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也是血弩案的后人?也没听爹提起过啊。
“说说说,正事呢?”冯十三扯开嗓子,“你的东西还拿不拿了。”
小马收住情绪,疾步冲去偏屋,关靥看向阿九,“你就没东西带走?”
阿九摊开执剑的手,“我下船时,除了你,还带了什么?”
关靥听的有些发懵,隐隐听懂,又好像没透彻,冯十三干笑了几声,揪起自己的耳朵,告诉他俩,自己没聋。
“走吧。”小马拾起个包裹斜跨胸前,“再不走,真要下雨了。”
几人走出老宅,小马顿住脚步,蓦然回身跪地,噗通磕了三个响头,“裴家先祖在上,保佑我回京顺遂,待我心愿达成,定回岛修缮您幽闭的宅院,去您坟头上香!”说完爬起身,夜色下,眼眶湿湿润润。
“你不也去磕一个?”阿九低语。
关靥没有回头,若求人求神有用,大家也不会在沧浪岛相遇,她只想自己走出条路来。
才走半路,电闪雷鸣,山墙上雨痕斑驳,“坏了坏了。”冯十三抱剑作揖,“小马,一定是你惊了裴家先祖,这雨说下就下,躲都没处躲。”
“回老宅吧。”小马心里也怕,“还有个避雨的地方。”
“跟我走。”关靥分辨着方向,指着中路道,“那里有矿洞,离着也不远,避过大雨再说。”
“洞里…怕是有兽。”小马迟疑。
“兽是活的,咱们有剑;人是死的,鬼可不怕咱们的剑。”冯十三扬起佩剑急急跟着关靥,“我跟关靥走。”
矿洞藏于山中,离裴冲幽闭处也不算远,但山谷深深,树木茂密,岔路极多,入口又多被灌木石块遮掩,要没有关靥带路,一不留神就会走过,大白天也少有人能发现,才挤进洞口,暴雨倾泻而下,冯十三跺着湿靴心有余悸,这山,这夜,这雨…这一切,都忒吓人了。
走进矿洞,湿热顿变阴冷,洞口狭窄,一次只能挤入一人,关靥打头,阿九殿后,洞里漆黑不见五指,四人排排站立,没人敢再上前半步。
僵立好一会儿,小马哀怨叹息,从胸前的包裹里嗦嗦摸出什么,撕拉一声火光点起,居然是个——火折子。
“你…”冯十三咽了口唾沫,“你带火折子?”
“那我灭了?”小马嘟嘴要去吹熄。
“别别别。”冯十三抢过火折子,大着胆子走出几步,火光微弱,昏昏暗暗,在洞壁形成点点光影,偶有水滴从石缝里渗出,滴答落地声音清幽,回荡不止。
阿九朝小马伸出手,小马微微愣住动也不动,关靥指向他捂住的包裹,“你这里…该不止一个火折子吧。”
“你们…”小马面露沮丧,不情不愿又摸出两个,“就带了仨,还是我好不容易攒的。”
关靥健气一笑,双手各握划开,火光燃起,昏暗的矿洞顿时亮起许多,火光交相辉映,洞壁骤显绚烂,还呈现出起伏的奇特纹理,让人啧啧惊叹。
“这是…矿洞?”小马揉眼,“我们久居老宅,只知岛上有煤山,没听过还有矿洞啊。”
关靥点头,“就是矿洞。”说着摸过裸露石块上的矿物痕迹,沾了些矿沫递近阿九眼前,“这是蓝铜。”
小马和冯十三围凑过来,捻起些许对着火光眯眼看去,“真是啊。”
——“山石叠,铁英烈,石墨石清,异重彩;雀石蓝,乌石黑,朱砂蓝铜,取色艰。”关靥低声背出,“《铸经》,你们没学过吗?”
冯十三摇头,“大字都不认得几个,还《铸经》?”
小马看着关靥的眼神都变了些,“关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关靥没有应声,掸落指肚的矿屑,环顾着又道:“我原以为,这矿洞是坊中废弃的,进来才知道,洞口是人凿出的,但洞里的东西没被开采过。”
“怪不得。”小马大悟,“那洞口凿得小,要是裴管事带人凿的,怎么也不可能如此,关靥,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和娄石头上山运炭,前阵子也是避雨,娄石头眼尖,带我来的。”关靥小心挪动着步子,地面湿泞,踩上顿觉泥土的潮润,嗅着鼻子还能闻到阵阵土腥混杂着腐烂的气味,石壁光芒闪烁,诱着她往矿洞深处寻去。
阿九拉过关靥手腕,摇头道:“这洞看起来有些年头,先别冒进,看一看再说。”
“没有兽。”小马有些兴奋,“也不会有鬼。好一个娄石头,居然小瞧了他,娄苍玉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咱们都要走了。”冯十三拿剑柄敲他,“这会子发现什么都晚了,难不成,你还能不回荣都了?刚还磕了几个,白磕了。”
“也没说不回来啊。”小马欢喜道,“他日,等咱们风风光光回来,我给裴冲先祖修宅子,再把这矿洞挖了。”小马越想越喜,脸颊涨的通红,双目熠熠仿佛已见自己荣归。
阿九将关靥拉到身后,关靥也不知他少时经历过什么,对初识的一切都是这种警戒状态,洞穴深深,却也没有幢幢鬼影,小马都喜大过惧,他又在担心什么?
——“洞里头,你去过么?”阿九低问。
关靥老实摇头:“我们避雨而已,娄石头这阵子怪怪的,我半步都不敢走开,雨停了,我俩就出去了,要不是今天带着你们,我也不会再来。怎么?”关靥见阿九面色微动,“哪里不对吗?”
阿九也不做声,剑柄轻点石壁某处,关靥上前看去,火折子贴近,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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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隐印刻痕,乍看如岁月划过,但细细琢磨…痕迹遂重,并非毫无章法,似是字迹,又如图纹,更像是密密麻麻的竖横,虽是无法辨识,但几乎可以肯定,是人为所致。
关靥指肚抚触,不止如此,石壁平滑处,还染着一种纯透的冰蓝色泽,似画非画间并非天成,而是出自人手,大片的冰蓝色不是自己刚刚手沾的矿粉,更像是…像是…关靥轻搓手指看了又看,她隐隐猜到是何物,但荒岛矿洞,怎么会有人制成此物?
关靥后背惊悚,洞里骤然诡异,冯十三和小马浑然不知,抠弄着矿屑仍是有说有笑。
阿九弯腰捻起湿润的泥土,凑近鼻深嗅片刻,“这里还烧过火。”
“关靥?你们还生火了?”冯十三笑问。
“我们半刻就走了,生什么火?”关靥牙齿打颤。
“是我火折子掉的灰吧。”小马满不在乎,“阿九,你就是绷得的太紧了…”小马嘎然住嘴,俯身看到什么,“我火折子…也烧不出这么多灰。关靥,是不是这里早被坊里发现了,是管事他们…来过了吧。”
“不如,走吧。”不知怎么的,冯十三周身生出肃杀之感,“雨,该是已经停了,走吧。”
阿九走出几步往深处而去,墨黑的苔藓蔓延生出,如同山灵的鬼臂牵引,拐角处,洞顶倒悬乳石,投射出叵测的阴影,乍看人鬼难分,吓得冯十三骤然拔剑,脱鞘绝响,惊起蝙蝠飞起,发出骇人的尖锐叫声,小马惊叫跳开,深洞恐惧大起,又引着人步步深入。
“哪个说的,没兽也没鬼!”冯十三吼了声跟紧阿九,“我十三少还不信了,是什么都砍了它。”
“砍了它。”小马声音发着颤,哆嗦着拔出剑。
“探个究竟,离开也不会记挂着。”阿九剑稳如山。
矿洞深处,蓝铜光泽愈加闪亮,如雪似冰,令人不禁寒颤,关靥还穿着嵇鸢的旧衣,裸着发冷的脚踝,忍不住把领口拢紧了些。形态各异的钟乳石如妖如魅,风声又似鬼哭狼嚎,要不是有四人相互壮胆,怕是没人敢摸来这里。
阿九骤然停步,身后关靥没收住一头撞上,嘴里闷哼,跟着的小马惊吓倒退,又一脚踩上冯十三,嗷嗷叫喊着鸡飞狗跳。
“怎么了?”关靥拍了拍阿九的背,“怎么不走了。”
阿九沉沉回头,幽黑的目扫过几人的脸,“回去吧。”
“啥?”冯十三不干了,“到头了?”
“没什么好看的,走了。”阿九背身挡过关靥闪烁的眼。
“都走到这里了,回去太亏。”小马探出身,“没什么我还偏要看,不然白瞎了我三根火折子…”小马箭步窜出,看清眼前景象,腿软跪地,就差再磕三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