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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行路难(三)

作者:边寻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年握住茶杯的另一只手心已经出了层薄汗,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微微颔首敛神,另一只手往她的方向探。


    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他方才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不计后果。


    两人思绪纷扰,连带着周边的气氛都不一样,当然完全是两种气氛。


    晚霞的余光落在殿外,将地板一并照得金黄,极器宗传来阵阵打铁声,有节奏的叮当作响,变成悦耳的伴奏。


    凌山强忍着笑意,趁他愣神的时候偷偷将近处的令牌重新放回自己的袋中。


    她看见对面青年的手落在她的脸上,起初先是一愣,显出几分僵硬,似乎在疑惑着什么,随后缓缓移动,确认自己什么都没摸到。


    在他感受到,她的脖颈之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被她吓个半死,姜江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心疾。


    他足足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咬牙切齿道:“凌山。”


    凌山再忍不住,坐在原地笑地前仰后合,尽力藏住的笑声又从嗓子里冒出来,动静一同夹在远处的打铁声里。


    术法消散,她笑倒在地上,散开的袖角染上灿色余光。


    没想到姜江像是不打算装了那般,迅速扑向她,试图争抢回什么,失去的理智重新回来,他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拿出来。”


    她还在装傻:“拿什么?”


    “令牌。”


    “那你要保证我的东西快这几天做出来,并且不要狗眼看人低,不要中途涨价。”


    她见计划不成,重新商量。


    他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气氛一时凝固,只剩下两人暗中各怀心事。


    眼下场面算不上美观,两人跌倒在地上,扭打之余,让凌山惊讶的是方才的整蛊后他似乎完全丢了架子。情急之余她手一滑,两人同时停下动作。


    他那看似牢固的绸布竟然轻轻一拂就掉在地上,像是一张不重要的白布滑下,一瞬间气氛变得诡异。


    凌山猝不及防地和一双绀碧色的眼睛对上视线,像是看上一颗薄丽古香的古宝石。


    原来他还生了一双桃花眼。


    但是这双漂亮的眼睛没有聚焦,也没有具象神采,像是蒙尘的记忆,被人毁坏的宝物。


    即使是这样,她还会因为这朵花停下,感叹,欣赏。


    他是天生还是后生眼盲。


    凌山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姜江迅速夺过绸布,重新系回去,转身没再看她。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将从未对人吐露的话语说出口。


    “天生眼疾。”语尽后,青年不明缘由地松了口气,那么简单的道理,不曾期望就不会失望,他又不是第一次明白。


    唯独面对她就大意了。


    不承想凌山的回答让他愣住,她没有用什么怜悯的语气,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嘲讽。


    而是以真诚到赤裸的态度,大方赞道。


    “那你还能当器修,对异火和幻冰控制如此熟练,挺厉害的嘛。”


    极器宗的异火和幻冰光是常人就难以控制,本身会攻击人,需要对方将它压制。她闻到过莫无双和钟若寻身上可都修炼到快与两者的气息相融,那是力量的味道。


    却没在他身上感受过,现在想来是用了什么法子除掉,说实话,光看外表他不像任何一个宗门的人,更像一个散修。


    霞光照进他的心尖,不明所以。


    他忘记自己回了些什么,身体下意识将等会儿改制剑与迷心铃的材料找出来,分类丢进特制的炉子里。


    凌山在旁边帮着整理,想起来点什么:“不过我方才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没有认真摸过自己的骨相,你不好奇自己长什么样子吗?”


    她看着蒙上的白布,又想起那双绀碧色的眼。


    姜江在她这里受过好几次难,只是沉默不发,下意识想回怼的话莫名堵在嘴边,只道。


    “没有意义。”


    凌山将理好的东西放下,突然道:


    “我曾经听过一个有趣的故事,傲慢的少年第一次看见湖面,爱上了水中倒影的自己,你说,倘若你能看见,你会不会成为那个少年呢?”


    “你从哪里听见的故事?”姜江放在铃铛上的手一顿,随手掀开一个盒子接着摁灭开关。


    你这辈子都猜不到。


    凌山低头整理着自己收到的东西。


    “我没有那么自恋也不再年轻了,当时只是逗你而已,美丑对我而言也没有区别,”他顿到,“我不需要知道你我的模样,就像现在我在用我的灵魂和你交流。”


    他不带语序,想到什么说什么。


    天生残缺的是他,丑陋不甚的是他,恶语伤人的是他,他假想着将自己修饰出一个透彻的灵魂,借着这个机会看着自己。


    他没等她的回答起身转离,朝反方向走去。


    他的动作熟练又流畅,一人回到房间里反复敲打的声音,没有多久迷心铃就已经快修复完成,嘴上不留情,手里又给铃铛加上一层防护。


    她将这铃铛用在了何人的身上?


    是谁又愿意把自己的血给她?


    就连她进入秘境的消息他也是前不久才得知,姜江时常感觉自己的时辰停滞不前,记忆鲜活的那段时日,是她找到自己,络绎不绝的分享。


    好像已经过去许久,只有他一人停留不动。


    外面利落悦耳的声音随着天气渐暗而逐渐停息,春风拂过石板路,凌山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重复练习藤蔓,额头起了一层薄汗。


    她注意到脚步,提前收起来,转头就看见青年走过来,她装作没看见将头转回去,故意打破。


    “那个灵魂,离我远点,我害怕我让人讨厌的气味熏到你。”这些都是他对她说过的。


    “你现在是不是又在肆意又烦人地笑着,我当时说的是血的味道不是你,我可不讨厌你。”他单手拎起铃铛面向她,语气重回高傲,好像一切什么都没发生。


    凌山笑够了才接过铃铛,仔细看了片刻,打算等会儿留点时间试一下,姜江说那把木剑特殊,是妖所铸他还要花点时间才能修复。


    凌山见他这次要在外面铸器,就没有再练习神术,她随口问道:“想不到你们宗门的弟子那么刻苦,直到现在才休息。”


    前不久外面的声音才停下,叮当响得清脆利落,她全然当作乐声,没有用屏障隔绝。


    极器宗的弟子都挺可爱的,她刚进来的时候还都和她打招呼,想到这里,凌山眉眼带笑,还有小师妹唤她魁首姐姐。


    “我那师姐每日有空就会去监督他们,”姜江摸向断掉的裂口,“剑修怎能让自己的剑断掉,剑阁那么多剑没有一把看中你?”


    钟若寻居然如此负责,她跟在久游子身边一段时间过,知道光是宗主要处理的事情就不少。


    “你懂什么,是我看不上它们,不过你知道器主动吸食人血是什么情况吗。”凌山想到袋子里的半截剑身不免头痛。


    “专挑一人还是不分人?”


    “前者。”凌山想了想,模糊内容简单交代。


    “万物皆有灵,器本身也同样,特别是那些高阶法器,你说的情况往往是法器需要足够的血,想要主动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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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问心剑想要主动认她为主?


    不过它需要的血未免也太多了吧,照这样下去恐怕她一身的血也不够。


    凌山有种爱在富裕人家的无力感。


    凌山见他接着一顿操作,根本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天暗着她就干脆铺了榻子,在软榻上看书修炼,等看倦了又开始用术法折纸。


    总归就是不闲着,也不睡觉。


    她折的纸飞机在房梁上空徘徊,被她用术法控制着一直没掉下来,偶尔还帮忙递给他所需的材料。


    窗外又下起春雨,丝丝缕缕从未关的窗边跑进来,不停打转的纸飞机被风卷去,落在窗台上。


    姜江把手中的材料凝固完,随手拿起窗台上的东西:“这是小型纸鸢?”


    凌山摇头,看向修复一半的佩剑,平日常用的剑身附上一层异样的火光,像是用了什么涂料。


    “我折的纸飞机。”


    青年没听懂也没再问,等待着炉子里的东西,两人一起听着外面的雨声,像是豆子落在竹筛上面。


    凌山躺倒在软垫上,头发顺着散落一地,近处的熔炉发出无法忽视的清香,香味忽远忽近。


    远处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紧接着外面的叮当声连带着青烟响起,纸飞机变成一个纸鸢,被凌山高高摇晃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她也越跑越快。


    青年的手拂过剑身消失的裂痕处,贪婪地想,要是他能看见点什么就好了。


    看见她曾经说过的青山湖面,看见她口中的绮丽故事,他不需要知道自己是何模样,因为他本身也没有衡量的标准。


    但他能感受到她带来的风,平静又猛烈,将站在原地的他一并吹动。


    她身上有泥土,竹叶,雪松和阳光的气息,分外杂乱。但青年依旧扬起高贵的下巴,面上没有为此动容,接下凌山递过来的令牌。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平常的交易,就像以往完成的千百次一样,她和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院里重新恢复寂静,青年坐在屋外的栈道,手上的茶水一口没动,身旁是停下的纸飞机与纸鸢。


    雨早就停了。


    极器宗又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叮。”凌山摇晃完最后一声铃响,看着眼前如约而至的人。


    路行庭睁大眼睛看着她,一瞬间感觉牙酸:“这东西不是坏了吗?怎么又是你!”


    他看见她像是看见了鬼,手中暗中运起隐蔽的魔气,面上不动声色,回到真实的魔域一趟,现在的他可不比先前。


    “你有没有见过她?”


    凌山拿出从极器宗弄来的莫无双的幻象石,空中顿时浮现出她的模样,女子眉眼冷淡,面上留有半张金白纹样面具。


    黑衣少年眯了眯眼,没有说话,手中的魔气击向铃铛,他等待间却发现没有任何变化,这鬼铃铛还升级了?!


    他等会要她好看,只是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


    凌山率先掐起响指,对面的人低下头去,变成任人宰割的傀儡模样,她示意着留影石上的画面。


    两人同时错过一幕,本该坏掉的铃铛被强大的魔气浸染,第一层防护消失,魔气让□□内置的圆珠裂开。


    无人在意的角落,铃铛的唤人术法依旧完好无损,傀儡术却灭掉光芒。


    没有一人察觉。


    路行庭抬起头看向幻影石的位置,听话道:“我前几日在魔域看见过她,大人近日很器重她,还称她为圣女。”


    黑衣少年忍不住靠近凌山,被她控制的记忆烙印在骨子里:“主人,你还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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