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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叹荒唐

作者:夜眠溪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之后的事情,就平淡了许多。


    元嘉到淑景殿后,并未见到许贤妃的身影。只听守门的宫人说,许贤妃遣人去清宁宫后,便另带着人往御苑采剪花枝去了,至今未归。


    好在留了人专程等候,就像是知道娄皇后会特意来这一趟似的,一早便备好了杏花醉,甚至连元嘉的份也一并留了。而等在淑景殿的人,正是广平侯府的大娘子,赵妍和。


    元嘉见到赵妍和时,她正侧身坐在廊下,手里拿了卷书册,正与一垂髫小童说着话。两人身边或站或坐地围了好几个年轻嬷嬷,隐隐呈保护之态。


    除了端王家的小郎君,元嘉实在想不到还有哪家的儿郎可以在淑景殿这般众星捧月。


    见元嘉走近,赵妍和先低声与那锦袍小郎君说了两句话,又把人交到田夫人手里,这才神色自然地朝元嘉见礼。


    与赵舒和一袭素雅相反,赵妍和却是衣着华丽──想是念着赵妍和尚未正式册封,人也还在宫内受教,一身打扮并未向王妃的品阶看齐,可也是红裙裹身、金钗簪头,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可元嘉与赵妍和的往来就更少了。此刻许贤妃不在,她便也无意多留,取了杏花醉便欲离开。而赵舒和,因受了娄皇后的吩咐,要她与赵妍和一叙姊妹情谊,此刻便只能站在前者身侧,又目送着元嘉与兰佩离开。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与赵妍和的神情在这一刻出奇地相似──唇角虽还勾着,脸上却找不到任何的笑痕。待到元嘉的身影彻底消失,两张肖似的脸上更只剩下了漠然。


    而这幅场景,元嘉没有看见,几步外屈膝行礼的田夫人自然也不会看见。


    而等到田夫人再上前为赵舒和引路时,二人面上已不见萎顿之色,两双手更是亲热地握在一起,姊妹间有说有笑地朝东暖阁走去。


    ……


    元嘉回到清宁宫,先将酒奉与娄皇后,这才提起许贤妃未在淑景殿一事。


    娄皇后倒始终笑盈盈地听着,半点不觉冒犯,“这才像她性子呢。前两年为着阿旭,便是端王家的那个,一日里大半时间都留在寝殿。如今端王要娶新妇了,她也可自在了。贤妃只怕高兴的很呢!”


    “儿臣头先去的时候,正好瞧见赵大娘子与端王家小郎君说话的场面,”元嘉回想起方才所见之景,“那小郎君倒似和大娘子熟稔的很。”


    “妍娘确是个招小孩儿喜欢的,不过几日工夫便叫阿旭与她黏在一处了,”娄皇后倒也不否认,“这是好事,贤妃也可更放心些。”


    元嘉默然。


    娄皇后口中的好事,无非是怕赵妍和来日为端王妃,对先王妃留下的稚子不慈。如今看到两人相处和睦,娄皇后也好,许贤妃也罢,都是乐见其成的。


    元嘉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委实有些多了,也早过了三人往日出宫的时辰。


    时值踆乌高悬,秋热亦未退,沸气透过门阶,在地面拖出一道道颀长的光影。殿中诸人皆严丝密缝地裹着一身礼衣,此刻已有些耐不住热意,额间隐隐有汗水沁出。


    娄皇后显然也意识到了,赐下几枚香包,另说了两句话便让人退下了。


    三人自是无有不应。


    待迈出殿门,早有等候两边的宫人执伞上前,为元嘉三人遮去仍旧刺目的日光──想来也是娄皇后吩咐的。元嘉微微低头,将身躯藏于这一小片阴影之中,虽热气不减,却也比在内殿坐着时少了几分气闷。


    顺着伞骨移动的方向下阶,元嘉将将走到宫门外,还不等上辇,便被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唤住了。


    元嘉顿住身子回头,待瞧清楚人后立刻便笑了,“五弟。”


    燕景知疾行几步走到元嘉跟前,规矩地与几人见完礼,方开口道:“问嫂嫂安。”


    “五弟是下学了吗?”


    元嘉半蹲着身子与燕景知齐平,笑道:“跑这样快,仔细出一身的汗。”


    说罢,又不自觉往燕景知的身后扫了一圈,除了随行的宫女内侍,并无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季元淳的身影。


    元嘉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刚直起身便瞧见燕景知正挤眉弄眼地朝自己示意着什么。不等元嘉反应,身后便陡然传来几声低呼,一具温热的躯体旋即贴住元嘉后背,带着不管不顾的架势。


    “阿姊!”


    季元淳将头埋在元嘉后腰处,发出几声含混不清的呼唤。


    而元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踉跄几步,连鬓间的玉石串珠也跟着晃了几晃,带出一阵混乱的轻响。还没来得及动火,便听见季元淳这一声低唤。


    无声叹了口气,元嘉将手覆在季元淳拴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上,作势打了两下,方道:“可抱够了?”


    季元淳姿势不改,只将头狠狠摇了两下,抱住元嘉的力道却更大了。


    这是被元嘉上次生气吓到了,怕一松手,自家阿姊就又不在了。


    元嘉自然也心知肚明。可大庭广众之下,又被一堆人围簇着,元嘉虽有心安慰,却实在不好开口,只好略使了使劲,先将季元淳挣开,又把人从身后拉到自己面前。


    季元淳倒也乖觉,感受到元嘉的力道后,便顺从地松开了手,只是在转到元嘉跟前后,又反手握住了前者的一只手腕。


    宫人们早低下了头,唯有燕景知饶有兴趣地盯着季元淳不放。


    “哎呀,季小郎君这是多久没见到太子妃了,可是想阿姊了?”


    倪娉柔适时插了句话,便也将季元淳的异样含糊了过去。


    只是,这样继续在外头站着也不是办法。元嘉遂蹲下身子,直视着季元淳的双眼,道:“淳弟的病可好全了?”


    “嗯。”


    季元淳瘪着嘴点了点头,显然被季母特意交代过。


    “那等淳弟下次休沐,阿姊来接你下学,好不好?”


    元嘉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好!”


    季元淳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随即又有些不确信起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之前是你病着,母亲怕过了病气不许人探望,我出宫的时辰又总是与你下学的时候错开,这才隔得久了。”


    元嘉拉着季元淳的手晃了几晃,又道:“来月休沐,我定来接你。”


    季元淳放下心来,握着元嘉的手也不自觉减了力道。元嘉这才起身,牵着季元淳往燕景知的方向走去,见他一脸眼笑眉飞的模样,便知这两人的关系又亲近不少。


    元嘉这才安心许多,又将燕景知揽到身边,一边一个把人送到有檐角遮掩的阴影处,叮嘱道:“虽入秋了,可白日里还是晒得很,玩耍时注意着些,别生热病,可也不要贪凉吃多了冷食,回头闹起肚子来仍是遭罪。今日迟了些,我还得回太子府,便只能下次再找你们说话了。”


    季元淳得了元嘉的准话,当下便老实点头,燕景知也收敛了神色,规矩地向元嘉告别。


    “嫂嫂再见,我会照顾好小淳的!”


    一副小兄长的模样。


    元嘉忍俊不禁,抬手抚了抚二人发顶,正欲离开,忽又想起什么,低头解下腰间佩袋,从里面取出两枚镂空状的圆形囊球,回手递与季元淳与燕景知。


    “还以为阿姊忘记了!”


    季元淳这下是半分委屈都没了,兴冲冲地把东西收下,立时便系在了自己的腰间,一副宝贝得不行的模样。


    燕景知不明所以,却仍跟着接了过来,只是下意识带了几份茫然朝元嘉望去。


    “这是用来驱避蚊虫、提神醒脑的香球,”元嘉笑着解释道,“原是我母亲每年都做的,后来长大了些,我便也学着给自家弟妹们做了。五弟不要嫌弃,只拿它做个配饰,挂在身上、或是挂在床帷中,都好。”


    又朝季元淳道:“早该给你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见不到你,是以每每进宫都总装在自己的佩袋里,想着若是遇上你了,能够亲自给你。”


    燕景知摩挲着圆球镂空的表面,等听完元嘉的话,更是高兴道:“这是嫂嫂送我的礼物,我如何会嫌弃。景安定会和小淳一样,珍重爱护它的!”


    说着也像季元淳一般,将囊球挂在了自己的腰侧。


    “五弟喜欢就好。”


    元嘉笑得眉眼弯弯,退后两步回到刘、倪二人身边,这才与之道别,又目送二人进了清宁宫后,方才上辇离开。


    “都怪我,只顾着和他们说话,倒叫你们陪我在这太阳底下站得久了。”


    元嘉坐在辇上,显出几分愧疚。


    “女君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头上可都撑着伞呢,再热又能热到哪里去?”刘婵温言道,“倒是女君您,今日见到了季小郎君,怕是高兴得很。”


    “是啊,”元嘉喃喃道,“这才多久没见,我竟觉得他又长高了不少,连身子骨都要更结实了……”


    “小孩子么,一个不留神,就长大了。”


    刘婵柔声道。


    “可性子却是半分没改的,还跟过去一样冒失,真是恼人。”


    元嘉收回思绪,笑得颇为无奈。


    “咱们可都瞧着呢,女君分明是极喜爱自家弟弟的,”倪娉柔掩嘴一笑,“这脸上的笑痕都没下去过!”


    “……是吗?”


    元嘉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而后便听到倪娉柔压低了声调的轻笑,当即反应过来,“好哇,良娣也来打趣我了,看来这杏花醉,良娣是无福享用了。”


    “不成不成,妾还想尝一尝贤妃娘娘酿的酒呢!”倪娉柔自然知道元嘉是没有生气的,遂故意讨饶道,“便是匀妾一杯也好呀!”


    一句话说得迂回婉转,倒先把刘婵给逗笑了,跟着元嘉也笑出声来,最后连倪娉柔自己,也不免展袖掩笑。


    一通玩笑下来,倒也驱散了些许热气。眼瞧着要到外宫门了,三人才各自敛了神色,重新端坐起来,一行人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由始至终,都没有人提起赵舒和,还有她身处淑景殿的姊姊一句……


    清宁宫内。


    娄皇后温言几句将燕景知送走,又将服侍的人打发大半,只留下兰佩几个近身伺候。


    “您便是有心纾解,可赵二娘子却未必能明白您的苦心呢。”


    说这话的,竟是本该在御苑采剪花枝的许贤妃。


    “什么苦不苦心的,我可从来都不是个好心人?”


    娄皇后轻笑一声,“只是这样小的年纪进宫,来日是好是坏,皆凭运气……我总念着她母亲在宫里与我一同受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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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不免可怜她女儿罢了。”


    “这个年纪,是可惜了,分明和太子妃一般年岁,竟要与咱们做姊妹了,”许贤妃拈了颗果子在指尖,“阿姊可知陛下心意?这几年宫里没有新人,陛下往后宫来的也少,妹妹还以为陛下早无心后宫事了呢。”


    许贤妃称呼起娄皇后来倒格外的亲昵,两人的关系显然极好。


    “那日端王也在,他就没跟你这个母妃交个底?”


    娄皇后反问道。


    “可别提那混账东西了,”许贤妃神色微黯,将果子掷回碟中,“他嫌妍娘颜色一般,自从被陛下指了婚后,便又不肯来我的淑景殿了。好在陛下也不许他出王府,倒不怕他又闯祸。”


    顿了顿,又道:“我倒瞧着妍娘哪里都好,阿旭也喜欢。”


    “赵大娘子倒也罢了,与端王岁数相差不大,又有你这么个疼惜媳妇的,只要性子略强些,将来总不会吃亏的。”


    娄皇后面向许贤妃而坐,“赵二娘子么,便端看个人造化了。”


    “……什么?”


    许贤妃一时没有听清。


    “你头先不是问我,陛下何以看中了赵二娘子吗?”


    许贤妃有些迟疑地点头。


    “江时海说,那日在西山别院,陛下瞧见赵二娘子作半仙戏了。”


    娄皇后淡淡道。


    “不过是荡秋千罢了,这有什么特别的?”


    许贤妃不解道。


    “妹妹细想想,这宫里有多长时间没有热闹过了?”


    “这……”


    许贤妃顿了一下,方低声道,“自陛下圣体欠安后便再没有了,算来也已好几年了。”


    年初虽也有为太子选妃特意设下的赏菊宴,可设宴的地方是远离光熹帝寝殿的西海池,参席的又大半是宫外的女眷,光熹帝自然不会过来。


    “江时海说,陛下觉得那孩子身上有股勃勃向上的生气,看着叫人舒心,索性便召进宫了。”


    娄皇后叹了口气。


    “那、妍娘?”


    “赵大娘子我倒没细问,可听说也是与二娘子一起被瞧见的,想来也是有她的特别之处,才会被陛下选中的吧。”


    娄皇后端过茶盏,“你不也觉得赵大娘子挺好的吗?”


    “是,可、这叫什么事呀,”许贤妃唉了一声,“小的那个倒成长辈了。”


    见娄皇后神色悠闲地自斟自饮,许贤妃又蹙着眉头道:“福昌郡主最是不喜欢妍娘的生母,她姊妹二人更是素来不睦的。您今日借故让她俩叙话,怕不是做无用功?”


    “从前不睦的,往后未必不睦。从前和睦的,也未必一直和睦,”娄皇后慢条斯理道,“这些年姊妹生仇的,咱们在宫里见的还少吗?”


    说着又瞧了许贤妃一眼,“倒是你,如今怎生了这许多的慈悲心肠,到底是做君姑的人了,与从前是不一样了。”


    许贤妃语气淡淡,“我何曾慈悲过?只是总念着龚家娘子不易,自己又实在生愧,便只有将这份心思给如今的这位了。”


    “当年未能亲自抚育端王,非你之过,宫规使然。”娄皇后语气中夹着一丝不满,“他如今这副性子,也不是你养就的。苗贤妃种的因,何必你这个贤妃来受。”


    “可我就他这一个儿子,我也总是盼着他好的。”许贤妃面露惆怅,“当年他娶龚家娘子,我就总怕他觉得我摆母亲的架子,是以事事避嫌。可结果呢,龚家娘子亡故,只剩阿旭一个在世上无依无靠。如今再娶这赵家娘子,我已然不求他二人夫妻缱绻,但求彼此康顺,无灾无病的就好。”


    “那你只管把心收回肚子里去,”娄皇后口气和缓了些,“赵大娘子不比先王妃,能在福昌郡主手下长成的,哪会是什么吃亏性子。”


    “我就是担心那小子轻视妍娘是庶女出身,王府里又还有个颇受宠爱的宋孺人……”


    许贤妃的脸色并未因娄皇后的宽慰而好上几分,反而蹙起了两弯秀眉。


    “你给过宋孺人机会的,是她自己立不起来罢了。这么几年了,若是想母凭子贵,那便替端王生个一儿半女出来,抬她做王妃也算是有根有据。既没有孩子,那便收起心思,好生抚育阿旭,凭她教养世子、料理王府的功劳,来日亦有功成名立之时。”


    娄皇后放下杯盏,冷着脸道:“可如今呢,不过是纵着端王到处寻欢作乐罢了。端王喜欢又如何,不过是图她三分相貌,既担不起王妃二字,那便安生让路好了。”


    娄皇后说着,又看向许贤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每次遇上端王的事,就全然没了章法。若放在平时,你哪会看不出其中关窍,真是白长了颗玲珑心!”


    “我、我……”


    许贤妃苦笑一声,“我就是心里过不去。端王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了。这中间缺掉的母子情谊,是我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来的,是以我总想……罢了罢了,提他做甚,妹妹今日是特意找阿姊吃酒的,这些事情说得多了,便扰人兴致了,咱们吃酒!”


    说罢,端过酒盏便仰头饮下。


    娄皇后拧了拧眉,见许贤妃微露疲态,终是顺着不再多言,只另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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