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璋别说现在了，就是他以前还是副官的时候，在百乐门都很舍得花钱，所以经理一直都对他十分殷勤，如今这么大一个活财神就要走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廷璋见他面露难色，便说：“我又没说我永远不来了，你慌什么。”
经理只能笑呵呵说好，然后识趣地没有打扰他。
顾廷璋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看着这个他曾经流连忘返的地方，曾经的他在别人看来随性疯狂，不受拘束，也一度不被人理解，但他无所谓，自己爽了就行，只要不进行最后一步，他觉得没那么严重。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女人来，晃着腰肢打算往他腿上坐，却被他一把推开，那女人顿时蒙了。
这女人名叫春枝，跟梨花是前后脚进百乐门的一批歌女，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清纯无比，见了男人也不敢大声说话，那时她无法像梨花一样大胆，梨花便充当知心大姐姐的身份，教她怎么取悦男人。
梨花告诉她，根据经验，顾廷璋算是综合下来最好的勾搭对象，出手阔绰，长得还不赖，只要跟他熟了，保准能轻松一阵子，最多就是搂搂抱抱，还不用担心怀孕。
春枝之前总是在一旁看着梨花怎么跟他勾搭，看得多了，她自己也想鼓起勇气试一试，今天是她第一次尝试，很明显失败了，顾廷璋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拒绝了她，这让春枝很难为情。
梨花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神示意春枝下去，四周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怎么，有人要改邪归正了？”
顾廷璋看着像往常一样艳俗的梨花：“不得不说，你还有你身边的那些小姐妹的伎俩真的很拙劣，高需求高品味的男人根本不吃这一套，我不是看不出你们的虚情假意和手段，只是我无所谓而已。”
听了他的话，梨花也不生气，只与他搭话：“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虚情假意，你找到真心喜欢你的女人了？”
顾廷璋没说话。
“所以，顾少帅，你现在找到能陪你的人了吗？”
顾廷璋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梨花，我结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
梨花笑着说：“那可真是喜事啊！算上我的一份祝福吧，顾少帅，你可别嫌弃。”
“所以，我今天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也是向自己的那段时光道个别。
“道别？好啊，我喜欢道别，只是，还有一事，顾少帅曾经答应过我的礼物，你可别食言。”
“不会，我答应的事一直记着呢，少不了你的。”
顾廷璋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将杯子举高，对着梨花。
“告别酒，我敬你。”
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廷璋打算离开的时候，梨花送了他最后一句话：“顾少帅，你可别瞧不起我们这些出身风尘卖弄风尘的人，你别忘了，你虽然没碰过我，我也陪着你打发了许多时日，你怎知，我们没有真心。”
梨花那个时候觉得顾廷璋这样的男人很可怕，看似解风情，却看不起她这种女人，她觉得他应该是很嫌弃她，所以才不碰她的。
她回敬了顾廷璋一杯酒：“顾少帅，新婚快乐。”
顾廷璋带着梨花的祝福出了百乐门，上车，回家。
他不会忘记的，他结婚了，家里还有他刚刚娶回来的小妻子。
……
顾廷璋推门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方琬音婚纱未换，光着脚坐在床上，被子多了几道褶皱，被上摆着一个四方实木小桌子，桌上放着三菜一汤，那么小的桌子，都快装不下了，杏子和秋桃一边一个围着方琬音。
顾廷璋看着自己刚进门还不到一天的小妻子在新婚夜吃得满嘴油，不禁发笑。
方琬音也极是意外，她没想过顾廷璋今天还会回来，她以为他出去寻欢作乐就不回来了，听见走廊的脚步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蒙的，再低头看着小桌上的狼藉，心中的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
当然，一切都来不及了，她“不堪”的一面就如此暴露在了顾廷璋面前——难看的吃相。
上次跟顾廷璋吃饭，她还是收着的，这次跟两个丫头，她便没有顾忌了。
天气分明不热，但方琬音整个人像是被冰冻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刚回来还在脱西装外套的男人。
“你不是说你不回来了吗？”
“我何时说过我不回来，我之前只说过我不常回家而已，没说今日不回。”
方琬音说不过他，咬着唇不服气。
顾廷璋的视线无端落在了她的脚上。
方琬音的脚不大不小，肤色白皙，带点肉肉，软乎乎的，就这么直愣愣地从婚纱下伸出来，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方琬音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脚，她有些羞愧害羞，但没有恶心的感觉，嗖的一下将自己的右脚缩了回来，用婚纱的裙摆盖住。
杏子见顾廷璋回来了，收回了刚刚的随性，下床规规矩矩站到一边，秋桃知道这里不是在方家，顾廷璋才是整个家的男主人，便也跟杏子一样到旁边站着。
“你们先下去吧。”这话是对两个丫头说的。
杏子和秋桃如大梦初醒一般，慌张又规矩地离开了房间。
毫无疑问，顾廷璋的出现打破了她们刚刚的三人小世界，杏子和秋桃刚刚苏醒过来，回到了她们本来的身份。
顾廷璋看着小桌上还未吃完的饭菜，问她：“你饿了？”
方琬音点头：“我就随便从厨房弄了一些吃的。”
顾廷璋向前走了几步，见他靠近，方琬音本能地向后缩，可这完全赶不上他靠近的速度。
他抬起手指，轻轻抹去了她嘴边的一抹菜油。
“我自己来。”她又往后缩，在拒绝他的触碰。
她后知后觉去床头拿过纸巾，对着镜子擦拭自己的嘴巴和下巴。
整个过程大约耗费了二十分钟，她才终于将自己拾掇得能见人了。
再次对上顾廷璋的目光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结婚了，身上穿的是婚纱，面对面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还满意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个公馆，待着还舒服吗？”
方琬音好像真的思考了一会，慢悠悠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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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就是西边从楼梯口数第三个房间，里面好像有点怪味，整体还是不错的。”
顾廷璋一愣：“我看你是没少逛啊。”
方琬音将床上的小桌子挪到一边，跪在床上，双手叉腰：“我都已经嫁过来了，是你的正牌老婆，这里也是我的家，我在我的家里四处看看，怎么啦，不犯法吧。”
方琬音的上下嘴唇一张一合，顾廷璋都忘了她净说了什么，只记得她说的“我的家”这三个字。
这里是公馆，是房子，还可以是家，是这个小丫头日后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又没说不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小姑娘就是这样奇怪。
方琬音灵敏的鼻子闻到了些许酒气，她对酒味一直特别敏感，她从小就不喜欢饮酒，每次方玉堂小酌两杯的时候她就要捂着鼻子回自己房间关上门，然后再一边抱怨：“那么难闻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上瘾呢。”
方玉堂只是跟她解释：“人只有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喝酒，这是一种排解愁怨的方式。”
所以，顾廷璋也会有烦恼吗。
“你去喝酒了？”
“嗯。”
“去的百乐门吗？”
顾廷璋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下一秒，他瞥到了床头的西洋钟，眉头一皱。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方琬音顿时傻眼了，她感觉到顾廷璋的语气有些正经。
“我随意翻到的，觉得好看，就拿回房间了。”
“这个东西我是要拿来送人的，不是给你的。”
方琬音的眼睛蒙上一抹雾气，她没有生气，毕竟是她不对，不应该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动他的东西，但她的心里还是有了落差，原来这里也有东西不是为她准备的，是她想当然了。
顾廷璋高兴了宠她说两句好话，她就找不到北了，她怎么忘了，他本就是一个有权力地位的男人，即便在婚姻里，也是这样。
她有些难以启齿：“对不起……”
如果这西洋钟不是给她拿来玩的，那其他的东西呢，那些衣服，那些珠宝首饰，有多少是为她准备的？还是为了给跟他交好的那些歌女？方琬音越想越难受。
顾廷璋没注意到方琬音情绪的变化，以最快的效率拿起那西洋钟，检查了一遍有没有损坏，然后出去了，不知道是要拿到哪里去。
再回来之后，他觉得方琬音有些怪怪的，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我能不能问你……你是要送给谁的。”她忽然变得小心翼翼，不复刚才的趾高气昂。
“说了你也不认识。”
方琬音讨厌顾廷璋的这个态度：“什么叫‘说了我也不认识’，你说了身份我不就认识了吗，你这话不就是在说，因为我没见识，所以你认识的人我也未必认识。”
顾廷璋解腰带的手忽然停下了，他看着方琬音，她这个样子怎么好像是……要哭。
不就是一个西洋钟，她至于么。
他说她不认识，只是一种想要结束对话的托词而已，她又是从哪蹦出来的这么多大道理。
这么个玩意，他能再给她买十个，真是矫情的，他的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