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肚子,瞧着是愈发滚圆了,太医怎么说?”
燕景璇小心抚着元嘉肚腹,关切道。
已入深秋,早晚也开始刮起刺骨的凉风来。
元嘉的月份渐大,娄皇后发了话,不再许元嘉进宫请安,一切以腹中孩子康健为上。是以元嘉出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好在还有人不时上门探望,不至于叫她心感冷清。
其中来的最勤的,便是燕景璇。
“章太医早前来诊过脉,说是一切都好,孩子在肚子里很健壮。”
元嘉眼里掠过一丝柔意。
“母后不是专门拨了个精于产科的医官吗,怎么不叫他近前伺候,还留着章有为每日看诊?”
燕景璇收回手,重新坐直身子。
“章太医医术也好,我也用惯了,他女儿如今也在我身边奉药呢,父女俩在一块儿,做起事来也更周全些。”
元嘉温声道。
“女儿?”燕景璇起了兴致,“是那群医女里的哪一个?把人叫过来瞧瞧。”
“皇姊这是又起了什么心思,把人叫过来事小,若是吓到了人家小娘子可怎么是好?”
元嘉却不急着叫人,只轻微挪动了下身子,将大半重量靠向凭几。
“司药司有个姓冯的掌药,年后便要出宫归家了,”燕景璇微微一笑,“你把那章家女儿叫来给我瞧瞧,若是个不差本事的,索性便提去做掌药吧!”
这话乍一听,倒像是件天上掉馅饼的喜事,可元嘉却奇怪道:“皇姊这是诓我呢!那章小娘子进宫做医女堪堪不过一年,便是本事再好,还能跃得过其他年长的不成?我可不信司药司里没有盯着这个位子的人。”
“说出来多没意思,”燕景璇换了个姿势,懒懒道,“还记得刘司药放在你这里的妹妹吗?”
“她本是填缺补进来的,如今在卫良媛身边奉药,我平日里倒见得少。”
元嘉倒还有些印象。
“这冯氏原是两年前才提上来的,就是为了替她这个族妹占住位子,等她家族妹资历再深些,冯氏上头的那个典药也做到头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补上去,早晚能把司药之位交到自家人手里头。”燕景璇慢悠悠道,“只是谁成想,那冯氏家里突然生了变故,不得已要归家,掌药的位子便空了出来。刘司药还在头疼选谁呢,却被有心人捅到了杨尚食面前。杨尚食不好插手,便私下求到了我这里,想要个主意。”
元嘉没有急着开口,先看了两眼徐妈妈递过的瓷白碟子,捡了两枚果子吃了,这才道:“这可有意思了,只是这刘司药怎么就那么笃定,下头的典药与掌药能够老老实实替她刘家人占位呢?”
“这普通医女么,自然是二十五岁就能出宫的,可若是一门心思奔着做女官去的,便不必出宫了,自然也无家庭之累。”燕景璇也跟着捡了两枚果子,“刘司药选的人,一定是会等着岁数到了出宫嫁人的。”
“原是如此,”元嘉笑了一下,“这外头做官尚且要避亲呢,怎么宫里头的女官们反倒举贤唯亲了?”
“不过是些不打紧的小心思罢了,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愿意留在宫里,一辈子远离亲朋的,否则这刘司药也不会只帮扶自家族妹了,让亲妹妹接替自己的位子岂不更好?”
燕景璇见得多了,自是不以为然。
“……你可别扯开话题,我还等着见章家那小娘子呢。”燕景璇又绕回之前的事情,“我现在宫里宫外的两边住,司药司有没有我的人,实在是不打紧。”
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可你不一样,你以后是要在皇宫住一辈子的,早些在六尚局寻些能信任的人,以后也更方便些。”
元嘉不说话了。
“如今这屋里站的,自然是你信得过的,可宫里呢,”燕景璇又劝道,“你总不能等以后住进宫了,再慢慢花时间去找吧?”
元嘉沉默良久,终是拒绝了,“皇姊是在为我打算,我心里都是知道的。可那孩子进宫是为了学医,以后是要出去开医馆做大夫的。我虽想找个能交付信任的人,可也不愿叫别人违了自己的本心……这事,便算了吧。”
燕景璇望着元嘉的眼神中带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可最后还是顺着元嘉的话,不再多提。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这肚子,等你平安诞下麟儿,再说别的。”
元嘉被这话逗得笑出了声,“这孩子都还没落地呢,皇姊竟把他是男是女都算好了?”
“我虽想要个活泼可爱的小侄女,可对你来说,眼下还是得个儿子最好,也能省去以后的许多烦恼。”
燕景璇柔了神色。
“……那便借皇姊吉言了。”
元嘉抚着肚子,神色几度变换,可也知道燕景璇说的是实话,最终还是苦笑着应下。
“对了,皇姊近来有见过阿沅吗?”
元嘉很快换了话头,“自她成婚,除去慈恩寺外便甚少离开谢家了,我如今也出门的少,算起来已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人了。她给我写的信里,总说自己一切都好,可我总记挂着,不知她是不是真好。”
“谢韫暄如今时好时坏的,沅表妹总不放心,也不敢轻易离身。”
燕景璇提起来这事,又是满肚子的唉声叹气。
“一晃眼,阿沅都成婚好几个月了,谢世子这病也大半年了……”
元嘉亦是感慨。
“就不知道是谁先撑不住了。”
燕景璇撇了撇嘴,又忍不住道:“沅表妹到底年轻,一时被情爱迷了眼睛,这才不管不顾地去做了谢夫人。若当初去谢府吵闹,不是为提前婚期,而是去解除婚约就好了。”
“皇姊浑说什么气话,那谢世子未复病前,也是个英英玉立的人物,皇姊不还说过他的学问不错么,如今待阿沅也很好。若不是这身病骨,他二人可说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不过是天不遂人愿罢了。”
元嘉想起柳安沅当时一腔孤勇的模样,忍不住帮着说了两句。
“谢韫暄又不是头一天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既有隐患,便不该去拖累不相干的旁人,不过是仗着阿沅心软,这才成了姻缘,”燕景璇冷哼一声,“若换做是我,早一脚把人踹出府去了!”
“罢了,阿沅喜欢最要紧。”
元嘉又开始劝起燕景璇来。
“她当初可还来找过你的,你竟也不拦着她些?”
燕景璇调转矛头。
“我劝她做甚?”
元嘉反问道:“她一个大活人,还要别人帮着做主不成?我若去劝她,免不得叫她生了逆心,更要不管不顾地嫁进去了。阿沅还年轻,便就是死了丈夫,过两年新找一个就是,谁又能碍着她什么?便是谢家,也说不得她半句不好!”
“……怪不得你由着沅表妹去闹,是不是早就想好让她二嫁了?”
燕景璇恍悟。
“原是瞧阿沅哭得可怜,便也遂着她的心意去说,可后来知道她真去闹了一场,左右一想竟也觉得这不是桩坏事。若成了,来日就是谢韫暄死了,阿沅也是重情重义的那一个,若是不成,这门婚事作废,也算两得其便的好事。”
元嘉摇头,又想起柳安沅最初提起谢韫暄时的喜气模样,免不得生出几分憾意,“若那谢世子生的再健康些,便也没这么多事了……”
“罢了罢了,左右沅表妹如今自觉过得不错,谢韫暄待她好,谢家也是拿她当女儿般疼,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燕景璇摆了摆手,颇有些洒脱气势在里头,“还是说回你自己吧,太医可来看过产期了?”
“说是在腊月时候,我只怕是在新年那几日生,”元嘉面露愁色,“年关本就事多,这孩子若赶在那两日里蹦出来,也不知会何等手忙脚乱。”
“我便是元日里生的,也没听说母后当年生我时有多忙乱,你且宽心。”燕景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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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这孩子与我的缘分再大些,能与我生在一日便更好了。”
元嘉笑着点头,转头却见郑华站在槅门外,微微侧身避过屋内诸人,先问过元嘉安好,方又拱手道:“公主,时辰差不多了。”
“皇姊若还有事,只管离去,无需在这里陪着我的。”
元嘉闻言忙道。
“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接上万春一道回宫吃个酒罢了。”
不知是否是元嘉的错觉,总觉得燕景璇这话带着若有若无的厌烦。
“吃酒?”元嘉疑惑地看向郑华,又跟着转向燕景璇,“这又是为了什么事?我眼下不便进宫,不若请皇姊替我带些礼物回去,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是阿旭。今日是他生辰,贤妃便在自己宫里摆了桌席面,让端王妃带着阿旭回宫一道庆祝,又怕她在自己面前拘束,便找了我与万春作陪,好歹也算是同辈分的。”燕景璇解释道,“母后也是不去的,你如今大着肚子,自然也不愿惊动你了,所以才没有着意相告。”
“便是我人不去,生辰礼也是不能缺的!”元嘉责怪一声,又连忙唤了红珠进来,“去我箱子里,把那副用锦盒装着的金项圈翻出来!”
元嘉大致比划了两下,“就是前些时候,季少夫人命人送来的坠着长命锁的那副。”
红珠领命而去。
燕景璇还欲阻拦,却被元嘉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我给阿旭的礼物,你拦着做甚?”
“你肚子里这个还没落地呢,哪里来的小孩儿物件,适才听你提到季少夫人,那项圈怕不是你娘家嫂嫂预备给自家侄儿的!”
燕景璇嗔怪一声。
“今日实在匆忙,我便捡个懒,权当是借花献佛吧。”
元嘉看着红珠进来,又从她手上接过锦盒,打开瞧了两眼,见确是那副金项圈无疑,方合上盖子交到燕景璇手中。
“拿去,替我把它交给贤妃,也替我向阿旭道一声生辰吉乐。”
元嘉又道。
燕景璇将锦盒放在膝前,莫名起了两分躁意,“你若能与我同去就好了……”
“这是怎么,才说了不叫我去,竟又突然生出这许多不快来?”
元嘉不明所以,只笑着打趣了一句。
“端王妃是赵家大娘子。”
燕景璇勉强开了口。
“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元嘉仍是不解。
“姊姊进宫,你说会不会叫妹妹也过来见上一见?”
燕景璇瞥了人一眼,总算道出了关键。
“这……”
元嘉一时语塞。
“她如今是父皇的婕妤,论起称呼来还是端王的庶母,妹妹做了姊姊的长辈,我光是瞧着都觉得别扭。”
燕景璇缓缓吐出心中悒闷,看来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元嘉的注意力却在另一处上——
“婕妤?”
她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赵舒和进宫才一年多,便已坐到了三品婕妤的位子,这样的升迁速度实在太过惹眼。但或许,这就是赵舒和所说的、给自己找的出路。
“是啊,上个月才封的,”燕景璇面色有些奇怪,“荣婕妤很得父皇喜欢。”
元嘉却觉出几分莫名来。燕景璇头先提到赵家姊妹时显然是不快的,如今再说起赵舒和,却反而平静下来了,与从前的态度更是两异,也不知赵舒和在宫内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
燕景璇很快敛了神色,抬头看了眼天色,便从座上起身,“再不能耽搁了,我这就走了,改日再来与你说话。”
元嘉笑着点头,本还想起身想送,却被燕景璇伸手拦住,无奈只得倚在软榻上目送着人离开。
快些出来吧。
元嘉将手搭在肚子上,这般思绪散乱地想着。
她似乎已错过太多人的变化了,这可不是什么叫人舒心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