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还下着雨，小舟伶仃飘行，舱内，二人对坐，赵元青在给燕椿和读书，燕椿和在剥石榴，前日里他吃过后觉得味道不错，临行前赵元青又重新买了半提带到小舟上。
石榴红艳艳的汁水淋漓染过羊脂玉一样的指尖，他貌似天真纯然地看着对面的赵元青支支吾吾。
本来她是要剥石榴的，结果二人抽签，她先抽中了读书。燕椿和眼眸一转，她一晕，把权力让渡给他，让他抽读哪本，他手一点，结果，抽到了淮州经典神话故事，成人版。
她以前也看过些，琼州也有，写得更加□□三俗，什么蚌女化人，藏身水缸，白日男人出去做事，夜晚化身绝色美人夜夜痴缠红烛燃尽，姿势千奇百怪。
看无所谓，读起来确实不一样，前边还好，不过是些相逢相知，到相知后就开始不对了，实在难以启齿。
他还问。
“元青，怎么不读了？是有不识得的字吗？”今日他穿了身白底云纹的长衫，愈发显得姿神娟洁，骨格仙妍，问的也是并非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赵元青的口张了闭，闭了张，最后只得低头看着那句：绣帘飘动，锦帐高张，罗衫乍褪，露出雪白酥什么的，看到这里已觉眼晕，再往下什么花的蕊更是没发读。
这讲得是一个仙女下凡，说自己同一位书生有一段奇缘。
这故事有五页，按她和燕椿和现在的情感进度，大概只在书中第二段的位置，第三段起便尽是仙女所传授的奇淫巧技，一直到结束。
完全没法子读。
她低声求饶：“茂茂，要不你自己看吧？这……”
燕椿和却愈发高洁的诘问道：“元青，书只是书，如何读不得？何况我听前文有仙子下凡，我辈修道者，何人不想成仙？也许书内暗藏仙机呢？”
他又把玉碟一推。
“我本为敦促你，如今石榴俱已剥完，凭何你书只读了两段？”
赵元青低头看了看书中前两段，觉得这话，书内仙子说过类似的。
果然，找到了，下一句书生说且待我开却房门与仙子欢会，定让仙子好好考教学问。
“……”赵元青瞳孔一震。
燕椿和却已缓缓贴到她身前，一手勾住她借力，二人离得极近，赵元青动也不敢动，退又不能退，大气也不敢喘紧紧盯着他。
燕椿和眉如春柳，眼似秋波，轻启朱唇贝齿：“罢了，你乃天上仙姿，妾亦非人间陋质，今幸相逢，愿共偿夙愿。”
他举起手，羊脂腻玉般的指腹被石榴染得十分鲜妍，赵元青见他伸出舌尖缓缓舔舐一口，又把那指腹贴到赵元青唇边。
“元青……这石榴好甜的，我帮你试过了，你且尝尝。”声音轻柔，极尽诱惑。
……
比起手，赵元青其实觉得他的唇更红，但她是有利剑意志般的女子，她坚定地推开他的手。
燕椿和倏地沉下脸，仙子变成了鬼怪，但他及时搂住了她，他的脸埋在她脖颈处，她看不见。
他口中胡乱地撒着娇，嗅着她，眉却压的很低，茶眸阴沉沉地。
“元青，好人……求你了，试试嘛，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一定很舒服的。”
赵元青怕他掉下去，伸手先扶好他的背，他已经开始胡搅蛮缠了，说什么不喜欢他只是可怜他之类的话。
“茂茂。”
燕椿和立刻止话不言，他静静地躺在她肩处。
“你知道的，我并非有选他人的意思，也不是不想，我只是希望我们再确定些，但首先得刨除因为身体因素带来的感情升温。”
她听见他声音带着轻薄的哀愁和忧伤。
“可我年纪比你大许多呢……前几日我同你讲的还不够明白吗？我根本不会变，我很确定，我把我拴在你的眼睛中，你的心中，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一直好好的。”
赵元青苦思冥想，好像是，虽然他这样不好，但确实目前就是茂茂说的这个情况，所以她一开始拒绝的原因是什么来的？
“……等下，我想想，晚上告诉你。”她感觉有些理不清楚。
燕椿和听完这话知道有希望，立刻眉开眼笑抬头，矜持地讲：“元青，我不急的，没事，你慢慢想，晚上要告诉我。”
赵元青紧急声明：“那不同意也不能闹？”
他点头，眸中带着喜色，嗔怨看她：“我何时闹过啦？元青，我比你大好些呢，你总忘记，我又不是什么急色鬼，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你别忘了，咱们明日就到青州转陆路。”
她觉得燕椿和现在高兴得有些在说胡话了，但他高兴就行。
她点点头。
“行，那等晚上再说。”
燕椿和立刻把她刚刚念的那本□□扔到地上，含羞一笑：“元青，我们不看这个，晚上我们自己试试。”
赵元青挑眉看他。
燕椿和才察觉话有歧义，脸红成一片，额头，耳朵都红了。
“不……不是，不是试那个。”他紧张解释。
这次是真紧张，瞳孔都缩小了，赵元青见他实在可怜可爱，拉过他吻在脸颊，只是轻轻蹭过，燕椿和却瞬间失神，身体情不自禁卸力，整个人立刻往床榻下掉，赵元青眼疾手快抱住。
他也紧紧搂着赵元青的脖颈，久久不肯抬头，也不说话。
怎么回事啊，燕椿和，都说了自己比她大的，这样……这样也太失态了。他心中暗骂自己，但就是不肯抬头。
赵元青听窗外雨停，摸着他的发。
“茂茂，看看是不是到青州了？”燕椿和心中又恨，恨轻舟太快。但他留恋蹭蹭，起身沿窗看去，青、淮州有水界，往来船只要停泊登记，才能继续沿水路走。岸上确实有码头。
他不甘不愿地起身穿衣：“元青，我们要下船，我这次用了七珞阁的符碟，需要下船登记才能继续走水路。”
赵元青点头，出去撑杆朝岸边靠。
燕椿和穿戴好，戴了幕离站在她身旁，小声暗骂：“就他们垂云宗规矩大得很，又占了九州最好的地，十分百分的可恶。”
她奇道：“青州是九州最好的地？”
他一扬下巴，指着岸边：“看到没，地上的土，是什么颜色的？松散度如何？淮州钟灵毓秀不假，但青州，人杰地灵尽数囊括，风雨不侵，你瞧，雨到青州都自动就停了。”
赵元青顺着他手指望去，大片的黑色土地，松软绵润。
“这种土不一样，青州的土地带着黄金。等我们下船找个酒家，我带你尝尝。”
她歪头看他，点点头，这关卡名字叫青塘关，城门就古朴浩大，里面就是城池。靠了岸，她先跳到岸边系好，回身扶他，她是背对着口岸，突然身后剑光如霜，锐不可当。那柄剑仿佛撕裂了空气，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直直地向她刺来。
赵元青迅速揽住他后撤伸手接住剑柄，手一振，扔掉，那把剑寸断。
二人齐齐望向剑飞来之处，是有两人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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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被另一人挑飞，才冲过来的。
燕椿和沉着脸要冲上去被赵元青拽下来。
“没事，算了。没剑的要输了。”她从下山之后就开始看七叔给她的册子，还有一些武学典籍，对招式了解许多，不过无论从内力还是功法上看，没剑那人都打不过另一个。
周围商贩逃窜，赵元青也要拉着燕椿和走。但没剑那人见自己的剑被震断，干脆祸水东引，直奔赵元青身旁的燕椿和而去。
燕椿和只觉得她抓着自己的手一用力，随即松开，几乎是看不见的速度，赵元青回身连踢起三片碎剑尖朝那人刺去，剑尖直取那人的头颅，脖颈，胸口三处，处处尽是致命的地方。
猝然之间那人在空中来不及躲闪，也借不到力，三片利刃皆精准刺入，身体一僵自半空掉落。燕椿和侧头看她，却见她踢起仅剩一节利刃的剑柄，慢慢朝那人走去，踢了一脚，确定他死了又抬头面无表情地望向持剑的人。
“你也要上吗？”
那人双手抱拳一拜：“垂云宗张亭晚，感谢大侠为民除害，这人淫掳他人妻女，想从青塘关去淮州，被我发现才打起来。”
“在这里打？”她问他。
张亭晚看着就二十多岁出头，一身道袍。恭敬再次见礼：“是我功力不够，连累二位。”
赵元青突然一笑。
“张亭晚，可否借剑一用？”她一笑就看起来亲和多了，垂云宗那人明显松口气，双手奉剑递上。
赵元青挽了个剑花，轻漫一割，地上的死人头颅被斩断，技术极好，血并未四溅，而是缓慢淌出，染湿地上黑色松软的土。然后，她用他的剑挑起那人的发髻，把剑和头一起递给他，看他：“不谢，接吧。”
她拿着剑柄，剑尖挑起的是那淫贼的头，张亭晚顿住，他不知该怎么接。
“为何不接？”她歪头问。
他一时被她震慑，忘记这是垂云宗的地盘，只是垂首不言。
赵元青也不在意，她又挥挥剑，头颅滑稽地随剑尖摆动，最后手一用力，剑连头颅直直刺入张亭晚身旁土地，头颅四裂，溅起青红白混杂之物，染他近半身，地上只留剑柄。
张亭晚怒瞪她。
但赵元青只是一笑：“还你。”
张亭晚犹豫该不该告宗门，本来是他没看住，但青州的百姓其实都习惯了，有修者的州都是这样的，他也吃不准那人为何生气，但那人最后朝他笑了一下，他就……不对，之前还朝他笑了一下。
他只得目送赵元青拉着那白衣人的袖子离开，一时竟连身上腥臭都忘记了。
赵元青拉燕椿和溜得飞快，赶紧登记，又用轻功拉着他回到船上离开，全程不过一刻钟。
燕椿和一路都没说话，等回到船上急忙接过她喂得水，才皱着眉问：“元青，为何如此着急？”
她答的很朴实：“怕他报官，很麻烦。”
他放下杯子捂嘴笑：“是了，你从前被抓过，你有案底的，你在江州也被抓过的。”
仔细数数，有三次，赵元青在琼州被关过两次，在江州被关过一次，他那时拿到文件时就想笑，觉得赵元青真老实。
这几乎是赵元青头三十年最难以忍受的黑历史，她一向是良民的！就那两次！每次想起都难免咬牙，江州不算，那个是她心甘情愿的。
但是茂茂提，就……算了。
燕椿和还不肯放过她：“元青，你快和我说说，我要听你讲。”他走过去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