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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作者:且行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比起酒庄,这家中餐厅要低调很多。开在临街,占地面积也不大,外表看着平平无奇。


    徐莹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便笑着解释说,当年上大学时,她在这里兼职赚外快,就是在这里认识了沈奕安和池晏舟他们。后来渐渐熟悉起来,加上店铺老板要回老家去,她便把店铺接了过来。因为这里离沈奕安的家不远,他又爱吃粤菜。若是想喝一口热汤,还能派人送过去,方便。


    她说过从前,目光都温和了。于乔突然想起了当时在酒庄的卫生间,她听到两个女人讨论的话,徐莹之前似乎还和池晏舟在一起过。


    所以是在那时候吗?


    于乔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两人没聊几句,徐莹便和哥哥离开了。


    小茹这才开口,感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明明离家那么近,还要专程开一家餐厅来吃饭。”


    两人坐窗边,往外一瞧,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几栋楼,外立面是玻璃的幕墙,阳台道长长的弧。


    于乔收回眼神,垂眸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那不是她的家。”


    小茹惊讶:“刚刚她不是说离家不远呀。”


    于乔笑了笑,掩住眸底的情绪,简单讲了徐莹的事情。


    小茹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她是二奶吗?刚刚一口一个老公的,说得那么自然!”


    于乔没回答,但小茹太年轻,情绪都写在脸上。想起自己曾经被窦楠骗,当了好久的小三,心里难受了好久。没料到现在还有人心甘情愿去当小三的。


    她面露鄙夷,小声骂了句:“真是不要脸。”


    于乔没说话。


    其实她的内心也能理解徐莹,一个女孩单枪匹马想要做一番事业,太难了。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一个人开火锅店。那时候把火锅店称为三拖一,意思是三块钱一个荤菜,一块钱一个素菜,店的规模很小,是租的人家住户的底层,改了两室一厅的格局,只能摆四张桌子。若是客人坐满了,连过路都很艰难。


    当年她还很小,只有四五岁。那天中午生意很好,坐了个满堂。她和客人带来的同龄小朋友玩捉迷藏游戏,她个子瘦小,灵巧地穿梭于店铺之内,却没注意撞到了一个正站起身的姐姐。那个姐姐手里拿着一个碗,被撞之后没拿稳,碗径直砸进了翻滚的火锅里,热油迸溅,桌上其他人躲得很快,却洒在了和她玩捉迷藏的小朋友脸上。


    于乔一辈子都记得那天的场景。


    那个小朋友的妈妈发了好大的火,指着于乔的妈妈破口大骂。妈妈点头哈腰,连连道歉,也压着于乔的脑袋,给那个阿姨说对不起。但那个阿姨太生气了,还是给了妈妈一耳光。


    那时候,于乔还不懂事,还不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


    她傻傻地站着,连哭都没有声音。


    但那一记耳光很响。


    那一记耳光比翻滚着的火锅汤底还要烫,比打在自己脸上还要痛。


    这件事之后没多久,爸爸的学校解散了,他也来帮着妈妈开店。


    虽然后来还是发生了很多难堪的事,吵了很多架,道了很多歉,甚至打架进派出所,但再也没有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


    这么多年了,每当想起这件事,于乔还能感受到小时候的难过。


    一个女人,想要在这社会独立地闯出一片天,很难。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于乔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还在人家的地方,少谈论这些。”


    小茹“哦”了一声,没心没肺地大口吃菜。


    ……


    这天黄昏,吃过饭后,小茹接到面试过关的电话,通知她当晚上班。


    上班地点是在一个会所,小茹负责把酒销售给包厢里的客人。提成很高,工作时间也不长,不过唯一让她不适的,是会所要提供跪式服务。


    领班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西装、打领带,乍看上去像个事业有成的精英人士。他将小茹领进一间漆黑的包房,劝导说出门赚钱,尊严别放太高,面子能值几个钱呀?票子才是真的。


    小茹问,真的只是卖酒吗?会不会有其他服务?


    领导很真诚地说,我们会所可是正规场所,在工商都备了案的,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会做。


    见小茹还是有些担心,便拍了拍她的肩胛说,放心好了,真的不会出问题,有什么事情可以立刻找我。不过你不干也完全没问题,我把车费报销给你。


    小茹迟疑了,手里捧着领班给她倒的热茶,看着他眼里含笑,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那天夜里,她第一天上班,卖了一瓶康帝红酒,提成加上小费,一晚上拿了她从前两个月的工资总数。


    原来跪着挣钱,真的更容易。


    等到于乔第二天打电话问她,她撒了个谎,只说自己是在一家酒店卖酒,工资月结,老板很好,环境单纯。


    挂了电话,于乔这才放下心来。此时正值早晨,出了太阳。她学着池晏舟的模样,用一根银钳子去逗鸟。


    这只鸟远没有故事里的聪明,它很笨,什么话也不会说,只会在笼子里张着翅膀瞎扑腾。


    吴姨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摆了早餐,叫她来吃,一边和她聊天:“早餐清淡,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于乔从不挑食,坐下便喝了一口,夸道:“好吃,怎么做的呀?”


    吴姨笑眯眯地向她介绍,这要先把糯米、百合、燕麦一起炖煮,然后加入现磨的豆浆,沸腾之后加入蒸熟的山药,最后放点白砂糖。山药必须用温县垆土铁棍山药,那样才绵香软糯。


    “我以为晏舟要过来,他胃不好,早上就爱喝点粥,像你们那边的麻辣小面,他吃不了。”


    于乔默默记下了,想来也是,山城爱吃辣,连早上也是一碗重油重辣的碱水面,胃不好的人还真受不了。


    吴姨用北方话开玩笑,山城的人脾气火爆,大概也是因为爱吃辣的缘故。


    她是广东人,虽然说着北方话,但偶尔还是带着些粤语的发音习惯,说话时连嘴型都不那么圆。


    就是这样的嗓音,一丝一丝,更适合讲故事。


    于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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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来无聊,打趣问她,听说您从前有个朋友,也在山城。


    吴姨给她沏一杯茶,说,是早年间偷渡去马来西亚遇见的。


    阳光从屋檐落下,反射在面前的一杯水上,像个圆圆的鸡蛋黄。


    于乔问,一个人?


    吴姨说,我是阿婆捡来的,从小无父无母,后来阿婆死了,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于乔问,阿婆也没有亲人吗?


    吴姨静了一秒,说,有个儿子,跟我一般大,阿婆死后,因为流氓罪进了监狱。


    于乔沉默,无声地打量着吴姨。吴姨老了,眼角的皱纹很深,像翘起来的鱼尾巴,扫进鬓角。但她的眼睛深邃,年轻时应该很好看。


    吴姨说,我心情不好,也没脸在当地住下去,就跟着邻村的人一起下南洋赚钱。去之前,我到开元寺拜佛,遇到了一个算命的瞎子。瞎子叫住我,说小姑娘,人各有命,一切都是劫,看开些。我吓一跳。先生说,准吧。我们两个谁也不认识谁,他却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他叫我坐下,讲我父母缘浅,丈夫还有牢狱之灾,但我不必太过伤心,一切都是命数。


    于乔说,记得真清楚。


    吴姨说,越到老,越能梦见从前的事情,常常梦见那位先生。先生穿黑布大褂,瘦极了。他给我摸骨,说我命有二两二,兄弟姊妹无所靠,外出他乡做散人。先生讲我最近有大劫,要切记不要轻信,尤其小心身边人,要避水。


    于乔问,然后呢?


    吴姨又给她添了一点茶,说,人老了话也多,你有时间听吗?


    于乔把茶杯碰在手心,说,有的。


    吴姨说,后来我跟着邻村的林哥夫妻一起坐船去马来西亚,我会做菜,打算去那边帮厨。夜里有人带我们去了码头,躲进一艘很大的船舱底下。船舱上了锁,我们几十个人,吃喝拉撒都在一块。路上有人生了痢疾,很多人都被感染了。我心里害怕得很,感觉随时会死人。我们喊来船员,说要和病人隔离出来,我们要到上面去,但被拒绝了。海上行船,风浪很大,船舱底下摇摆不停,人就像罐头一样滚来滚去。船舱下面很黑,又是哀嚎一片,惨如人间炼狱。


    于乔像是看见,几十年前,暗黑船舱里的吴姨,还是个梳着辫子的小姑娘,仓皇不宁,被挤在中间,无助地抓着辫子发尾,四面极暗,除了密密麻麻的眼睛。


    于乔说,船员应该把生病的人隔绝开。


    吴姨说,他们不敢让人上船,上了船容易暴乱。后来有好心的船员来喊我们,说是可以选一个年龄最小的女孩,每天到舱门口来,领点大蒜杀毒,把它吃了,嚼烂贴在肚脐上。


    于乔问,那个好心的船员是他吗?


    晨光里,吴姨笑笑,嗯了一声。


    吴姨说,他们就选了我,于是我每天都在舱门口等他,有时候是一些大蒜,有时候是其他的药品。有次竟然是一小包糖,说给我吃。我看不清他的全貌,但是我听见他说西南方言。慢慢的,我们也会说一些话,渐渐熟悉起来。


    太阳升高,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连尘埃都变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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