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
巳时。
正六品携妻笼玉来到裴绛府邸。
裴绛已在府门等候多时。
著作郎是大周秘书省的著作局从五品官职,负责攥写碑志、祝文、祭文,与佐郎分配局事。裴绛是金城延寿县裴家,裴家是寒门。裴绛苦读诗书,侥幸受卢雨点拨,进了太学。裴绛提及国史,但是著作郎与史馆不同部门,编纂国史与裴绛实在没有必要的联系,且史馆临近中书省,吏员官职低微,裴绛没有必要提及国史的事情。
裴绛看见宇文泰将卫昕的母亲卞氏,接进张宅,他有个大胆的猜想,秦公宇文泰有翻案的可能。
“武库中尚署令梁鹤见过裴大人。”梁鹤行礼如仪。
笼玉微微欠身。
“青霄,不必多礼。”裴绛将梁鹤夫妇迎进府内。
正厅。
主宾坐定,婢女们为他们上茶。
“裴公。”梁鹤开诚公布,“这次我来,是得了秦公与张夫人的令。”
“哦?”裴绛眼神讶然,“是要我为秦公与张夫人做些什么吗?”
“顾分的案子,想必著作郎是知道的。”梁鹤说道。
“朝野议论纷纷。”裴绛喝着茶,“秘书省专注著作。”
“当然。”梁鹤正襟危坐,“我听闻,陛下最近看了不少经史。秦公不反对陛下读书。怕他是读了些歪书,影响陛下处事的判断。”
裴绛脑瓜子飞速运转,梁鹤提及宝运皇帝读书,看来是皇帝有心亲政。
“有秦公与青霄,还有良臣辅弼。”裴绛接下话头,“况且,秘书省专注修史,这歪书肯定是奸佞小人带进去的。”
“顾分,就是奸佞。”梁鹤直截了当,“他与陈校里应外合,迷惑陛下,想要除掉秦公。”
裴绛没有说话,看着茶沫,又吹了吹。
“叙卿兄,章懿皇后涉及毒害章德皇帝与宣景皇帝。”梁鹤眼神流转,“先帝遗诏,赐其鸩酒。太保宇文沪按照遗诏,将章懿皇后赐死。这么几年过去,章懿皇后没有碑,没有碑文,连个体面都不曾有。”
裴绛未及反应,然后眼神讶然。
“章懿皇后与顾分,都是南疆人。”裴绛试探道。
“卫炎的案子,秦公很关心。”梁鹤说,“叙卿兄,这大周是靠礼和孝,忠才能维持下去。换句话说,礼和孝,忠是不能废的。但是,章德皇帝抢夺儿媳,且章懿皇后与顾分藕断丝连,礼已经废了。至于孝嘛,宝运皇帝虽不是阴太后的亲生儿子,但是宣景皇帝既然选定他是嗣子,他就应该孝顺。”
“阴太后与秦公是辅助宝运皇帝,这忠是有的。”梁鹤说,“大周的孝却是没有了。”
裴绛终于明白梁鹤的用意,矛头指的是顾分与章懿皇后。宝运皇帝想要秘书省帮章懿皇后攥写碑文,秦公一直不同意。
为什么?
章懿皇后不是病死的,是宣景皇帝赐死的,这是皇家丑闻。这样的人,要攥写碑文,不就是打秦公的脸吗?
“秦公的意思。”裴绛说,“御史台已经确定对顾分事情的定调。”
“是。”梁鹤说,“正月初八,御史台知弹侍御史张依会宣读顾分的罪状。”
“麻烦青霄兄,与秦公说,我会见机行事的。”裴绛微微欠身。
“好。”梁鹤说。
正月初八,卯时。
宣德殿。
秦公宇文泰坐在宝运皇帝左侧,平起平坐。
“启奏陛下,秦公。”杜文向前一步,“御史台议定叛贼股份罪名。知弹侍御史张依,宣读逆贼顾分的罪状。”
“宣。”宇文泰说道。
“宣知弹侍御史张依进殿。”太监童瑾喊道。
因为是朝中大事,弹劾的官员是身居高位的前太常卿顾分。卫昕穿着朱衣,头戴法冠,站在宣德殿的左廊。[1]
“知弹侍御史张依,参见陛下,秦公。”卫昕行礼如仪。
“张依,你宣读逆贼顾分的罪状。”宇文泰说道。
“是。”卫昕说。
“顾分,原太常寺正三品太常卿,生性阴柔奸狡。御史台议定,顾分犯以下罪状:一,青龙十九年,七月初三。顾分与章懿皇后窦欢,参与谋害章德皇帝,有未央宫宫女绿雪为证。”卫昕正色说道,“二,顾分唆使陛下重用叛贼陈校,讨伐秦公,此乃忤逆,有秘密书信为证;三,顾分参与昭成观残害女道士案件,且有昭成观观主湛坤道长密信作证;四,顾分诬告知弹侍御史张依,为叛贼,即前任江州刺史卫炎的女儿卫昕,犯反坐之罪。且有宣景皇帝针对郭凯的判决为证。”
一时间,朝堂哗然。
“这章懿皇后,怎么可以立碑文?”练宥趁火打劫,“太保给足她面子,说她是病死的。陛下,您现在要为章懿皇后立碑文。这是失了孝心!”
宝运皇帝紧握拳头,碑文事情急转直下,现在顾分是真的保不住了!
他若是保了顾分,他就是不孝;他为章懿皇后攥写碑文,也是不孝。
“陛下,秦公。”裴绛向前一步,“臣有话要说。”
“著作郎请讲。”宇文泰说。
“陛下,秦公。我们著作局经过商议,鉴于章懿皇后的身后流言,我们请求陛下,不要为其攥写碑文。”裴绛说,“此外,臣认为,顾分有蒙蔽陛下的意图,使陛下陷入失误。请陛下三思。”
“顾分若是罪名确凿,就按律行刑。”宝运皇帝说。
“慢。”宇文泰抬起手,“顾分其心不公,所弹劾的人,多半是冤屈。御史台与校事府要将顾分参与弹劾的案件,重新审理,看是否残害忠良?”
宝运皇帝瞪大眼睛,宇文泰存心让他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
顾分参与的案件,多半是章德皇帝与宣景皇帝在任时的案件。一旦彻查,岂不是做儿子的,翻父亲与祖父的账?
“秦公英明。”朝臣们异口同声。
“退朝。”宇文泰说道。
“恭送秦公。”朝臣们行礼如仪。
宣德殿,偏厅。
司徒王棠六十岁左右,两鬓斑白,仪表堂堂。
“老臣叩见陛下。”王棠行礼如仪。
“起来吧。”刘冲神情不悦。
“宇文泰在朝中说一不二。”刘冲说,“你们最近看卦象,看得如何了?”
“上九:亢龙有悔。[2]”王棠脸色阴沉。
“何意?”刘冲问。
“上九:龙飞得太高,达到了极点,若再继续向上飞,可能会有灾祸或后悔之事。”王棠说。
“什么吉利不吉利?不是朕的错。”刘冲流着眼泪,“朕自继位以来,一直苦读。奈何秦公把持朝政!内宫有太后,外朝有群臣。他们都把我当作小孩子。”
刘冲擦擦眼泪。
“难道就没有办法除掉宇文泰吗?”刘冲问。
张宅,卫昕闺房。
“我们给顾分定调。”卫昕看向宇文泰,“以后我们还会牵扯出更多的案子。”
“是。”宇文泰拉着她的手,“给卫家洗刷冤屈的日子,差不多就要到了。”
“嗯。”卫昕粲然一笑,“多谢秦公。”
“陛下。”傅澈说,“宇文泰有中央军十二万人,他解放南疆还有樊城,又多了将近二十万的兵马。”
“陛下。此事要从长计议!”傅澈说。
“何不先从张依下手?”司徒王棠说。
“她是宇文泰的人。处理公事,那是个鬼才,你捉不住把柄的!”傅澈说。
“要是她的家人犯了事呢?”王棠阴阳怪气。
“是的。”刘冲点点头。
正月十六。
天气晴朗。
敦州。
张府。
张臻是张年的儿子,字信臣,是敦州平阳县的吏员。
“信臣兄。”一个人敲着门。
张臻打开门,说:“颜兄,怎么了?”
这位颜兄的名字叫作颜愈,字云惜,是敦州平阳县人。
“我有一笔买卖,告与你知。”颜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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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买卖?”张臻问道。
“最近,丝雨轩来了一匹时兴的绸缎,正要送给张夫人。”颜愈说。
“送给我姐姐吗?”张臻说,“姐姐不饰奢华,她现在是秦公的夫人。”
“诶呀。”颜愈说,“现在个个巴结你姐姐,你姐姐滴水不沾,这可是于秦公和张家不利。”
“这不是我说得算。”张臻识趣道。
“信臣兄。”颜愈说,“我们先去丝雨轩看看,这些绸缎,选两匹,就说是你的心意。”
“谁托你来的?”张臻眼神谨慎。
“诶呀。梁夫人现在禁足在府。”颜愈说,“得宠的是你姐姐。我是奉敦州刺史古琴的令。”
“我父亲是敦州司马。”张臻说,“这于理不合,回去转告古刺史。这些事情我不能参与的。”
“这......”颜愈说。
“没什么事情,你就回去吧。”张臻说。
张臻下了逐客令,韩愈只能离开张宅。
正月二十。
亥时。
兵马围着张府,兵士举着火把,彻夜不停。
张年走出府门,看着如此阵仗,心中疑惑,问:“敢问将军,为何来我府上?”
曾谙下了马,行礼如仪:“张司马,有人举报贵公子张臻,贪赃。”
“林管家,去,叫张臻出来。”张年眼神通红。
“是。”林管家进入宅院。
不一会儿,张臻出来。
“你是不是贪了什么?”张年问道。
“我贪了什么?”张臻眼神疑惑。
“张公子。”曾谙举着条文,“有人举报你收受绢布八匹。”
“这是我买的。”张臻说,“我还有益和祥的单子呢。”
“单子拿来。”曾谙说,“这是贡缎,是要送给阴太后的生辰的。”
“怎么可能?”张臻说,“我哪有这个胆子啊!明明就是我买来的。”
张臻将益和祥的单子递给曾谙。
曾谙仔细辨认,单子的签名有些许模糊。
“张公子,烦请你去军牢。”曾谙说,“你的绢布以及单子,我们会详细审查。”
“我冤枉啊!”张臻说。
“来人。”曾谙说,“将张臻捉起来,放入军牢。等秦公消息。”
正月二十一。
巳时。
秦公府,正厅。
“云舒,你的弟弟怎么回事?”舒琳不解地问,“这贪的是绢布,还是八匹,是敦州刺史古琴孝敬阴太后的。”
“母亲,此事肯定不简单。”宇文泰说。
“你向着她。”舒琳说,“我能说什么?”
“我去查。”宇文泰说。
“慢。”卫昕眼神锐利,“此事是冲着我来的。御史台去查,他毕竟是你的小舅子。岂不是秦公因爱张夫人,特地关照其弟吗?”
“不查的话,你弟弟还在军牢,那是受委屈的。”宇文泰说,“现在一叠叠奏章到御史台,弹劾你,说你行事不法。要求我撤你的职。”
“那就先吊牌。”卫昕说,“撤我的职。这样可以显示秦公的公允。”
“照枝就不会如此了!”舒琳说。
“你能不能闭嘴!”卫昕咬牙切齿,看向舒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逾明。但是,现在我出了事,下一个就是逾明。我们都没了,你一个太保的遗孀,他们会把你放在眼里吗?”
“还有,梁怡与顾分勾结,想要谋害逾明。”卫昕说,“你要诅咒你的儿子吗?”
宇文泰微微一笑。
“我,我不知道。”舒琳眼神通红,“照枝不会这么做的?”
“等他们领着我和逾明的人头,你就离死不远了!”卫昕吩咐道,“来人,将舒夫人送回房间,严加看管。”
“秦公?”侍卫看向宇文泰。
“秦公府上下事务,按照张夫人的意思来。”宇文泰说。
舒琳微微低着头,然后叹气,跟着侍卫离开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