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乔打那个视频是意外。
那时候她在和小表妹逛超市,想起妈妈让她买东西却又没说型号,便想给妈妈拨个视频,让她现场选。
她点开手机,恰好停留在她和池晏舟的聊天界面上。本想退出,但突然手机卡了,直接给他拨了个视频邀请。
那边接得也相当快,屏幕中出现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眉骨立体,眼神锐利。
说不清为什么,或许只是女人的直觉,于乔顿时觉得,她跟池晏舟的关系非比寻常。
不过视频没持续几秒,只听见池晏舟说了一句什么,屏幕一暗,便挂掉了。
于乔越想越不对劲,在逛超市时都心不在焉。思来想去,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患得患失,一直到半夜,于乔都辗转反侧,想了无数种可能。
就在她拿出手机开始查机票时,突然弹出来一个视频邀请,是池晏舟。
那一刻,于乔听到自己的心里咚地一声,仿佛大石头落地。
他独自躺在床上,半裸着上身,柔和的灯光照在身上,像渡了一层金边。
“你怎么不穿衣服呀。”于乔嗔道,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带了笑。
“深更半夜的,为什么要穿衣服?”池晏舟大言不惭道。
“不是在开视频吗?”
“视频又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
于乔诚心跟他作对,哼一声,说:“你没见派出所天天宣传吗?裸.聊有风险。”
池晏舟被她逗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白得晃眼。他掀开被子,把手机往下照了下:“你看看,我可是穿了裤子的。是你自己想,不然你也把衣服脱了,咱们赤诚相见。”
“去死吧你!”于乔笑骂,抽了个枕头,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前。
池晏舟颇遗憾地“啧”了一声,说:“我死了你就要守寡了。”
他向来喜欢调戏她,她总是说不过。若是在身旁,她还能就着他的胳膊,狠狠地拧一记解气,但偏偏相隔千里。
于乔说:“哼!”
哼完才想起自己正在生气呢,便敛了笑容,质问他:“今天你车里那个女的是谁呀?”
池晏舟说:“劈腿对象。”
原本还有所怀疑,但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于乔反而不相信了,娇笑道:“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啊!”
在他面前,她的哭笑都很生动。池晏舟喜欢这样的她,甚至想在手中放几粒小米,等着她来啄食。
“乔乔,我来找你吧。”他说。
“这才一天。”于乔说,手指轻轻地放在屏幕上,好像在碰他些微凌乱的碎发。
池晏舟换了个姿势,仍是懒洋洋的:“一天也想你。”
房间里没关窗,稍稍抬头,便可以看见一钩弯月,鱼钩一样,银色的,细细的,将于乔的心吊起来。
于乔说:“好晚了。”
池晏舟回答:“还有航班。”
于乔说:“你又呆不了多久。”
池晏舟回答:“亲一下也行,今天还没给你晚安吻。”
于乔说:“你总不可能天天晚上都来一次吧。”
池晏舟回答:“为什么不可能?”
于乔不说话,池晏舟看着她,也不说话。他的眼睛太好看了,目光比窗外的月色还要悠长。
那晚他真的踏月而来。
站在她家楼下的不远处,他点了一支烟,烟雾升腾到他的眼睛那么高,再升腾就看不见了。抖掉的烟灰,红的焰火,像朵小花儿一样,飘落在地。
于乔跑下来,站定看他一会儿,明明分开才一天,却好像不认识似的。等被他发现,才粲然一笑,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飞奔过去,扑进怀中。
而他真的就抱着亲了她几下,连话都没说几句,就匆匆离开。
那天晚上于乔睡得很好。后来还开玩笑说他就是一只食梦貘,会在凌晨时吃掉她的噩梦,换得一夜好眠。
池晏舟连来三天,若不是眼下泛起了乌青,于乔还真觉得他精力旺盛过常人。
可他抱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轻吻她的唇:“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还是见你比较重要。”
于乔用额头撞了他一下:“你又没多老呀,天天生啊死的。”
两人在车里,于乔坐他腿上,空间稍显局促。她力道没控制好,不小心就撞痛了。
“前几天还叫我去死呢,现在反倒教训起我来了。”池晏舟替她揉着额头,看着她夸张地龇牙咧嘴,觉得好笑。
于乔说:“你还记仇。”
说着,又去挠他的痒。闹了好一会儿,她才靠在他的身上,享受着仅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你又要走了。”于乔看看时间,不舍道。
她没有化妆,甚至还穿着睡衣,蜷缩在他的腿上。像只猫躺在主人怀里,放心地露着肚皮。
池晏舟掐着她的腰,让她立起来:“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于乔摇头,她外婆最近病重,听长辈们说,没多少时日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留太多遗憾。
“那你多在家陪一下,我尽量来看你。”池晏舟说。
只是他没想到,第二天,打于乔电话未接,很久之后,才收到一条她的信息:“外婆走了。”
其实那时候,他和陈佳佳在一起,受了冯老师的命令,正带着她逛街。
他坐在沙发上假寐,陈佳佳试了条裙子,站在面前让他点评。
“还可以,就是显黑。”他疲惫地半睁着眼,逛了一下午,实在有点生无可恋,奈何小姑娘精力太充沛。
陈佳佳倒吸一口气,连忙溜进去换掉。池晏舟笑了笑,起身到门口站一下,便看见一个女孩拎着好几个袋子,进了对面一间店。女孩样貌有些熟悉,但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他正好奇地往那边瞧,陈佳佳又换了新裙子,走到背后挽住他的胳膊,顺着也往对面看:“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
陈佳佳狐疑地看着对面的那个女孩,只见她进来店,低三下四地跟柜姐说着什么,又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陈佳佳了然一笑,她在国外念书时,见多了这种捞女,前面唬着男人买东西,背地里就去退掉换成钱。
她扭头去看池晏舟的表情,也不像是相识的,便没说什么。
“这条呢?好看不?”她挽着池晏舟的手,脚尖一旋,面对着展示自己的新裙子。
从外往里看去,两人的姿势十分亲密。小茹退完货出来,便看见这一幕。那个男人,她曾在于乔家里见过。她的心往底下沉了沉,快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匆匆离开。
而此事的当事人,在收到于乔那条信息之后,找了个借口便去了山城。
灵堂就摆在她家楼下的空地,支了一个棚子,围着许多花圈,旁边拉白绸孝幛。中间一副冰棺,上方挂一黑白画像,挽联挂在两侧,千古的横幅立在上头。
来吊唁的人不少,送了礼之后哭一场,然后转到一旁开始打麻将。早就听说过,这边的人会在灵堂守夜时打麻将,现在真看到,觉得荒诞得可笑。
所以他给于乔打电话时,不禁玩笑道:“你们这边儿真有意思,还披麻戴孝地打麻将。”
一说完,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说:“我到了,你出来一下。”
他当然不会直接去灵堂。
不一会儿,于乔出来,上了他的车,开到一个偏僻地方。
她的眼圈很红,嘴唇泛白,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有事吗?”
“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一放,我有点担心你,就过来了。”池晏舟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别哭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于乔实在没心思去理会他的玩笑,挥着袖子擦了擦眼泪,就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又听他问道:“外婆多大年纪?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一边问,一边将她的袖子拉过来,整理好,“这个大的人了,还用衣服擦眼泪啊。”
于乔抽泣道:“她才满的七十岁,前阵子查出胰腺癌,我以为起码还有一段时间,春节就想多陪陪她……只知道她身体一直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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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好,这才听他们说,今年还去做了结石手术,我竟然都不知道……”
她小时候在外婆家住过好几年,仍记得幼时靠在外婆怀中,听她讲月宫里嫦娥的故事。
后来上了学,便是寒暑假时再去看望。再后来毕业工作恋爱,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只是偶尔打一个电话了。
哪知道,外婆就走了。
思及此处,于乔哭得说不出话来。
池晏舟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走得快其实也不是太坏的事,至少没有被病痛折磨太多。”
于乔说:“你说得是很简单。”
其实一早便知道他感情凉薄,对于生死看得很淡,可于乔此刻实在不想听这些。只觉得他的话像锥子似的,刺得心里好痛。想起前几天外婆老是念叨让她把男朋友带回家,还没见过面,如今就天人两隔了。她伏在车窗边,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心里其实是有些怨他的。
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下去,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
池晏舟无奈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揽至怀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一下接着一下。
他像是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耐心地哄道:“我只是让你想开一些。”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箍得她很紧,紧到心都痛了。
“他们也是这么说,可是我接受不了……前几天她还给我发了压岁钱,还说年后跟我去北京玩,看看新店怎么样……”
一时之间,于乔再也说不下去,只觉得鼻腔酸得发痛,便任由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池晏舟想尽办法逗她,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说:“你还有压岁钱啊,你看我早就没了。”
“也给了你一个,我放家里了,没拿出来。”于乔从他的怀中抬眸。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珠漆黑,让池晏舟恍然想起老宅中那个养鱼的石缸,缸底的圆圆小石子,有一圈一圈的螺旋形花纹,浸在水底,上面点点浮光。
池晏舟低笑了下,靠近去蹭她的额头,问:“那我是不是该去敬一柱香?”
于乔怔愣,问:“以什么身份?”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还不想见她的亲人,所以在邀他视频时,也果断回绝了。也不是不知道,他让拿回家的礼物,都是他秘书随意准备的,也许只是一个礼节。
可是他却突发奇想地问了。
现在就沦落到她纠结,若是面对亲戚们七嘴八舌的提问,她不知该如何介绍。
车窗玻璃上照着他的影子,黑色的大衣衬得他身形俊朗,而不远处的简易灵堂是由塑料棚子搭成的,与他格格不入。
她突然庆幸,当时他没有同意开视频。
池晏舟似乎看透她的想法,侧着头去看她,好脾气地笑笑,说什么身份都行,只要随她方便,他得了外婆的压岁钱,怎么也该去敬一柱香。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于乔心里发酸,将头抵在他的肩头,说:“那晚一点去吧。”
“好。”池晏舟噙着笑,说道。
……
天色晦暗,铅云低垂,外面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在搭起的灵堂棚子上。灵堂中烛光摇曳,前来祭拜的人都走了,于乔父母也回趟家,准备下葬的用品,只剩几个至亲在守着。
于乔领池晏舟进来,有人便来问,他是谁?
于乔迟疑半瞬,将香递给池晏舟,说:“男朋友。”
亲戚们纷纷看过来,他点头示意,却不自觉地带着惯有的疏离和冷淡。
但葬礼上绝不是打听新女婿的好时机,客气一番之后,也便无人来问。
池晏舟拈香下拜,虔诚非常。
焚香屑从火星的闪烁里落下,青烟萦绕着他鞠躬的背影。于乔想起两人相见的第一面,他像一阵看不清的雾。
此刻云开雾散,眼前全是清明。
那天池晏舟也只来上了一柱香,但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一份巨额的礼金,数额大得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所以在刻墓碑写立碑人时,有人提议道:乔乔,不然把你男朋友的名字也加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