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甘露殿中围坐着两个身影,一人拿着纸笔写写算算,另一个人不停歇的叨叨个不停。
扎眼一看,十分猥琐。
“我说你就不能用算盘算吗?师父以前就使得出神入化,别看他老人家瞎了一只眼,那手速,嘿~~”李承乾看着崔尧干着急。
崔尧嫌恶的推开李承乾,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小爷刚算好一笔,你他妈一打岔又忘了算到哪了。”
“你用算盘啊,这可是师父的心头好。”
崔尧将算盘往桌子边缘推了推,说道:“说的某家会使似的,除了三下五除二,其他的某家是一窍不通。
别捣乱,正列竖式呢。”
“师父是你姥爷,他老人家会,你凭什么不会?”
“你爹还是天可汗呢,人家能夜御五女,你行吗?你连武姐姐一个人都伺候不了。”
“诽谤啊!你诽谤朕!”
崔尧瞟了他一眼,眼神惋惜而微妙。
“太医院的六味地黄王,你他妈一天三顿当饭吃,做师兄的得批评你两句,有这补的劲头,还不如去西市批发一批角先生……”
“放肆!”
“孙神医在我府上,我爹求了一副那个药……”
“好兄弟,给我匀一些。”
二人打闹一番,少顷却发现刚才算数的纸张又乱了顺序。
见状二人少不得又是一番互相推诿,娘老子、十八代祖宗纷纷遭殃。
…………………………
“快,说给朕听,朕能拿多少?”
崔尧清清嗓子,得意的说道:“拜占庭与昂撒两国,共计采购火炮一千四百门,火药两百三十七万斤,打火机……妈的,怎么把这个算进去了,得减掉,这是某家的私产。
布匹三十七万匹、军帽二十万整……
抛除盖乌斯的回扣和约翰的搭赠,再刨除运输的大致成本,总计纯利约为一千四百二十万贯。
啧啧啧,这一笔买卖快顶上去年三个季度的税收了,着实不错。”
“朕的三成能有多少?快算算?”
“你娘的,总数都给你了,三成你算不出来?这不是口算题吗?”
“那你倒是给朕口算一下啊!”
“三百万贯吧?”
“你可能算错了。”
“错不错的,你就说我口算的快不快吧?”
李承乾愤怒的将纸笔丢在崔尧面前,怒吼道:“快给老子算!”
崔尧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又列了一个竖式,吭哧吭哧的算了起来。
“一四二零乘以零点三,先按乘以三算,得四千二百六,再移动一个小数点……
算出来了,你该得四十二万六千贯。”
“这才对嘛,朕就说该是有零有整的。”
李承乾欣慰的笑道。
少顷又觉得不对,于是试探得问道:“一千四百二十万贯的三成,不该比三百万贯多吗?为何才四十几万贯?你是不是又算错了?”
崔尧嫌弃的说道:“你自己看嘛,竖式你也会的,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四十二万……
好像小数点是多移了一位哈。”
……
“蠢猪!”
“你好意思说我?你怎么不自己算?”
李承乾没搭理他,兀自兴奋的说道:“抓紧催帐哈,钱没交完,物资绝对不能放行!”
“那是自然,这个你放心,不过你的那份,肯定不可能把四百多万贯全部给你。”
“你他妈敢扣朕的钱?”
“半个月前就说好的啊,自某家以下所有大宗买卖都得上税呀,你忘了?”
“朕上税?谁敢收朕的税?”
“你搞清楚啊,这是某家牵头的买卖,自然以某家为主,你顶多占个干股,从某家这算,你凭什么不上税?”
“朕富有四海!这天底下什么不是朕的?你的就是我的,凭什么以你为主?”
“不是,朕给谁上税啊?朕即大唐啊!”
“给户部啊,大宗交易税,粮草除外,皆是一成七的定额,谁也不能搞特殊不是?”
“哦,意思就是朕的钱还得配合你左手倒右手?”
“别说的那么难听,进的金额是国库,某家只是代管,需要向三省六部公示的。”
李承乾肉疼的说道:“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入内库嘛?”
“好哇,感情你那天当着百姓的面是信口胡言的呀!”
李承乾不理他,思忖一阵,随即麻木的说道:“税后是多少,你就直说吧。”
“三百七十万贯。”
“呵,你这会口算的倒是快。”
“那必须的,某家可是户部尚书呢!”
“那你也得交税!”
“多新鲜,别说是我,老阎的工部也跑不掉啊。”
……………………
二人算好收入,便停歇了下来,崔尧也没着急回去,蹭在甘露殿里用饭。
“你武姐姐在你家住了两天了吧?啥时候回宫呢?”
李承乾一边用饭,一边关心起枕边人来了。
崔尧含糊不清的说道:“那我哪知道?那要看孙老神仙的手段不是?”
李承乾迟疑的问道:“真能治好?”
“孙老神仙说有七成的把握。”
“怎的?不想我姐姐痊愈?”
“说不上来。”
“理解,毕竟你胆子小么。”
“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可是我父皇谋划的此事。”
“知道,岳父一向把你当傻子,生怕你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呗。其实某家倒是觉得,你比傻子强多了。”
李承乾没搭理他,迟疑了一阵,接着问道:“你说照儿万一当真怀上朕的种……
象儿会不会死的很惨呐?”
“你对武姐姐没有信心?”
“不,我对她太有信心了,而且我对我父皇的判断也很有信心。”
崔尧停下碗筷,说道:“这个事,我说不上什么,不过我可以说说我的想法。”
“说来听听。”李承乾也放下了酒杯。
崔尧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道来:“你看,关于武姐姐的性情以及手段,不论是你父皇还是咱们师父,谋划之时,只是出于一种预判,对吗?
你知道的,我姥爷是有那么一点神妙的手段,能够预测一些事情的走向。
所以关于武姐姐的种种预判,是他二人先画了一个靶子,然后才开始干预箭矢的走向,对吗?”
李承乾点头。
崔尧站起身来,伏在李承乾的案头说道:“他二人都没有实际接触过武姐姐,所作的谋划都是基于二人的臆想,这么说对吗?”
“你想说什么?你觉的英明如他们两位,会犯错?”
崔尧摇头:“英明自然是英明,可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可照儿属实是朕见过的最精明的女人!”
“精明就一定会歹毒吗?”
“最起码,如果是蠢妇,歹毒起来只会令人发笑。”
“那你是喜欢精明的,还是愚蠢的呢?”
“自然是精明的,蠢人望之令人生厌。”
“所以呢?你又想要个贤内助,又期盼那贤内助在其他事情上是个蠢货,这合理吗?”
“你是说朕做错了?朕不该将武照引入内宫?”
“不,不,不,我只是想说,你与武姐姐有感情吗?”
“有……还是没有呢?”
“我们只是探讨一下,你不用这么紧张。”
李承乾冥思苦想一阵,艰难的说道:“大抵……是有的吧?”
“那么作为和她有感情,且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你扪心自问,她当真是一个歹毒的人吗?”
李承乾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是!”
“为何?”
“因为她有心!”
“不如说是将心比心。”
李承乾愈发迷惑:“何出此言?”
崔尧看着李承乾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身边好像没什么坏人呢?”
“你不就是吗?”
“如果我是,你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也对,说明朕乃是福运绵延之人。”
“呵呵,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以我自身的角度出发,你呀,算是一个让人无法下手的人。”
“怎么说?”
“单纯、没架子、城府极浅,小心眼,却还存有一颗赤子之心。”
“我感觉你在骂朕。”
“你的感觉很准。”
……
“你既然有这么强的直觉,那你说说,武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很熨帖,很好的人,也很精明,反正比我聪明。”
“狠辣吗?”
“偶尔有。”
“为了什么?”
“……为了朕。”
崔尧起身,说道:“行了,我得回府了,时间不早了。”
“诶诶,你还没说完呢?”
“其实你已经有了判断了,不是吗?”
“是吗?”
“你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让旁人证明,你并非无故违背你父皇的安排罢了,甚至还想让旁人劝说你主动如此,而你则是被动接受的,你耳根子软么,朝野皆知。至于这个人是谁……
这世界上,除了你,也就只有我知道当年之事的全貌了,对吗?”
李承乾似乎有些羞恼,却并未说话。
“行了,你歇着吧,若是武姐姐当真有了身孕,记得通知我,我会备一份大礼的。”
“若是男孩呢?父皇的推测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呵呵,这天地间如此广阔!想做皇帝哪里不行?若是我那外甥当真有心,我便扶持一个太阳王又如何?”
“大洋彼岸?”
“对啊,难道那不是大唐的国土吗?都是你李家的子嗣,有何不可?”
“你不做吗?”
崔尧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啊,不喜欢这份职业。”