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昕与宇文泰快速对视一眼。
宇文泰说:“你与梁怡说,就说是我说的。她要做戏回院子去。秦公府有规矩,她好歹是个夫人,像什么话!”
“是。”管家领命而去。
卫昕院子,正厅。
丫鬟们沏好茶,然后关上殿门。
“我想休了梁怡。”宇文泰言简意赅。
“是否太过仓促?”卫昕柔声道。
“仓促?”宇文泰在正厅踱来踱去,“我一直就想休了她。”
“梁岩的罪名尚未确定。”卫昕吹着茶沫,“梁家是败落。若是梁岩罪名确凿,按照反坐之罪,要么贬谪,要么流放。”
“若是还有谋反呢?”宇文泰眼神冰冷。
卫昕笑而不语。
六月初五。
丫鬟奴仆正在打扫卫生。张宅先前让大理寺搜查,弄得张宅一片混乱。宇文泰让御史台出面,说前任大理寺卿梁岩,不经宝运皇帝,秦公府,以及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的批令,擅自派人搜查卫昕的宅邸。
梁岩有公报私仇之举。
卫昕只能跟着宇文泰暂时搬回秦公府。
秦公府,卫昕院子。
卫昕一袭蛤粉色广绫直裾,梳着简单的发饰。她正在看着梁家近些年来的织锦坊的账簿,还有市舶司的来往货物清单。
宇文泰拨弄着丝线,还有棉花。
“算账高手。”宇文泰凑到她旁边,“账簿看得怎么样?”
“真是难为你了。”卫昕指尖拂过宇文泰的眉心,“这就是一摊烂账。”
卫昕此言不假。建城梁家近几十年横行霸道,梁家是西凌世家的榜首。梁家与甄家是亲戚,甄家丝线几乎垄断大周的丝线生意,且梁家握有织锦坊,司衣司,当然,他们还想染指军器监。宇文家族与梁家的联姻,表面上是梁家提携宇文家族,实际上是宇文家族给梁家兜底。宇文泰成功将梁家的生意包揽,然后转入司马家的丝线,活跃大周的丝线生意。而梁家,只能由盛转衰。
“账烂是一回事。”宇文泰摊开手,“偷工减料,操控生意,杀人灭口。梁家这些年来,缺德事还做的不少。”
“将账簿抛开。”卫昕搁下账簿,“如果要与潘顺打,那大概只能速战速决。”
“贤妻之意,正合我心。”宇文泰称赞道,“如果将丝线抛出去,换成银两,你说好吗?”
“你说的是梁家?”卫昕不解问道,“那司马家的丝线,会不会受牵连?”
“所以,我才想将张夫人请过来。”宇文泰正色说道。
卫昕与宇文泰头痛的,是开销不止的军费。北朔是个什么情形?要打,就不能拖!潘顺是个彻头彻尾的烂汉,他是受了章德皇帝的抬举。章德皇帝让他做节度使,是顺势而为,也是天意使然。窦栾就是混王八羔子,但是有章懿皇后牵制,也不能太过放肆。潘顺呢?他们家的位置,够不着官位与世家行列。前几十年,潘顺靠着溜须拍马,还有几分勇猛,让章德皇帝瞧见他。
北朔的世家是换了人,牌面是换了。但是潘顺还是屹立不倒,他有兵。他的兵马大量囤积在凉州,樊城靠近凉州,为何让宇文泰去剿匪呢?他要保存自身实力,就得通过剿匪,摸清宇文泰中央军的能力。宇文泰用他剿除不力作为借口,不给潘顺发棉衣,就是要看看哪个世家想要与他合谋?
结果显而易见。宇文泰带着中央军,将难啃的南疆拧下来了,樊城也吞下了。北朔四面楚歌,西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潘顺就彻底被动了,身份尴尬,门路较少,只能与宇文泰撕破脸。
“冬日的棉衣,军械装备。”卫昕眼神赤热,“粮食。我们一样都不能马虎。”
“秦公,夫人。”芸香行着礼,“梁夫人求见。”
“不见。”宇文泰皱着眉头,“一家子混账东西!”
“你不见。”卫昕眼神流转,“她老是赖在这,不是个办法呀。”
“那麻烦爱妻帮我见见。”宇文泰接下话头,进入房间,关上门。
“传。”卫昕端坐在位置上。
不一会儿,梁怡进入正厅。她看见卫昕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心中大概了然。梁怡面容憔悴,自然无心打扮,衣服都是选素净的颜色。
“张夫人。”梁怡行礼如仪。
“都是自家姐妹。”卫昕拉着梁怡的手,“姐姐何必这般与我客气?”
“什么姐姐妹妹。”梁怡眼神镇定,“云舒,我们还是不要这么假了。”
“照枝快言快语。”卫昕眼神妩媚,“倒省去我不少麻烦。”
“梁家的账目,想必妹妹已经看过。”梁怡直截了当,“可否高抬贵手?”
“梁怡。”卫昕说,“这样的生意,上下打点,假账烂账一大堆,还要养着锦衣坊的吏员。你们还真是吃力!”
梁怡微微低头,没有答话。
“我不是取笑你。”卫昕说,“你们梁家干这么多混账事,逾明一直帮忙。但是北朔是什么路数?潘顺是豺狼虎豹。”
“云舒。”梁怡开诚公布,“逾明这些年冷落我,旁边人见风使舵,自然不待见我。”
卫昕感觉梁怡弯弯绕绕,又绕回男女之情上,心中烦闷不已。
“但是你终归是宇文家的夫人。”卫昕正色说道,“出门在外,这个身份,总会有人给你面子的。”
“你与逾明实施的均田式政策,不也是有世家反对?”梁怡反驳道,“这均田政策有什么好?”
“屯田。”卫昕说,“只要有政策,屯田实施起来方便很多。”
“我实在搞不懂你们。”梁怡无奈地笑,“和世家作对,你们还要天下吗?”
“百姓才是天下。”卫昕说,“没有百姓,何来你们的锦衣玉食呢?你们要拿百姓消遣,四大部军马自领,就会成割据之势。一个国家,四分五裂,有什么意思?”
“哼。”梁怡说,“这个我不与你分辨。我叔父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依国法处理。”卫昕说,“梁岩的罪名我们还在商榷。”
“抄家灭门吗?”梁怡怒极反笑。
“我现在不在御史台当值。”卫昕实话实说,“三法司与校事府会共同审理,再经秦公府批阅,到时自然会有结果。”
梁怡说:“告辞了。”
“慢走。”卫昕微微欠身。
六月初八。
宝运皇帝下诏,御史台御史中丞杜文,西知推侍御史邓先以及几名监察御史,还有校事府校事,赶赴西凌建城梁家。梁家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押入金城,进御史台与校事府接受盘问。
西凌建城,梁府。
梁钊正在吩咐仆人,将几个盆放入院中,旁边是这些年建城丝绸的账册。
“你们都下去吧。”梁钊说道。
仆人自当离去。
梁钊打开箱子,将账簿打开,将他不要的页数,尽数撕毁。他打开撇火石,将页数焚烧,放入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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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子桓夫人哭着道:“这么多,你早干嘛去了?”
说完,她有扭扭捏捏地擦着眼泪。
“闭嘴。”梁钊不小心吸了烟尘,干咳几声。
“公子。”崔管家说道,“这金吾卫,御史台,校事府的人都来了。”
梁钊瘫软在地,说着:“完了!完了!”
金吾卫兵士长驱直入,进入梁府,女眷唯恐避之不及。
“梁钊听旨。”杜文大步流星,“前任大理寺卿梁岩,与北朔节度使潘顺,江州司马白叙诗三人暗通款曲,意图谋反。罪臣梁岩涉嫌反坐之罪且贿赂。现押解梁氏家眷入金城接受校事府及三法司审问。余等不得抵抗,违令者,以妨碍公事处理,斩!”
“梁钊听旨。”梁钊额头上冒着汗珠。
“搜。”韦汾吩咐兵士。
一时间,梁府上下乱作一团。女眷抱头痛哭,男人唉声叹气。金吾卫兵士与御史台吏员搜的梁府金银财宝,古玩字画,绫罗绸缎,校事府与御史台吏员分门别类,记录在册。一箱又一箱的物品送出梁府,贴上封条。
六月十二日。
金城连日雨水滂沱。卫昕整日端坐在张宅看书。
张宅,正厅。
卫昕看着这十几箱东西,面露疑色。
“云舒。”宇文泰环抱着她,“这些都是梁家的珠宝饰物,绫罗绸缎。杜文他们几个机灵鬼,直接送进秦公府。”
卫昕脸色阴晴不定,看向仆人丫鬟,说:“你们先下去吧。”
仆人丫鬟离去,顺便关上门。
“逾明。”卫昕捏着花卉折扇,“这些还是退回去吧,充入国库。万一有太后喜欢的呢?”
“太后是宇文家捧的。”宇文泰吹着茶沫,“不必烦忧。”
“太后还是有身份的。”卫昕捻弄折扇,“杜文不识规矩,怎么能把这些物品直接送入秦公府?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虽说杜文是宇文家的门人,大大咧咧抬入张宅。会有人议论的!”
宇文泰面色凝重,说:“你总是这么多规矩。有时候,女人太过贤良淑德,不是一件好事!”
“杀君马者,路旁儿也[1]。”卫昕眼神妩媚,“我们都明白。现在我的身份风波才刚平息,说话做事不能事事圆满。现在,我们抄梁家有好几百万,有些要充入国库,有些要进秦公府的账目。太后连点油水都捞不着,她会怎么想?”
卫昕借此事劝慰宇文泰,做人还是不要接受过度的赞美还有吹捧。杜文投其所好,将物品送入张宅。卫昕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宇文家族的夫人,贪图这些,她还怎么以理服人?
宇文泰暗自思虑,抄建城梁家,江州白家,以及司衣司,还有锦衣坊的账,军费不成问题。他握着这五六百万,纳入国库,肯定是为大周的生民着想,且不是很明显。
“逾明。”卫昕看见他神色有异,“在想什么呢?”
“你说得对。”宇文泰说,“我一会差人将丝绸布匹,黄金等放入国库。”
卫昕与他额头相抵。
“主公。”余白敲着门。
“进来。”宇文泰松开卫昕。
“樊城军报。”余白心急如焚,推开门。
“潘顺居然进攻樊城!樊城的守城官叶祀带领五千兵士死战三日,人毁城亡。潘顺进入樊城,两日屠杀樊城百姓接近两万,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宇文泰打开军报,“余白,速叫常康,廖画,以及秦公府幕僚来张宅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