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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胥州的燕椿和篇十二

作者:找个地方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树林婆娑,宁谧的黑转化成庞大的,让燕六说不清楚的沉重巨物,压入他的心底,他陪伴燕椿和近四十余年,却不敢自称很了解他。


    没有人了解燕椿和每日在想什么,他自小就露出很无趣,很倦的表情,从前燕二常说这孩子大概前世的记忆没消掉,是被阎王爷迫着来投胎的。


    什么事对他来说都很简单,几个长辈都很疼爱他,任他自由发展,待他如珠如宝。他的母亲,燕宫音,她是那种很难被定义的人,女性,母亲,都不是,她是一个心志强大的强者。


    她要,她就得到,因果如此简单。


    她觉得一个人没意思,轻轻一露面,当年他们几个立刻叛逃宗门,跟她走。她要成为当世最强,她就成为当世最强者,她想要一个继承她天赋又聪明的孩子,燕椿和就诞生了。她从不后悔,也不回头,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她,一切都是她下的决定,做的选择,她只一味向前。


    这样的人太迷人了,就连燕泗都能跟她走。


    燕椿和也如此,他很像他的母亲,燕宫音也悉心教育他,她母亲很爱他,他们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他自小什么都不缺,他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燕二教他医术,燕三教他星象气运占卜,燕泗教他权谋,识人,燕五教他偃甲,燕六燕七的本事及不上燕宫音,他们一个陪他玩,一个保护他。


    这是这孩子诞生之前时,他们就说好的。


    可他现在长大了,他在被什么困惑着,侵扰着,他不肯说。


    那一定是他目前解决不了的问题,燕六也无法替他解决,他只能听燕椿和的,按照他的吩咐,去江州,找到墨八。


    他在黑暗中沉默的点点头:“我把他拉去结阳。”转身离开。


    燕椿和没回头,他独自朝湖边走,走得很慢,绕过亭子来到水榭,捡起那块玉牌,玉牌已经裂开,不像是摔裂,他轻轻摩挲,然后,突然快步跑到湖边呕吐起来。


    ——


    赵元青其实没什么事,她只是又神魂出窍了,好像是被挤出去的,她也不确定。不过很奇怪,从燕椿和踏入水榭的那一刻起,她的神魂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拴在了他身上,无论他去哪儿,她都跟着。这种状态倒也并不陌生,反正从前她的神魂就总是粘着燕椿和,粘到她都觉得烦了。这样的神魂,总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低级的人,像个无力的依附者。


    这次也不例外。从燕椿和踏入水榭,到她吐血晕倒,再到他背着她狂奔,她的神魂始终跟在他身旁,像一只无形的风筝,被他牢牢牵着。她甚至没来得及尝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因为很快,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燕椿和……好像不对,他在害怕,在无措。


    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肩膀青紫了一片,那是他为了托住她,硬生生撞在朱漆门框上留下的伤痕。她的身体重重砸在他的胃部和腹部,那是人体最柔软的部位。赵元青并不轻,她身上肌肉结实,骨架也大,那一撞的力道可想而知。可燕椿和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咬着牙,背起她往外跑。


    他会轻功的,可他就只是在跑,脚步踉跄,呼吸急促,仿佛忘了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等到了树林旁,燕六还没到时。燕椿和怔怔地举起自己颤抖的手,掌心沾着她的血。他盯着那血迹看了许久,忽然抬起手,舔了一口。那血并不干净,混着尘土,可他没有吐出来,反而吞咽了下去,像是吞咽一把钢刀,喉结滚动,眼神空洞。那一刻,赵元青看得分明,他那张神仙般的皮囊下,藏着一只鬼。


    到了水榭旁,燕椿和趴在湖边吐,大概是之前被她压到的缘故……吧?赵元青也不确定了。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那种难以形容的情绪让她不敢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只能继续跟着燕椿和,像个无力的旁观者。


    而且,她只是晕了一下,燕椿和就已经想到了她百年之后的事,甚至开始安排后事了?


    其实,赵元青一直觉得这世间没什么好的。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来来回回无非那些。九州就那么大,来世间一遭,看完景色,就很值得了。她没什么可留恋的,甚至觉得几百年时间太长。可燕椿和想让她活得长久,活得很好。


    他安排的那些事,赵元青并不需要。她没什么需要的。


    但这让她不知道怎么醒来面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她自小习惯求己,同他人的关系也从不强求,无非也就是多一些或少一些的问题。她打猎换钱,师父教她武功换她的承诺,徒弟、宝儿姐、小圆姐,她同她们交换一些感情,互相付出。但这些都是可控的,缘聚缘尽都可以被好好地接受。就像小圆姐最后那日,她并非不能拦,但她尊重她的选择。这是小圆姐自己选择的果。


    她也习惯自己不先付出,就无法获得。习惯自己要付出多些,才能获得一些。这没什么不好,因为她没有想要的。


    她心中是有数的,也觉得自己并非大家以为的那种傻人。总之,所有的关系都应该保持在一定程度之内,这样对双方都很好,不会伤人,也不会自伤。


    这样,一饮一啄,枯荣有律,聚散有时,才是正理。


    互不相欠,或者她多付出些都可以。这样在她的账本中,就是平衡的。


    但燕椿和……燕椿和怎么能做这么多呢?做这么多的话,她要怎么还?这样会失控。


    本来她打算好的,这次带来的礼物,就可以大概互不相欠,即使会有一些稀薄缘分,朝阳一出,也会散尽。


    可这次,她怎么平呢?她好像做什么都平不上,这样,算什么呢?她感觉有些慌。明明是如露水般转瞬即逝的薄缘,是大人间的心照不宣,本来她甚至都不需要,她是想远离的,那时她已经决定去淮州了,可一切都乱了。


    那夜不自觉伸出又想要缩回的手打断了决心。


    她想这样也好,没事,并不会改变什么,赵元青只是赵元青,不会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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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


    可如今并不是如此,若并非如此……赵元青也感到怕。


    她像是被燕椿和拽着的风筝,她看着燕椿和吐完帮她收拾好东西,慢慢又回到青石路上慢慢走。她根本不用自己动,渐渐飘过石径,绿林,燕椿和走得很慢,他后背的渗出的血已经凝固,衣裳破的部分被夜风吹得不断抖动,散乱的发也扬起,像凄凉落魄的男鬼,其实还挺好笑的,她试图扯着嘴角想要笑一下。


    燕椿和好笨啊,还好,神魂不会流泪,不对,其实有些可惜,因为神魂如果可以流泪的话,她哭时,谁也不会见到,这样她才敢哭出声,赵元青试图张嘴嚎哭两声,她现在真的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办了。


    此时一阵劲风又吹过,燕椿和停下脚步,手摸了摸自己肩膀,然后继续往前走。


    赵元青跟在燕椿和身后,大声哭起来,哭到最后沧州话琼州话,还有淅川话胡乱地说个不停,一时骂自己,一时骂燕椿和。可那哭,对燕椿和来说,只是吹拂在脸上的风。


    她觉得不对,觉得可悲,她的道不对了,全错了。


    前三十多年白过了。


    她甚至不知道该哭自己还是该哭燕椿和,她觉得他们俩……


    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的,反正也没有眼泪,反正……反正现在也回不去自己身体。


    可胥州的月亮盈盈,山风清冽,树林静默,它们都瞧得见,她跟个风筝一样,牢牢地,被燕椿和拴住了。


    她哭得像个三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路被燕椿和牵着,回了他住的地方,他喜欢住在高的地方,这是一个五层阁楼,华贵非常,黑色廊柱镌刻春燕,椿树,龙和麒麟。


    燕椿和住在最上面,这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他不喜欢人,若是他从前出去游历或在江州,这阁楼就空着。


    燕椿和沿楼梯一步一步走,他要换身衣服再赶去赵元青处,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踏入卧房,燕椿和褪下上身袍子和中衣,赤裸上半身来到镜子处,扭头看了一下后肩有些青紫,背后被地上石头划破,出了些血渍。拿脏衣服胡乱擦了擦,到衣柜前手一顿,轻拂过与赵元青初次见面那件,转为挑了件赭红色,从妆奁中拿出她送他的竹簪,边下楼边挽起发。


    这回他直接用轻功纵身过去,她从刚刚燕椿和脱衣服时就忘了哭,木木地被他拽着,她被吓到了,也死心了。


    哭也是需要时机的,年纪越大越哭不出来。她过了刚刚那个时机,就哭不出来了。她飘在半空中盘腿坐着,单手支着脸,怔怔望着在前面下方走着的他。


    他走到半路停了一次,仿佛还有些难受,但是他表情,他的表情,从他踏入水榭时,到现在,都没变过。


    那张脸,像戴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具,除了还能眨眼,但其他的,到现在,一点都没变过。


    赵元青飘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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