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园另一侧的凉亭里,赵舒和与赵妍和两相对坐,各自捧茶不言。
这样的场合,三公主自然也给广平侯府送了帖子,但福昌郡主自言身体不适,不宜见风,便打发了自己的女儿过府赴宴,哪想临出门前,广平侯又让赵妍和一并随行,这才有了二人对坐无言之景。
“可真热闹哪!”
赵妍和感叹道:“只可惜,妹妹的运气差了一点儿,不然今日,便是姊姊我在你面前屈膝行礼了。“
赵舒和到底年轻,听到这话难免火上心头,当即冷笑道:“姊姊如今竟也不藏着掖着了,更不似在我娘和父亲面前那般乖顺懂事了。姊姊这副面目,若是被父亲瞧见,也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赵妍和笑得和善,“我心疼妹妹罢了。母亲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家里却还是没能再出一个和皇室扯上关系的,换作我自个儿,也得病上一场。不然,哪有脸见人哪。”
“你!”
赵舒和本就没放下赏菊宴一事,不过是因福昌郡主的话强压着罢了,如今听到这个处处让自己讨厌之人提起,哪里能忍,立时反唇相讥,“你如今得意的很吧,也敢来编排我母亲了……老蚌生珠!”
不怪赵舒和会说出这等难听话,原是广平侯府这些日子也不太平。盖因当初福昌郡主大肆宣扬熙宁公主夸赞赵舒和一事,其后又有赏菊宴做辅,叫一些不明就里之人真以为太子妃之位是赵家囊中之物。哪知宴摆了,人也去了,最后却相中了旁人,广平侯最好面子,不免对福昌郡主恼上三分。
偏这时,赵妍和的母亲,府上的李姨娘被诊出有孕了。这几年,广平侯虽新人不断,可已是经年未有喜讯,如今李姨娘有妊,整个小院顿时炙手可热起来。
“二妹妹不日便要再多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该高兴才是。”
她也该高兴才是。
毕竟,她那位凉薄的父亲终于主动将目光投在了她娘俩身上。不需要她想方设法地去争取、去谋算……哪怕,是靠着一个月份尚小,不知等多久才能成形的腹中肉。
“李姨娘怀的是男是女尚不可知,这把年纪了,能不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也是个问题,姐姐未免也高兴得太早了。”
赵舒和皮笑肉不笑。
“父亲如今每日都要去小院看望姨娘。有父亲看顾,我想姨娘这一胎定能妥妥当当的。”
赵妍和从容自若。
明明亭外就是一片热闹,亭内的两人却好似死敌一般,针锋相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差点忘记恭喜姊姊了。”
赵舒和本已面布寒霜,突而又想到了什么,顿时转怒为喜,“听说家里已在为姊姊相看人家了,也不知是哪家郎君有这样的福分,能把姊姊娶过门呢?”
“你听谁说的?”
赵妍和笑容一僵,“京中多的是十七八岁还没出嫁的女子,我只比妹妹年长一岁,远不到着急出嫁的时候,便不劳妹妹操心我的婚事了。”
赵舒和自觉占了上风,再开口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姊姊不知道?那便当妹妹是胡诌的罢……不过么,似姊姊这样的品行,将来不拘嫁给谁,都是有福气的。”
“妹妹且住,这些话也是咱们能议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决定。你这话冲着我说,我自当你是为了我好,可外人听了,难保不会笑话侯府没有规矩。妹妹难道想挨父亲的训不成?”
赵妍和乍闻此言,心中委实慌了一下,可旋即又冷静下来。她一早就知道婚嫁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多年来在广平侯面前卖乖卖巧,也从不在福昌郡主面前惹眼,就是求一个顺当无虞……若可以,再为自己挣一个好的前程,从此不受任何人的掣肘。
“……你!”
赵舒和被这话噎了一下,登时又气又恼。
“我是广平侯府大娘子,是父亲头一个孩子,我嫁得如何,后头的弟妹们都看着呢!”
慌乱转瞬即逝,赵妍和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又恢复了一贯的胸有成竹的模样,“母亲不也还没放弃与皇室结亲的念头吗?为我寻门好亲事,也是为母亲和妹妹日后的谋算增添一份倚仗,不是吗?”
这话越说越轻,最后几字甚至有些低不可闻,可赵舒和仍是听到了,一时间大脑空白一片,只愣愣站起来,指着人说不出话。
赵妍和一看,便知自己猜对了,当下更是放松,“母亲费些心思,慢慢替我寻户好的,等我出嫁了,妹妹的好事想也差不多了。”
赵舒和已然乱了阵脚,面上再无从容之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强迫自己坐下来,又端起杯盏,摆出一副吃茶的模样。
赵妍和也不敢真把人逼急了,见状也偃旗息鼓,转头看起满园春色来。
……
“太子妃!”
有呼喊声自身后传来。
元嘉回身一看,原是柳安沅挽着倪娉柔正往这边过来。
季母也瞧见了人,轻拍了下元嘉的手,道:“你们好好聊,我和你阿嫂另去旁的地方转转。”
元嘉还有些不舍,却见顾静则轻嗔一眼,“冤家,这样的场合便是说话也不尽兴,你不是月底要去接淳弟吗,到时回家来,咱们一家子再好好说话。”
元嘉又何尝不明白,只好强自忍耐着,又目送季母与顾静则相携离开。
“我分明瞧见伯母和顾姊姊姐了,怎么过来就剩你一个?”
柳安沅几步走近,见元嘉身边只跟着盼春与红玉,当下奇怪道。
“见你们来了,怕扰着咱们说话,便去另一边了。”
元嘉笑着解释。
“我还想找顾姊姊要她的头油方子呢!”柳安沅微提裙摆,不无懊恼,“顾姊姊说是普通的桂花头油,可我把坊市上卖的桂花头油都用了个遍,却没一个比得上顾姊姊送我的。”
“怪道嫂嫂见了你就躲呢,原是被你缠烦了。”元嘉揶揄了一句,“不过,嫂嫂估计也不知道那头油的方子,那是顾家一位做生意的叔父每年送回来的,说是当地人惯用这种头油,养出来的头发又黑又亮。”
柳安沅闻言有些失望,“我就是为着养头发才缠着顾姊姊的,这下看来是没指望了。”
元嘉莞尔一笑,“你若实在想要,便让嫂嫂做个牙郎,你直接从顾家叔父那里买呗!”
“哎呀!”柳安沅一拍额头,“你瞧我这脑子,怎么忘记这一茬了,等会席散了,我就去找顾姊姊!”
元嘉哑然失笑,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另一侧站着的倪娉柔,自柳安沅开始说话,她便静静地立在一旁不出声了,全然没有在太子府时的言笑晏晏。
柳安沅高兴劲儿一过去,也瞧见倪娉柔安安静静的模样了,当下大咧咧的把人扯到身边,“阿柔,等我从顾家叔父那买到头油,也给你匀些,保管把你的头发也养得又黑又亮!”
阿柔?
元嘉眨了眨眼睛,这二人的关系倒比她想象中更为亲近。
倪娉柔抿嘴一笑,却先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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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元嘉一眼,“你能想着我便很好了,但季少夫人是太子妃的娘家人,顾家又是季家的姻亲,我哪里敢劳烦少夫人呢。”
柳安沅却不以为然,“不妨事的,我与嘉儿彼此间不晓得要过对方多少东西了,与顾姊姊也是自幼相识的,这点子东西算不得麻烦!”
说罢又想起倪娉柔话中对元嘉的称呼,忙补充道:“这里四下无人的,你也别一口一个太子妃的叫着,同我一般唤她,也不显得生分!”
“这、这不合规矩,我与你是,我与太子妃是──”
倪娉柔微微瞪大了双眸,显然被前者的话搅昏了头脑,一句话来来回回的愣是没说全。
柳安沅却不耐烦了,嘴角一撇,“你唤我阿沅,她也唤我阿沅,那为什么我唤她嘉儿,你却不能唤她嘉儿呢?”
“这、这不一样……”
倪娉柔苦笑道。
元嘉本在一旁听着,眼见这话越说越不成样子,忙开口打断道:“阿沅,不过一个称呼罢了,良娣的顾虑,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难为她呢。”
柳安沅叹了口气,见芳菲几人在附近守着,这才嘟囔道:“所以我才说皇室的规矩大,身份一变,再亲近的人,称呼上也不亲近了……分明我与你二人都是朋友,彼此该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才是。可结果却是彼此有别,彼此都做不上朋友。这、这算什么事哪!”
柳安沅本是抱怨,可说着说着又委屈起来,整个人显得又气又急。
元嘉还没来得及反应,倪娉柔却先慌乱起来,“你与太子妃都是谪仙般的人物,我自然是想同你们为友的……我只是、只是,哎呀!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元嘉看着眼前堪称混乱的场面──柳安沅刻意背过身去不瞧人,倪娉柔则满脸着急地围在人身边打转,心中突然释然,上前一步,笑着道──
“我在家中居长,未出嫁前,家中人都唤我元娘,良娣若不习惯随阿沅一个称呼,往后无人时,便唤我元娘吧。”
倪娉柔怔愣原地,整个人有些无措起来。一张嘴开开合合,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处说起。
“阿沅与我少时相识,情同姊妹。良娣既与阿沅为友,自然也该与我为友。”
不等倪娉柔开口,元嘉又道:“良娣方才说相熟的人都在江南,那我与阿沅便做良娣在上京的熟人,可好?”
倪娉柔神色莫名,看向元嘉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好一会才出声──
“……太子妃,元娘若是不嫌弃,便也唤我一声阿柔吧,家里人也总爱这样唤我。”
倪娉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般,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柳安沅撅着的嘴总算放了下来,满脸笑容的挽过二人手臂,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芳茵穿过人群,几步走到芳菲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前者听罢,又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柳安沅跟前,“娘子,康敏县主到了,正在园子里到处找您呢!”
柳安沅顿时眼睛一亮,松开元嘉两个的手臂,“嘉儿,阿柔,你们且在这等等,我把阿瑶也找过来,她也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也不等元嘉二人表态,一提裙摆便快步离开了。芳菲、芳茵忙向元嘉和倪娉柔告罪一声,又朝着柳安沅离开的方向追去。
柳安沅这一走,一并也带走了许多热闹,倪娉柔与元嘉并肩而立,却没一人开口。
元嘉望着前者离开的方向,忽而唤了一句,“良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