雪时,你听得见吗?我知道……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也不能对自己不管不顾啊……没事的,我陪着你,我哪也不去,陪着你……”
“雪时,好受些了吗?这一片都没个完好的房子,我看前面有屋檐,你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到了……你没吃东西,肯定饿了,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吃的……”
“雪时,别去想不开心的事情好不好,我们马上到了,就要到了,一切都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燕雪时感觉自己很累很累,眼睛虚虚掩掩好几次差点睡着,但是耳中又不断响起尤知言轻柔的声音,莫名地有一根绳索将她吊住,说不清道不明地,可这微弱的一点眷恋还是无法让她打起精神来。
雪埋了鞋履,他们终于漫步到了一处能够避风的屋舍。尤知言将燕雪时从背上放了下来,手触碰到她的一瞬间,才发觉她混身滚烫,而她已然没了意识,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尤知言伸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刚碰上就被烫得缩回了手,望着她安睡中终于平静下来的一张脸,悲伤忽然席卷,他拧紧眉,喉间无尽地苦涩,怎么都无法咽下去。
望着城池北端在黑夜中更显巍峨的北冥巨崖,原先在它前方遮天蔽日的西风定风台坍塌成了一堆废墟。之前在路上,他们已经听人说了,今日定风台坍塌,西风国的北境结界被破,游转在天际的妖兽骤然来袭,只在须臾间,整座城池便被摧毁,百姓妖被残食,被倒塌的房屋压倒,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幸而神女降世,又一次牺牲自己筑起了新的结界,这才抵御住了侵蚀国境的成群妖怪,从残暴的妖口中拯救下了整个国度。
思及此,他鼻间抽吸了一声,他明白,这意味着小曦又一次殒命了,虽不知与他分散的其他人此刻在何处,但他清楚,他们也定然正深陷入无比沉重的悲痛中。
他方才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这样还没被完全摧残的残舍,此番又该到哪里去寻药呢?对面角落里也蜷缩着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民,他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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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饥肠辘辘满眼警惕地注视着他们。
他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将雪时安顿在上面,到外面用里衣衣袖接了些雪水,走进去将浸湿的衣袖在她嘴边拧干,水滴落在她干涸的嘴唇边,顺着唇缝流进了她的嘴里。
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粒凯哥给的龙髓草丸,他赶紧找了出来,将药丸捏碎,一点一点喂进她的嘴里。喂完后,他坐在她身边不停拿浸雪水的碎布为她擦拭脸颊,他从来没有照顾过人,此番动作明显有些笨拙,擦拭间见她皱眉,以为是自己动作太重,又谨慎地缩回了手。
就这么来回几次,不知过了多久,这破屋里的其他人都睡熟了,他这才忙完,又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虽然摸着还是烫手,但已经没有先前这么烫了。他收回手,肚子传来咕咕叫,抱着膝盖守在她的身边,心中思索着,虽不知镇北军为何要抓他,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不敢往深了想,他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不好的念头。
如今其他人都睡着了,他悄摸着使用神力,应该无人发现。于是他手一伸便招来了几只小鸟,让他们帮他寻找昀燚等人的踪迹,再去找些吃的东西来。
小鸟叽叽喳喳回应他,他赶忙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鸟们便立马收了声,转身朝天际飞去。
之后他又重新抱膝坐回了燕雪时身边,刚坐下想回头去确认她的状况,结果刚转身不想竟对上了她黑夜中的一双眸。
不知道她是何时醒过来的,看她表情还不算迷糊,他凑近了一些,询问她:“你现在有些发热,再睡会儿吧,吃的东西来了以后我叫你,冷吗?”
然而他话说完却一直等不到对面之人的回忆,燕雪时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直直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怎么了雪时?我这样很丑是吗?”
这次燕雪时终于有了些动静,嘴角轻扬摇了摇头,哑声回了他:“不丑。”
她的嗓音嘶哑,尤知言凑近了去听,感受到她鼻息间的热气吹在自己脸侧,一回头便对上了她轻笑的一双眼,心下立时空了一拍,傻楞了会儿才怔怔地回过了神。
“我想回家。”燕雪时哑着嗓子,许久后再次开口,便说了这么一句,可是话中她的眼神却一直注视着天空中愈加明亮闪烁的星星。
尤知言眨了眨眼睛,见她半晌没了后话,才再次开口:“你是说你先前在白照城的家吗?在哪里?我带你回去?”
于是,深夜,他又再次背着她出发了,将外袍兜罩在她的身后,她整个人如火烧般滚烫,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风雪已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这次她强撑着意识,脸颊靠在他的颈侧,听他不断唤她,喃喃着一句一句回应他的呼唤。
在她的指引下,终于在后半夜,尤知言背着她一步一步在雪中走回到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