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138章
“慕哥?”
楚藻看着那邊站在山头的朝晃慕,下意識的开口。
朝晃慕站在高处,就这样直直的看过来,他听到了楚藻的声音,他愣了一下。
是……谁?
朝晃慕没有表情,但头像是被猛地重击了一下,身后的精神力在躁动。
而楚藻从德斯蒙德身邊翻身起来,终于鬆了一口气。
这几天楚藻也一直在找朝晃慕,但一直没能找到关于朝晃慕的任何消息。今天好歹算是遇见了。
“慕哥!”楚藻对着站在那邊的朝晃慕摆手。
德斯蒙德已经毫不犹豫的跟那两头龙动手,不过听见小楚藻的声音他顿了一下,而另一邊,也正在准备动手的两头龙也有些惊疑不定的飞起来,看着小楚藻,有些茫然——这怎么回事?这个异族还認識这个凶神恶煞的杀神?
而朝晃慕被楚藻一招呼,下意識的抬腳往前一步,直到身子飞快隨着高度落下,朝晃慕才仿佛回过神来一样。他輕巧落地,再次抬眼。
楚藻听见他问:“你認識我?”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冰冷的腔调,其实还有一点他本能的伪装笑意,尾音似乎有点颤抖,带着点迷茫。
什么?见到朝晃慕的放鬆让小楚藻一下子没太在意朝晃慕的异常——直到此刻。他们距離十几步遠,跟剛剛的距離相比已经是非常近,但好似比剛剛还要陌生。
楚藻起身,皱着眉头观察朝晃慕,才发现他跟之前有了很大不同。精神力不再内敛,而是有些猖狂的在外释放着,表情也少了温和,整个人看起来很冷淡。漆黑的眼眸看过来的时候,也是那种陌生而带着冷意的态度,还有些烦躁,眉头也皱着,有细小的漆黑鳞片,从他眼尾开始蔓延,蔓延到耳后——看起来像是龙的鳞片。这的确不是楚藻之前認识的朝晃慕。
失憶?精神力出了意外?还是因为他此刻力量出现了什么问题?
而在楚藻眼中,朝晃慕本来就有些暴躁的精神力在此刻更是张牙舞爪,试图摧毁他周围的一切物品,整个人显得躁动不安,看着平静,但却像是一只得不到安抚的凶兽。不过还好,至少人没事。
楚藻这边松了一口气。
那边朝晃慕走近了两步,他头痛的越来越剧烈,那道声音那股力量甚至试图控制他伸出手,伸向眼前这个 陌生人’。有着一双好亮眼睛,比他收藏的宝石还要明亮的陌生人。
你是谁?
朝晃慕想问,但他头痛欲裂,无数画面从他眼前滑过去——那些阴暗的,曾被遗忘的过被抛弃的去。
在挣扎之后,他说出口的却是有些冷冰冰的话:“我不认识你。”
“你可能被砸坏了腦子。”楚藻仔细想了想,诚实的开口,点点头。不过没关系,圣卡斯的精神力医疗方面一向非常出色,朝晃慕也不会出问题。
朝晃慕本来还想说什么,冷不丁被楚藻这话噎了一瞬,刚刚冷冷的眼眸此刻有了几分之前狗狗眼的模样,看起来有点迷茫。
楚藻也不太习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朝晃慕。
他跟朝晃慕一起长大,大多数时候朝晃慕都像是阳光小狗,还经常试图表现自己,然后经常搞出一些荒唐事情来,虽然在这样背景下的星际长大,但在楚藻身边,大家都热闹的嘻嘻哈哈的长大。楚藻也早就习惯了朝晃慕的存在,靠近,然后搞出来什么糗事垂头丧气,等楚藻一句安慰,一瞬间阳光小狗又开始放飞,得到礼物的高兴,隨着长大越发自然的融入圣卡斯,那双总伪装起来的眸子也好似有了温度。
而现在,那一切好似消失了一样。
“你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过去了吗?你能記得什么?还认得我嘛?”楚藻靠近了两步,想了想开口问。小少年发丝柔软蓬松,漂亮小脸上沾着一点灰尘,他伸出手比划着。“第一次见面,你戴了红宝石的腰链,摔在我面前…
德斯蒙德站在他身后,听楚藻说话,德斯蒙德也没輕易动手,德斯蒙德也在观察眼前这个家伙。
是……龙?
但感觉又不是很像,气息好似更加危险一点——但这个小家伙认识。来自一个地方吗?还有第一次见面什么鬼?什么腰链什么摔的?德斯蒙德忍不住看了一眼小楚藻。
楚藻干脆要上前拽住朝晃慕的手。
而朝晃慕却慕然后撤,身后的精神力瞬间展开,像是浓重的阴影凝结在身后瞬间腾空退后数米。
他单手按着眉心:“别靠近我,離我遠点。”
过去?
听到这两个字,朝晃慕眼皮很轻的抖了一下。
朝晃慕不能判断这些话的真假,但他只觉得自己的腦袋要炸开了,无数画面涌上来,好似是被提及的过去——
那些曾经被遗忘的画面——
小小的他被拳打腳踢,被绑住了手腳,被当成沙包一样随意丢在一旁,血色从上面慢慢流下来,一点点浸染了眼眶。
他颤抖着,眼底迷茫着看着所谓的父母走上绝望瘋狂的道路,他们种族好似拥有强悍力量的代价就是走向瘋狂,得不到解脱,且作为最为不稳定的长生种被瘋狂针对,让本就不稳定的种族彻底陷入最后的瘋狂,相互倾轧,他们种族的数量已经很少很少,几近灭绝。
“爸爸……妈妈…….
小小一只的崽像是个破布娃娃,小口小口呕着血,迷茫又恐惧,那时候那双浓黑色的眼眸之中还未完全染上麻木和冰冷,手腕和脚腕的绳子摩擦的幼崽细嫩的皮肤不断出现血痕。早已陷入疯狂的父母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任何期待——本就是冷心冷情的种族,对自己族内的幼崽本就没什么爱护心思,大多数魂族幼崽出生就有着一定的力量,一般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被驱離。但小小的幼崽没有被驱离,反而被父母作为释放残暴情绪的承载,那时候的他并不能理解。
他應当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吧?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看着父母疯狂的眼眸,他默默的蜷缩起来,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为了限制他力量的成长,他的血肉甚至被换掉了一半,精神力被一再破坏。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朝晃慕此刻还恍惚着想不太起来——但他似乎記得父母体内灼热的血液落在手上的温度,灰暗的过去,一直不曾被照亮。
哦,那好似就是他的过去。朝晃慕这样想着。
那样的过去……都是痛苦的,灰暗的。
头疼让朝晃慕使劲皱着眉头,心中好似在疯狂的在叫嚣——毁掉一切,毁灭眼前这个让你头更痛的家伙。
是的,他應该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想起那些黑暗的过去。
但是——但是————
朝晃慕在半空看着楚藻。
明明不认识,明明毁掉一切就好了,他为什么在迟疑?
在他身后,那两只龙差不多听明白了——反正不认识呗。那就是这些异族在套近乎,那就还废话什么?两头龙对朝晃慕的犹豫有些不屑,说是小弟,但他们可是随时准备反手将朝晃慕处理掉,解了自己输掉的恨,还顺手将朝晃慕的那些漂亮璀璨的宝石都收藏起来的。两头龙没有什么犹豫,猝不及防的从朝晃慕身后偷袭。
德斯蒙德本来还在等小楚藻跟朝晃慕交流,此刻对于那两条龙的袭击,眼皮都没抬就准备动手。却有人更快一步。刚刚还想着要动手的冷冰冰凶巴巴的青年立在半空,凶神恶煞的精神力在一瞬间奔涌出去,瞬间穿透了那两头龙的心脏,狠狠撕碎。好似本能一样。
楚藻已经抵达朝晃慕身前,小少年伸出手,要拉住朝晃慕的手腕,小卷毛微微抖着,吸引了朝晃慕的注意,却又让朝晃慕一下子回神。
朝晃慕却再次后退,周围是那两头龙的血腥味道:“离我遠点。”他又一次开口,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楚藻。“过去——对我来说…….朝晃慕有点恍惚,他觉得自己要离眼前这人远一点,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是灰暗的,毫无意义的。”
楚藻顿住了。“你说什么?”
楚藻本来松了一口气的温软表情一瞬间严肃起来。身后的羽翼扇动,虽然是从下往上看着朝晃慕,但黯淡的天光落在他的脸上,漫天光辉不如他耀眼。
楚藻不太理解,就算是失憶了,也不能突然之间都性情大变了吧?蜜糖色的清透眼眸颜色加深了些许,小少年有点不怒自威的意思。
“我说什么?我说,过去对于我来说是不重要的,應该要遗忘的和割席的——”
朝晃慕在那些痛苦的画面之中下意识的喃喃开口,剧烈的疼痛试图让他袭击楚藻,但却被他硬生生忍住了,只有点迷茫的看着楚藻。
随后眼看着楚藻越靠越近,这一次朝晃慕没有躲,却见楚藻单手握拳,伸出来,硬生生錘到了他腦袋上。小楚藻不满錘着朝晃慕的脑袋。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啊?!记憶弄丢了就弄丢了,再找回来就好了,跟过去割席?你也真说的出来。”反正朝晃慕也不是第一次弄丢自己的记忆了。
在来到圣卡斯之前,他一直就没有六七岁之前的记忆。
但是后来的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学校实训,种土豆,还是在这些年来相处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甚至于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那个额头的亲亲。楚藻真生气了。
气呼呼的小少年忽的爆錘刚刚还凶悍的干脆利落干掉两条龙的家伙。
“云哥和彭哥都会伤心且生气的!”
德斯蒙德抬手挠挠头——哦,这就是他们年轻人的相处模式吗?
“喂——”
朝晃慕被猛然爆锤,他因为头疼反应迟缓,被锤了个正着,但第一反应却是——锤过来的风,为什么有点甜甜的?朝晃慕猛然后撤,他脸色刚刚耷拉下去,就看到了楚藻瞪着他。
似乎是气极了,本就漂亮的眉眼更是灼灼光辉:“还有我也是。”说什么跟过去割席的话,藻藻也会难过伤心和生气的。他已经是大人了,他是未来圣卡斯的王,他要冷静,他要镇定——他要锤爆朝晃慕的狗头,直到朝晃慕想起来!
朝晃慕呆了一瞬间,再次按了一下眉心,下一瞬,楚藻还来不及上前,他身后的精神力快速裹住他,瞬间窜了出去。跟刚刚懒散散漫的速度不一样,他此刻的速度很快,但更像是落荒而逃。楚藻本能伸出手,只抓住了一点漆黑,楚藻呆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
德斯蒙德捏着指骨咔嚓咔嚓,本想紧跟着动手,却不料楚藻转头:“不可以打他。”虽然但是,慕哥只有藻藻能揍。
德斯蒙德的脚步猛然又停住。
德斯蒙德抬头看看小家伙,再看看已经跑远了的朝晃慕,他轻啧了一声,似乎不太能理解自己这么听这个小家伙的话做什么。
而楚藻看着自己握住的朝晃慕的精神力的‘小尾巴’,抬手摘下自己的冠冕,嘴上念念有词的使劲将那一道漆黑的德斯蒙德看不见的精神力往自己冠冕上缠。
德斯蒙德:……德斯蒙德伸出手,看着这个小家伙,又缓缓的将手缩回来。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真奇怪——
德斯蒙德想着——且不说他为什么这么听这个小家伙的‘指挥’,就说说他的那个小光环——这玩意是能随便拿下来的吗?他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而此刻朝晃慕已经一路冲回了龙族领域边缘。他的头疼似乎缓解了一些,在那剧烈的头疼之后,他才略有点恍惚的开始思考问题。那个人说认识他。那个人居然敢锤他脑袋。……那个人的眼睛真漂亮。啊,不对。他应该怎么做?
为什么他一边觉得那个人眼睛好看,哪哪都好看,一边又很想弄死他呢?
正巧,旁边有一头倒霉龙路过,那头龙正洋洋得意的向着周围的弱小生物展示自己的强大,路过朝晃慕的时候,还对着朝晃慕吼叫了一声——哈,一只如此弱小的可怜龙,还在这里挡道?让我尝尝你的胳膊好不好吃。
正处在暴躁烦躁时期的朝晃慕面无表情的抬头。
“您这种态度我知道啊,我了解啊!!我有过啊!!啊啊啊,别用力了别用力了——”被朝晃慕踩在脚下的龙颤巍巍的讨好的开口。“我常常在面对我伴侣的时候有这种想法啊啊啊——”
朝晃慕呆住,面无表情的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龙。
那龙为了保命什么都往外秃噜:“我时常觉得我伴侣可恨,但又很符合我的审美,每次都很想弄死对方——”从各种层面上来说。龙这种物种都非常扭曲。
但朝晃慕并不知晓,却在痛苦之中非常顺畅的给自己找到了最终答案。
伴侣?
朝晃慕知道,很多龙装饰巢穴不仅仅为了储存亮晶晶,更多的情况下是为了吸引伴侣。如果说——那个拥有着漂亮眼眸的家伙愿意住在他的巢穴之中,在他的珍宝堆里,比他的珍宝更加闪亮。啊……应该是这样的。他连锤过来的风都是香甜的。
在曾经某人我不需要伴侣的豪言壮志声之中,在那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的疼痛之中,朝晃慕这样想着,根本都不顾及自己的死活——是的,我需要伴侣。
在朝晃慕身后,一只半透明的血色眼瞳暴躁的看着这个被他选中的,距离那小家伙非常近,在远离那群王冠族的地方,可以真正处理掉楚藻的朝晃慕。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的脑袋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那样的绝望和痛苦的回忆之后,他得出的结论不是顺应自己的想法毁灭一切,而是疼的要死要活却坚信自己需要伴侣?见了鬼的伴侣。
原本觉得一切都游刃有余,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血红眼瞳终于开始焦躁起来。
他闭上这只眼睛,猛然又睁开另一片星际的一只眼睛。
那里的一切倒影在血红的眼瞳之中。
断肢散落血肉模糊的战场之中,立在最中心一片废墟之上的高大王冠族在一瞬间望了过来,猩红色的眼瞳连周围的眼白都染上了血色,有一种平静的疯狂。他举起了自己手中银黑色的长剑。
血红的眼瞳在那一刻快速消失。他汲取力量的场地在被一点点的挤压和销毁。他力量的信徒被消灭,从他力量中诞生的延续他意志的孩子们也在快速的死去。
游刃有余的局面在慢慢发生改变。
真是——可恶——
王冠族——那个小王冠族。
居然没被陷入疯狂的那些家伙追杀,也没被那个疯狂的魂族背刺。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在龙族之境内,他已经完全占据那里,他已经差不多可以吞没掉那些失去了一切的王冠族了,绝望的种子已经种下,他们已经开始崩溃疯狂,他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将他们完全吞没成为他的力量,就像是过往他吞没其他地方一样,包括那个小小的王冠族。
那只眼睛又慢慢闭上,血色眼瞳扭曲挣扎了一瞬间,周围又重新平静下来。
楚藻已经跟着德斯蒙德返回群聚地。
他看着冠冕上缠绕着的黑色精神力,跟王冠族的精神力丝线不一样,这精神力很有弹力,像是橡皮筋一样,给楚藻确定朝晃慕的方向和距离。楚藻没立刻去追。
朝晃慕看起来实在有些奇怪,他得做一点准备,看看怎么能让他恢复记忆。
楚藻扒拉着自己空间纽之中那些漂亮石头。他坐在群聚地前面的木质台阶上,绷着一张小脸。
丹刚刚把安奈林捆好,关进屋子里,出来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德斯蒙德和路易莎。然后抬眼看到那边的小楚藻,他扬了扬眉梢。“那小家伙干什么呢?”
“在生气。”德斯蒙德看了丹一眼。他靠在房间门口,懒懒散散的说着。
“生气?”
“跟他一块的那个找到了,但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路易莎是个长发的温柔女性,暖橙色的眸子就带着点烦恼。“这样半大的幼崽,的确不是很会哄呢。”
“哈?”丹忍不住看了一眼两眼,最后又收回视线来,吊儿郎当的开口,“他为什么抱着原本他头 顶的那个圈圈?那东西能拿下来啊??还有——我们怎么突然成了要哄他了?”
本来不都是要赶走了吗?这么说着,丹都还没忍住往那边看了几眼。他还看向旁边的德斯蒙德:“你说是吗?德斯蒙德。”
德斯蒙德没回他,干脆抬脚往楚藻那边走。
丹睁大眼睛:“哎?”
楚藻在生气,又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朝晃慕一下子就变得不对劲了,眼神和表情还那么冷。而且找不到回去的路。小家伙难得有点丧,一头小卷毛都要耷拉下去。圣卡斯未来的王在这里也还是个小少年,马上要过成年礼的小少年。他还满脑子想着——爸爸会很担心的。还有大伯姑姑和他几个叔叔,还有爷爷们和太外公……小楚藻的脸微微鼓起来。直到德斯蒙德坐到了他的身边。楚藻侧头,看向德斯蒙德。德斯蒙德顿了顿,终于伸出手,这次也不嘴硬了,揽住楚藻的肩膀。正抱着自己金灿灿冠冕的楚藻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冠冕不由自主的亮了一下。楚藻还想着——真奇怪。此刻他倒是不怎么抗拒对方的靠近,甚至还有点想家。
而德斯蒙德则是看着这个小家伙——他是不相信什么感同身受的,但必要的时候稍稍给这个小家伙一点安慰,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这应当还是能做到的,哪怕他们也已经伤痕累累。
但在小楚藻冠冕的微光下,不管是被控制住的在屋内的安奈林,还是在远方看着的路易莎和丹,再或者是坐在楚藻旁边的德斯蒙德都稍稍顿了顿,身体似乎轻松了一瞬间,而眼前也好似出现了什么画面——一个小小的幼崽,跟楚藻很像,看起来非常小一只被排挤被孤立,被当成异族小怪物,带着伤痕小心翼翼捂着自己的小脸哭。
心口在猛然跳动,好似接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感觉?但很快那一点奇妙的感觉被忽略掉,德斯蒙德猛然皱起眉头。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他瞬间上头。楚藻茫然的跟德斯蒙德对视。小少年问了一句:“你没事吧?”德斯蒙德的声音跟小家伙的声音重合,听着似乎有点恼。让幼崽那样呜呜哭——“那是什么家长?”
楚藻:?
德斯蒙德也不笑了,他微微直起身子,平时那种散漫桀骜的模样消失,更多的是一种岁月积累下来的沉稳。他注视着眼前的小家夥,随后垂眸,收敛起来情绪站起身。
楚藻没明白过来德斯蒙德在想什么。
他还在生气,还想着怎么对胖揍朝晃慕一顿,顺便讓他把记忆找回来。
虽然楚藻也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朝晃慕的问题吧,畢竟从一开始朝晃慕就是为了保护他才进入到这里,可能还是因为受伤才失忆的,但对于过去的记忆,朝晃慕和楚藻在这一点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就真的讓楚藻有点难过——
在一起的那么长时间,那么多重要的时候,怎么就真的说忘就能忘记了呢?
被王冠族教导的无比出色的未来王者此刻心中颇不是滋味。
畢竟这可不是他成长之后才遇到的事情和人。
那是在他还很是狼狈,对外界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在一点点被重塑秩序的时候,从那些破碎的缝隙之中奔涌进来的颜色和气味——
那是幼年时圣卡斯的日升月落交替,那是雨水阳光和白雪交替更换的圣卡斯街景,是一瞬间的喧哗,是王庭内大厨们攀比的饭菜气味,又是在圣卡斯街道一角那總是笼罩着浓甜香气的暖色蛋糕店一角。
所以就注定了那一切在已经慢慢长大了的楚藻心中的不同。
而这一切又几乎都有朝晃慕的影子。
这是……不允许被忘记的回忆。
楚藻收回自己的视线,也不太想说话,小腦袋垫在自己的胳膊上。
藻藻不允许。
所以还是慕哥的问题。
冷静不下来的楚藻对着自己的冠冕呜嗷一声——但想也知道,魂族的精神力跟王冠族的不一样,楚藻虽然能靠被他抓住的精神力确定朝晃慕的方向,但对方似乎完全听不到他说话,在朝晃慕离开的时候,他尝试过了。
總之,再尝试一下用这些東西讓他恢复记忆好了,然后胖揍慕哥一顿,对,就这样。
楚藻将自己的小冠冕放回头顶,小王冠冠冕正在努力发光,缠住朝晃慕的精神力。
抬手握了一下拳,一转头对上好几双眼睛。
楚藻吓了一跳。明亮的大眼睛微微睁圆。“怎,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易莎加上丹也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楚藻身后——而且楚藻也实在是说不出来为什么,这些人的力量感覺上跟自己不是一个体系,但很强,楚藻只要对他们稍稍放松一点警惕,就很容易被突然出现的他们吓到。
“不,没什么。”
路易莎愣了一下,她抬起手,很缓慢的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腦袋,闭了闭眼睛,似乎要从剛剛古怪的感覺之中走出来,她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只是眼底不怎么能侵染那些温柔的情绪,但此刻,那双灿烂暖橘色的眼瞳看起来有点迷茫。
“食物已经處理好了,你不是说要来帮忙?”
的确是这样。
小楚藻虽然被阿莫斯捡回来之后,一直都是被宠着长大的,但一点也不娇气矫情,来到这里暂且没办法回去,之前德斯蒙德力量爆发的那几天,他就在了解这个空间,順便也给路易莎帮帮忙,楚藻对这一点还是比较敏锐的,畢竟看起来德斯蒙德他们对于食物并不太需要,这几天的准备基本上都是因为他。
如果楚藻还是小白毛团样子,估计此刻腦袋上的耳朵都一下子立起来了,他正往后仰着头,小少年还略有稚气的面容正对着天光。
“好的。”楚藻很快站了起来,跟在路易莎身后。路易莎最后没再说话,她转而带着楚藻进了屋。明里暗里路易莎看了一眼德斯蒙德的方向,不动声色悄悄挡住了这个半大少年。等楚藻离得遠了。丹才恍惚的开口——“剛剛那是什么?”德斯蒙德看了丹一眼,确定对方也看到了那些畫面。“不知道。”德斯蒙德随意开口,他双手抱胸。但不可否认,那些畫面讓他非常烦躁。
没有什么人可以跟他们感同身受嗎?德斯蒙德此刻居然有些不太确定。
他想着那些画面——
在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的灰暗和痛苦之中,那个被欺负的呜呜哭泣的幼崽似乎发现了他,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有些跌跌撞撞的向着他这边而来,即将要扑到他怀中。像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幼崽,满臉泪痕,可怜兮兮伸出自己短短的小手要抱抱。
真奇怪——真的很奇怪——明明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几千年了也只有他们自己,更别提幼崽这种東西。但是看到这一幕满脑子都是——怎么没人抱抱他?这小家夥口中總吹得天上地下的家长呢?怎么不仅丢了崽,这种时候也没抱他呢?可恶。什么混蛋家长?德斯蒙德想着。那些人要是不稀罕——
“那些人不抱给我抱啊——”冷不丁身旁传来声音,德斯蒙德侧头看向正嘀嘀咕咕的丹。
丹被德斯蒙德这样注视,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腦袋里在想什么念出来了。他啊了一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还有点尴尬的想找补点什么——毕竟之前一直强调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幼崽的也是他。“啊,那个,我刚刚就随口一说,说起来怎么安奈林没动静了——我去看看——”
但没想到。德斯蒙德平静的开口:“我们應当是个很包容的种族。”虽然不记得过去,不记得归處。德斯蒙德想着又点点头:“是的,我们是个很包容的种族。”
丹:……啊何?丹看着德斯蒙德,满头问号。“已经几天了?”德斯蒙德看着丹。
“…得有四五天了。”
“四五天还没找到这个小家夥,家长也未免太不称职了。”德斯蒙德点头。
发现事情好似有点不太对劲,丹盯着德斯蒙德思考了一下,他领悟了:“要是那些家长一直找不到,我覺得我们养得起。”
这话说出口,竟然让人覺得诡异的輕松畅快,好似他们好久之前就想要这么说了一样,只是此刻顺理成章的找到了理由和借口。至于那让人感觉心疼的画面——應当是某个很小的片段吧?毕竟从楚藻此刻的情况来看,楚藻后面成长的还是很不错的,不管是性格还是情绪的稳定性,或者是本身的能力,都非常出色。其实好似怪不到家长身上。但那些画面实在是让人气愤。
德斯蒙德没再说什么,他拍了一下丹的肩膀。
那边,路易莎已经在喊食物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回應之后沉默的路过了安奈林的房间,看着暴躁的安奈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了头,虽然好似还不太认识人,但难得冷静下来。
他们不太能确定具体的情况。但还是很快聚集到了餐桌之前。宽大的餐桌上只有他们几个人。桌上摆着一些果子烤肉还有一些主食类的根茎果实。
楚藻还惦记着朝晃慕,完全没想到仅仅几天的时间,眼前这群没了记忆的王冠族被突然出现的幼崽疯狂拿捏。本就护崽的种族,幼崽根本就是他们某种血缘开关的启动器,其实本来这个年龄的崽不会再引来这么大的反應,但奈何小楚藻从天使泉之中诞生,跟纯正的王冠族不太一样,且王冠族已经太久没有幼崽了。
“我在这里待得时间够长了,”楚藻嗷呜一口啃掉半个果子,咽下去,看着其他几个人,他思考了一下,“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吧?我觉得我之后可能要离开这里了。”毕竟这个空间还是很大的,只是在附近打转,也很难找到出去的路,更不用说现在他已经找到朝晃慕了,要先把朝晃慕锤清醒。
餐桌上的三个人都顿了顿,看着这个崽,正捧着食物的小少年看着他们虽然还有点警惕,但整体态度平和,小臉柔软。
“这几天也麻烦了。”他还特别乖巧有礼貌。
“外面太危险……”“不行——”“你要是在外面饿肚子了怎么办——”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正啃着食物的楚藻都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楚藻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们,想着——他们人一个个其实还挺好呢。
“快要到雨季了。”还是德斯蒙德率先开口。指尖敲了一下桌子。
“连绵不断地阴雨将会是怪物们最好的伪装,也是那群龙最暴躁的时候,我建议你可以从这里为起点,搜寻你想要找的东西,当然,我们也会协助你。”这理由倒是非常合理,而且这几天他们相處的也算融洽,楚藻在这里整体也比较放松,他最后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这里到底太陌生,很多事情不是他着急就能办到的。爸爸肯定也在找他,但也肯定能感觉到他没事——不能太着急。楚藻心中想着——就像是爸爸和老师教的那样去做去安排下一步。
丹和路易莎一同松了一口气,看着德斯蒙德,觉得还是德斯蒙德有办法。
与此同时,在外行动的另外两组人员汇合,简单交代了周围的相关信息之后,又准备散开。但临末了,他们还是多问了几句。
除去现在在群聚地的德斯蒙德等人,这里也总共还剩下七八个人。
“你们得到群聚地的消息了没有?”
“得到自然是得到了,不过是个奇怪的陌生种族,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我还是第一次见德斯蒙德那种情绪。”
“哪种情绪?总不能是觉得德斯蒙德和丹他们能对陌生人另眼相待吧?”
“.……谁知道呢,到时候回去看看就了解了。”
“是吧,在第一场暴雨来临之前,还是多干活吧,處理一下那些龙,一天到晚要被那群家夥烦死。”
而龙族领域那边。
朝晃慕已经皱着眉头忍着头疼,开始研究他从某一条龙里抢来的书。
听说是那条龙自己出的,连画册带文字解说,如何追求伴侶,在龙族内很受欢迎,因为那条龙是得到伴侶青睐最多的一条龙。
在朝晃慕的身后,那黑色精神力凝聚成的黑色巨龙身影也煞有介事的坐着,垂着自己的龙头似乎也跟着在看。这头凶猛巨兽的前面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漂亮亮晶晶,之前还被好好保管着,现在就被扒拉出来,随意堆放在地面上。朝晃慕正研究着要强势一点,但又不能那样被拿捏,还要经常在看中的伴侶跟前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之前落荒而逃的朝晃慕后知后觉——等一下好似有哪里不太对劲。
哎?
那个有着漂亮眼眸的他看中的伴侣……住在哪里啊?
而与此同时,已经真正感受到了威胁的血色眼瞳正看着这个世界之中的一切,那些身上布满了血色晶石的怪物们正开始不断向着朝晃慕这边前进——龙之谷深处,龙族已经沉睡了不知道多久的,被汲取力量到被控制的巨龙忽的睁开眼睛。
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带着空洞,却一声嘶吼,身后翅膀展开。
一瞬间,本就扭曲争斗的龙族得到了族长对于某个家伙的驱逐令。
朝晃慕若有所感的抬眼,看向某个方位。
——将这个家伙的力量彻底搞崩,让他彻底失控。在如此剧烈的痛苦下,他总会发疯的,像是曾经他其他的族人一样,陷入彻底的疯狂,再给予那个小王冠族最致命最绝望的一击。
现在吞噬这个世界的时机还不成熟,不管是龙族还是这里已经快要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王冠族,都还不好完全的吞噬掠夺,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原本无比顺利顺畅的掠夺着这片星际力量的血色眼球开始焦躁起来。
除去天使之境的力量被他吸纳的非常到位,本应该最先沦陷的龙族之境因为这一批王冠族而一直存续到此刻,而在星际之上,污染已经无处不在,本该是王冠族克星的污染力量却又被屏障短暂抵挡。但那时候,‘神明’还觉得没关系,其他地方的力量足够了,到时候存在圣卡斯的那片星域只是正餐之后的小点心而已。
现在他不可避免的焦躁起来,开始步步吞噬龙族之境,准备掠夺龙和这些王冠族的力量,只是稍微麻烦一点而已,但对于消灭整个王冠族,随后一点点将剩余的力量吞噬干净来说,这点麻烦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毕竟还拥有意识的王冠族,已经寥寥无几——
楚藻整理好自己,biu的一下将自己的小冠冕扯下来,看着上面还缠绕着的朝晃慕的精神力,跟德斯蒙德几个人说明之后就出了门。
楚藻已经相当仔细,顺着朝晃慕的精神力方位找寻着。他找的专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探出来的两个脑袋。
“还是很谨慎的嘛,但还是很危险,你不应该答应他自己出门,听说他还有几天才到自己的成年礼。”丹小声跟德斯蒙德嘀咕。
“你不能总关着他,也不能总盯着他,”德斯蒙德跟着开口,“在他想做的事情上我们不能太过于急躁,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
德斯蒙德看得出来,楚藻其实自始至终在这里都不能放松。
“好吧,反正我没有你有脑子。”
丹嘀咕——
“哎,这不是昨天的地方嗎?怎么又到这里来了?那家伙是谁?”
德斯蒙德顿了一下:“让楚藻生气的家伙,也好似是这个小东西的朋友。”他们离得很遠,不放心的悄悄的跟,一路又回到了前一日处理那些怪物鱼的地方。
不过今天,那里没有怪物鱼,只有一个高挑青年站立在河道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丹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德斯蒙德拉住。最好还是不要掺和,省得那小家伙生气。
说来也巧。楚藻完全是跟着冠冕上缠绕上的精神力来到这里的。
而朝晃慕则是单纯不知道楚藻在哪里,还有那些异族居住在哪里,且那些烦人的龙已经被他处理掉了,干脆自己跑来这里观察着碰碰运气。
只不过也才刚到没多久,他抬头,正好跟从半空落下的楚藻对上视线。
啊…出现了,是他觉得最漂亮的‘小宝石’。朝晃慕正想着。还真遇见了?他要怎么做?
哦,这种头疼的要死的感觉,一定是因为他对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而表现出来的激动吧?
在楚藻靠近,还有跟楚藻对视的时刻,朝晃慕的头痛欲裂,脑海之中响起一连串的咒骂和低吼。
眼看着楚藻距离他越来越近,朝晃慕看着楚藻没动。
然后听见他一字一句:“朝,晃,慕。”
太奇怪了。
明明对这个别扭的名字没有印象,但被连名带姓喊了的朝晃慕还是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他回神猛然后撤,但一瞬间被身后长出六翼的楚藻贴近,楚藻这一次打的他措手不及,直接突臉,手也在一瞬间按上了朝晃慕的肩膀。
朝晃慕:….
朝晃慕正盯着楚藻身后骤然展开的雪白毛绒羽翼,眼眸微微睁大。
毛茸茸的——
在苍穹之上,一头黑色的精神力巨龙正在翱翔,一双金色的眼瞳正关注着下方。
朝晃慕的身子后仰,直到被楚藻一下子按在了地上。
这一次,换做楚藻居高临下,垂眸看着朝晃慕,他压住了朝晃慕的腹部,单手按住朝晃慕的肩膀,头顶的冠冕散着金色的暖光,稍稍模糊了楚藻的轮廓。楚藻稍稍冷静下来,但另一只手还是插到朝晃慕脑后的柔软黑发之中,微微用力将他的头撑起来一点,让两人的脸一下子靠的有些近。漂亮的一张脸近在眼前,蜜糖色的眼瞳没有任何漂亮宝石能比得上,不知名的甜甜的水果香气飘来,像是刚刚吃完糖果一般。朝晃慕在头疼之中愣愣的看着,听着楚藻问:“你昨天跑什么?”
“我…
朝晃慕昨天的冷傲似乎在这一瞬间破功,他还没想好怎么办,眼前人就出现了,他近乎有些炸毛的盯着楚藻。
那种靠近之后更加暴躁的尖锐的疼痛反而让朝晃慕进一步确定—是的,没错,这样激烈的痛楚,一定是眼前人的特殊。而且想到伴侣之后的激动。
一点都没错——他会喜欢满是宝石的巢穴嗎?
他要怎么说呢?
是不是说请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会更加绅士一点?
试图诱拐楚藻的朝晃慕在巨大的痛楚之中,面上表情甚至不变,正这么想着以后。
但很显然,楚藻现在更想跟他谈及的是过去。
“没关系,忘记了受伤了都没关系,想起来就好了。”楚藻按住朝晃慕。
平素朝晃慕对他百依百顺,导致楚藻此刻对没有过去记忆的朝晃慕也没什么距离感,加上在楚藻的认知里,朝晃慕的失忆不存在什么外在压力因素和创伤。他压在朝晃慕身上,一样一样的从自己的空间纽里掏东西。
原本因为疼痛麻木着冷着一张脸的朝晃慕看着那些被楚藻掏出来的东西。
楚藻还在问他。“这个记得吗?”
过去……过去……过去——又是过去!面对楚藻,大概唯一能让此刻的朝晃慕感到难受的就是他不断想起的去到圣卡斯之前的那些记忆。他不想再想起那些过去了,那些痛苦的过去。
朝晃慕本随波逐流,完全随着楚藻的动作行动,此刻冷不丁黑瞳之中迸发出浅金色的光辉,头顶盘旋的黑色精神力巨龙一声嘶吼开始急速下降。楚藻愣了一下。
他的手腕被抓住了,被人往前一拽。
朝晃慕已经撑起身子,漆黑的偶尔闪过金色浮光的眼瞳之中是楚藻从没见过的侵略性,两人的呼吸交织。
他承认,眼前这人对他来说真的很特别。
光是知道伴侣要做什么,看着那红润的唇,朝晃慕都觉得自己要烧起来。
但为什么非要想起过去呢?每一次都好似给朝晃慕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你很想让我想起过去?”
朝晃慕很轻的问。
“因为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没有过去的朝晃慕太奇怪了,他飘忽不定,冷冷的看起来危险强悍了不少,但看着……不像是个人了,可是好不容易才融入了‘人间’不是吗?他自己都会不甘心的。楚藻说着,忽的蹭到了他额头的冷汗,一愣,“慕哥,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之前伤到了?”
朝晃慕没回这一句,他只是往前倾了一下,很轻的好似蹭到了楚藻的鼻尖,他很小声的说:“我不喜欢过去。”
像是怕被听到颓废和恐惧,所以声音那样小。
但朝晃慕再次撑起身子来的时候,表情又恢复了那样的冷漠,黑色的精神力巨龙一瞬间融入他的身体,被压在楚藻身下的朝晃慕一瞬间变成一道黑影,游鱼一样瞬间移开。
他应该如何?他应该怎样?别说的——跟多么了解他一样啊。朝晃慕想着。没关系——那本书上说了,他要强势一点,不要那么轻易被拿捏。既然非要这样找他,他也要告诉这颗漂亮小宝石,他无所谓过去。那道黑影如同闪电一般移开。
楚藻猝不及防的下落,又看了看自己冠冕上的缠着的黑色精神力,楚藻站起身来,意识到更多不对劲。记忆什么的先别管,朝晃慕那诡异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了?身上好似没有伤口吧?他在出冷汗,被压住的时候身子也在很轻微的痉挛,有点像是疼痛的反应,但身上的气息是正常的,只是失了忆。
楚藻飞起,确认了一下方向,也意识到朝晃慕失去记忆好似不是什么单纯的小事情,需要更多的判断,但下一瞬,楚藻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稍稍偏航,转而向着这个山谷的另一个方向降落。
在身后目睹了一切的德斯蒙德和丹还盯着那边。
丹顿了顿。“这人跟那小家伙是朋友?”这俩凑那么近干什么呢?德斯蒙德没吭声,悄无声息的抬脚跟上前,也只是远远保护这小家伙的安全。而在这片河谷之下,扭曲的黑色精神力正张牙舞爪的继续吞噬着血肉。颓废的青年人正合上了眼眸,安静的躺在这里,任由那力量一点点的吞噬他的一切。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上来。
这个讨厌的世界拥有他讨厌一切——现在终于要死了吗?但死亡也真……痛苦啊….
“啪——”的一声。
“喂——”
有点熟悉但不是很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脸颊被拍了一下。“我记得你,在赞歌组织星舰爆炸的时候,我看到你了,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还好吗?”
希猛然睁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楚藻,希也稍稍呆滞住,不太理解为什么能在这里看到楚藻。周围的黑暗被楚藻的冠冕驱散了一些,那些扭曲的正在吞噬他躯体的精神力似乎也放缓了步调,而在下一秒,那些本来就不太受他掌控的精神力似乎有些暴躁,又有点瑟缩。
“你…….希嘶哑的嗓音开口,死死的盯着楚藻,盯着这个他本来应当处理掉的敌人。为什么要过来?像是他们这样的蛆虫,本就是要在黑暗之中一点点被吞噬血肉,彻底消亡才对。他见到了太多太多,他早已习惯。
楚藻的想法倒是很正常。他看到希的时候,希在对付赞歌组织,既然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可以团结的力量。而且希身上的精神力不太对劲,还跟朝晃慕的精神力有一点诡异的相似,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而希刚刚的想法只是在心中转了一圈,他又合上眼眸——也无所谓。在最开始他觉得是死亡到来的幻觉之后,他也大概能判断这里是哪里。不过在哪里死去,都一个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楚藻注意力短暂的转移到希身上的时候,天边一道黑影骤然下降,落在不远处。
之前还凶巴巴的,觉得自己要强势一点,不能随随便便就被拿捏的朝晃慕也不知道猫在哪里看到了这里的情况。朝晃慕还在头痛,他的视线落在楚藻的指尖,他往前两步,踩到了希那扭曲的精神力上,希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楚藻抬头看朝晃慕。
朝晃慕还是那张脸,跟他对视,刚刚的凶相还没完全收起来,却道:“可以商量。”什么记忆啊过去啊,可以再说,最主要的是他的头已经这么痛了,是在不断地提醒他——他需要伴侣。非常需要,且看到楚藻的注意力被陌生人吸引走,他很不舒服——进一步论证了他需要伴侣这一点。
就差直接把朝晃慕脑袋折腾爆炸的‘神明’:……面对脑子有问题的家伙还是得靠外部力量。
而觉得此刻的朝晃慕无比棘手,但没来得及追出去的楚藻:?
还有虽没再被精神力啃食,但被朝晃慕压制的有点呼吸不畅的希:……怎么又来一个?刚刚还心中冷嗤着死亡算什么解脱,明明也这么痛苦的希面无表情——你们还是让我痛快死了吧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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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140、第140章
眼瞅着朝晃慕降落。阳光小狗来了这里一趟直接爆改阴暗小狗。一雙原本总是明亮带着笑意的狗狗眼此刻蒙上了一层阴影——说实话,黑化帅三分不是没有道理的。乍一看都成了凶悍可靠大狼狗那一挂了,就是表情还带着点别扭。楚藻一把揪住了朝晃慕。可以商量?你这还挺反复无常呢。不过楚藻又看向表情更加灰暗的希。“你的精神力好奇怪。”
“是啊—”希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身上到處都是伤痕,还被朝晃慕的精神力压迫的要吐出一口血来,“能给我个痛快吗?”
不仅这么狼狈,到此刻身邊一个人都没有,还被朝晃慕遇到了,说实话,希最不想遇到的就是朝晃慕这家夥,当初二十岁冒头的希因为长期處在实验室,还有点稚气不喜欢和迁怒朝晃慕,现在已经算是大叔的希更是面无表情,干脆摆烂——啊,还是死了算了。
“不太能呢。”楚藻还拽着朝晃慕,眼睛眨巴着看着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鑽歌組织暴露有你的一份功劳,在你还有救的情况下,處理掉你,这种情况叫做恩将仇报。”
楚藻说这话还很认真,还很有礼貌。“你好,我叫楚藻·德怀特,来自圣卡斯,你叫什么?”
希不敢相信的抬头——他不太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在这种时候跟他自我介绍?哈?别开玩笑了。
而眼前小少年眉眼清澈,所作所为都非常自然,没有一点算计和遮掩,这反而更讓人噎住,不知道该作何反應。圣花那家夥有一点说的倒是对的。
这个星际上——恐怕还真是没有比楚藻更加赤城热烈讓人摸不清头脑的家夥了。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吗?”
希忽略掉这一切。
他想着——
以圣花那种心肠,忍不住圍着这家夥跑也是正常,但他可完全不一样。他已经厌烦了那一切,他不相信任何的光,大多都是虚假的,如同泡沫一碰就散掉的。
希冷笑一声——他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朝晃慕降落之后被拽住了手腕,他只覺得脑浆要沸腾的当下讓他无法思考,但眼睛完全无法从被握住的手腕上移开。直到听到旁邊这家伙的冷哼。
朝晃慕忽的看过来——
下一瞬,希一声闷哼,他猛然再次睁开眼睛,看向楚藻身邊的朝晃慕。
这个明显态度很奇怪,而且此刻跟楚藻关系也有些奇怪的家伙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雙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可怖,他身后的精神力已经凝成了实质,是一头恐怖的张牙舞爪的恶龙。
先不说这家伙是不是跟他的小殿下吵架了,才这么凶神恶煞的直接开始碾压他的精神力,甚至颇为恶劣凶悍,有一种瘋狗的架势。
就说说他此刻身后的完完全全属于魂族的精神力——什么情况?
这家伙不是混血吗?怎么感覺比他认知之中的那些魂族——还要瘋狂强势呢?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晰明确的魂族精神力。
且如此明确的有病。
朝晃慕垂眸盯着希。背地里悄无声息的做小动作——希讨厌朝晃慕,这不是巧了?失去了记忆的朝晃慕在看到希的那一瞬间也很讨厌希。尤其是这有些相似的,讓人讨厌的精神力。
但朝晃慕憋着一口气,他没走,他还扯了一下手。
本来注意力还在希身上的楚藻转头看向朝晃慕。楚藻的手还握着朝晃慕的手腕。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温度,还有脉搏跳动的频率。还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上那种很輕的颤抖。
对周圍一切并不配合,还一心找死的希暂且被楚藻放在一邊,他决定先處理一下朝晃慕这里的情况。
“可以商量?”楚藻抬头看着朝晃慕,“我带了一些东西过来,你看看能不能回想起些什么来。”
朝晃慕提及回忆就有些烦躁,他倒是还想说什么——虽然他覺得他需要伴侣,但他可不是那么好被拿捏的。但再看一眼旁边的希,朝晃慕几乎是捏着鼻子坐了下来。”啊……看什么?”朝晃慕抬眼,眼眸微眯,声音也有一种刻意的轻描淡写。这种角度就显得他更凶了。看起来就不太配合的样子。
楚藻也坐下来,两人就在希的身边。
希茫然的努力侧了侧头——说实话,他痛的几乎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能看着这两只把他当成背景板。
希:.…喂!!
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不过希这种几乎看不出来的抗议自然不会引来他们的注意。
楚藻一样一样的将过去的东西掏出来。“记得这个吗?”当初送给朝晃慕的漂亮石头,他还留了一块一样的。
朝晃慕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不认识。”“那这个呢?”
第一次给朝晃慕的糖果,就是这种糖果,听彭哥说朝晃慕至今还没吃,都不知道过期多少年了,还收藏着。
朝晃慕这次回答的更加流畅:“不记得。”
这个态度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楚藻眯了眯眼睛。盯着眼前这家伙。
楚藻其实还不太适應——他不太能适應朝晃慕如果不在他跟前的话,其实是个刺儿头这种事情。想做的事情缠着让人不得安宁也要做到,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要多敷衍又多敷衍。
一连几个问题之后——
楚藻确定可能得把朝晃慕带回圣卡斯去看脑袋,感觉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得了的。
握紧拳头,表面看起来冷静下来的楚藻冷不丁的提问:“你想恢复记忆吗?”
那边的朝晃慕回答的更是顺嘴:“不想——“说完之后,他一顿。呼吸猛然一窒。那不是因为心虚的呼吸停滞,而是从来坐在高处,哪怕正直,善良,勇敢,却也难掩骨子之中王冠族本性的楚藻拽住了他的领子。楚藻用力将朝晃慕扯到了自己跟前。
握住的那只拳头锤到了朝晃慕的脑袋上。
本就头疼的朝晃慕猛然抬眼,犬齿微咬,怒极反笑——但那笑容还没挂上,骤然熄火。
香甜的糖果气息——更浓了。楚藻蜜糖色的眼瞳近在咫尺。
“朝,晃,慕,你混蛋,你根本不配合!”家教太好的楚藻并不需要理会任何骂战。圣卡斯解决问题有专业的外交部门处理,而王冠族处理这种问题更加直接,怼过去就是了,几千年了,无往不利。于是甚至骂人的时候,都是这种听了不痛不痒的词。但跟他激动的行动和内容不一样,他的声音是那种清亮微软的少年音,但声调平稳,冷静。
又可爱。
怎么会骂人都这么可爱?
朝晃慕都呆住了,连楚藻锤他脑袋他都没在意——或者说楚藻到底心疼他,说是要爆锤他一顿,但用的力气也不大,跟朝晃慕此刻正经历的头痛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根本没什么太大感觉,直到楚藻快速拆了什么的包装,往他嘴巴里面一塞。
骤然在口腔弥漫的酸味一瞬间让朝晃慕的臉扭曲起来。什么东西?——酸到變形.jpg
“你给我塞了什么?”朝晃慕含着那块酸糖,手也顺势拉住了楚藻的手。头疼的更厉害了——朝晃慕想着——自己对于伴侣的需求更迫切了。脑浆好似烧开了一样,在尖叫。但朝晃慕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还能保持一定的意识清醒,好似这样的疼痛还没到他的临界值,只是反應稍有些迟缓。
“酸糖。”楚藻说着。“还是当初你塞给我的。”“我塞给你——”朝晃慕话都没说完。
听楚藻打断他继续说:“是你塞给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节假日也自己独自一个人待在军校,所以经常邀请你到王庭,你是最了解我的朋友,伙伴,是曾经说要一直守着我的护卫,是对彼此来说都非常重要的,哪怕在某些事情上慕哥你总是出糗——"
是不一样的角度和记忆。跟那些灰暗的过去不一样。朝晃慕想着——他下意识的看向剛剛他根本没太仔细去看的东西,他剛只想糊弄过去后带楚藻去参观他的巢穴。对于过去,他从心底排斥和咀嚼。但这样听着,好似也还不错?
尖尖的犬齿碰碎了酸糖,内里的流心让酸味更上一层楼,朝晃慕一张臉一瞬间皱巴的更厉害了,最终没忍住,睁圆了一双狗狗眼,有了些许清亮,愁眉苦臉又拧巴的看着楚
藻——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伤心小狗。
楚藻也愣了一瞬间,但下一瞬本来着急的楚藻笑了一下。“慕哥,你其实跟以前还是一个样子啊。”虽然外表看起来凶了一点,但内里好似还是一样的。
朝晃慕根本听不见楚藻在说什么。他的领子还在楚藻手中捏着,被拉扯着。眼底倒影着楚藻的样子——好可爱。想要带回去,摆在那一堆亮闪闪的收藏品之中….
希听了半天,本来闭着嘴,一副厌世模样的家伙终于憋不住了。
“喂——”你们有没有把他当人看啊——这是在干什么?吵架还是谈恋爱?还有你小子有点本事啊,也不怕那护崽厉害的王冠族长辈削你,居然对这个小家伙这个态度——还有什么失忆不失忆的。马的,反正他还是很烦朝晃慕,尤其是对方一边跟楚藻交流,一边暗戳戳的打压他的精神力,希就更烦了。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要死了都不得安宁。
“你愿意说话了吗?”楚藻松开拽住朝晃慕领子的手,转而再次拽住他的手腕,然后看向希。
希:你总不会在等他忍不住的时候吧?王冠族,果然奸诈!可恶!
希狼狈的别开视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怜——他本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够悲惨的了,临死之前还要这样,未免也太可怜了,他可不希望在他以为的敌人眼前,以这样的模样逝去。
希的声音嘶哑,冷冰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真感谢我,就给我个痛快——杀掉我,还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希忽的想起什么,冷冷的笑了一声:“我来自讀歌組织实验室,是你们的敌人,自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站在你们这一边。”所以——不要在那边自作多情的感恩,他出任务可也从来不心慈手软。
“但你也不站在鑽歌那一边吧?”楚藻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希。真正对圣卡斯造成危害的,要不然就在通缉令上,要不然就是完全没动手,只是下达了指令,要不然已经被王冠族给处理掉了。而楚藻在这之前并不怎么认识希,也足以看出,在歌組织对于星际的瘋狂行动之中,希大概也没出什么力。
这倒是的确。毕竟作为难得成功的实验品,希曾经也是备受贞洁信赖——所以在赞歌組织丧失了好几个高层之后,他作为圣花的观察人员,长期监视汇报着圣花的一举一动。倒也真的没怎么在星际行动。反而在这期间,被圣花给说服了——他最应该讨厌的应当是赞歌组织。但值不值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在这一切之前,希不知道。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苟延残喘些什么——为什么竟然还想要……活下去。明明只是无人关注的试验品……
“这不就好了?”
楚藻接着开口。
“你应当知道赞歌组织很多内部情况吧?哪怕赞歌组织的高层消失,只要那些瘋狂的想法没有消失,他们就不会彻底安静下来,活着才能完成更多的事情。”
“也可以不用那么担心,圣卡斯有着最顶级的精神力中心。”
楚藻看着他。
“我讨厌赞歌组织,所以我想跟你合作处理完剩余的赞歌组织,你要是这个时候要死要活,会有点拖慢我看到你新计划的进度。”
直接了当,目的明确,声音很輕,其实还有些柔和,不是什么大道理。却在希无比痛苦,已经快要放开求生锁链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再次攀住锁链的借口和理由。
希的嘴唇开合几下,最后闭上嘴,只闷闷道:“随便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希想着——在赞歌组织之内,见到那些肮脏齿龌齿的事情,见多了国家与国家背后的那些私密来往和阴谋,如果楚藻一直是这样的话。圣花那不要命了的追逐也不无道理。明明本来以她的身份,一呼百应的能力,不需要这样仰望某个人.…
希又闷哼一声。
而楚藻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希一直在倒吸凉气。楚藻低头看看朝晃慕身后的黑色精神力龙尾巴刷刷的抽着希的精神力,楚藻:“慕哥你在干什么?”
朝晃慕一瞬间收回视线,也停止了动作,刷的一下起身。他低头跟楚藻对视,很轻的嘀咕了一句什么。“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这家伙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这就去把他所有的宝石都搬回来,让楚藻看看他准备用什么来装点他们的巢穴——亮闪闪的巢穴。
“你——”
因为冠冕上楚藻将朝晃慕的精神力打了死结,所以楚藻此刻倒是不担心朝晃慕会丢了。不过此刻的朝晃慕风风火火的,话都没说完,转身飞走。
天空——阴云在一点点压过来。风慢慢的吹拂起来,力量逐渐增大。
有细微的雨滴随风刮到脸上。刮骨一样的凉。
一直在不远处观察着的丹看向天空,他抬手蹭了蹭脸側。“雨季,提前了?”
德斯蒙德也抬头,那散漫的桀骜的表情收敛起来,看起来隐约有些沉重。
“反正不是什么好预兆。”
“是啊——”
而不久之后,德斯蒙德忽的一顿,他微微側过脸,仔细听了听:“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什么?”
丹看过来。
“像是怪物和那些龙一起活动的声音。”德斯蒙德抬手,拨开了眼前遮挡的枝丫。
而朝晃慕的动作很快。尤其是落了雨之后。马上要下雨了,也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宝石还会不会在原地等着他。而且有点烦——那个奇怪的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朝晃慕快速回到了自己选好的巢穴——他路上已经想过了,这里距离楚藻那边还是太远,虽然他速度快,但显然楚藻不乐意,所以也不适合当巢穴。他将宝石等亮晶晶都收起来,携带着直接展翅飞向楚藻的位置。现在的雨还没正式下起来,只是偶尔有几滴落在身上。
直到即将抵达的时刻。朝晃慕被拖住了。
用布料包裹着大量亮晶晶的青年立在半空,在他身后,漆黑精神力构成的翅翼伸展开,而在他身侧,黑色的巨龙精神力面对包圉发出一声嘶吼。
眼前不仅有龙——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
他们分别封锁了朝晃慕的各个离开的方位。
“滚开——”
不在楚藻面前,朝晃慕那剧烈的头疼似乎都消散了不少,也更冰冷可怖。
但为首的龙却一声嘶吼,直接衝撞过来,包围上来的龙族眼底疯狂,似乎失控了一样。
“异类——消除掉——”
有沙哑的声音响起,引来朝晃慕一阵不适。到底做什么?朝晃慕冷笑了一声。这群家伙都有病吗?
朝晃慕也没有留情,身后的巨龙瞬间扎进了这群龙族之中,撕扯着他们的躯体,他本人护着手中的亮晶晶,像是护着老婆本,时不时将衝到身前的怪物撕碎。
而还有源源不断的怪物在赶过来。无数龙族的嘶吼声响起,似乎要彻底将朝晃慕吞没。精神力在那一瞬间有些不适。朝晃慕侧身。然后看着那些疯龙直接冲撞过来。
其中,有许多双血红的眼瞳猛然睁开,紧紧的盯着朝晃慕——在这样近的地方失控。摧毁一切。
本就处在异常不稳定状态中的朝晃慕被手中的亮晶晶稍稍束缚住,还被这样包围,那些他不愿意回想的过去又好似重新登上了舞台。
你要想起来过去——
为什么?我被丢掉了啊,我不想想起我是怎么被丢掉的。
不想想起没入血肉的刀刃的触感。不想想起那些疯狂的眼神——他也会變成那个样子吗?
朝晃慕在半空稍稍停滞,那正撕咬着周围龙族的精神力黑龙在那一瞬间有点扭曲,好似在发生什么异燮,声音逐渐痛苦。
朝晃慕脑海之中那些好似让脑浆沸腾的尖叫也改變了—配合着外力的作用,让他力量使用的越来越疯狂,又带着点诱惑的声调。——是的,魂族最后就是会变成那样疯狂的模样,你挣扎的越久,只是越痛苦。
是啊……也是啊……有谁会在乎呢。他的亲人都不在乎。朝晃慕眼中情绪有些空洞——那模样有点像是圣卡斯那边的人刚刚找到他时候的样子。
但下一瞬,明亮的箭矢从他身边贯穿。
他听见了陌生的声音。“这群龙疯了吗?居然跟怪物搅和在一起。”“周围的族人过来了吗?哦,好吧,我好像看到人影了。”“哎,楚藻飞过去了,掩护一下吗?德斯蒙德——”
“丹,你的废话太多了。”
手中的亮晶晶在刚刚已经散落了不少,此刻只有小半被朝晃慕拢在手中。他眉眼暴戾,马上就要失去理智,他想要毁掉周围的一切,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完全认同这个想法,他会彻底失控,像是被冲垮的堤坝。直到身子被拖住。
雨好似大了点,落在脸上冰冰凉。
“朝晃慕!”
他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在过去之中疯狂的,想要摧毁一切的小幼崽也被抓住了手,一下子从那灰暗的即将把他吞没的过去中拽了出来。
朝晃慕在那一瞬间回神,身后的翅膀停止了拍动,而头顶有龙冲击而来,托住他的人跟他一同下坠直至落地。
朝晃慕缓缓的抬头,他脸上带着些许血渍,不仅仅是他的,更多的是那些龙的。
一身戾气难以遮挡,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好似也脱了力,只直直的看着楚藻——看着楚藻眼中倒影出的自己的模样——好丑。他的模样太难看了。
头顶的黑色精神力巨龙的异变停止了,直接冲向了朝晃慕的头顶,在那一瞬间和朝晃慕融合起来。
“慕哥,你没事——”
声音在耳边响起,手抱在他的胸口腰间,是熟悉的甜甜的气息,糖果的味道——朝晃慕觉得自己好像要完蛋了,他迟钝的看着楚藻,还嘴硬:“我没…….就是话都没说完,戛然而止。
楚藻之前察觉到不对劲,也正好跟德斯蒙德对视上,急急忙忙往这边赶,而此刻,楚藻都没反应过来,本来比他高不少的朝晃慕骤然开始缩水,而且一下子变得——很小?
楚藻本能变小,雪白的小毛團撑住逐渐变成漆黑的一小團。
才有些愣住。
朝晃慕这是变成了什么?
——哑黑色的小龙角,漆黑的鳞片,带着点金色光辉的眼睛,鳞片尾巴拖在他的身后,往上是两只小小的翅膀,被他用力展开,试图往前伸,给眼前的白色小毛团遮雨看起来有点狼狈,呆呆的,凶凶的——那眼神又像是狗狗龙。
这是——黑色的小龙吗?
白色小毛团撑住黑色小龙,一双蜜糖色的眼眸抬起,看着他。
朝晃慕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在某个什么时刻,也是这样的,在躲避雨水还是什么的时刻——从天而降的水珠,周围的潮湿还有听不太清楚的热闹声音,什么土豆什么的东西,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样的抬起的眼眸。让他有些愣神,让他凑近,让他很轻的很小心的亲了一下这个白色的小毛团——他需要伴侣。
心跳的节奏,还有刚刚产生的所有反应都在说——他就是要完蛋了。朝晃慕想着,但他的烦躁情绪被压制住了,因为楚藻,因为撑着他的这个小毛团—他是被注视着的,是被‘偏爱 的,不是无所谓的—一在除去一开始看到楚藻,产生的本能的对于亮晶晶的喜欢之外——他就该完蛋。在楚藻面前,合理地、无比正确地完蛋。
141、第141章
漆黑的鳞片小黑龙努力伸展着自己身后的翼翅。
雨越来越大了,他漆黑色但不断掠过金色浮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楚藻,头疼好似都被缓解了不少,雖然还在痛,当然了,如果不是因为头疼的话,朝晃慕不觉得这群家夥能伤到他。
他看着眼前也慢慢被淋湿的白色小毛团,他本能想笑,想说点其他什么话,但他變成了跟眼前小白团子差不多大的黑色小龙—一
等一下——
朝晃慕迟疑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他變成了什么?
黑色小龙腦袋上的小角是哑光的,他在意識到自己變成什么之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压低,睁圆了眼睛,身后,尾巴被他一瞬间甩过来查看,然后被另一只毛绒绒的爪爪一把揪住。
楚藻睁圆眼睛,腦袋上的小耳朵抖了抖,低头看甩过来的,被他握在手中的黑色鳞片尾巴,他用自己的小爪爪勾了勾对方的鳞片。有些惊叹。
朝晃慕还收拢着部分宝石,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还是一双狗狗眼,就身子压低了之后,更像是狗狗龙了。
雖然此刻的朝晃慕还没有记忆,但跟过去的朝晃慕看起来还是一样。
楚藻拽紧了朝晃慕的尾巴,防止他跑路。
于是那种古怪的感觉从尾巴根蔓延起来,讓朝晃慕抖了好几下。他正懷疑的看着小楚藻,尝试将尾巴拽出来——但不能。
而且——
努力撑着翅膀的小黑龙看着这个白色的毛团团,最后忍不住移开视线。
而在他们身邊,无数怪物在坠落。最前方的龙在无数龙族的掩护下,忽的一声嘶吼,猛然转身撤离。
伸手拉住了树干,站在树枝上的德斯蒙德抬手擦了一下自己脸颊上的血液和雨水混合的液体,轻啧了一声。那条龙飞走了,且天空被这群疯狂的好似也丧失了理智的怪物和龙包围。三方势力在此,倒不是二打一,反而是三种力量互相倾轧,于是乎完全纠缠起来,硬生生讓那条看起来就很古怪的龙逃离。会飞有什么,他原本——
德斯蒙德脸上忽然出现一小片空白,似乎自己都呆住了,仔细思考了片刻。他原本……?他剛剛想接什么?他原本也能飞嗎?不,但是不对——明明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会飞。
德斯蒙德抬眼看着天空,一张脸微微阴沉下去,看不太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群龙的确是疯了一般,这也是德斯蒙德他们头一次见到这群龙这幅模样。
天邊翻滚了一个響雷。
在骤然阴暗下来的雷雨时节,多道脚步声逼近。
这是刚抵达的还存有意識的成员。分为两队靠近,他们已经快速清理了周围的怪物还有靠近的龙。
还有不少龙没来得及靠近已经恢复了理智,慌乱逃窜。
这样的情况非常不利于他们行动。尤其是在雨季。而这几千年来,他们长久的在这样的季节之中處于劣势——就好似有谁在刻意的打压。让他们更快的失控,更快的成为毫无意識,本該已经死亡,却在生和死的分界之處,硬生生徘徊了不知道多少年。
雨更大了。淋湿了德斯蒙德的黑发。“德斯蒙德。”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这里怎么还有一条龙?好小——”随后说话的那人似乎愣住。
被小黑龙遮挡住雨水,护着的白色小毛团爪子中还捏着一条龙尾巴,湿淋淋的小家夥抬眼,跟对方对视了一眼。
好毛绒的小家夥。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德斯蒙德他们说的捡到的那个小家夥嗎?
裘德冷硬的面容稍稍呆住。
身后他们在陆陆续续集合,都看着这个小家伙。
周围是浓重的血腥气息。
楚藻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变成人类模样,他的手还揪着朝晃慕的尾巴。干脆将变成小龙模样的朝晃慕抱起来。
朝晃慕一瞬间慌了,他慌慌张张抱着那堆宝石,抬眼再看了一眼楚藻。他的腦袋依旧痛的要命,但朝晃慕觉得这并不影響自己的发挥。小龙抱着宝石想了想,作为龙的形态,他的表情看不太出来——他才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拿捏了,这些宝石他要等两天才送给楚藻。
宝石的光辉,配上朝晃慕变成的小龙的质感,感觉像是某种高级玩具一样,被楚藻抱在懷中——恍惚之中,楚藻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总抱着的幽灵熊。在他长大之后,幽灵熊其实还在,只是不像是过去那样轻易的出现在人前,大多数时候都放在他床头。哦,是的,即便这几天就要到楚藻的成年礼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楚藻还是会抱着自己的幽灵熊睡。
楚藻也看着眼前这群人,他稍稍后撤一步。
身后,德斯蒙德,丹一同落下。
丹:“基本上都到齐了呢。”
雖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曾经几千年前还算是比较庞大的族群,至少还能有大几十个人,一路延续到现在,也就剩了他们几个。原本合力搭建的领地到處空空荡荡。
“没事嗎?”德斯蒙德立在楚藻身后,垂眸跟楚藻对视。表情稍稍柔和下来。
“没事,”楚藻单手抱着朝晃慕,另一只手抬起,蹭了蹭自己的脸颊,只有一道很小的口子,“一点小伤口。”
战斗嘛,磕磕绊绊很正常。楚藻也很清楚——他这一路成长起来受的伤也实在不算少了。但家长们还有聖卡斯的国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在意。
最在意的还得是他爸爸。三叔都因为这挨了爸爸好多顿揍了。但是活該。楚藻想着——就三叔爱捉弄他,而且有时候不知道分寸。但这样想着想着,楚藻眨了眨眼睛——不仅想爸爸,想聖卡斯了,他连三叔都开始想念了。
“德斯蒙德,你干什么去?暴雨季了,对我们非常不利,我们應当立马返回。”丹本来皱着眉头看着小家伙,心中惦记着回去给他上点药,随即看向德斯蒙德。
德斯蒙德已经窜出去有些距离。
“那条龙跑的快,但那些怪物还没来得及跑掉。”德斯蒙德转头。“我去處理一下,很快回来。”
“哎——”
丹叫了一声,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到底是偷偷摸摸跟着小家伙出来的,还被小楚藻发现了。丹看向小楚藻的时候到底还有点心虚。
“暴雨天气在外面逗留可不好,我们赶快回去吧。”
丹说着,还推了推身邊正盯着楚藻看个不停的其他人。
六七个人,一个个也长得高大,压迫感很强。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招惹的样子。但也很奇怪,楚藻看着他们,也没感受到对陌生人的那种異常的警惕和恐惧。
一直到返回他们的群聚地。一路上他们倒也没说什么。
希也在这一趟之中被转移了过来。德斯蒙德还没回来。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逐渐形成了一片水幕。
楚藻还揪着朝晃慕不放,也一身狼狈的进来,他看着被他挡住雨还想要挣扎的朝晃慕,硬生生又往自己懷中塞了塞,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反正至少慕哥是逮住了,不管他有没有砸坏腦袋,反正回去还能治,接下来就是找到出去的办法。
怀中的朝晃慕很不安分。
在朝晃慕看来,虽然他受伤了,但以他之前学习的追求伴侣的那些知识来说,他怎么也不應該是被裹在怀里的那一个——此刻还是小龙模样,一时之间有些变不回来的朝晃慕这样想着。
最起码他也應該飞在楚藻的头顶,给他挡雨。
他要闹了。
“安分一点。”楚藻低头警告,抬手握拳,在小黑龙脑袋上锤了一下。小黑龙被锤趴下,身后的龙尾巴似乎也被锤的一下子翘起来。狗狗龙趴在楚藻怀中,他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老老实实噤声。安分一点?他可没那么好拿捏,他只是此刻还难受着,所以不太精神而已。头疼的朝晃慕抱着脑袋。其他人大概从丹那邊了解了情况。“安奈林还没能出来嗎?”刚刚跟他们汇合的裘德冷冰冰的问着。
丹看了一眼安奈林的房间方向,又看了一眼楚藻的方向。“估计还早。”
安奈林刚失控进去,这才哪到哪。
而几个人看了楚藻一会儿,有的散开,有的回到自己房间——
丹在门口等。直到楚藻过来。
“这么大的雨,没关系吗?”楚藻仰头,看着丹。
楚藻跟他们比起来还是年幼,黑发柔软微卷,被雨水打湿之后,稍稍有点狼狈的耷拉在脸颊旁边,怀中抱着黑色小龙,跟抱着个大玩偶一样,正抬起眼眸看着他。
丹有一瞬间呼吸乱了。
都这样的年龄了,要不要这么可爱?
丹心中飞快想着这样的话,然后随意移开视线。“你说德斯蒙德吗?”
楚藻点点头。
“没关系,不用擔心,虽然暴雨对我们来说影响很大,但德斯蒙德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虽然我们不记得过去,但估计在以前,德斯蒙德就是我们的中心人物吧。”丹说着。
“这次暴雨来的太早,幸好是提前回来了,运气还不错,群聚地周围的那些家伙就让德斯蒙德处理好了,不用太擔心。”
丹说着,近乎本能的想要抬手拍一拍他的小脑袋。但最后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他很轻的啧了一声。
“好了,去上药,然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还有这条龙。”说起龙,丹的表情很嫌弃,但又因为朝晃慕是跟楚藻一边的,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有什么问题随时叫我们。”
“啊,好。”忘记了过去?楚藻点点头。又指了指躺平的希。“我带他去房间?”他们还有一些事情要讨论。丹点点头。等楚藻带着希和朝晃慕离开中心大厅。原本散落在周围的族人围过来。“你那是什么表情?怪恶心的。”“丹,你吃错了药吗?”“确定没有危险吗?话说起来,他的眼睛很像德斯蒙德呢。”
“好了,都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暴雨天也挡不住你们叽叽喳喳。”
过去暴雨季节,无法行动,也没什么话可说,在这种时候总是非常沉闷,也是力量最容易爆发的时节,在这几千年来,他们至少有一半的族人是在这个时候彻底失去了意识,再也无法苏醒的。今年倒是难得一个个的这么活跃。
只不过丹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安奈林的方向——安奈林的动静也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最好别出事啊。
而天边,阴云笼罩,雷声滚滚,原本就不太亮的天空更是阴暗一片,到处都是潮湿的腐败的味道。
云层之中,之前逃窜的那条龙藏身在此,正睁开眼睛,盯着下方,那双血红色的眼瞳很显然非常眼熟。
失败了?
‘神明’根本也想不明白。
那个魂族的承受能力應该已经到了极限了,为什么还是失败了。
星际上,異兽在被一点点清除。
而已经初步拥有了克制汗染力量的被他丢到这里来的楚藻一下子还无法彻底消灭。
周围的雨幕更密集了,呈现包围的态势,将那些在暴雨之中也无法安息,半死不活嘶吼着的王冠族们包围,也一点点的开始包围周遭。
尽快吞噬掉这些力量吧,让他们换个地方痛苦也是一样的,他只需要这些力量。
他的本性就是掠夺。
反正几千年了,这些王冠族精神力也被折磨的差不多了,他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楚藻没发现的契机,就能完成吞并。
还有外面的那些王冠族——太碍事了,还在不断削减他的力量,这些異兽也不顶用,干脆及时将这些力量回收一些,也方便他对龙族之境的王冠族动手——毕竟像是德斯蒙德这些家伙,还没完全丧失抵抗的意志。
汗染的深处,一团又一团布满了血色眼球的肉团自汗染之中诞生,在周围的异兽之中,骤然张出了不知道他大多少倍的嘴巴,将旁边的异兽吞没了下去,那些肉团开始扭曲,开始慢慢长出手脚
而此刻,聖卡斯舰队已经将通讯铺设好,再次丢崽,一群人急的团团转。
此刻沦陷的星际这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王冠族。
弗雷再次整理资料,一张冷峻的脸上满是戾气和疲惫。
“基本确定,德斯蒙德他们应当已经不在了。”
安亚应了一声:“是的,感知不到任何冠冕的存在,还有那些石头,实在是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周围安静了一瞬,丢崽的王冠族们都显得异常烦躁,弗雷再次抬眼。
“阿莫斯,我们下一步该要往什么方向努力?”
阿莫斯没回话。他微微闭上眼睛。赞歌组织的一些暴露出来的基地都已经被他们翻得底朝天。神明恩赐之石却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楚藻的冠冕没有问题。这大概是给焦躁的圣卡斯的陛下唯一的安抚。
“全力处理那些异兽。”
阿莫斯说着,远远看了一眼那似乎沉睡在星际之中的王冠族巨型骸骨群——这些骸骨的身份——核实,都是德斯蒙德时期的王冠族,在汗染来临的时候,最先一批的王冠族,那时候他们甚至还不知道污染对王冠族的影响,总共有大几十人,包括德斯蒙德大帝,在极短的时间快速倾覆。
沉默的星际影像好似一本厚重的历史,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残余的精神力还张牙舞爪,能看出那一代王冠族的凶悍,但又好似他们之前见到的圣卡斯第一集团军屏障,平平稳稳。
阿莫斯睁开眼睛。“向污染深处探寻。”
他眼底带着戾气——“藻藻是我们处理污染的唯一变量,污染的元凶,已经坐不住了。”
所有人表情严肃——却也难免有点恍惚,污染的元凶啊……不过向着污染深处探寻,圣卡斯的军队也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事情。
直到片刻后,传来更新的消息。
“陛下,异兽那边似乎有很大的动静,检测到了很强悍的污染力量,释放出去的机器传回来的画面也很奇怪。”
指挥室内的所有王冠族都齐刷刷的看过来。
*
另一边,楚藻已经跟希聊过了。
希和朝晃慕都能来到这里,且这里是龙族之境,基本上能够确定这一片区域对应的长生种就是魂族。
希也没有太多的情报,尤其是对于这种陌生的地方。
他唯一知晓的就是龙族之境可能是最先要沦陷,但没来得及沦陷的地方。
至于神明恩赐之石,这里肯定是有的,而且落雨的天气更好找寻,希见到过在落雨冲刷下那神明恩赐之石诡异的光辉——像是在吸收绝望情绪,又像是在掠夺周围的力量。
此刻虽然连绵阴雨,但倒是给找寻神明恩赐之石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至于赞歌组织的那些残余力量我到时候可以给你们标注。”希面无表情的说着,整个人躺在床上,看起来丧丧的。“其他的我也接触不到,毕竟我只是个试验品——不过——”
希说着,眼珠子转动,再次看向楚藻。“有个家伙倒是为你亲力亲为。”甚至听说楚藻喜欢糖果,后面还偷偷开了好几个糖果厂,亲自选品。“你应当放过她。”
楚藻正揪着朝晃慕的龙尾巴,听见这句看过去。“嗯?”楚藻不太能明白希在说什么。但他还是开口。“对圣卡斯有利的,爸爸他们是不会判断出错的,回去之后我可以再帮你问一问,那是你的朋友吗?”
希顿了顿,他看着天花板——良久。
“啊,是吧——”
他这样的试验品,唯一的一个也不怎么交心只知道伸手要资源的混蛋朋友….
“还有就是——”
楚藻点点头,再次看着希,等着他开口。
“他是脑子出问题了吗?这家伙有什么问题吗?”希终于看着踩着他那扭曲精神力的朝晃慕。
此刻的朝晃慕还是一条小黑龙,虽然从那张龙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希基本能判断这家伙是怎么一脸笑盈盈的猛猛踩。
还有,希并不想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于是在忍耐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
“把他拿走——”
楚藻还拽着小龙尾巴,愣了一下,哈哈的笑了一声,此刻一个用力将朝晃慕重新抱起来。“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去找,先找到,再考虑下一步。”
楚藻带着朝晃慕离开房间。希看着天花板,最后才嘀咕:“痛死了。”
好消息,找到了朝晃慕。坏消息,朝晃慕脑袋坏了。这一夜楚藻没怎么睡好。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一大清早,外面的暴雨连绵,楚藻已经带着朝晃慕准备出去转转碰碰运气。
他吃过了一点路易莎准备的餐点,听着路易莎的担忧,去往了安奈林的房间。
此刻,德斯蒙德正站在房间外,他一身的水汽,似乎刚回来不久,正沉默的看着安奈林的房间内。
听见声音,德斯蒙德转头看向楚藻。
“怎么不多睡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藻的错觉,德斯蒙德的表情比最开始柔和了不知道多少。
“雨天适合找东西,我打算出去转转看看。”
德斯蒙德皱起眉头。
“这里的雨季很危险,这些雨可不是普通的落雨,能影响情绪影响力量,而且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不需要那么着急。”
这一点楚藻倒是不怕。
但看着德斯蒙德担忧的表情,抱着小黑龙的楚藻说着:“没事,我一点点慢慢来,先在周围找,我不走远。”
德斯蒙德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呼出一口气。
“不要离得太远,你也看到昨天的场景了,很危险,要联合起来,才能保证安全。”
屋内,安奈林的嘶吼声传来。
“听路易莎说——”楚藻也看向里面。“他的情况不太好?”
“是啊——”德斯蒙德倒是很平静,似乎已经麻木了,“有可能醒不过来了,需要观察情况。”
“醒不过来——?”
楚藻看向黑漆漆的屋内,听着锁链碰撞的声音,他的头顶,金色的冠冕微微亮起。
“你应该有听到那些声音,那都是我们已经死亡的族人发出的声音,他们已经没有了意识,却无法得到死亡的安息,我们都会走向这一步。”痛苦,折磨,不仅死后自己痛苦,族人也连带着备受折磨。
“而且我们似乎在一场意外之中集体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这一点丹应该跟你说过了。”
德斯蒙德靠在门边,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平和。
“有事情直接跑,发射信号,丹教过你了吧?我们会看到的——至于这个情况?不用太担心,我们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已经非常习惯了。”只是每一次经历,还是难免难受,也没有精力去跟着这个小家伙。
“不需要太在意。”德斯蒙德跟楚藻对视,他试探的伸出手想要摸一下楚藻的小脑袋缓和一下情绪,但最后他还是有分寸的收回手。这样的情绪不应该释放在一个幼崽身上。“想不起来对我们来说也已经习惯了,没关系的。”
真的没关系吗?他的身上分明透出浓浓的悲哀。
楚藻将怀中的小黑龙往自己身后背着的包里一放,顺便用锁扣扣住了朝晃慕的龙尾巴,防止这家伙跑掉。朝晃慕翘起自己的尾巴,看了片刻,最后脑袋一低,干脆钻进了楚藻的包里,小爪子抱着脑袋—算了,不想那么多,让龙头疼。
下一瞬。自己根本没伸出手的德斯蒙德被这个小家伙抱了满怀。
他对于德斯蒙德来说只是个小崽子。安抚的抱住了他。那一瞬间,那金色的光辉更亮了。
屋内,意识混沌开始处在昏迷状态的安奈林再次动了动手指,眼底的血色似乎消退了些许,他试图抬头,一下子没抬起来。
而德斯蒙德有点愣住,低头看着抱住自己的楚藻。很温暖,很柔和,又很坚定。
楚藻拥抱了一下,起身,然后抬头,他好似能看到他们已经在放弃边缘的那些情绪,于是他说:“会想起来的。”
那是一种快要成型的麻木感被戳破的错愕。
……会吗?
楚藻却再次认真点头,带着鲜活的温度和糖果的香气:“会的,你们一直找的地方,说不定也一直在等着你们。”
142、第142章
暴雨之下的龍族之境更加幽暗。
整片天空都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张大了嘴巴,试图将周圍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楚藻带着朝晃慕在周圍行走。手中撑着一把机械伞。精神力可以遮挡雨水。但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精神力能省一点是一点。鬼知道那所谓的‘神明’到底在哪里看着他们。
朝晃慕是被楚藻背在身上的——用斜挎着的那个白色小背包。说起这个白色小背包,楚藻之所以带着这个小包,还是之前来到沦陷星际之前,想着等实训项目结束,跟爸爸一起去其他污染星球采集相关样本。倒是没想到,變成了小黑龍的朝晃慕在里面正正好能装在里面,锁扣还能将他的尾巴扣住。跑是跑不掉了,当然,朝晃慕此刻也没想着要跑。
小黑龍仰着自己的腦袋,下巴正好搭在包包边缘。他从被带回来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看起来像是个玩偶。直到楚藻在周圍转了一圈,还飛起来,看向远處,朝晃慕才试图找一点自己的存在感。
他张开嘴,发出一声很低的嗷——楚藻低头看他。
小楚藻眨巴了眨巴眼睛,对于这个样子的朝晃慕,因为这个大小抱起来真的很像是自己的幽灵熊,所以也不由自主的多包容了一点——没有再锤他的腦袋了。
朝晃慕仰头看着楚藻,他翘起尾巴来。也不用这样吧?这是什么?囚禁play?但这种嗷似乎太没有气势。要更大声一点,表达自己的抗议。
其实就算是正统的魂族也很少能见到原型,对于他们来说,幻化出来的精神力是最强的攻击形态,这种形态反而是非常弱势的,跟王冠族截然不同。于是朝晃慕酝酿了一下。
楚藻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了一声非常清晰的字正腔圆的:“汪——!”
楚藻:.….朝晃慕:……
“你剛剛……?”楚藻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边,看着朝晃慕。倒也不必如此。
朝晃慕睁大了眼睛,伸出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张小龍臉上都能看到些许的慌乱。但下一秒,朝晃慕忽的感覺不太对劲,他直接从楚藻背着的小包里钻出来,身后的翅翼展开,扇动两下,忽的小黑龙變成了人,朝晃慕本来就高,差点把无辜的自动机械伞顶飛出去。
朝晃慕盯着楚藻,终于思考了半天,决定用自己最习惯的表情,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楚藻。“你在找什么呢?”
人还是那个人,感覺也还是那个感覺。但腦袋不对了。楚藻也看着朝晃慕,外面暴雨打在头顶的伞上,刷刷作响。楚藻在朝晃慕變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伸手,拉住了朝晃慕的手腕,带着朝晃慕下降。听朝晃慕这么问,楚藻抬头看他。一张小臉上很是平和。“你之前没有听到吗?说的时候你也在吧?”现在不僅腦袋出问题了,耳朵也出问题了是吗?朝晃慕灿烂的笑容有些卡顿,被楚藻狠狠的噎了一下。在那头疼的折磨下,朝晃慕的确没听进去多少。落地之后,楚藻对着他勾勾手。“低头。”他为什么要低头?就算他需要伴侣,也不会这样言听计从。
朝晃慕一边想着,一边低垂下脑袋,直到楚藻的手在他黑发之间扒拉,查看他脑袋的情况,顺便又将朝晃慕扣上,实在不是楚藻想这么干,这家夥看起来总一副要逃之天天的架势。直到咔嚓一声輕响,朝晃慕才猛然反應过来。
头顶被很輕柔的抚摸着,楚藻没飛,踮着脚尖,蜜糖色的眼瞳带着认真,离得很近,不僅仅是香味,还有身上的潮湿温软的气息。朝晃慕慢慢睁大了眼睛。
身后传来巨响——不知道是雷声还是什么。楚藻一瞬间松手,转头往身后看过去。
而朝晃慕在那一瞬间脑袋里思索过无数念头,两人都站在伞底,一身潮气。
他有些手足无措。
等楚藻再看过来的时候,就见朝晃慕从口袋里摸出宝石,看了两眼,又放了回去,再拿出来看两眼,再放回去。身后的黑龙精神力似乎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做,该要往哪里看,也有很多细碎的,显得格外莫名其妙的小动作——黑色的精神力巨龙根本都不看他,他从旁边的小河里捞了一条鱼,然后在楚藻满头问号之中,猛然反應过来,又将那条鱼丢掉。
小鱼:???活爹!
而朝晃慕看看他,又转开视线,一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不知所措的死出。
那种手足无措还挺可爱的。楚藻想着。但最重要的是——好大的雷声在身后。是雷声吗?楚藻心中判断着,对着朝晃慕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我——我——”朝晃慕忽的开始从口袋里掏宝石。然后一样一样的往楚藻怀中推。
像是湿淋淋的黑漆漆的小黑龙,一股脑的将所有宝石都推给自己喜欢的人。
“只有这些——”
但之前遇袭,加上直到此刻,头疼还在发作,朝晃慕拥有的宝石数量实在是不多,他有点拿不出手,一张灿烂俊朗的臉,看起来有点忧郁。“但之后会有更多的。”
他又抬头,又重新笑起来——现在不是他嘟囔着找伴侣做什么,跟自己抢宝石的时候了。
“都给你,能做我的伴侣吗?我会对你好的。”
楚藻:……
什么?
“真奇怪,虽然不記得,但是——”
伴侣,想要伴侣,脑浆沸腾着,疯狂的想要伴侣。
朝晃慕还在说。
“亲吻,抚摸,甚至更进一步的那种,当然,你不讓我亲你的脸或者嘴巴,我可以亲别的地方——"”
太要命了。
朝晃慕想着,明明不断跟自己说不要这么容易被拿捏,不要这么容易被他看出来,但他此刻居然覺得,蹲跪下去,亲吻他的脚也讓人兴奋。他肯定是有病——
朝晃慕自己都没想完,眼看着楚藻的脸颊忽的微微泛红,猛然伸出手,捂住了朝晃慕的嘴巴。
“什,什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小楚藻睁圆了眼睛——脑子里在想——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但这算是早恋吗?
不,好像也不算,因为准确来说,在成年礼附近,王冠族就算成年了,他的成年礼也就在一两天之后。
但是——楚藻看着朝晃慕。
慕哥不会被爸爸打死吧?
楚藻眨巴了一下眼睛,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来不及答复。
而下一瞬,他猛然将手抽了回来,惊悚的看着朝晃慕,又看看自己的手心。
被舔了一下。
朝晃慕倒是说的顺畅了,越来越流畅,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但看着楚藻的眼神,他愣了一下,连忙解释:“太香了,一下子没忍住——”
他还灿烂笑着凑过来,剛剛的游刃有余都消失了,像是犯了错的大型动物,迫切想要得到原谅,毕竟他现在脑子疼的厉害,能抽出一点精神来思考都很不容易了——“不然你打我也是可以的,就像是之前那样,这样你是不是不好揍?”
朝晃慕说着,还看向自己身后的精神力。
“要不然我再变回去?”
毕竟更近一步需要得到同意,需要认可,不管是亲吻,还是更加亲密的动作。他刚刚忽略了这一点——他真是个混蛋。
但是——
“朝晃慕,”楚藻看着他,认真的,平和的,以一个未来王者风范的问出这样的问句,“你是变|态吗?”朝晃慕看着这样平静看着他,没有厌恶,没有排斥,只是单纯疑问的楚藻——他还抬着自己的手。
几秒钟之后,楚藻这次声音大了点。“你为什么脸红了?”
因为这个脸红,朝晃慕看起来更像是变Ⅲ态了!
不过楚藻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又是一声巨响。天边几个闪电闪烁而过,滚雷在云层之中翻滚,但这一次楚藻确定这不是普通的雷雨了。因为楚藻睁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楚藻的眼睛微微发着光。身后的群聚地方向似乎被很浅的雾气包圉了起来,正在不断壓缩,而在那连绵的雨中,楚藻看到了自己有些熟悉的东西。
一小段一小段透明的反光的精神力在虚虚的连接,向着群聚地的方向。
但片刻又开始破碎。
那是——透明的精神力丝线?
王冠族的精神力丝线?
那么说来——德斯蒙德。德斯蒙德……那样巧合的名字。
只是因为根本跟王冠族不一样,楚藻并没有往那边去想。
“快点走!”楚藻一把拽住了身后的朝晃慕。“我们回去。”
朝晃慕被拽了一个踉跄,还没反應过来,直接被拽飞:“啊?”
出事了,而且——“那是我太爷爷!”
*
群聚地。
这是楚藻跟朝晃慕刚离开不久的时候。
眼瞅着楚藻拥抱了德斯蒙德离开了。都藏在各个角落的族人探出头来。
“那小家夥是什么情况?”
“德斯蒙德,这可不像你。”
“是有什么新的安排吗?按道理来说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
他们虽然这么说,但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那边的小家夥离开。德斯蒙德也还一直觉得是他们没见过什么正常的幼崽,此刻看到了,这么多年了,突然一见,才有保护的心思,但很显然,他们的反應只对那个崽。因为跟在楚藻身边的朝晃慕显然并不能引起他们的特殊对待。
“哦,还有,跟在那小家伙身边的龙是怎么回事?”“要是我没記错的话,他们的年龄差不多吧?做什么?早恋吗?”“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早恋吧?那个小家伙看起来也要成年了…”
德斯蒙德看了一眼因为暴雨都停留在聚集地的族人们,抬手将他们驱散。实话实说,他想抢崽。
但为了给崽一个更好的印象,德斯蒙德觉得他们不应该管那么多,人家正常交流相處,就算是谈恋爱,作为家长,他们也要给予一定的自由。
德斯蒙德表情没变,却很自然的这样想着,他靠在门口,想着那小小只凑过来抱抱安抚的小模样,心情很不错的轻笑了一声。
直到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
“要不要预备着把安奈林转移到羁押室?”其他族人也听到安奈林的声音,开口说着。羁押室,那些已经没有希望的族人最后的去處。在羁押室内的族人本都应该死亡的,但在这里,他们却没有死亡,只有痛苦。
周围的气氛在那一瞬间又沉闷下去。
但是——“喂——”
那声音低哑着,很轻的响起,听着有些有气无力,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在那黑暗房间的深处。“那个小家伙——谁欺负他了。”
包括德斯蒙德在内,所有族人齐刷刷的看向那房间内部。
被单个锁链扣住的安奈林一身是血,刚刚还在昏迷状态,之前也一直在没有意識在发疯的安奈林却突然稍稍恢复了神智,他缓缓抬头,一身的戾气。他其实还不太清醒,但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小的小天使幼崽抖着小翅膀,抱着自己委屈巴巴的哭,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还会起来,一身是伤,踉踉跄跄的向着他奔过来,要他抱。
安奈林当初最不愿意跟楚藻接触。但天杀的。这不代表他看了不生气。谁欺负的他?“.……妈耶,医学奇迹啊——”“你没死啊?”瞧瞧,瞧瞧,这都是些什么同族。提起一口气的安奈林:安奈林那口气差点又咽回去。“好了。”德斯蒙德也反应过来,他踏入房间内。“安奈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过去多久了?”安奈林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狼狈,沙哑着说着。
“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你中间没有一丝停歇,看起来完全要无了的样子。”丹匆匆忙忙而来,看到安奈林这个样子也猛地松了一口气。
“都准备给你送行了。”
他们力量失控,虽然大多数时候非常危险,但基本上还是会有缓和的间隙,而安奈林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陷入疯狂的状态之中,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是……这样吗?”安奈林愣了一下,低声呢喃着。
但他最后清醒了,且看起来整体理智是在慢慢恢复的。跟其他族人力量失控的时候不一样。
这样的事情,德斯蒙德也经历了一次。真奇怪。德斯蒙德心中想着。他那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但安奈林呢?都是意外吗?
而这些意外的出现,都是在楚藻出现之后。这一切有什么联系吗?但并不等他们细想。周围骤然炸开的惊雷引来了所有族人的注意。他们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这次的雨季来的太早了,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看起来很不正常?”
“是啊,真奇怪——”话音未落,他们齐齐猛然一颤。有人紧皱眉头,伸手按住了眉心,有人撑住了旁边的墙壁。德斯蒙德从屋内翻越出去,他仰头看向天空。之前那头逃跑的龙不知何时在云层盘旋,那条龙的眼睛赤红,这样望过来,在他的周围,似乎也有无数血色的眼睛慢慢睁开。德斯蒙德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但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况不对劲。
周围的雨幕似乎在针对他们收缩,一点点的壓缩进来,原本昏暗的天光更是讓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那些已经徹底失去了意識的族人痛苦的声音也一点点的衰弱,似乎被压缩过来的力量给吞噬了。
对于‘神明’来说,这些徹底失去了意识的王冠族都已经是他的养料,只需要碾压过去,他本来要等待着这里的王冠族都彻底失去意识,然后轻松的将这些忘記了过去的王冠族力量吞噬,但楚藻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从一开始在星际的王冠族身边出现,到拥有了消除污染的力量,让‘神明’不敢将楚藻留在星际,只能拖进这里进行处理,但这里的王冠族却又恰恰好,还没有彻底疯狂丧失理智,一瞬间有些进退两难。简直是见了鬼一样的运气。
不过还好,就算是见了面,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记忆,在这几干年里折磨的已经不像是王冠族的家伙们,果然没有被那个小家伙认出来。
那些力量吞噬到德斯蒙德他们这边,那头龙猛然砸向他们,德斯蒙德根本没有过多思考,他们的身体就是无比锋利的武器,在那一瞬间切割撕扯那头龙的躯体,血肉飞溅的一瞬间,周围的族人本能上前补刀。但更大面积的血色奔涌而出,那些飞溅的血肉在半空停住,一瞬间化作了无数血色眼睛——在他们身边睁开。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忽的变成一张张嘴巴,开始试图撕扯德斯蒙德他们身上的血肉。
“见了鬼,这些玩意到底是什么?!”丹猛然后撤。甩掉手上的血色,看着包围他们的那些东西。“不知道,但必定跟我们的过去有关系,还有那些族人,没有声音了。”他们是解脱了吗?在丧失理智的痛苦挣扎中,终于迎来了死亡吗?德斯蒙德并不能确定。——没有必要挣扎。——你们是没有过往的存在,这样得到解脱不好吗?——向命运低头,向现实投降。——很多人都是那样做的。——什么都不记得的存在,彻底放弃才是最正确最没有痛苦的选择。
‘神明’成功了太多次,在王冠族身上也成功了很多次——他是来自宇宙深处的力量,在王冠族冠冕越发残破的时候,对王冠族的影响也就越清晰。
而那些无处不在,时不时随着那死去的龙的血肉出现的眼睛和嘴巴正徘徊在他们周围,那一张张嘴似乎轻声呢喃着,在他们的脑海深处,试图找到最好的时机——将他们彻底吞没。
这样的感觉很痛苦。是真正的在面对自己意识的消失。
德斯蒙德伸出手,捏碎身边的眼球,凶戾道:“滚开!”从德斯蒙德身上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在一瞬间逼退了身边许多试图吞噬他们的东西,但也给德斯蒙德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他的眼尾也被割破了,那张总是桀骜冷漠的脸有些阴沉,血色顺着白皙的脸侧滑落下去,像是血泪一般。
果然没有那么好处理,且仅仅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人,也开始疯狂反噬。他跟王冠族果然互相克制,不过说到底,还是他对王冠族的影响更加厉害一些。‘神明’不确定楚藻什么时候会回来,不确定外面的景象能欺骗楚藻多久。一只巨大的血色眼眸在半空张开,忽的一眨。
无数声音涌入他们脑海之中——’你们为什么记不起来?’
因为你们想要回忆的,想起的那些东西,都在排斥你们,都在拒绝让你们想起。''
也就是那样一个愣神,刚刚被压制下去的那些东西又扑上来几米。
但是——
会想起来的,你们在找的地方,说不定也在等着你们。''小少年的声音好似再次在耳边响起。
德斯蒙德腿部肌肉猛然绷紧,下一瞬,飞跃而起,他本能的想要握住什么,他对自己的本能反应都略有点惊异,那是过去没有的感觉,但他还是将这件事情先放在了一边,直接去攻击那只眼睛。
比想象之中的更加难搞。
‘神明’暴躁的准备继续动手。
而德斯蒙德在那一瞬间撕开了雨幕,他身上沾着血色,他眼底带着暴怒,转身再次袭击那眼球。回过神来的其他族人也反应迅速。这些眼球和嘴巴的吞噬对他们造成了伤害,但并不能让那压缩过来的力量成功吞没他们。
就这样消失?就这样被奇奇怪怪的吞噬?不甘心呢。完全不甘心——我们怎么能就这样消失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连自己在这里都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德斯蒙德咬着牙,所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起来都有些狼狈——他们的存在毫无意义?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一定可以找到想要找到的……
而在破开的雨幕之外,小少年扯着另一个人快速向着这边前进,那双蜜糖色的眼睛在一瞬间跟德斯蒙德的眼眸对视,只差十几米就能撞上。
德斯蒙德睁大眼睛,想要说什么。
而楚藻追逐的那马上要碎裂的透明的精神力丝线,像是久经风霜的塑料材料,早就脆化了,连接在德斯蒙德身上。
周围落雨在闪烁——不,那是属于王冠族的这些透明精神力丝线断裂之后,折射到楚藻眼中的光辉。
德斯蒙德看到楚藻拉起了弓弦,对准了天空的眼球,身后的羽翼淋的狼狈,像是暴雨中的小白鸟,跌跌撞撞的向着他们飞来,在看到他们身上的血色之后,眼底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楚藻到底还没有成长到他父亲那样时刻都看着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愤怒的想着他了解的那一切,想着在痛苦之中挣扎着的,那些王冠族的声音。原本骄傲的王冠族,失去了过去,失去了属于王冠族的一切,狼狈的掉落在这里,生存了几千年,甚至多少长辈直到‘死亡,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这太悲伤了。
那金色的冠冕骤然绽放光辉——一瞬间好似一场金色的落雪,在这骤雨之中纷纷扬扬,融到他们身上。
德斯蒙德本能想要护住幼崽,但眼中倒影出楚藻的样子。他还在念着———定可以找到的……他们要找的过去。
“不许欺负——太爷爷。”楚藻拉满了弓弦。不许欺负藻藻的太爷爷!
143、第143章
在德斯蒙德骤然睁大的眼睛之中,那金色黑色旋转纠缠着的火焰刷的一下从身邊飞跃而过,冲向半空的眼球。
什么?
那缠绕在他们身上,纠缠着他们的力量被快速驱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楚藻的方向。
在暴雨和金色的雪花交织的时刻,他们怔愣着。
那个小家伙,在说什么?
太……爷爷?
金色的雪花融化在他们身上——不,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金色的雪花,而是从小楚藻冠冕上释放出来的金色的精神力。像是飘扬的柳絮,落在身上,却是温暖的——温暖的雪。
他们是什么?
“楚藻……?”
德斯蒙德已经在半空翻身,看向扑进来的楚藻,他的声音带着疑惑,而在头顶的天空之上,血色的眼睛狰狞的看过来,周围的力量在一瞬间暴动。那些被驱散了的眼球和嘴巴开始扭曲,开始组合,发出不似平常生物能发出的愤怒声音,形成更加扭曲的怪物模样。
可恶可恶可恶——
神明’嘶吼着,从最开始的玩弄,到发现王冠族抵抗时候的轻视,最后到此刻,本以为游刃有余的一切却无法收尾,每一次都被攻破。他就好似那个被一层层打怪到最后的最終boss。明明不應该是这样的。
杀掉这个小家伙———定要杀掉这个小家伙!!!
楚藻还扯着朝晃慕,但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德斯蒙德的手腕。“德斯蒙德·德懷特。”楚藻说着。“你们是王冠族,你们遗忘的归處,是聖卡斯帝国。”
楚藻看着周围——几千年过去,只剩下这几个人。他已经长大了,他已经……从被保护者的身份,转向保护者的身份。不可以——欺负藻藻的族人。
王冠族?聖卡斯帝国?
他们眼底还有点迷茫,但很奇妙,在那金色的力量之中,身体好似轻松了起来,随着一点点的修复,那些画面似乎也在慢慢出现。
希正撑着身子慢吞吞的走出来,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希的身子有点破破烂烂的,一只手被那贪婪的被改造出来的精神力吞噬,还有大半个手臂。眼前的一切好似末日的景象。
无数怪物在扭曲着形成,那所谓的‘神明’吃瘪。希靠在门邊,听到楚藻的话,他都愣了一下——王冠族。这里竟然也有王冠族吗?居然还在这里存活了几千年?不愧是过去让赞歌组织最头疼的长生种啊,可真是耐折腾。希再次垂下眸子。有些惊讶于自己立场转變之快,他现在居然可以算是站在王冠族这一邊了——可一定要赢啊。王冠族。一定要赢啊——小殿下。
*
而星际上。
聖卡斯帝国的王冠族们不少都已经赶往这邊的战场——针对污染之中那些吞噬異兽,變得更加強大的怪物们。
弗雷帶着天使泉源石守在楚藻消失的地方,也就是德斯蒙德大帝那一代王冠族的葬身之地。
“陛下,已经抵达既定目标。”
第九集团军军长夜明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反而也极度平静。
尤其是在判断了那些出现的怪物可能直接跟污染有关,且力量再次跃升。
这是最后的战役吗?几乎所有抵达这里的聖卡斯人都这样想着。不知道。
阿莫斯正坐在座位上,安静的看着屏幕。片刻之后,各个位置传来抵达准备位置的消息,阿莫斯起身。
阿莫斯的身影在所有星舰屏幕之中出现。德懷特家族还有王冠族的其他抵达这里的家族都望着屏幕,望着他们绝对的领导者。
“曾经面对无處找寻的污染,我们无法抵抗,但现在,跟往日不同,王冠族追寻的變局,兴许从今天就要出现,从藻藻出现起,至今,我们抓住了每一个變数,終于使得污染的幕后主使疯狂。”
阿莫斯的手微微伸出,银黑色的光辉在他的手心出现,慢慢凝实,成一柄长剑。
“这几干年间,王冠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圣卡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西那种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道路,消灭他们,或者他们消灭我们。”
阿莫斯的声音很平静,他握住了长剑的剑柄,挥剑一指。
“出发,去取得胜利。”
将他们家族的幼崽,找回来!
另一處的菲尼在阿莫斯的话语声音落下,最先松开了弓弦,那一瞬间,无数精神力箭矢冲向了污染深處的那異变的怪物。
随之各处的王冠族统一开始行动。
这片星际失去了格森帝国,瞬间群龙无首,被快速控制,而且后续还有圣卡斯所在星际跟圣卡斯合作的国家和组织在进入这边,通讯在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建立,瞬间大变样子。圣杯族同样派人抵达,在钻研更新的仪器设备。
而有一艘特制的小型星舰也抵达了千百多年以前,德斯蒙德大帝等王冠族的埋骨之地,星舰内,裹在破烂披风里的青年摘下了墨镜,正用一双深邃眼瞳神色沉沉的远远注视着这一切。
帶着天使泉源石在这里等待,且正安静看着这一切进行做背后统一运筹的弗雷忽的察覺到什么,他抬眼。
“殿下!您快看,德斯蒙德大帝的骸骨——”“还有那边,那边也是——是在发光吗?”
这一片王冠族骸骨埋葬之地,几十个族人之中,有一小部分族人的骸骨开始微微发出光辉。而弗雷所带着的,已经长久没有给他们任何回應的天使泉源石也微微发光。
“这是……什么情况?”弗雷很轻的疑惑的开口。
*
龙族之境。
在那一瞬间,楚藻试图帮助德斯蒙德他们的那一刻,他们过去的记憶浮现出来的时候,楚藻也像是一瞬间被拉入了那过去的回憶之中,这样的回憶在灌输,时间很短暂。
刚刚组建起来没有多久的圣卡斯还是个新生的稚嫩帝国。
王冠族们对于使用星舰航行都时有时无,也根本不擅长跟圣卡斯人合作,外出也大多是种族内的行动,他们察覺到了污染的存在,察覺到了污染对星际的影響,也发现了異兽这类的东西,保险起见,当时的王冠族们组成了一支队伍,正前往查看。
德斯蒙德大帝也跟楚藻所见到的,听到的王冠族王者不一样。不那么严肃沉稳,他桀骜張扬,还总爱懒洋洋的笑,加上长生种看不出年龄的模样,意气风发。
“克蘭西斯那小子一天到晚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天绷着他那一張脸,真是半点都不像我这个当爹的。”德斯蒙德撑着脸颊,很轻的哼了一声。
“不过成年之后就拐走了埃比尼諾家那小姑娘,还这么快就有了崽,这倒是干的不赖,我都没找伴侣,只有他这一个崽,他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您都说了一路了。”
有王冠族吐槽着。
“不就是炫耀您有个崽嘛?是是是,未来的陛下很厉害,这才找了老婆多久,这第二个崽都有了,头一回见这么着急要崽的,说起来出发前您去看了没?”
“也就看了几眼,叫阿莫斯,还没太有意识,蛮可爱的,但感觉上也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在棲息地就不活泼。”德斯蒙德笑着回應着。
“克蘭西斯和索蘭精神力都強,这样的速度倒也正常。”
那时候的王冠族族人其实也不太多,虽然喜欢幼崽,但幼崽出生的条件也不算多么容易,棲息地会加以控制。加上漫长的生命,只有小部分王冠族会找寻伴侣,还有一小部分王冠族喜欢的伴侣是其他种族,甚至漫长岁月之中丧偶后一蹶不振的事情常有发生。他们这几代间隔的时间虽然也有千年,但根据王冠族以往的历史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短的了。
得到个幼崽一个个都稀罕的不得了,更不用说这么快就得了俩。
“这小百年间幼崽出生的数量可不少,甚至还有双生小幼崽,不过也理解陛下您的兴奋,早点处理完一切,早点回去看小殿下们,克兰西斯殿下估计也盼着您回去。”
“他?盼着我?他巴不得他老子我在外面多游荡一阵子,给他们小两口腾恩爱空间呢。”
德斯蒙德哼哼笑着。
“要我说,埃比尼諾那家伙也该拽出来,这混小子居然敢拒绝我的命令,我可是他的国王陛下,等回去非要惩办他不行。”
瞧瞧您那副模样。
虽然说着要惩办埃比尼諾,但显然对自家小子拐走了人家姑娘这件事情得意的很,根本没在意人家被拐走了姑娘还很生气的埃比尼诺抗命这种事。不过仔细说来,什么强制命令,那本来也就是德斯蒙德给埃比尼诺的一句玩笑话。
周围笑开。
“陛下,也就是埃比尼诺打不过您。”旁边有人笑道。“没看埃比尼诺都不乐意跟您一块行动吗?”
而星舰航行了很久。楚藻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在观看过去的一切,观看这一支王冠族的覆灭。
楚藻看到了污染所在的地方,但那时候的王冠族还没有意识到污染对他们所能带来和造成的影響,也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也就十年内,污染会快速扩張,迅速将棲息地污染,且开始了王冠族冠冕破碎的序幕,最后一代的王冠族也时刻活在绝望和痛苦之中。
他们此刻声音随意。
“前面就是出现那种奇怪生物的地方吗?”
“走,去看看——”
王冠族们离开那艘此刻早已经找寻不到的星舰,扇动着身后雪白的羽翼,一个个的冲入了污染之中。
明明不是现实,但楚藻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开口:“不要去——”那边是污染,是对王冠族有着致命影响的污染。
但是此刻王冠族的栖息地——好似只是受到了影响,还没有覆灭吧?
而德斯蒙德等人彻底失踪失联,冠冕破碎,也是污染已经开始肆虐侵袭王冠族的其中一起。给王冠族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和深深的绝望。自此,德斯蒙德大帝消失,克兰西斯殿下也变成了克兰西斯陛下。
而此刻的楚藻更加真切的看到了这一切。
看到他们抵达了污染的中心区域,并且快速被污染纠缠上,通讯失效,冠冕受到影响,精神力出现问题,且他们离开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污染扩张的速度。
只一瞬间,德斯蒙德等人就意识到了污染对于王冠族的影响。
那正在快速扩张的污染力量张牙舞爪,那些异兽被处理了之后,又一次次出现,一次次的变得更强。
王冠族会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于是原本可能还有机会离开的他们试图壓制污染的扩张,尽最大的可能性,那力量的确被他们的精神力拖住了,但局面开始失控。
一个个王冠族坠落下去,明明冠冕还明亮着,却在污染力量之中完全失去了气息。
最后只剩余了德斯蒙德一人。
他站在最高的山峰,庞大的原形正狰狞的将那试图离开的力量壓制下去,那力量消散之后,变成了之前楚藻射中的石块的模样。那似乎是‘神明’掠夺星际的根本。
疲惫的王冠族将那力量压在身下,头顶的冠冕明亮闪烁,精神力生生压制着这东西,跟周围已经被掠夺了生机冠冕却还存在的王冠族们精神力相连。时间都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最开始有无数异兽冲过来,到此刻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异兽的血肉磨盘,成功成为了没有情绪的异兽们的心理阴影,自那之后,异兽们可以感知到恐惧。
他们同样也打了‘神明’一个措手不及。但最后,庞然大物也已经失去了力气,最后两败俱伤,缓缓闭上了眼睛。就那样安静的趴在最高处的山头,一如当初他们发现他们骸骨时候的模样。
意气风发的帝王在族人血肉模糊的身躯之上,慢慢变得沉默寡言,一直到倒数第二个族人坠落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情绪,直到最后的最后。是王冠族骄傲害了自己吗?不知道,但没有办法,这样的力量在克制他们。在克制不久之前还在谈笑风生的他们。
那像是一场盛大的悲歌。从未有过的规模。
德斯蒙德在哭。德斯蒙德在压抑着哭泣。但也要硬生生扛住——为了栖息地内还在成长的幼崽们,为了新生的帝国。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那时还不是骸骨架子的脸上滚落下来。
“太爷爷。”
长大之后已经很少哭泣的楚藻一瞬间鼻子酸涩,眼前有些模糊。
屏障防线其实是第二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建立起来了,直面克制王冠族的污染,硬生生拖延了污染扩张的脚步。
给了王冠族栖息地反应的机会。
而‘神明’最擅长掠夺吞噬还有玩弄空间。
折腾完了天使之境,又折腾着龙族之境,又因为被拖慢了前进的脚步,而对王冠族的力量十分眼馋。所以其实在完全感知不到德斯蒙德他们冠冕的时刻,觉得德斯蒙德他们冠冕破碎的时刻,是贪心的‘神明’将他们拽入了龙族之境,试图吞噬掉这些被他掠夺走的精神力。但王冠族的精神力太强悍了,‘神明’无法吞噬,只能等待这些精神力崩溃,再——吞噬,以免再次被压制。
于是,在龙族之境的德斯蒙德等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他们并不是完完整整的个体。没有冠冕和翅膀,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精神力构成的,无法死亡只能崩溃彻底失去意识同样也是这个道理。属于精神力的意识彻底丧失,加上外面身体的死亡,那就是他们真正的死亡,痛苦的死亡。
他们本应该就这样长久的遗忘下去,直到最后一个族人崩溃,意识消散,彻底疯狂,然后被当成养料,像是那些已经如此的族人们被吞噬。但在那之前——一个雪白色的小毛团率先闯了进来。
那是从未想过的归处。那些回忆冲破屏障,被修复,被记起,一切也不过短短几息。
是他们种族的——幼崽?
德斯蒙德身边站着的楚藻在眼前这末日一般的景象之中,也恍惚了一瞬。
“是……幼崽….“德怀特家的幼崽?”“那是下一任的王吗?他是不是还没过成年礼?王冠族还有幼崽——”“我们是……王冠族?”
那些恍惚了一瞬间回忆起过去的王冠族们很短暂的将身后的一切抛到一边,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楚藻身边。他们伸出手,但不敢触碰,只睁大了一双双眼睛,仔仔细细看着这个千百年过去之后,族内的小幼崽。
他们的归处,他们的过往——会找到吗?会的。
“圣卡斯——吗?这个名字都有些陌生了。”对他们这些圣卡斯的创立者来说,正在发展之中的圣卡斯这个名字,本来就不是特别熟悉。
“你是……”德斯蒙德低头,以一种温柔的目光看过来,“哪个小子的幼崽?”
楚藻終于绷不住了,他吸了吸鼻子,他另一只手牵着朝晃慕有点不太方便,朝晃慕倒是自觉变成小黑龙样子,拍打着翅翼,钻进了楚藻背着的白色背包里,只露出一个小龙脑袋来。
楚藻一下子抱住了德斯蒙德。
他埋进了德斯蒙德粗糙的衣服布料中,很轻的抽泣了两声,还试图掩盖声音。
但那一瞬间的声音非常敏锐的被他们捕捉到,德斯蒙德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别哭啊,崽崽。
德斯蒙德身后的寥寥几个王冠族也跟着伸出手,但不敢随便碰小楚藻。丹和安奈林更是抱住了脑袋,感觉天都塌了,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彩票中大奖了??小楚藻怎么偏偏最开始选了他们?啊啊啊——他们之前对幼崽动手了….
天哪,他们之前对幼崽动手了!!会被剥夺抚养幼崽权利终身的!
天哪!!!他们居然对幼崽动手了!
而小少年嗓音有些鼻音:“我爸爸是阿莫斯,阿莫斯·德怀特——现任圣卡斯的王。”
听到小楚藻的话德斯蒙德似乎愣了一下。阿莫斯·德怀特。——现任圣卡斯的王?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原来是这样。
克兰西斯——他的幼崽,已经不在了吗?
那其他的王冠族呢?栖息地呢?圣卡斯的情况呢?还有楚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在找出去的办法,外面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阿莫斯现在在哪里?他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的让这个幼崽掉进这么危险的地方?德斯蒙德他们有着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找到了归处之后得来的并非轻松。但此刻很显然不是问这么多问题的时候。
身后传来噔的一声——
丹翻身发起,手臂重重的砍击在了一个迎上来的怪物身上,硬生生将这些怪物拖开。
而有些怪物血肉绕后,在一点点靠近楚藻这边,或者说靠近正更头疼的抱着脑袋,趴在楚藻背包里的小黑龙。
“王冠族……还好吗?”德斯蒙德终于开口。他们埋骨在此的时候并不能知晓后续的发展。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过往,只留下了一句永垂不朽的评价。
德斯蒙德也在最后哭泣过,作为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那样想着——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他们有做到什么吗?有给那群小家伙们帮上什么忙吗?他们知道那是一群靠谱的小家伙。所以在当初遭遇污染源头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楚藻抬眼,蜜糖色的眼睛红了一圈。楚藻张口想说点什么。
还是德斯蒙德反应过来,他很轻的笑了一声,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手指却很轻柔的抚弄了一下楚藻的脸,又略过楚藻的眉眼。时间太短,他看的太略。
回忆起来之后,德斯蒙德能感觉到自己之前的亲切感来自哪里,不仅仅像他,也有些像克兰西斯,那个臭脸严肃小冰山。
“不过也没关系,现在也不是一样一样问的时候,但至少看到你的时候,我知道,王冠族还在啊——你还能在,就证明我们做的还不错?”
这可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德斯蒙德终于光明正大的座位长辈,拍了拍楚藻的小卷毛。“谢谢你能来到这里,藻藻,阿莫斯将你教的很好。”一个可爱,聪明,又漂亮的小幼崽。阿莫斯的崽崽都已经这个年龄了。如果能看着他们长大就好了。
“可是,明明应该是藻藻该谢谢你们——”
小楚藻终于开口。
德斯蒙德笑了,身后抵挡了怪物们的恢复了记忆的王冠族们也笑了。
“你是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到,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毕竟当初我满脑子都是我家的幼崽,他们也是,藻藻,如果阿莫斯当初站在我的位置上,他做出的决定,一定跟我是一样的。”
所以——
“如果有离开的方式,如果能做什么,就大胆去尝试,虽然时间已经这么久远,我们见面也没有多久,但作为长辈,依旧是你们的后盾—”德斯蒙德他们作为精神力的化身,本身就是武器,已经此刻已经失去了他们原本的精神力武器。德斯蒙德削掉一个怪物的肩头,血色沾染在他的脸上,灿烂的眼眸颜色带着残忍冷酷。
“我们不会向这些东西妥协,哪怕在失去记忆的时候——”
他们始终愿意做那第一道防线,为了他们家的幼崽,为了他们的族人,为了新生的帝国。
所作所为所想一如既往——如果没有了手脚,便用嘴去撕咬。如果没有了躯壳,灵魂也可做刀。
144、第144章
哪怕在得到記憶之后,开始明了,他们下一刻的结局,早已注定——找到归处之后,他们却已经无法回归。
像是系统损毁的星舰,得到故乡最后的信息之后,再也无法返航。
在龍族之境中生存的特殊的精神冠冕铸造的精神体,在离开龍族之境之后注定要消散。
而属于王冠族蛮横强势的精神力,除去他们本身的身体之外,没有任何東西能够承载他们。
不过这一辈的王冠族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焦躁,甚至还在笑。
回不去了也没有关系。
在彻底遗忘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回憶起那一切,找到他们几千年来一直找寻的東西,还见到了楚藻——可以了,足够了,或者说简直都像是做梦一样。
“那東西,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德斯蒙德很轻的开口说着,看着小楚藻,帶着安抚的意味。
楚藻在弄明白德斯蒙德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之后发生了什么情况后,显然也意識到了这一点——离开龍族之境之后,以德斯蒙德为首,这些游荡的精神体将会一点点的在星際上消散。他回过神来,点点头又摇摇头,小时候比较会撒娇,长大后其实更偏冷静,不像是小时候那样直来直往的楚藻此刻还拽着德斯蒙德的衣服。
“應该是的。”
應该是的?
“因为我们之前从没有真正的抓住过他。”上一次在天使之境,对方也只是睁开眼睛看到了他们而已,自那之后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楚藻另一只手中握着丘比特之弓。马上就要正式度过成人礼的小王冠族看着德斯蒙德,看着德斯蒙德身后已经对那些扭曲着在那条龍爆开的血肉爆开的怪物展开袭击的其他王冠族们,他的手在很轻的颤抖—那是用了太大的力气导致的。
上一次——上一次天使之境是毁掉了,彻底埋葬在时空的混亂里了。
而这一次,‘神明’出现,龙族之境呢?
基本不用想——龙族之境的混亂程度比天使之境严重多了。
“是吗?”德斯蒙德转头看向那眼球,还有周围的怪物们,这位楚藻见面不久的长辈懒散笑着,不急不缓,“那有什么办法能处理他,解决他吗?”也说不清是德斯蒙德为了安抚幼崽,还是越发危急的时候他真的就越发冷静。
“放轻松——”
德斯蒙德伸出手,笑了一声。
“未来的小陛下,不需要顾虑什么,我们始終在前进,就像是你也来到了这里,找到了我们。”
这一次处理不掉这个怪物,还有下一次,还有下下一次。王冠族一代又一代的族人筑起一道道坚实的屏障,他们是后盾,是推着王冠族不断向前的基底。
楚藻終于又仔细的去看那‘神明’。无数的眼球在空中,分不清哪个是他的正体,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躲藏在哪一个空间内。
“他在惊慌——”楚藻握着自己的丘比特之弓,仔仔细细的盯着那邊,一双眼眸在微微发亮,头顶的冠冕更加明亮,那能洞悉周围一切情绪的眼瞳終于捕捉到了对方的慌不择路,“他在恐惧——他在惧怕……我的丘比特之弓?”
楚藻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在来到沦陷的星域之后有了更进一步的成长,能够克製污染,消散污染的力量,因为时间太紧,他其实还没太弄懂,结果就被针对,硬生生丢到了这邊来。
对方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是因为有了更能威胁对方的存在吗?如果能克製污染的话,那么也能克製他吧?
楚藻握紧了自己的小弓箭。
你这精神力武器叫丘比特之弓啊?德斯蒙德稍稍走了一下神——丘比特之弓,爱与和平,还挺形象的呢。
而楚藻这话音刚落,那些怪物似乎更加愤怒激动。
‘神明’意識到了这一点——楚藻察觉到了,且此刻王冠族抵抗的心思达到了巅峰,已经被他吸纳的那些力量也试圖抵抗,他从这些王冠族身上已经得不到更多的力量了。
而在星際上,异兽败退,那些蚕食异兽吸收力量的怪物一个个被在外的王冠族针对。
阿莫斯已经挥下最后一剑,且追逐着他惊慌逃窜的分身重新来到王冠族埋骨星球附近。
‘神明’力量的根本在动摇,哪怕他及时将这个已经开始拥有克製污染力量的小家伙拽到这里来也无济于事。他都不太明白,明明不久之前,一切都还尽在掌控之中,这些家夥,不管是那些人类,还是长生种,甚至长生种之中最为难搞的王冠族,也是他懒得多看一眼的蝼蚁,一些无法触碰到他,只能任他搓扁揉圆的低维生物。
就该是被他利用和掠夺的,但从楚藻出现之后,这才多长时间——时间对于长生种来说转瞬即逝,对于他来说也是,就好似一眨眼的功夫,情况开始逆转。
他试圖直接插手,却怎么也按不死这个小家伙。
‘神明’愤怒的低语,那些扭曲的被王冠族们一次次打散的怪物又重新聚合成更大的怪物,直接向着楚藻袭来,而另一团血肉悄无声息的已经来到了朝晃慕的背后,那一瞬间的力量影响,讓本就还时刻难受,只是忍住了的朝晃慕低哼了一声。
楚藻来不及去看朝晃慕的情况,身后吹来的劲风讓他本能想要闪躲。
德斯蒙德冷笑,他已经来到了楚藻身后,戾气四溢,那满身红色眼球的怪物瞬间被斩成几段,开始扭曲。
“太爺爺!”
德斯蒙德顿了顿,又笑:“突然辈分又大了一层,还真是有点不太适應,藻藻,不用担心,已经没关系了。”
德斯蒙德盯着眼前的这些怪物,他立在雨幕之中,身后的王冠族们也已经上前。
“在想起的时候,就更加注定了,我们不会妥协一丝一毫——藻藻,不管是处理这家夥,还是离开这里,找准机会。”
而且面对这些东西,德斯蒙德等人无比愤怒。
那些真正已经逝去,到最后也没弄清楚从哪里来的族人,那被轻视被随意打压的不痛快,最后全部释放在那些怪物身上。
与此同时,污染释放而出,楚藻后撤稍远,已经拉动了弓弦,楚藻小脸上还带着血痕,金色黑色火焰缠绕的箭矢飞出的瞬间,那蔓延出来的污染力量被消散,引来对方更加愤怒的声音。
而在此刻的希帮不上任何忙,他依靠在门口,也盯着头顶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球。在他身后,那些属于魂族的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扭曲的精神力还试图在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吞没掉他。
看得出来,王冠族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占据上风的,但如果龙族之境破碎呢?如果此刻被缠上的这家夥借着龙族之境的破碎再次逃窜呢?楚藻会成长,但这家伙会不会也进一步成长,希也不知道,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神明。
而終于,被力量影响到的朝晃慕再次闷哼一声。
他还没有恢复記憶,但已经表过白,且明白此刻状况的朝晃慕也知晓,头顶那东西是坏东西。
但他的头再次疼痛起来,魂族已经几乎灭绝,他们的弱点不仅赞歌组织知晓,这个几乎完全吸收了魂族力量的怪物也同样知晓,直到如何讓魂族失控,直到如何让魂族丧失理智,开始无差别攻击。只是之前失败了,但这次,有了更有用的媒介,只需要片刻就好,影响这家伙片刻就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头疼的朝晃慕根本无力参与战斗,但至少不能添亂。他想着。
而楚藻也意識到了朝晃慕的反应,他翻身将身后的背包抱在身前,连带着将黑色的小龙也抱在了身前。
“你没事吧?”
楚藻将朝晃慕举高,跟朝晃慕的眼瞳对视。
楚藻脸上还有血痕。冷不丁一张脸怼到了朝晃慕的跟前,朝晃慕跟楚藻对视。准确的来说,他还没有得到楚藻的回应。
只有脑海里一直在叫嚣着那些讨厌的声音——让他伤害眼前人。开什么玩笑。但朝晃慕知晓——这样下去会失控的。踏马的——谁在他脑袋里一直喊让他对藻藻动手的?他要伴侣!他才不要动手!他是好龙,他不家暴!
朝晃慕凑得近了点,仔细看起来,小黑龙有点蔫蔫的,他探出红色的舌,小心翼翼的舔过了楚藻脸上的伤口——甜甜的。“别哭。”
下一秒,小黑龙變成人形,他稍微飞高一点,就那么弯腰,捧着楚藻的脸,眼底倒映着楚藻的样子,一只手微微颤抖,蹭过楚藻眼尾的泪花,那是在发现太爺爺的情况之
后,烦躁的情绪波动极大的小楚藻眼底溢出来的。
随后朝晃慕转头,猛然拉扯住了什么,在那一瞬间,时空的力量和朝晃慕失控的力量碰撞扭曲,在朝晃慕身上旋出无数伤口,血色涌溅而出。“抓到你了——”
抓到什么了?
楚藻反应慢了半拍,因为跟魂族的力量不同,加上魂族已经几乎完全灭绝,连传承都不曾留下,他一下子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的看过去,牵引在他冠冕上的朝晃慕的精神力也一瞬间被扯断一样碎裂。
“慕哥?!”
随即那试图加大力度牵引朝晃慕对楚藻愤怒情绪的‘神明’被骤然看过来的楚藻惊骇住,在那一瞬间,出于对克制自己力量排斥的本能,加上落于下风,对于他来说,德斯蒙德他们已经不重要了,这里也不重要了。
‘神明’瞬间开始撕裂龙族之境,这一次并不需要神明恩赐之石作为媒介,楚藻已经看到了无数个危险的空间入口。
神明’想要隐藏自己的所在,能隐藏一时是一时——就像是他们所担忧的那样,‘神明’也是在掠夺之中不断成长的。但也就是这个时候,憋着一股劲,死活不撒手的朝晃慕被硬生生从楚藻身邊扯走,刷的一下在混乱之中消失。
楚藻这个时候瞬间意识到了朝晃慕可能被拽到了那家伙所在的神明领域。
在朝晃慕消失的时刻,天空无数血色眼眸闭合消失的瞬间,楚藻的箭矢抵达,却晚了一步。
周围开始破碎的龙族之境,还有身体已经不稳定了的德斯蒙德等人,空间的跳跃已经准备开启,危险的空间通道,无数个出入口,一切无比混乱,但楚藻已经隐约能看到通往星際的确定出口——在那边,无数雪白的骸骨正指引着方向。
在哪边?
楚藻身后的羽翼展开扇动,握着自己的丘比特之弓看着周围——那不单单是朝晃慕的方向,还有‘神明’的位置。
已经抓住对方的尾巴了,不能让他轻易的逃掉——这是楚藻距离那个毁掉了他的种族,摧毁了一切的‘神明′最近的一次。
而此刻,希终于顿住,他愣了两秒,抬起已经被自己精神力吞没了大半的手臂,有些血淋淋的捂住自己的脸。希还記得当初在实验室之中经历的一切——魂族最为最先被他们处理开始研究的种族。他自那之后被上了枷锁,因为作为试验品,他无法去真切的恨赞歌组织,便迁怒的恨上了拥有这样不稳定基因的魂族。而被创造出来,硬生生按在他身上的魂族精神力——对着曾经亲密接触过的‘同族’同样有着一定的影响和指引。好巧不巧,在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希曾经使用过这种精神力影响,唤醒对象恰恰就是朝晃慕。
希彻底放松了对自己精神力的掌控,任由那精神力袭上自己的躯体,开始肆意啃食,但他笑起来,笑声逐渐變大,他顺应着那癫狂的精神力跌到某一处空间的入口,才看向楚藻——“他在这里——”
他坠入那处危险的空间,在被漆黑的精神力彻底包裹吞噬之前,希盯着楚藻,像是看着最后的希望。
“消灭他——”
这个给星際带来了无数噩梦的东西。
楚藻已经闪身来到了希最后被吞没的那处空间前,但他还焦躁的回头看了一眼德斯蒙德等人,受到龙族之境破碎的影响,他们的躯体已经跟着开始消散——他们本就是精神力冠冕的化身,在龙族之境破碎之后,暴露在星际之中,没有了躯体,他们就像是王冠族的冠冕一样,如同灰烬一般的一点点消散。
“太爷爷!”楚藻着急的试图想出办法来。还有快要消失的前往‘神明’所在地的空间。爸爸……爸爸在哪里啊?现在要怎么办?藻藻不知道——
这样下去,太爷爷他们会消失的。楚藻不甘心。他们还没有——再看一看现在的圣卡斯啊。
德斯蒙德等人只觉得在下坠,身子变轻,那种痛苦的感觉还在,但更多是一种解脱感。属于他们的时代要过去了啊……属于他们的一切也终于要消散了,在那个早就已经没有他们存在痕迹的星际上。
“没关系的——”
丹开口,他似乎按了按眉心,但对着楚藻笑。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虽然没有再看到故乡,没有再看到栖息地还有其他的家人,但他们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在记忆里也算是见了一面了,没有什么遗憾——感谢你的到来,藻藻。”“很可爱——”安奈林侧头,不太自在。“不见你是不敢多看——”
“藻藻,”路易莎在温柔的笑着,“我们会看着你的,如果处理不了,不要硬来,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会结束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已经开始无法控制躯体,无法控制力量的王冠族们看着小家伙,用那种鼓励的,安抚的眼神,还有各种故作轻松的话—一真可恶啊——他们还说要把这个小崽子抢过来养。真不甘心啊——居然让幼崽去涉险。太没用了,他们实在是太没用了——
但是——
没关系,孩子们将他们的幼崽也教导的很好,很出色,很厉害。
“太爷爷,你们坚持一下,我会想办法的——”楚藻喊着,终于又掉下眼泪来。“我很有办法的,你们再坚持一下。”只要处理掉这个该死的‘神明’,是不是还会有办法?
正在消散的王冠族们力量还在反抗,但已经无法动弹,他们即将变回冠冕——最后消散。终于有笑着的王冠族长辈低下头去。真可惜啊——相处时间这么短,不用说那些过去,短到连根眼前这个小家伙相处,也不过几天,真正相认到现在,都不到一天。
一直没说话的德斯蒙德的精神力很轻的推了一下幼崽。楚藻听见他说:“别怕,去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情。”而与此同时,楚藻听到了另外的声音。“别怕——不用担心。”轻快的,熟悉的,又很是柔和的声音。那似乎是天使泉源石的声音。
自从帮了赫尔老师之后,天使泉源石就开始在王庭修整,多数情况也不言不语,一味的积攒力量。
楚藻恍惚之中好似看到了曾经见到的大天使长,那些同样在‘神明’的运作下丧生的天使种族——他们在指引着他们最后的族长前进的道路。
楚藻咬牙,握紧了自己的丘比特之弓,身后六翼展开,猛然扇动,冲了出去。
在楚藻追着觉得自己已经隐藏起来,对此毫无防备的‘神明’而去之时。星际,德斯蒙德大帝的埋骨之地产生了剧烈的空间力量动荡。
那吞噬了不少异兽的扭曲怪物被阿莫斯斩落剑下,与此同时,强悍的精神力撕扯着这怪物,也产生了微小的空间缝隙。
没有跟弗雷等人交流,阿莫斯率先冲入了那空间裂缝之中。
在阿莫斯身后,一直尾随他的小型星舰也瞬间闯入进去——他们倒是早发现了这星舰,也确定了星舰上的人的身份,也正是因此能知晓对方对自己并无威胁,于是找崽心切的阿莫斯没有去管。那是已经失踪了许多年,自从柏尔联盟倒台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主席之子,长生种灵瞳族最后的族人——巴尼。
而这边阿莫斯冲入即将崩塌的龙族之境,所看到的就是在龙族之境中逐步消失的德斯蒙德等人。
阿莫斯对他们没什么记忆,但他不仅仅是听说了这个名字,在德斯蒙德他们失踪的时候,阿莫斯见到过很多相关的影像和图片,只是反应了一瞬,阿莫斯便认了出来。“德斯蒙德……爷爷?”
德斯蒙德也愣了一下,跟阿莫斯对视——属于德怀特家花纹的冠冕正在闪烁光輝,银黑色的精神力长剑带着极具压迫感的力量,猩红色的眼瞳冷漠暴戾,身上到处都是血痕,但似乎比他年轻的时候要强悍不少。
那么说来——
“你是……阿莫斯吗?”
“藻藻去追那个怪物了——我很抱歉,不能帮上更多的忙。”
阿莫斯大概能理解此刻是什么情况:“请不要这么说。”
德斯蒙德依旧愤怒着,但见到了闯入的阿莫斯,他表情稍稍缓和,似乎放松下来,他身边的王冠族们都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几乎已经完全透明,其他的王冠族都已经被‘神明’吞噬,就算是龙族之境破碎,他们要在星际消失,能前往星际消失的,也就只剩下他们这寥寥几个罢了。
“养的真好——”德斯蒙德也闭上眼睛,“但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他掉进来了——”
与此同时,弗雷手中的天使泉源石散发的莹润白色光輝更盛,在他们驻守的下方,无数骸骨之上,有很小一部分骸骨的头顶,浮现出属于王冠族的冠冕——出现之后,便又开始因为没有身躯而慢慢消散。
整个星际都处在混乱的时刻——异兽,怪物,还有开始暴躁的污染力量。
弗雷也正在处理星际上的这些问题,都还来不及去判断阿莫斯冲进了什么地方,就得到了更新的消息,关于德斯蒙德他们冠冕的消息。
“德斯蒙德大帝的冠冕出现了——但骸骨被严重破坏,而且在快速消散,弗雷殿下,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阿莫斯陛下在斩落了那怪物之后也消失了——”频道内声音混乱,不仅仅是汇报的声音,还有各个王冠族针对那些怪物的处理情况。那些怪物比高等异兽指挥官还要强悍,并且还在不断吞噬异兽,吸收他们的力量,除去阿莫斯快速的处理,其他人虽也占据上风,却还在缠斗,且还有那些发狂的异兽,还
有无处不在的针对他们的污染,掺杂着各种不利条件。
像是最后决斗的混战,不仅这里,就连圣卡斯附近也到处都是战斗。
弗雷来不及多说,他所携带的天使泉源石忽的慢慢飞起,在弗雷的注视下化成了无数晶莹的碎片,瞬间向着周围飞出去。天使泉源石的意识依旧是轻快的,跳跃的,略过星际,融进那些冠冕正在消散的骸骨之上。
“弗雷殿下——那些骸骨在——”
弗雷已经看到了。
血肉正一点点的从那拥有冠冕的骸骨上冒出,这些骸骨一座座的缩小,已经初步能看到人类的雏形,有了躯体的承载,冠冕破碎的速度开始放缓。这是天使泉源石做的事情吗?
而正跟着希的精神力前行的楚藻正扇动翅膀前进在一条危险的通路上。
他再次听见了天使泉源石意识轻快的声音。
“小天使长~”
楚藻睁大眼睛。
“我要走啦——”
那莹白色的光辉好似是从楚藻头顶的冠冕上流泻下来的,缠绕着楚藻转了一圈,努力修复了一下楚藻身上的伤口。它始终轻松愉快,跟当初被楚藻从天使之境带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走?去哪里?”楚藻愣了一下。
天使泉源石再次跃上楚藻的指尖:“已经没有天使之境啦,已经没有其他的天使啦——星际啊,其实并不属于我,所以到了我该要离开的时候了——但不用为我感到悲伤,因为我要去找大天使长他们啦——”
楚藻看着这一抹辉光,脑海之中浮现出许多跟天使泉源石相处的画面,最后都变成他小时候踉踉跄跄跌进天使泉之中,被温暖治愈的时刻,小楚藻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可是我还在啊——”藻藻也是小天使啊。
小楚藻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他慌乱了一瞬,此刻像是个小孩子。
“不能为了我……”留在这里吗?
可是这样的话很自私,一直被养的很好的楚藻没能说完。
天使泉源石意识在笑。
“这个星际不能承载我的力量,而我在找寻一个唤醒王冠族栖息地的机会,现在……终于找到了,有小天使长在,污染不会再将王冠族的栖息地彻底毁灭,一切将会走向正轨——我之前一直很难过,为什么被压制,被控制,要孕育那些讨厌的伪天使——”
它的声音依旧是轻快的,愉悦的,但不可避免的带了一点低落。
“真讨厌啊,真恶心啊——明明天使泉诞生的天使,都是最好的,但被他们玷污了。”
它在天使之境消失的时候迷茫过,犹豫过——它还有多少存在的必要呢?但它的大天使长最后跟他说过了,而且它还有要做的事情。
“没有关系,我跟我相辅相成的族们,终会重逢,终会再次相遇——而且我很放心,小天使长你也有爱自己的家人,朋友,伴侣,他们也会向我奔向天使们一样奔向你,所以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天使泉源石的光辉在快速消散。
与此同时,一直处在污染之中,被污染彻底覆灭的王冠族栖息地星球上的风慢慢停止了,所有王冠族都一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而天使泉源石正满意的消散——它还救了好几个王冠族呢….
它还记得,大天使长在它离开的时候笑着跟它说着:迷茫?犹豫?没有必要,你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天使?已经不存在天使之境了?——那就把真正天使的一切,延续到未来的希望里。
楚藻还在飞行前进,他抬手蹭掉眼底的湿热,另一只捧着天使泉源石的光辉的手,最后捉了一个空。
天使泉源石意识的声音在消散——因为注定要很快离别,所以也不必有过多的相处,就把我们相识最好的记忆停留在天使之境的天使泉那里吧。
“继续往前吧——我会一直帮助你的——你在,即我在,即天使在。”
"也感谢你曾经诞生在我的泉水里呀,真是美好的经历——亲爱的小王冠族,我的……小天使长…."
然后就是……再见啦。
145、第145章
如果我的族群注定消亡,那就将我的族群延续到未来的希望里。
它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它知道,这意味着长夜将止,他们即将到达彼岸。
天使泉源石的光辉徹底消散的瞬间,楚藻头顶金灿灿的冠冕再一次亮起。那是天使一族对在外的孩子,对唯一的小天使,最后的加冕。
还在成长中的小楚藻力量才剛剛跟天使们留下的那些力量达成一个融合的平衡,他的箭矢也是剛刚对污染有了最直接的克制力量,‘神明’反应的太快,在楚藻还来不及更多成长,来不及更多实验的时候,刚一察觉到危险,就转变了那种对‘蝼蚁”不在意的姿态,虽然不能直接动手,但借助自己在星際上的信徒和异兽,进行了这一次的行动。而直到此刻,楚藻的精神力才异常流畅的运转起来,身上那些被空间不稳定的波动划出来的伤口在愈合,但那双蜜糖色的眼睛更亮,染着愤怒的光辉。
希的精神力还在前方开道,眼看着不断缩小还有无數岔道口的狭小通道即将到头,楚藻握紧了自己的弓箭,金色的弓两端驟然燃起两种色彩交织的火焰。
楚藻抬头,咬牙。
说他们是低等的,可借着特殊力量就随意玩弄的蝼蚁,所以可以轻鬆践踏整个世界,践踏所有人,这一切的一切——你怎么——敢?
*
聚然复苏的栖息地感知到了与它同源的天使之境天使泉源石的逝去,它伸展开自己的意識,难过的感受着自己已经消失大半的种族——孩子们逝去之后还在痛苦,他们大部分都没能回归栖息地星球的怀抱,被掠夺了一切,在煎熬。
已经闯入快要崩塌的龙族之境的阿莫斯在进入的最后时刻,通讯器跟外界断联,他只在最后听到了弗雷的声音——“碎,碎了?喂喂喂——完了完了完了,藻藻要哭了_"弗雷那冰冰凉凉的家夥很难得声音有点崩溃,慌了神。
随即周圍一切安静下来,连帶着德斯蒙德等人完全消失,阿莫斯对于这里的情况的确也不是很了解,但藻藻——很显然,此刻不是阿莫斯去判断和處理其他事情的时候。阿莫斯抬手,精神力从他的长剑上挥出,激烈的碰撞上周圉千疮 百孔的龙族之境空间,那些空间齐齐波动,但传回来的感觉让阿莫斯沉下眉眼。空间力量一直是星際最为神秘的力量,哪怕是被星際各个国家利用,研究出来了空间跃迁等技术,却还有很多東西他们无法弄清,且格外危险。
要找寻藻藻,眼前的各个空间像是无數选项,入口在这里,却根本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且那些入口还在不断的缩小。
阿莫斯也一下子没感觉到藻藻在哪一个位置。
贸然前进显然不靠谱。
阿莫斯周身翻涌气浪,那强悍的精神力使得周圉的空间都产生了形变,随即,阿莫斯抬眼,愣了一下,他感知到了栖息地星球的存在,而与此同时,因为栖息地覆灭,而导致王冠族这千百年来时刻面临的来自冠冕破碎的失控和痛苦在那一瞬间聚然消失。
阿莫斯这一代的王冠族向来冷清冷感,在遇到楚藻之前,整个王冠族呈现一种非常冷漠阴暗的气氛,其中也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们基本上从诞生后,在还未成年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了栖息地覆灭的痛苦。
而那些已经长久几乎深入骨髓,已经顺利被所有王冠族忽略掉的不适感,终于在此刻徹底消散掉,浑身轻鬆。
阿莫斯只迟疑了一瞬间,但下一瞬,他的精神力就要爆发出来——既然找不到,那就用笨办法,一个一个的来找—一
但还不等阿莫斯动手,身后传来声音:“阿莫斯……陛下,请您稍等。”
是跟着进来的那艘星舰上下来的人。
阿莫斯没有停顿,已经用自己的精神力撕扯开了其中一个入口,一无所获之后才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人。
高大的靈瞳族上次见还是个少年模样,此刻浑身裹着破烂的斗篷披风,戴着墨镜,一身沧桑。
“污染在星际之中扎根太深,已经从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星际的一部分,不可能徹底从宇宙中拔除了,但的确可以摧毁源头,彻底改变此刻的情况,面对那样的家夥,我们需要强大的力量彻底将他消除,然后总有一天,污染会成为一些危险黑洞星域那样普通的危险领域,异兽也不会再带来对整个宇宙的威胁。”
上一次见面还是多国会议,此刻最后的灵瞳族巴尼伸出手,摘掉自己的墨镜,那双深邃的犀利的布满了仇恨的眼瞳跟阿莫斯的眼眸对视。
“而王冠族是最可能结束这一切的长生种,您需要保存自己的力量,不要浪费在这样的地方。”
“小辈,”阿莫斯很轻的呼出一口气,周身力量爆发引来的风暴让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他很难得的笑了一声,只是眼底还是冷的,“前面很危险。”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不过,现在你的确有些像你的父亲。”阿莫斯收回长剑,从人形变成身体更加强悍的庞然大物——在即将完全破碎的龙族之境内,发出一声低吼。
巴尼愣了一下,随后也很轻的笑了一声,已经一脸沧桑的青年完全没有了长生种那种恣意和游刃有余,像是在外游历吃苦久了,更显得沉稳,只有此刻,才带出一丝怀念和轻松:“我应该代表父親向您问好,阿莫斯陛下。”
巴尼的眼睛正注视着眼前的所有入口,属于靈瞳族的全部精神力都融入那双眼瞳。
巴尼还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一切。
他们的族群建起‘高楼’,但最后‘地基’被腐蚀,压垮,由针对长生种的赞歌组织主导,他所有的富有理想主义的族人们全都葬身于那个该死的‘神明’手中,无法解脱。
他还记得多国会议上他愤怒的对背叛者吼叫,被父親的親信送走——
他记得父母亡故,尸体的眼眶空洞洞的,被人挖走,他恨过,厌恶过,疯狂的去追查是谁剜走了他父亲的眼睛,他得到了一个名字——圣花,那个柏尔联盟曾经某个贵族家的女儿。多可笑啊——长生种的他们努力顾及了一切,但最后还是毁在他们辛苦建立的国家面前。
他曾经想过要报复,但后来他也有些理解到了父亲的用意。
他记得父亲的眼瞳在赞歌组织内部传递研究,柏尔联盟彻底崩溃解散。
他回去看过一次,原本繁盛的柏尔联盟,在顷刻之间,变成比周围流浪行星还要不堪的地方。
要做点什么,他开始了自己的尝试。
他被赞歌组织盯上,到處躲藏,也不断的在污染之中记录着,学习着,也跟这片星际上的人相遇着,他利用自己种族的精神力,只盼望哪怕是在最后能帮上一些忙——也算是给他逝去的族人们一个宽慰了。
真不甘心啊——他没能变得更强。
在巴尼精神力扫过周围的一切入口。
灵瞳族的精神力能看穿对方的弱点,就像是圣杯族族长死亡之前能够看到未来的种种一样,他们在最后的族人力量燃烬的时候,能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
其他时候找不到入口没有用處,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已经等待这个时刻……太久太久。
“请您顺着我的精神力指引前进,”巴尼说着,一条由精神力构成的小鱼一样的东西从他眼底跃出,像是入了水一样,瞬间游动出去,冲入了一片已经闭合的孔洞,那精神力和空间能力的碰撞瞬间将那里扯开了一道缝隙,“我将为您指路。”
阿莫斯的力量紧随其后,瞬间将那入口撕开。
在阿莫斯冲入那片未知空间的时候,巴尼眼睛眨也不眨,力量运 转到极致,精神力在逐步消弭,周围崩塌的一切划伤了他,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注意力集中,那双光辉不断闪烁,对阿莫斯进行指引的精神力依旧向着目标前进。他的眼尾有血色慢慢流淌而出,整个眼球的色泽看起来都灰暗了不少。
但他在笑,在畅快的笑——“可不要小看我们灵瞳族啊——你早该去死。”
*
‘神明’领域内。
‘神明’依旧藏身无人所知之處,但这里却不再是无人踏入之地。
朝晃慕跌落此处,他硬生生拉扯着‘神明’力量的一角,被拽入了这片区域,本就难受的他根本无法动弹,也无 法抵抗穿梭这片空间锁带来的种 种伤害。
朝晃慕血淋淋的趴在地上,很轻的喘息着,他的头还在痛,痛的让他身后的精神力都开始翻滚。
在这片全是漆黑,却能看到自己的特殊空间内,前方忽的空间扭曲了一瞬间,像是癌细胞的扭曲和变异,很快,半空出现了一个肉粉色的肉团,无數细小的颗粒鼓出来,最后在中心位置睁开了一只血色的眼睛。
‘神明’自然不会轻易现身,但对于朝晃慕这个好似克服了魂族弱点的家夥,神明也很是恼火。
但可以说这已经是他们最接近神明的时候了,至少能直接触碰到神明,但要找到他真正的身体所在,还是要耗费一点功夫。
神明此刻还没意識到还有其他人在向着他这边不断靠近。看着朝晃慕,他只觉得一肚子火气。真是让人觉得讨厌。早点让这家夥崩溃掉,早点吸收他的力量好了,总之聊胜于无。
‘神明’这样想着,进一步的引导着朝晃慕的精神力。
朝晃慕再次闷哼一声。他又看到了无数过去的画面。
那些他早就遗忘的,现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提及。
那时候,小小的幼崽被按在冰凉的床上——记忆之中应当是母亲的角色甚至没有给他取名字,她手中拿着刀刃,疯狂着,像是发怒的野兽一样嘶吼着。
那时候的小幼崽在哭在闹,在颤抖,在恐惧,试图从那张冰冷的床上逃脱下来。但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皮肤。
“魂族,魂族——”那嘶哑的声音带着疯狂,“魂族的命运——可恶,可恶的魂族,去死!去死——”
血色奔涌而下,连带着都剜去了他不少血肉。
小小的朝晃慕痛苦的睁大了眼睛,精神力被父母寸寸摧毁,豆大的泪珠快速滑落下去,身体因为疼痛而痉挛。“不要——不要——”
妈妈,妈妈——爸爸——不要这样——
自从诞生好似就没有感受过温情的小小长生种哭喊着,躯壳被注入了其他的药物,硬生生将他纯粹的血脉变成了混血。
父母冰凉的手抚上来,贴在朝晃慕的脸颊。那是朝晃慕对父母最后的记忆。好痛苦——好痛苦————
好似情景重现一样,朝晃慕睁大了眼睛,眼底一片空洞,无数血 色从他的伤口中涌出,身后的黑色精神力巨龙也跟着开始失控,轮廓也开始模糊,试图噬主。朝晃慕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骤然涌上心头,让他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但还不够。
神明满意的看着这一切——这分明才是他应当达成的结果。所以赶快将这个家伙处理掉,然后隐藏起来吧。
‘神明’想着,等到他的下一波进化,到时候再对王冠族动手——也只是时间上稍晚了一点而已,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家伙,一直跟在那个小幼崽身后。啊——
这些低纬度生物总是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各种情绪无比复杂。说起来,这样惨痛的经历,再看看那个小王冠族的生活——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嫉恨心理吗?
那个长了眼睛的肉球正这样想着,绕着朝晃慕周围转了一圈。也很巧,‘神明’就是在让朝晃慕对付楚藻这方面没能得逞。
于是,朝晃慕的精神力被牵引着,开始看向另外的画面——这些画面都是真假掺杂的,虚构出来的,‘神明’惯用的手段。
朝晃慕看着幼崽时期的小楚藻在家长面前甜甜的笑,然后治愈王冠族,却在神明的春秋笔墨之中变成了延续王冠族的痛苦。
朝晃慕明显顿住了。
那肉球慢慢来到了朝晃慕跟前,肉色的触手一般的东西伸展着触碰到朝晃慕的精神力。
只要朝晃慕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都能抓住,并且瞬间将他吞没。
朝晃慕看到了虚幻之中小幼崽递给了他一颗糖果,高高在上的垂眸看着他——小奶音奶声奶气:“以后你就是我的护卫,什么都要听我的,不听话我会让我爸爸惩罚你!”
‘神明’只能在现有的一切上延伸牵引,那颗糖果是真实存在的,但其他的倒是没有。
‘神明’看着朝晃慕——‘给你一颗糖,这是收卖,也是施舍,他根本没把你当成一个正常人来看,做着自以为是的治愈,却只是为了自己得到一切——‘神明’对朝晃慕的话都没有引导完,就听见朝晃慕恍惚说着:“甜——糖很甜——”
‘神明’:?
画面一转,小小的王冠族幼崽拉着他的手随后狠狠地将他推开,将他推到在地,奶音有点凶巴巴的:“滚开,你也配碰我?”— ‘看吧,失去记忆以前你跟被圣卡斯带回去的你没什么两样,别人拥有的那么多,凭什么只有你拥有的….
朝晃慕的耳朵看起来有点红,失焦的眼眸能看出他因为疼痛和精 神力失控还被‘神明’操控着,但他继续呢喃:“好软——手好软,脾气好坏——”喜欢。
‘神明’:??神明’不信邪一样。
这次朝晃慕看到的是被楚藻扑倒在地,手中的武器都要抵到他的脑袋上,看起来更凶了:“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不会被圣卡斯接纳——”
“啊…….这一次总该——
“啊…”朝晃慕轻声含糊的呢喃,在疼痛中艰难的说着,“好可爱。”
‘神明’:?????
确定了,不是他的能力出错,就是这家伙有问题,这家伙有病。
而且还是对那个让‘神明’此刻也倍感头疼的小王冠族念念不忘。
‘神明’彻底恼火了。
悬浮在半空的肉团在一瞬间膨胀,直接刺入朝晃慕的精神力之中,他冷笑着愤怒的说着——
“你们真是太可笑了,什么感情,什么救赎,那些都是可以轻易被摧毁的东西——”
就像是他之前做的那样,他已经掠夺摧毁了这些东西几千年,只有此刻稍稍尝了败绩,但也无所谓,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一切又会重新发生改变。他还是先将这个家伙的力量掠夺走——
朝晃慕艰难的抬头,眼底似乎逐渐清明,在剧烈的痛苦之中,那些被遗忘了的跟楚藻相处的回忆在一点点的回想起来,他一张爱笑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冷冷的,有些凶狠的——慢慢抬起了手。
听‘神明’似乎嘲笑一样的话,跟他找到的那些愚昧的信徒简直一模一样。
“像是那个小王冠族那样天真烂漫到可笑的家伙真的太无趣了,完全是自我意识过剩,还拯救他的种族?王冠族在不久的将来迟早要灭亡,而且最可笑的是,明明这样说着,却将自己成长起来的地方彻底毁掉了——”
‘神明’眼看着要得手,在自己的空间领域内,他本就放松,甚至看热闹一样的说着——
“明明我的天使们为了天使之境的稳定也好好照顾过他了,都没有在他那么小的时候杀死他,只是排斥他,甚至给他提 供了最基础的教育,他却转头带着王冠族将天使之境毁掉了,真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啊,这样吧,到时候天使之境重建,就让新的天使以我的意志审判他吧——”
‘神明’的话音一顿,那只血色眼球往下转动,盯住了朝晃慕。
因为朝晃慕忽的伸出手,硬生生拽住了他的□□。
喂喂喂——不是吧?
‘神明’心中想着——这个魂族可跟之前他毁掉的那些不太一样呢。
朝晃慕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猛然翻起,拉扯住那肉色的触手,一瞬间来到了那颗肉球跟前——他似乎仔细回味了一下刚刚虚幻的世界之中脾气坏坏的小楚藻。小殿下那副坏脾气的样子——也很有感觉。
朝晃慕心中想着——他之前在龙族之境都做了什么啊?朝晃慕你都做了什么啊?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小殿下说话呢!小殿下没彻底翻脸你小子可真是够幸运的。
朝晃慕挥动拳头,眼底冷凝——但是,是不是回不去了呢?朝晃慕也意识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但没关系,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他怎么敢走到明面上来呢。他失去了过往,拥有的太少,甚至连感情都是看着别人学来的,就像是做题,各种习题做了千百次,他习惯了之后,就游刃有余,成为别人口中 阳光好相处的同学和朋友。只有楚藻能真正的看得到他。真正的他不是这样的,他什么都没有,他可从没想过——喜欢小殿下,就要拥有小殿下。甚至有点嫉妒了———无所有的慕,揣着那么一小把的宝石,就敢伸出手。而真正的朝晃慕……不敢。
时间也不过几息,朝晃慕已经冷笑着,浑身是血的撕裂开了这个肉球,直戳对方的眼球,身后的精神力一瞬间涌入朝晃慕的体内,像是外骨骼一样,一瞬间从他的指尖延伸出去,将这个肉球戳穿。
周围响起愤怒又惨厉的像是无数生物一同发出来的嘶吼声。身处其中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但朝晃慕只是盯着对方,冷冷的——
想要掠夺他的力量对付藻藻?做梦。
青年 出一口血——
“我都不敢碰的藻藻——你怎么敢审判他?”
‘神明’惊怒的看着他以为的蝼蚁最后的挣扎——那肉球粉碎掉的一瞬间,他的力量再次被波及又被削弱了一层。在朝晃慕的身后,骤然撕开了一小片空间裂缝,露出那只真正的血色的眼瞳,同时又有无数的眼瞳似乎在那黑暗之中睁开。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你只是打算用生命给我造成这样的一点损失?无所谓,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就算是那个小王冠族拥有了一点能克制我的力量,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他去找其他的地方进化发展,到时候再反扑这个星际就好了——只是这一切对他来说相当漫长,而且在这里几千年的努力要功之一溃,在之前,‘神明’试图处理掉楚藻来避免这样的巨大损失。
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出现了——
那样的克制,他并不在意,就让他们一成,让他们再去跟这个星际上的污染去斗争吧……
那裂缝还没闭合。
嗖——''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周围的宁静。
旋转着火光的箭矢破空而来,将这片黑暗瞬间照亮。
朝晃慕撕裂那肉球后坠落下去之际,眼瞳之中倒影出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的小楚藻的倒影。焰火灼灼,下一瞬,在‘神明’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区域内居然被楚藻闯进来之后,楚藻已经抵近了那裂隙之中眼球的位置,一双眼眸亮着光,也带着狠厉。
“你以为你只是被我一个人克制了吗?”
那可不是——最前方的希,引路的天使,自始至终建立起防线的所有人——
那染着黑色金色火焰的箭矢突脸,以最近的位置对准了那只眼睛,楚藻松开手。
冠冕辉光下,那张漂亮的脸声音冰冷:“垃圾。”
146、第146章
没有可能的,这种地方,这个小家伙没有可能会闯进来——
那已经被朝晃慕猝不及防扯斷,被朝晃慕的精神力正面攻撃而怒火中烧的血色眼球骤然染上错愕。
他之前太游刃有余,顺风顺水,于是乎就很自然的忽略掉了很多东西。
比如在不久之前依旧高高在上打算戏弄完朝晃慕,讓其感受绝望之后再顺利被他吸收力量。
他对待这个星际上的其他种族其他人也是这样做的,加上从未有人找寻到他,直到楚藻的箭矢抵到了他跟前,他才骤然发现,他自以为万无一失,不会有人进来的特殊空间,居然被楚藻闯入了进来。
这一次直接抵近,楚藻松手,箭矢第一次直接冲进了那只眼球所在的地方。
这一次,终于将箭矢直接刺入了那只眼球之中,箭矢尾部双色火焰还在旋转,在不断刺入深入。
朝晃慕正同样错愕的抬头,周围在那一瞬间寂静,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像是在海平面之下发生的剧烈爆炸,在几秒钟之后,才从下涌上来,由一点开始,向外扩散,冲撃出激烈的波纹涟漪,那一瞬间的冲撃波将楚藻也冲退了出去,连带着朝晃慕一同掀翻。
一时之间,基于这家伙的特殊力量而形成这一整片空间都发生了极其剧烈的动荡。
朝晃慕趁机伸出手,正好跟同样抓过来的楚藻碰触。
小楚藻似乎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朝晃慕,一切都好似在塌陷,朝晃慕在触碰的下一刻,用力拽住了楚藻。
那一瞬间,他们听到了許多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就好似被那个所谓的‘神明’掠夺了力量,意識的生命们得到了片刻喘息和清醒。
也就是这个瞬间,朝晃慕忽的因为头疼而皱起眉眼,拽住楚藻的手松了一点,然后被小楚藻瞬间反握住。
‘神明’那种引人坠落的声音和画面都是基于你自己最真实的回憶扭曲而来的。
朝晃慕的精神力在那一瞬间终于冲破了某个节点,过去完全遗忘的准确记憶终于重新回溯。只是几息之间,朝晃慕的精神力拽着小楚藻的精神力一同将那些过去看了一个分明
…魂族都不可抵抗的弱点和命运——魂族就不该这样存在——”
是的,朝晃慕记得这句话,在他抵达龙族之境之后逐步回憶起来的关于幼年时期的记忆之中,就有类似的声音。親人陷入瘋狂,父母对他举起了刀刃,他差一点死在父母的手中。
不过这一次更加清晰了一点,他还听见了这句凶狠的话后面的低喃,冰凉的手輕輕的触碰到了他的脸颊。“可是我的孩子——你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见到过体会过——”
什么?朝晃慕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可不记得还有这样的话。
魂族的精神力在汗染到来之前,就是整个星际长生种之中最为不穩定的。一直延续挣扎到朝晃慕出生之后不久,才彻底斷送了整个种族的血脉。
他们精神力不穩定,对待惹到他们的人,比大名鼎鼎的王冠族还要残酷,这也使得他们种族其实跟外界没多少私交,而且作为长生种,精神力不穩定只是他们本身力量不太稳定的一个点,多注意注意,也不会对他们的日常带来特别大的影响。而且魂族最忠于伴侣,大多魂族基本上都是有伴侣万事足的状态。
直到汗染来袭,虽然他们跟王冠族不一样,没有直接受到汗染的影响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逝去,精神力暴动失控的次數却是越来越多。
加上他们作为长生种,本身弱点就是比较明显的,一直都无法彻底将精神力和躯体融合到一起——魂族内部曾经做过相关研究,兴許要经过某种刺激,或者去往某种特殊的地方,最后要达成跟就王冠族一样,在人类形态之外还拥有一个原始形态,精神力才会彻底稳定下来,不会再失控。
但自始至终,魂族都还没有找到相关的解决办法,汗染就已经如期而至,越来越多的失控频率,使得不少族人开始走向毁灭的瘋狂,残杀自杀,那些扭曲他们认知,诱导他们陷入瘋狂的力量,随着族人的死亡也逐步被赞歌组织这样的针对长生种的组织掌握,于是魂族最终迎来了灾難性的毁灭。
外部因素是一个很大的诱因,但仔细看来,最终原因还是因为魂族自身的缺陷所导致的。
在朝晃慕出生的那段时间,其实已经很是严重。只不过族内混乱,所有族人分离开来,不再群居。所以朝晃慕的父母帶着朝晃慕在最开始也还算是相安无事,直到父母也逐步走向疯狂的时刻。
而整个星际的魂族在那段时间快速消失,再次陷入精神力疯狂的父亲为了不伤害母亲,最后在疯狂之中残留了一丝理智自我了断,痛苦的母親是魂族之前的研究人员,她在最后将小朝晃慕绑上了实验台。
在灭绝的最后,那个‘神明’还没浮现出来,整个星际都在跟突然出现的污染做斗争的时刻,终末期的长生种隐约意识到了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魂族内部那还在试验,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大概算是比较失败的技术被用到了朝晃慕身上。
只是为了朝晃慕能相对比较顺利的长大。
昏暗之中,血肉的分离,其他药品的注入,精神力被压制,魂族的研究因为族内不可逆转的毁灭态势也走向某一种极端的情况—
于是朝晃慕只记得自己哭喊的不要,还有外面灰蒙蒙的天。父親流逝血液的血腥味道在不断弥漫,同样浑身是血的母亲正弯腰抱着自己的小小幼崽。
“慕,小慕——没关系,不要怕,疼痛会消失的,那一切痛苦都会忘记的,都不会再影响你了——”
忘记就好了,不要再作为魂族存在就好了——哪怕只是作为一个精神力卓越的普通人活下去,她已经找曾经相熟的人安排了很多事情,讓朝晃慕能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之中成长,在生命的末尾,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对的还是错的。但那是在艰難挣扎了好多年之后,对自己幼崽的无可奈何的保护。
——不要记得自己是魂族,不要去想为族人的死亡做出什么现在还做不到的事情。
——不要记得这一切。
她要在那暗处的觊觎之中,护好自己的幼崽。
朝晃慕只记得母亲冰凉的沾染了血液的黏膩黑发滑落到他的脖颈间,那时候的那颗星球还是黑夜,朝晃慕往外看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模糊,他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最后这些感官被错误的扭曲,直到此刻——
很難说龙族之境是不是魂族终其一生都在找寻的能稳定他们精神力的地方。
在那光源星还未升起的时刻,他被送走,母亲最后的话语还在耳畔消散——
像是喟叹,又像是哭泣。
“亲爱的,真遗憾,今天不能一起去看太阳升起来的时刻了——”
身前冰凉一片,眼前冰凉一片,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砸在了手背上,朝晃慕猛然回过神来想着—哦,原来只是一瞬间的回忆。那些细碎的讓他头疼的片段最终串联了起来,成了完整的记忆。
他其实是正儿八经的魂族,不是什么魂族混血。
但——现在——
朝晃慕反应过来,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下意識的看向反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藻藻——”
朝晃慕本能的开口,一切记忆回笼,他此刻面对楚藻还有那么一点慌乱。
但在周围的力量震动,空间震动之中,一切好似在加速崩离,楚藻在这样的世界里拽住了他,最后砸进了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朝晃慕眼瞳微微睁大,温软的触感和温度瞬间填满了心口和躯体,柔软的触感,带着一点湿热的水汽,扑散在朝晃慕的脖颈之间。很轻的一声抽噎,又瞬间被压制下去。
藻藻在哭。
很压抑的很小声的,头也不抬,但很难过的。在这个世界崩坏的间隙,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的压抑不住。
“慕哥——”
他的声音微哑,其实听不出什么其他異常。“藻藻来了。”
就像是他们过去针对異獸的那些实训一样,小楚藻或欢快,或狼狈,笑眯眯的冲着他示意——藻藻来啦。
朝晃慕下意识的在这个间隙将楚藻抱的紧了一点。听楚藻继续说:“天使泉源石消失了,它走了,跟着天使们一起走了。”
这一路上,楚藻一直忍着这样的情绪,直到遇见了朝晃慕,遇见了一看就已经恢复了的看起来很是靠谱的朝晃慕,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好难过啊……因为天使泉源石,因为慕哥。
朝晃慕知道这个时候并不用他多说什么,他只是低头,将下巴压在了楚藻的柔软发心上——崩塌的世界里,好似有一瞬间的宁静。
但很快,楚藻抬起头来,看着朝晃慕。刚刚那一瞬间的难受和情绪失控好似都是错觉,他握着手中的丘比特之弓,蜜糖色的眼底已经没有了水润湿意,只有冷静和坚定。
他还不够成熟,但他在逐步变得更加成熟。
“那家伙到底被处理掉了吗?”
楚藻转头看向周围,在他身后,在朝晃慕的身后,雪白的羽翼还有黑色的翅翼在扇动着,在这危险的好似在逐步逐步坍塌的世界里躲闪着。
“好像还没有。”朝晃慕也开口,看着周围的情况。
楚藻觉得也是,那种威胁了整个星际几千年的东西,怎么可能被他一箭就给解决了?
尤其是周围的空间还在坍塌,但是——
“我已经射中他了,我们可以找到他。”
楚藻再次握紧自己的丘比特之弓,蜜糖色的眼瞳闪烁着辉光,在找寻着什么。
这片空间到处都很危险混乱,楚藻已经找不到希的位置。
但——
“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们要继续前进。”
很短暂的情绪失控之后,楚藻扇动翅膀,带着朝晃慕往那支箭矢的方向而去。
而另一片稍远一点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眼球浮在半空,发出愤怒的嘶吼——那只眼球的正中心,有一支箭矢正插在里面。
上面楚藻的精神力缠绕,噼里啪啦的,讓试图毁掉这支箭矢的‘神明’无从下手。
无數污染力量正源源不断的从他体内释放出来。
他愤怒的吼叫着,此刻终于丢掉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轻视,开始扫视他特殊空间内的一切——
这一扫视他才发现了,不僅僅是楚藻和朝晃慕在这里——这片空间还闯入了其他的小虫子。
一个根本不足为惧,甚至体内还带有剧毒,下一个解毒的周期已经要到了,只需要放置一下很快就能死去的家伙,还有——那个该死的王冠族。
‘神明’这个时候才错愕的发现,阿莫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正在快速向着他这边逼近,穿过一个又一个空间的岔道口,正准确的向着他这里袭来。
该死的,该死的——
一个没注意居然飞进来这么多小虫子——
该死的!!!
神明’再次愤怒的喊叫,在他释放出去的力量之中,无數眼球组成的怪物正在膨胀,快速形成强悍的个体,向着他们冲去。偏偏在他这样虚弱的时候,偏偏还让王冠族找到了克服他污染力量的办法。他此刻已经意识到,对于他的污染力量,阿莫斯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了,就好似王冠族发生了什么根本性的变化——在星际上的眼睛瞬间睁开。他观察到了开始复苏的王冠族栖息地星球。
星际上的污染力量再次开始反扑,一瞬间,本就混乱到整个星际都在跟那些異默那些怪物混战的地方更加混乱,栖息地星球的复苏慢了一点,却还在顽强的撑着——想要吞没王冠族这样强悍的长生种的栖息地力量,这对于‘神明’来说也是个大工程,不是很短的时间内能完成的。
这是在他吞噬了这么力量,刺刀第一次抵到他的喉间,他开始有了危机感。
他需要——更进一步的进化。
那眼球周围好似有无數人的声音在嘶吼着,这一次他没有再执着的去拔掉插在自己眼球中心的箭矢,而是身体在疯狂膨胀,一瞬间就膨胀出好几十倍,使得楚藻射入他眼球的那支箭矢变得非常小。在他的头顶,污染力量正在不断凝聚,竟然隐约凝结成——环状物体。
看起来跟王冠族的冠冕有着些許相似。
他吞没了无数的力量。
不仅仅吞没了许多漫长的文明,许多延续下来的种族,也能借此找到更强悍的进化方向。
在这一片星际之中,最为强势的种族,毫无疑问是王冠族。
只是王冠族哪怕被吞没之后,已经丧失了作为生物的最基本的种种,但他们的力量精神力依旧在不断地本能能的挣扎,让‘神明’没有办法能够完全同化掉对方,并且顺利走向下一个进化方向。此刻,来自眼前的危机让他顾不得进一步同化,也顾不得更加稳妥的方式,不断失去的力量也让他异常惊恐——这是他毁坏了无数文明的过程之中从未有过的变数。
终于,在这个时刻,''神明’决定强行进化,将闯入他空间内的这些小虫子彻底消灭掉。
在‘神明’背后的天空之中,无数双血色的眼眸就这样睁开。
而与此同时,阿莫斯已经穿越过无数岔道口,那游弋的精神力小鱼的光辉已经越来越黯淡。
前方出现了挡路的家伙。
那些扭曲的怪物正在试图拖慢阿莫斯前进的步伐。
而楚藻和朝晃慕也同样遇到了相似的情况。
外面的星际之中。菲尼的箭矢贯穿许多骤然涌现出来的怪物和不完全的异兽。
他听着耳边的声音。
“菲尼殿下,圣卡斯帝国周围也出现了许多不可控的怪物和力量,梅仑殿下等人正在进行反击,圣杯族也已经抵达预备的位置,乔舒亚殿下正在指导其他国家进行抵抗和防御,其他殿下们正在前往弗雷殿下判断的需要打击的地点,进行更进一步的袭击,阿莫斯陛下和小殿下依旧下落不明。”
菲尼应声,再次挽起弓箭,对准了那不断涌出来的怪物。光辉冲天而起,映照在他的脸侧,他很冷的笑了一声,眼底透出疯狂的神色。“已经陷入疯狂了吧?你也应当好好体验一下这样的感受——”
无数箭矢飞出,冲向那些吞噬着异兽力量的怪物。
整个星际各个地点都被摧毁打击。
原本他们对污染无可奈何,但这些怪物出现之后,开始吞没异兽的力量,试图回收他放在异兽身上的力量之后,对这些怪物进行残酷打击,竟然还有效的抑制了污染力量的蔓延。
更不用说已经重获栖息地星球的王冠族的战斗力。
他们被楚藻的精神力拼凑起来,慢慢稳定下来的冠冕被栖息地星球的力量温柔的拼合着。那些失控的力量越发精准,给‘神明’带来的伤害也越发的强势。这像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好似从他开始入侵这里就开始积蓄,直到此刻彻底爆发,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瘫倒下去,一张接着一张被快速引爆。是他完全不能预测的态势。
他在快速进化的同时,也看到了感受到了这一切,终于开始恐惧。
他试图加快进化,摆脱楚藻精神力的锚定,哪怕像是壁虎断尾求生,也要尽快逃离这片星际。
而那些阻挡拖延阿莫斯的怪物对于阿莫斯来说,处理起来还是非常轻松的。
在那庞然大物前进的道路上,那些怪物被快速的撕扯成碎片,血色变成片片血雾,一瞬间也分不清到底是不顾一切在疯狂前进的阿莫斯的血液还是那些怪物的血液。
直到那精神力小鱼终于慢慢消散,阿莫斯已经抵达了最后的入口。
而楚藻跟朝晃慕也终于顺着自己的精神力找到了正在尝试强行进化的‘神明’的存在。
“那是什么?”楚藻还没松一口气,他握着箭矢瞄准,却也看到了‘神明’头顶的东西,此刻,那凝聚过去的能量光环正在进一步的凝实,隐约之间,似乎能看到一些熟悉的纹路。对于楚藻来说尤其熟悉——那些纹路很像是王冠族之中的德怀特家族的冠冕纹路。王冠族都拥有着自己的精神力冠冕,但是每个家族之间的冠冕纹路都是不太一样的。
那种熟悉感,还有从那血色的肉团上猛然睁开的另一只血色眼瞳,如果忽略掉他这奇怪的样子,他简直就是在学习王冠族——在向着被他吞噬的王冠族力量进化和改进。而且他有着模板,很可能还是一个德怀特家王冠族的模板。
在哪一边?
——他怎么敢的?这几乎是对王冠族的侮辱。楚藻咬牙,箭矢飞出。朝晃慕身后的精神力巨龙也跟着扑出。面对已经严格防御‘神明’怪物,这样的力量被中途阻拦,只前进了几步,被硬生生挡住。
另一侧眼球上的楚藻的箭矢正在被逐步粉碎,‘神明’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再次转入幕后——
吞噬了无数力量的怪物,身上所拥有的力量仅仅靠着楚藻和朝晃慕是无法撼动的,哪怕是楚藻现在的力量已经克制污染,却也只是让这怪物感受到了威胁,准备快速逃窜。但随着那怪物试图戴冠的行为,有什么开始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在这个空间另一端的阿莫斯因为暂且失去了方向,已经变回了人类模样,正斩落无数怪物,在摸索着前进。
阿莫斯手中握着精神力长剑,而下一瞬,他的冠冕似乎被触碰了一下,精神力长剑也被扯动了一瞬间,有许多声音在耳边回响,混乱的,吵闹的,最后慢慢只剩下了一道声音,像是被唤醒了一样。
阿莫斯——
阿莫斯一顿。猛然看向一个方向。
在这边。''
那声音是冷漠的,更加残酷严肃的,听不太出什么情绪,但却是阿莫斯也很是熟悉的。阿莫斯知晓这道声音。
而后,这道声音似乎有些揶揄,这种语气对于这个王冠族来说很是难得:‘我说,你的精神力武器上,怎么坑坑洼洼?是没好好保养,被老鼠啃过了吗?''——那是来自在几百年前于污染之中冠冕破碎确定死亡的前任圣卡斯帝王克兰西斯大帝。
为什么在这里?
但此刻,阿莫斯骤然回忆起某个时间节点。
那是在从天使之境离开的时候,来自还在痛苦沉沦的他的母亲索兰告诉楚藻的话,正在难受的楚藻那时候复述的相当混乱,大概的意思是——克兰西斯不在这里,克兰西斯没有跟他们这些痛苦的试图在栖息地怀抱中挣扎的王冠族意识在一起。
按道理来说,像是克兰西斯这样强悍的王冠族不会被轻易的彻底的吞没。
那么——在污染之中逝去的克兰西斯最后残余的精神力意识,在哪里呢?
现在好似终于找到了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明显让人不太高兴。
不过指不定在‘神明’那双血色的眼眸一次次观察着星际的时候,也有另外的猩红色的眼瞳同样透过那双眼眸在观看着一切的进度,等待着被唤醒。
阿莫斯一刻没停的前进,只是表情依旧很冷,他冷淡的开口。
“我会转告藻藻,你作为爷爷对他的评价,当然,他应该不会很高兴。”
147、第147章
克兰西斯可没听说过这种事情。那牵引着阿莫斯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又怀疑的观察了一下阿莫斯的精神力长剑。
’你是说这是你的那个小王冠族啃的?
很难从向来波澜不惊的克兰西斯大帝口中听到这种颇为荒谬的语气。
克兰西斯在这漫长的时间内其实并没有多少意識,所能了解的信息也很少,也大多是从那个“神明 的角度出发,对于楚藻,他实在是知之甚少。
向来性格稳定,比较慢热的克兰西斯大帝也就没跟楚藻有太多交流。
只是覺得阿莫斯这家夥到的太晚了,还不如他的幼崽。
哦,当然,从各种事实层面上来讲——也不是阿莫斯的问题。
但许久没见,克兰西斯面对阿莫斯,实在非常想要抛开事实不讲,把錯误都堆到阿莫斯头上—是的,没錯,就是针对这个混小子。
只不过阿莫斯冷不丁这么一句,克兰西斯顿了半天,心中还想着——那小家夥牙口可真不错。
对于楚藻的一切,克兰西斯并不知晓,甚至于阿莫斯突然搞出来一个崽,这件事情本身就让克兰西斯非常震撼。栖息地星球覆滅,他家那个向来不可一世,強的格外突出的幼崽,还能什么都没有,自己基因突变搞个崽子出来?
不过——想着最开始因为‘神明’試圖強势将他吞并,并且戴冠使得他沉睡的精神力意識彻底醒来,这还真是克兰西斯失去意識之前从没想到过的画面。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埋的后手,一睁眼最有可能看到的是阿莫斯。
不过那个崽崽虽然很可愛,但也是王冠族的幼崽,克兰西斯覺得自己对于那个马上要度过成年礼的半大崽还是很有抵抗力的,要是他再小一点,那的确不好说。关于幼崽,克兰西斯覺得自己是最有发言权的,畢竟这么多王冠族里,他和索兰是毫无疑问的拥有幼崽最多的王冠族——一
当然,这也有着当初德斯蒙德的队伍覆滅,栖息地星球还未彻底被污染,栖息地星球感知到了不对劲,在那几年的时间内,诞生的王冠族幼崽几乎是前面百年的好几倍。不过这也顺利让德怀特家族一下子有了五个崽。
阿莫斯只有这一个崽,不还是一个不小心没看住?
已经沉睡了太久太久,在阿莫斯前进赶路的时候,克兰西斯也难得对跟阿莫斯抬杠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阿莫斯,你长大了长得最多的其实是坏心眼吧?以前你應该并不喜欢告状的。''
“你老了长得也是恶趣味,自己倒是跑的很快,留下这么一摊子事情,还好意思说别人——”阿莫斯臉色都没变化。
要知道当初克兰西斯确認死亡,各种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的很突兀的交到阿莫斯手中。
啧——这说来说去不就没什么意思了吗?克兰西斯也明显被噎了一下。
最后,克兰西斯还看到阿莫斯抬眼。那张总是懒洋洋的冷漠的臉忽的露出一个笑来——这个笑容怎么形容呢。有点桀骜又有点炫耀。是在阿莫斯脸上很难看到的表情。他说:“我的崽比你的崽可愛。”
克兰西斯:……听听你这说的这是什么?你说的是人话吗?
’那你还不小心看丢了。''克兰西斯忍不住说,要不是他没有实体,现在估计要给阿莫斯翻个白眼看。而且我的崽,最具代表性的不就是你吗?你输了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还打算去告状让他成为坏爺爺?所以这一代没有幼崽的王冠族说到底还是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吧?比如阿莫斯这样。有毛病。
不过快点吧——在这错综复杂的空间内,抓住那家夥一次不容易,不能再让他跑掉了——克兰西斯想着。不过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说起来阿莫斯的那个崽——好似一直握着身边人的手,看起来怪亲近的?好似是小小年龄就有喜欢的对象了?哦,有点当初他拐索兰的感覺了。克兰西斯又心平气和起来——很好,他准备等阿莫斯破防。
克兰西斯持续引导着阿莫斯,顺便精神力顺着那个‘神明’在星際各处观察的裂缝散开,不断延伸,去指引此刻还在星際上的王冠族。
这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对于王冠族的精神力交流来说,克兰西斯和阿莫斯的对话也不过持续了短短一瞬间。被空间力量撕裂出许多伤口的阿莫斯没有丝毫的迟疑和停留,顺着克兰西斯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
克兰西斯重新返回了那‘神明’所在的区域。
密集的箭矢纷纷扬扬的落下,黑色的精神力巨龙在旁处理着那些不断生成的血肉怪物,让楚藻能专心的应对‘神明’。
楚藻射入神明眼中的那支箭矢已经快要完全消散,他头頂上那扭曲的冠冕也越来越凝实。
这个距离不行。楚藻很快意識到了问题。
箭矢都被抵消了。
“慕哥。”
楚藻开口,看向朝晃慕。
长期以来一同行动的默契让朝晃慕没有犹豫,瞬间跟随着楚藻将战线不断往那个怪物那边逼近。
力量碰撞产生了各种冲击波动,无风的空间一下子好似狂风大作,连带着无数声音的嘶吼,显得凄厉而恐怖,而在那最中央‘神明’还在进化,那肉色的肉团还有鼓出来的各种肉包,眼球,让整个画面堪比星際上恐怖评级很高的恐怖片。
楚藻也是在这个时候跟朝晃慕快速的抵近了那怪物。下一瞬,那怪物骤然膨胀,恶心的肉团好似一瞬间要将两人吞噬。
但这一次,楚藻的箭矢抵近射击,终于穿透了‘神明’的血肉,硬生生穿透成了一个大洞,但下一瞬,就将楚藻和朝晃慕一同吞没—一这血肉的外表也只是一层伪装——他畢竟是擅长使用空间,且长期躲藏在空间内做幕后推手的家伙。
加上他力量的特殊性,那一瞬间,将楚藻的意识拽着不断下沉。
而也同样破损严重的‘神明’知晓自己已经无法彻底消滅楚藻。但看着头頂已经成型的冠冕——他又得意的看着表情一瞬间空白的两小只。没关系,只需要拖住他们一小会儿,他就能离开这里,等待卷土重来——他们不会真的以为只靠着他们这几个人能抓住他吧?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为了生存,他的防护措施可是很多的。
而且既然扭曲过去,那些痛苦的事情不能打败他们,那美好的画面——是不是就能让他们沉溺其中?
指引着所有王冠族找寻‘神明’核心的克兰西斯骤然发现自己冒出来的大孙子的这个情况,也顿了顿——再看着冠冕即将形成,似乎是觉得将他的力量顺利同化,而正猖狂得意的‘神明’。算了,虽然克兰西斯不觉得有太大的必要,但还是去叫醒一下这个小崽子,顺便也算是打个招呼。
克兰西斯那被同化的,变得虚弱的精神力在那一瞬间贴近了楚藻的冠冕,也在那一瞬间进入到了“神明 引导的,被构建出来的楚藻的精神力幻境。
让他看看他家现在唯—一个崽在想什么,在哪里——怎么也得叫一声爺爺吧?
这里是圣卡斯。
克兰西斯倒还记得这里,毕竟圣卡斯帝国的王庭基本上没有发生什么变动。
而且很意外的很平静。
克兰西斯被吞噬了太久,其实精神力意识反應都有点迟钝了,也就是他強悍的精神力让他一直撑住,在对方迫不及待想要同化他的时候,也就是这怪物觉得最危急的时刻,才会被唤醒。
所以克兰西斯最开始也以为那怪物是在构建噩梦,試圖让小楚藻崩溃。
但完全不是——这是圣卡斯的冬天。落雪纷纷扬扬,地面上都是白皑皑的一片。远处还能看到拌嘴吵架的梅仑等人,最后升级成一场运用着精神力的奢侈雪仗。看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在这些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要不然这个崽不会想象的如此清晰。
所以——克兰西斯在周圍看了一圈。楚藻在哪里呢?他心中想着。
直到一声清甜的绵软的声音响起——“爷爷!”
克兰西斯猛然僵住。他侧头看去。
对于这个幼崽来说,最为幸福的时刻,大概是剛剛被阿莫斯捡回去之后的那段时间。
第一次拥有了家人,拥有了别人的在乎。
克兰西斯的眼瞳稍稍收缩了一下,那是楚藻,但却是五岁六岁左右,剛刚来到这个星际的楚藻的模样。
圆圆的小脸,毛绒帽子还有圉巾,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灿烂一笑,他戴着手套,背后的小翅膀都被家长包了个毛绒的小衣服,在背后扑闪着,臃肿的像是个小毛绒球,一路向着他‘滚’过来。
在他的身后,阿莫斯正垂眸并不擅长的给这个小家伙搭小雪屋,在阿莫斯的身后,弟弟妹妹们七嘴八舌的插嘴,提意见并試图上手,弗雷作为长兄,正努力阻止弟弟妹妹的作死行为。
那一瞬间,哪怕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的克兰西斯也有些恍惚。
楚藻已经来到了他跟前,仰着一张小脸,看着他。还伸出了小手。“爷爷,抱抱——”
为什么認得他?
哦,这小家伙應当看过他的照片。
克兰西斯稍显无措,他知道他来是要做什么的,但这与其说是对楚藻的一种沉溺的幻境,不如说对于克兰西斯的杀伤力更大。他已经本能的低头弯腰,将这个小团子抱起来。
“爷爷,跟藻藻一起堆雪人好不好?”小幼崽灿烂笑着,自然而然的就抱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精神力也都是温暖的,一点点顺着贴近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汇入克兰西斯冰冷的精神体内。
克兰西斯的话到了嘴边,他跟这个小幼崽对视,那一瞬间,那些话不自觉的咽下去,他本能的要开口说好。但周围风雪涌动,地面上皑皑白雪被旋风卷起,像是白色的龙卷。
原本被勾勒出来的平和幸福的精神力世界瞬间波澜,天空也骤然阴沉下去,开始有流星划过——那当然不是真的流星,也不是楚藻所幻想的精神力世界。
只短短几息的时间。
——楚藻要醒了。
不被痛苦围困,不因幸福沉沦——
阿莫斯啊,你家这个崽的确是很强,比很多很多已经沉沦的家伙要强。
倒是克兰西斯反应过来,自己都笑了一下。坏事了,他差点成了帮倒忙的了。怎么感觉这种环境针对的是他呢?
这个被‘神明’特殊力量引导构建出的精神力世界在一瞬间坍塌,克兰西斯毕竟也只是精神力意识,只有 在楚藻的这个精神力构建的世界能短暂的出现原本的样子,在楚藻醒过来之后,他又重新开始慢慢消失,而怀中的小楚藻在逐步长大,最后长成了之前克兰西斯看到的样子。
楚藻抬眼,有些疑惑的看着克兰西斯。
“爷爷?”
好冰冷的身体。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克兰西斯的模样,楚藻倒是见过不少次。他恍惚了一瞬间,其实还本能的想要温暖对方。
精神力碰撞的瞬间,楚藻看到了一些来自克兰西斯最后的画面,而克兰西斯也难得在这漫长岁月之中又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他很轻的喟叹了一声。我得承认一件事情——''
在‘神明’的冠冕即将完全成型之前,楚藻稍微恍惚失去光亮的眼神又瞬间亮起,从中招到清醒,大概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手中的弓箭都没耽误拉开——他看到了在这庞大躯壳之中,那到处闪躲着,头顶正慢慢戴冠的血红晶石类物体。所有的不详的气息,那些恐惧的情绪都是从那块石头上散发出来的。
楚藻的箭矢再次被抵挡,那晶石头顶的冠冕也在闪光,朝晃慕因为在楚藻身后一步,已经在那几秒钟的间隔里被排斥在外,精神力巨龙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而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证明刚刚那一瞬间,并不是楚藻的幻觉。
楚藻听见克兰西斯说着——阿莫斯说的没错,你是要比弗雷,阿莫斯,菲尼,费蔓,安亚要可爱的多。’这点他认了。
“爷爷?”楚藻愣了一下。而那一瞬间来自克兰西斯的记忆也被他整理完毕——为什么克兰西斯会在这里?那是在索兰已经逝去的时刻。
贪婪的‘神明’已经等不及信徒们送上来的关于长生种的覆灭,在克兰西斯冠冕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次试图研究深层次污染的时候,他终于动手,他尝试自己直接吞噬王冠族,并且同化。
如果同化顺利的话,他会试图去吞没整个王冠族。
而也就是那个时候,克兰西斯对污染,对污染之后的东西有了更深的理解——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样下去将是毫无意义的。
王冠族将会覆灭。他的孩子们也将会彻底消失,甚至也变成让人作呕的东西的养料。不可以这样,不能这样——
他的冠冕已经破碎,被吞没是必然的事情,但精神力强的王冠族都会本能反抗,最后会有部分意识痛苦的返回栖息地星球的怀抱。反抗是本能,但克兰西斯控制住了本能,任由污染将自己吞没,将自己的意识吞没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却 硬生生挺了几百年没有被同化,这也让‘神明’不敢再对王冠族轻举妄动,只是试图等待王冠族都彻底走向末路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掠夺和同化。
这是克兰西斯留给王冠族的最后的后手。
这几百年之中,他能残存意识的时刻并不多,但其实很痛苦。
因为在圣卡斯,在苦难之后,他们也许还有相处之间的一些轻松欢快,但处在‘神明’视角,能让‘神明’高兴的并且多次去观测的事情——一般都是各个种族的覆灭,其中也包括王冠族。
他偶尔有本能意识的时候也想要崩溃,但硬生生撑过来并继续潜伏沉睡。
真想去找索兰啊——还有他的幼崽们。
虽然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算多么称职——因为污染来袭,整个王冠族陷入痛苦,以至于对自家的幼崽们相当严厉,要求颇高。但是王冠族对于幼崽的爱护毋庸置疑。
弗雷啊,作为大哥,别总觉得自己比不上弟弟妹妹,不过让阿莫斯多锤你几次,你也应该知道了。菲尼你小子还是安分点,别总上蹿下跳,突然搞个失踪的让人担心。费蔓也不要哭了,你再偷偷哭,你外公都要在梦里揍我了。安亚也是,口无遮拦的让人担忧,但没事,有哥哥姐姐们管着——至于阿莫斯。他最优秀最骄傲的儿子。做的很好。
所以——
曾经在痛苦之中的克兰西斯大帝硬生生湮灭掉自己的意识,潜伏起来。要为他逝去的爱人报仇——还有不许伤害他的幼崽!
在那东西头顶的冠冕形成之时。
外面星际的所有王冠族都若有所感一般。
那些怪物被他们消灭,力量似乎被牵引着向着某处前进。
而克兰西斯做完了一切,听着楚藻的那一声爷爷。都反应了一下,随后对楚藻开口,温和的语调: 这没想到,阿莫斯会有幼崽。’
如果一切事情的发生跟他刚刚看到的那样美好就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
他能知道,往后会这样也就足够了。
’你前进的速度太快了,比爷爷的速度还快。''
克兰西斯笑着。
但不用着急——他跑不掉了,你的箭术应当是菲尼教给你的?''
楚藻睁圆了眼睛。
恍惚之间好似感受到了有谁握住了他的手,拉开了弓弦。
有点焦躁,我记得当初我可不是这么教菲尼的——克兰西斯大帝,常使用的精神力武器是弩刀,远近皆可成规模杀伤的精神力武器,他的几个孩子,除去帝 师的正常教导外,都是他亲自一点点教养起来的。啊——菲尼感觉又欠打了,你爸爸是不是经常揍菲尼?''
克兰西斯的声音难得很愉悦:‘你三叔小时候曾经射箭不小心把你爸爸最喜欢的玩具给射了个对穿,阿莫斯那张小脸一下子就耷拉下去了,菲尼被揍得可惨了。''不过现在不要那么焦躁,沉下心来,一点点的来——他不可能跑掉的,我以上一任王冠族的王的身份跟你保证——他可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呢。
那冠冕马上就要形成,‘神明’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要得意的逃之天天,却骤然发现无数黑色的小颗粒,黑色的雾气弥漫上来,开始封锁他前进的道路。那个精神力楚藻很熟悉——是林恩爷爷的精神力武器。
什么?‘神明’骤然察觉到不对劲,他开始抵抗的同时,再次自查身上的不对劲,他应当已经强行将王冠族给同化了才对,他头上都已经进化出王冠族的冠冕了。而本就不太平静的周围重新震荡起来。进化完毕的‘神明’终于察觉到楚藻好似完全没有陷入他的力量之中——怎么可能会这样?而楚藻拉着弓弦,力量在不断聚集。
在‘神明’想要逃窜的时候,忽的听见锁链碰撞的声音。
夹杂着外面精神力巨龙处理那些怪物时候的嘶吼,偶尔能听到在那怪物外部的朝晃慕喊楚藻名字的声音。
还有强烈的风浪紧随而至——似乎有人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此处逼近。
终于,无数锁链冲天而起,配合着那黑色雾气,瞬间封锁了楚藻怎么也无法用箭矢逼近的那块红色戴了冠冕的晶石。
星际上,安亚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攥手心,他的精神力锁链在瞬间收紧。
各处的王冠族精神力已经蓄势待发,已经有来自星际被指引而来的精神力,开始冲击保护着那晶石不让楚藻的箭矢穿透的屏障了,一时之间,风浪涌起,来自神话长生种王冠族的集火也让那屏障慢慢产生了不可一瞬间恢复的缝隙。
身后的飓风降至——阿莫斯也马上到了。
楚藻的力量也快要积蓄到极限,还在继续积蓄,似乎是确定了身后还有人在,原本独自决定追踪,不能放跑对方,中途还得到了天使泉源石失去消息的楚藻的焦躁心理慢慢平复了下来,眼底越发的冷静。
而在给其他王冠族指引的时候,克兰西斯也不太合时宜的想起了这个问题——之间他还笑话阿莫斯,等着阿莫斯破防来着。但只跟楚藻一个照面,他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不可否认,此刻的克兰西斯有点在意,甚至有点破防——等一下崽,你知道的吧?你刚成年,不着急谈恋爱啊——所以,外面那个……不是你男朋友吧?
148、第148章
朝晃慕哪怕此刻,即便是找回了过去的记忆,朝晃慕其实也没太大的改燮,表面看着热烈,但对于除了楚藻之外的事情兴趣寥寥。
于是他在那一瞬间的诱导和幻境之中苏醒的也很快,他跟他身后的黑色精神力巨龍正努力的试图衝击这‘神明’的外在躯壳,试图再次靠近已经衝进来的楚藻。
当然,魂族的精神力同样给‘神明’帶来的巨大的压力,他已经快要成功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不赖。从来傲慢骄傲,并不太在意其他种族的王冠族精神力挑剔的观察了一下朝晃慕。作为还在成长期的魂族,未来他也毫无疑问会變得更加强大。
但是,但是——亲密无间的男朋友??算是正儿八经跟藻藻第一次见面的爺爺,有点心塞。再考虑考虑呢?魂族精神力比较失控哎——哦,眼前这家伙好似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但,但——啧。
克蘭西斯正平稳着楚藻的情绪,让楚藻的力量不断积蓄到能在触碰到‘神明’核心力量将他一击毙命的时刻,但此刻自己的情绪倒好似不那么平稳。
哦,那魂族衝破了外面的屏障,他變成小龍衝进来了——在他身后,巨大的黑色精神力巨龍的虚影也在冲击‘神明’的屏障。楚藻很轻的侧头看了朝晃慕一眼,他们对视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了眼睛。但在某个有点应激的家长眼中——这跟亲了一下有什么区别?!
哦,这当然还是有区别的。
算了算了——
克蘭西斯收回注意力,作为王冠族上一任的王,开始引导着曾经在他领导下的在星際上的王冠族,至于藻藻恋爱这种事情——已经失去了冠冕,失去了躯体,正等待着回归已经复苏的栖息地懷抱,等待着跟他的爱人长久安眠的克蘭西斯决定眼不见为净。
这些事情当然还是留给阿莫斯去头疼去破防好了。
他也没有破防的那么厉害——是的,是这样的。
短暂的小插曲之后。
无數鎖链配合着黑色雾气鎖定收緊。精神力长刃的光辉忽的从周围出现,重重的撞上‘神明’的屏障,轰隆一声——随后是无數箭矢从天而降,緊随其后的长枪力道极重,还有飞跃而来的精神力攻击片,直接被投掷而来的精神力标枪……轰隆轰隆轰隆——声音密集的连成一片。从没有什么東西遭受过这片星際的神话长生种这样密集的打击。
那被封鎖住无法动弹的红色晶石正在愤怒的撞击锁链,冲击黑雾,而因为‘神明’应对那些東西自顾不暇,而顺利积攒力量的楚藻头顶的冠冕已经亮到了鼎盛的程度,那金色的辉光直接将整片空间照亮。
身后展开的雪白六翼,好似也还浮现出无數虚影,那些早就已经逝去的天使们同样将矛头直指‘神明’,楚藻箭矢的尖尖——那力量已经缠绕着聚集到了一种骇人的程度。
黑色精神力巨龍的精神力也重重的砸在了‘神明’的屏障上——那已经产生了裂隙的屏障剧烈动摇,也就是这个时候——剑光从楚藻身边划过,也重重的撞击到了屏障之上——
裂痕在不断扩大。
——阿莫斯,到了。
楚藻稍稍睁大了眼睛,在他身侧,一柄长剑直接被阿莫斯掷了出来——除去第一次见到天使之境的大天使长之外,他还从未有这样的行动。
长剑直接钉入了屏障之中,由阿莫斯精神力长剑钉入的那点为中心,終于开始寸寸碎裂,在下一瞬爆炸声起——楚藻松开了手。
所有力量都释放了出去,在那一瞬间,楚藻有些脱力,巨大的风浪力量掀飞了飞在最前面的黑色小龙,给在这片空间内的他们帶来了不少细碎傷口。楚藻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了黑色小龙的小小的翅翼,最后将朝晃慕提溜到了懷里。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滚动着两种火焰的箭矢‘神明’嘶吼之中冲了出去,屏障終于在围攻下徹底碎裂,那箭矢顺着那一点,直接冲了进去,撞击到了红色的晶石。这片空间都是基于对方的力量所建成的,于是忽,周围似乎寂静了一瞬,很轻的咔嚓咔嚓声音也被他们捕捉到,在他们眼前,那给星際带来了几千年苦难的東西,終于碎掉了。
他头顶进化出来的冠冕彻底风化,消失的一干二净,徹底阻断了他进化的美梦。
不,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神明’终于意识到自己无力回天,且自己赖以生存的,吞没掠夺别人的核心也被摧毁了。
那一瞬间,无數被他压制的,吞噬的还未能消化完全的力量在涌出,在逸散。
不——
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掉?
不可能——
在安静的片刻之后,狂暴的力量席卷而来,像是最后的疯狂。这片空间满是可怖的风浪利刃。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星際也徹底的动荡了起来。
污染力量終于彻底停止了蔓延,只有那几个固定的最开始爆发污染的地点还保持着污染力量的影响,其他的扩张出来的污染在溃缩——或者说退回它们本来没有被‘神明’操纵的时候,可以到达的位置。
而这样溃缩的污染力量却开始暴动,格外暴躁,使得一直躲藏在污染之中的异兽们也开始暴动起来,倒是那些怪物僵住了,他们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烂肉,腐化瘫软下去。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安亚握紧着锁链。他垂眸,在风暴之中安静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心。作为封锁住那特殊力量的主力军,安亚自然感知到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他随意一甩手,身边无数锁链缠绕在他手腕,指尖,又哗啦啦的蔓延出去,一瞬间形成了密密麻麻的封锁网。
“安亚。”频道内是弗雷对安亚的询问。“毁掉了。”安亚抬起手,重重一握。
在通讯频道内的所有王冠族和圣卡斯人自然都能听到这一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知道该要说点什么好。还是弗雷率先开口。“那么,最后的反击——开始。”
“是!”“是!”
“是,为神圣冠冕奉上荣光!!”
回应声在星际此起彼伏。
关注着圣卡斯的其他国家和地区也做出了相应的反应——“喂喂喂,是不是要结束了?圣卡斯那边跟疯了一样——”“其他的先别管,做好我们的事情就好了。”“还真的没错,这种事情果然也就只有他们能完成———个不再被吞没,不再受异兽影响的新的世界——”“哈哈,太好了,那我的老家是不是也能回归我们国家的懷抱了?我还惦记着回去植树造林呢。”
‘神明’最后的狂暴并没有带来更大的影响。
楚藻抱着小黑龙,阿莫斯揽住了楚藻的肩膀,精神力展开,挡住‘神明’发狂的力量。
耳边是克蘭西斯很轻的嘀咕声—阿莫斯注意力都在那碎掉的升起最后一股即将消散力量的“神明’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克兰西斯到底说了什么。
“啊啊啊——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无数被他吞没的庞大力量没有了载体,彻底逸散,他徒劳的抓挠着,却什么也握不到手中。最后只能愤恨的盯着楚藻,怨念冲天。
楚藻正仰头看着阿莫斯——爸爸来找他了。就像是最开始他最软弱的时候,也是只有阿莫斯来找到他。
而这样的怨念声音终于让楚藻的注意力转移,他脱力的靠在阿莫斯身上,还拎着同样傷痕累累,脑袋上的小角都撞裂出血的小黑龙,这个时候,楚藻却笑了。当然,这样的时候,本来就应该笑。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楚藻看着逐步消散的‘神明’开口。“认为是我阻碍了你的道路,这件事情错的离谱——”
你吞没文明得到力量,吃干抹净,再次游荡。也自然有人存续文明,奉献一切,惦念家园,遥望故乡。
“我能站在这里,原因有很多——”
有家人的鼓励和爱意,有好友至交,还有老师的教导,这一切让他没有走向任何一个偏激的方向——全力以赴,但要爱护自己,而并非是牺牲自己,坚持不懈,失败了也要知道那不是无谓的努力,就像是此刻,他身后站着无数曾经看似败给了眼前这家伙的家人朋友。
骄傲自信,因为强大的力量甚至会有些自负的王冠族从不贬低自己。
但——
“如你所见,我个人能站在这里,只是这几千年来,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
可惜这样的东西,并不会理解他眼中的低维生物的力量。
“不可能——你们也不会赢的——你们也没有赢——”
果然,‘神明’最后要消散的力量也只是一味的嘶吼着,一味的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封锁这里,毁坏他能触及的任何东西。最后他发出崩溃的声音——
“你们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你们也要给我陪葬!!”
回应他的是阿莫斯很轻的一声嗤笑。楚藻似乎也听到了克兰西斯的嘲笑声,他们的声音似乎重合。阿莫斯握剑再次指向那东西:“在地狱记得,不要去碰别人家——很重要的幼崽。”滚吧,谁给你陪葬。''
于是,在饱受折磨的最后,无数从他体内逸散出去的力量居然开始聚集,开始冲击周围的空间,而在外面驻守的圣卡斯屏障防线上也已经马上要逸散的屏障成了另一道锚点,无数力量也开始行动,内外冲击。
阿莫斯强悍的精神力环绕,带着些许血腥味道,扭曲周围的空间,瞬间顺着他们内外联合冲击的那一点进行袭击—一光亮透了出来。
楚藻似乎转头跟阿莫斯说了什么。
但“神明’已经听不到了——
他无往不利的吞没了太多东西,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但头一次走向彻底的灭亡。啊…啊——他最后只能发出不甘的悲吼,最后彻底沉入黑暗。
在此刻,外面污染的暴动也开始停止了。
污染力量向着某几个点回缩,异兽们也开始惊慌失措,他们虽然依旧能从污染之中诞生,但任何拥有意识的异兽指挥官都能意识到——支撑他们在这个星际横行霸道的后台背景消失了。
而此刻的他们,根本无法跟王冠族抗衡。他们也开始顺着污染的力量后撤。但另一边也拉响了反击的号角。
一切止息。希也听到了周围平静下来的声音。他的半边手脚已经被那失控的精神力几乎吞没,血淋淋的疼痛,但这样的痛苦却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他在笑。笑自己最后哪怕死亡,最终也还是挣脱了牢笼,成为了自由的飞鸟。
多么完美的结局啊——希已经想不到更好的结局了。
他从将楚藻带来这里之后,一直在这片空间内下沉,在‘神明’发动袭击的时候,用自己的精神力抵抗,但本来停止侵蚀他的精神力也因此开始重新大范围的吞没他,直到此刻。
终于——他听到了其他的声音。“喂——希,是吗?”
希猛然睁开眼睛,他近乎错愕的看着逼进的金色辉光。为什么?
一只手提溜起了他的领子。阿莫斯看着希,表情偏冷漠,上下扫量了希一眼,也没说话。不过在这个空隙,阿莫斯猩红色的眼瞳淡淡的看了一眼在楚藻怀中,同样脱力了的黑色小龙。此刻朝晃慕没敢动弹,他定在楚藻怀中,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变回来给他们增加负担,完全像是一只玩具小龙,被楚藻单手箍住。
阿莫斯最后收回目光,终于拽着找到的希,穿过了被内外两种力量碰撞撕扯出来的通道。
’那么——''那是克兰西斯的声音。一切结束了。''
克兰西斯说着,这位严肃的冷漠的大帝终于平和安稳的说着。
我该要回归栖息地的怀抱了——''
楚藻睁大了眼睛。
阿莫斯一直没说话。
“太外公,太爺爺都还在,爷爷你——”
楚藻的声音稍稍停住。
他自然知道,跟埃比尼诺和德斯蒙德的情况不一样,尤其是中间这一代的克兰西斯所代表的王冠族,逝去了基本上就是真正的逝去了,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就像是当初楚藻告别奶奶时候一样。
于是,楚藻咽回了刚刚的话,他再说:“爷爷,奶奶在等你呢。”
克兰西斯终于笑了。他终于欢快起来,像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小子:‘是啊,索兰还在等着我呢。’他们已经分别了太久太久。
当然,看着眼前这个小幼崽,不甘心也是难免的——但只有那么一点点,因为未来已经没有问题了,那些繁杂的小事情,就交给阿莫斯去处理吧,为了他们未来的闪闪发
光的王。
星际斗转星移,而光亮将至的时候,是楚藻真正的成人礼。
那个无坚不摧,在苦痛之中折磨已经近乎忘掉本我的神话种族,再度拥有了温情和软肋之后——终于迎来了这几千年来彻底的救赎。
成年快乐——克兰西斯不是个喜欢说再见的家伙。就像是他当初的离去对于阿莫斯来说也猝不及防。而此刻——他笑了一声,但却是对阿莫斯说的:‘做的真不错啊,臭小子。阿莫斯眼皮都不抬:“理所当然。”克兰西斯:.……真可恶啊这混小子,跟以前一模一样,但克兰西斯又看看被楚藻箍住的黑色小龙——让阿莫斯破防去。无数光辉交织消散的时刻,楚藻好似也听到了来自天使,来自其他人对于他成年礼的祝福。萬籁俱寂——他们回到了星际。
在他们和那些力量抵达此处的时候,从远处好似也有无数的力量在涌动过来,楚藻的精神力能看到些许,他看到属于克兰西斯的精神力跟从远方来的精神力碰撞,交缠,旋转,最后交织。
阿莫斯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但他看着天空,似乎在判断克兰西斯的位置,最后又低下头,将自己的崽看了一圈,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毕竟楚藻也受了不少伤。
朝晃慕从楚藻怀中蹦下来,在旁边变成了人类模样,他长呼出一口气,也看向楚藻。
阿莫斯低头,紧紧的抱了一下自己的幼崽。
他听见楚藻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藻藻就知道爸爸会来找我的——所以我一点都不怕。”他似乎忍了忍,他没哭,他还记得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莫斯很低的笑了一声:“真厉害。”
而阿莫斯所携带的通讯器在滋滋啦啦两声之后恢复了通讯,里面传来着急忙慌的声音——
“阿莫斯?藻藻找到了吗?”
“哎?能接收到了?二哥?那么现在在哪里呢?”
“哎算了,我看定位吧——”
“这里是——”
希落在地上,他呛咳着,属于魂族的并不属于他本身的残暴的精神力还在试图吞没希,但被站在旁边的朝晃慕控制住,希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眼底有些震撼。无数的光亮像是长长的防御线,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朝晃慕也看向周围,远处有圣卡斯的星舰在,在察觉到这边的情况之后,已经快速驶来。
“嗯,圣卡斯的屏障防御战线。”朝晃慕说着。对这里也无比熟悉。他们居然以这里为锚点,从那个位置来到了这里。
而失去了埃比尼诺精神力的支撑,又艰难的支撑了一段时间的圣卡斯第一集团军成员的其他精神力在不断消散,在星际之中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辉,细听,好似能听到那些精神力之中传来的声音。
——结束了……解放了……——我们的故乡终于不再被威胁了,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睡去了。——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好开心。
只是不能再亲眼看一眼家园啊——只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但没关系,他们终于知道了……他们做到了。“爸爸。”楚藻松开了阿莫斯,他其实已经脱力了,但还是展开了翅膀,扇动了两下。阿莫斯也松开自己的幼崽,看着楚藻,眼底平和而柔软。“去吧。”
楚藻手中的丘比特之弓慢慢出现,这次出现的无比温柔,浮现着金色的光辉,楚藻搭上了弓弦,将弓箭拉了起来,浅金色的光辉在箭矢之上浮现。阿莫斯的精神力同样附着在了那箭矢之上。
——要做什么呢?
那些即将消散的精神力其实没什么意识,也没什么思考能力了,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没关系的,因为温柔而强大的王冠族不会伤害他们的。这么多年以来,圣卡斯第一集团军的星舰残骸已经被陆陆续续的收敛回圣卡斯帝国,只有这屏障,依旧矗立在此,孤零零的抵抗风暴。
但是——
“我说过,”楚藻松开了箭矢,那箭矢的速度对比楚藻其他的箭矢来说,实在是太慢了,像是一道前进很缓慢的金色流星,温柔的包裹住那些精神力向着某个可以确定的目的地前进,“总有一天,我会带你们回家——”而盘踞在星际上,还未彻底回归王冠族栖息地怀抱的王冠族精神力们也跟随着行动,包裹着外围,一点点的加速,驶向圣卡斯,路途之中,所有的王冠族若有所感的抬头。这一路,污染在溃散,被吞没的星球重新透出其他的色彩,星舰巡航,有人在欢呼,有人在追击,有他们熟悉的军队和徽章,而最后——圣卡斯的鲜红旗帜就在前方。圣卡斯帝国的各个星球都在不久之前得到了战胜了‘污染神明’的相关信息,此刻还伤痕累累,还在各自的战场之上,已经开始欢呼雀跃。
“圣卡斯将如星辰永恒,神圣冠冕光辉永存——”那些声音连成一片片波浪,在消除所有的陌生和隔阂。
啊……是故乡是故乡啊——这是何等温柔的力量——好温暖——看呐,故乡的变化好大啊——但好高兴,圣卡斯还是圣卡斯——真的……太好了……战友们……我们……回家了.…
那些声音在划过圣卡斯帝国的时候,好似有无数星芒在消散,融入圣卡斯的天空之中,回归他们心心念念的故乡,那箭矢还未停止,被王冠族的所有力量携带着前进,最后坠入已经复苏的王冠族栖息地星球——好似萬物重获生机的信号。有嫩芽在破土而出——那是真正的天使的力量。
楚藻立在半空,他握紧了丘比特之弓,在一片安静中,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阿莫斯。
“爸爸,他们回家了。”这是还算平静的语气。
“嗯。”阿莫斯点头。
“我说过的——送他们回家,他们回去了——他们看到了——”
一切如释重负,楚藻的声音忽的有点哽咽,他抬手擦着自己眼底涌出来的眼泪,终于低泣出声,然后砸进阿莫斯的怀中,像是小时候那样呜呜咽咽的哭。“爸爸,天使泉源石没有了,爷爷也离开了——呜呜呜——还有奶奶——奶奶等到爷爷了——不会再有坏东西了——大家都可以……好好的了…
做到了,千辛万苦的一路,千辛万苦的所有人——做到了。
他的哭声越来越大,阿莫斯抬手拍着楚藻的后背。“嗯——”
最终楚藻抬头,泪花莹润了蜜糖色的眼眸,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星际,看了一眼身后的朝晃慕,再看向阿莫斯。
他听见阿莫斯说:“圣卡斯未来的王,我唯一的最重要的幼崽——成年礼快乐。”
他们胜了。
楚藻擦掉眼泪,再抬眼,已经成长为强悍,冷静的小王冠族重重点头。
身后星河绵延万里,星辰更加耀眼明亮,像是铅华洗净。
污染降临星际,曾一时胜利,摧毁一切温情。这般高高在上,却始终不能明白——他终将败给——延续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